撰文者：盧怡安撰文者：盧怡安  

二○一○年十二月十八日，蔣勳心臟病發，在鬼門關走一遭。動完大動脈手術，「綁」在床上住進加護病房的那四天，是他人生最大的震撼。

「我徹底感覺到生命的無助跟無奈，跟這個時刻「我徹底感覺到生命的無助跟無奈，跟這個時刻的絕對孤獨。」出了院，蔣勳並不像許多人那樣，的絕對孤獨。」出了院，蔣勳並不像許多人那樣，倦了、靜了、悲哀了。反而，有一些小小的新芽，倦了、靜了、悲哀了。反而，有一些小小的新芽，在他身體裡緩緩的長出來、動起來。 在他身體裡緩緩的長出來、動起來。

一者是幽默的芽 

「學生都知道我以前兇到什麼程度。」蔣勳自己講了都莞爾。他從法國學畫歸國後，在淡江大學教書，擠了滿滿一房間的學生。

某個女生坐在第一排中間，卻在上課畫眉毛、夾眼睫毛。「我就很生氣說，你給我出去！同學都嚇呆了。」

可是現在，蔣勳說，「我會走過去說，我幫你夾好不好？」「以前的嚴厲，其實是不夠自信。」他細細回想，「（病）過了以後會感覺到，生命真的可以有一種幽默去包容。」

二者是大方的芽 

以前老師給蔣勳一只老墨，鑲了珍珠。他一直捨不得用，但每次學生來他都會拿出來炫耀一下。病後一天，他突然動念打電話給那學生，把墨送給他。

「幾十年來早上起來我都在讀金剛經，可是我不知「幾十年來早上起來我都在讀金剛經，可是我不知道捨不得的意思是什麼。可是如果我那天不是那麼道捨不得的意思是什麼。可是如果我那天不是那麼命好被救回來，所有我愛的東西沒有一樣可以帶走。命好被救回來，所有我愛的東西沒有一樣可以帶走。這讀佛經沒有用，要真的在病房、在急診室才這讀佛經沒有用，要真的在病房、在急診室才懂。」 懂。」

他曾在大陸徽州買的另一只老墨，原本也同樣捨不得。 「磨起來、畫起來是什麼感覺？我根本不知道。」

癒後，開竅了，大膽的用起來。當然，當那只寫著「黃山松煙」的墨，越磨越逼近題字的下緣，他還是緊張，用完就沒了。可是把苦心珍藏真的拿出來用，那心情是活潑的、舒坦的、過癮的。

書法是種生活習慣，不見得挑什麼大書法是種生活習慣，不見得挑什麼大場合，隨筆創作開心不就好了。 場合，隨筆創作開心不就好了。

三者是開心享受的芽 

蔣勳病後被規定要早起、每天要走一萬步。一開始他配戴蔣勳病後被規定要早起、每天要走一萬步。一開始他配戴心跳表、記步器，做功課的意味比較重。他得注意心跳什心跳表、記步器，做功課的意味比較重。他得注意心跳什麼時候變快，還要刻意的讓它跳到每分鐘一百三十下。 麼時候變快，還要刻意的讓它跳到每分鐘一百三十下。

沒想到，他因此了解每天何時日出，哪裡上坡，哪裡和緩，沒想到，他因此了解每天何時日出，哪裡上坡，哪裡和緩，哪裡岸邊有個小灣，適合坐一下，聽聽潮聲。 哪裡岸邊有個小灣，適合坐一下，聽聽潮聲。

他從關注自己身體，轉而留心過去未注意的外在細節。那些表都不重要了。他每天非常享受在從家裡走到畫室，再原途折返的過程。

其實他住八里已經三十年了，而苦楝也一直在那。其實他住八里已經三十年了，而苦楝也一直在那。但近來才慢慢覺得，生命裡可以抓住的不多，抓但近來才慢慢覺得，生命裡可以抓住的不多，抓到一件，哪怕再小，就很幸福。 到一件，哪怕再小，就很幸福。

「藝術不是首要，生活才是。」「如果你留心聽到春天裡的鳥叫，薩提就不難懂；如果你看得到春天一片葉子上的光，莫內你也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