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牛墟（hi） 紀傳洲

古早，牛是台灣人上重要的作穡（tsoh-sit）伴，牛會犁田、拖車、駛石碾、挨thôo壟（e-thôo-lâng），便若較粗重的工課攏愛伊鬥做。伊攏是恬恬仔搰力（kut-lat̍）去

做，予（hōo）人真感心。這種性嘛真成（sîng）咱台灣人，毋才講咱是「台灣牛」。 買牛愛去佗位掠呢？牛隻買賣的所在號做「牛墟」。佇（tī）三、四十冬前差不

多各地頭攏有，較出名的有彰化寶斗（北斗）、雲林北港、台南善化佮鹽水、高雄岡

山。這幾庄是嘉南平原交通較利便的大庄頭，牛的買賣有較濟。進入工商社會了後，

機械（hâi）代替耕牛，牛煞（suah）愈來愈少，牛墟生理愈來愈bái，就一跡一跡關

關起來，tsit-má看會著的，差不多賰（tshun）北港牛墟爾爾（niā-niā）。 北港出名媽祖婆，每年香客上千萬，人來客去濟kah若魩（but）仔魚，鬧熱時是

人揳（kheh）人，按呢毋才北港街仔的特產行滿滿是。有名的是麻油、thôo豆油、新

港飴（î）。北港牛墟也才（tsiah）無予人giat-láu捙畚斗（tshia-pùn-táu）去。 牛墟是佇北港大橋跤，逐（tak̍）個月的三、六、九開市，三工開一擺，一个月有

九市。開市彼工，各地牛販仔共牛載來遮，到七、八點，人愈積愈濟，買牛的、賣牛

的、看鬧熱的、做生理的，唅牛嗎嗎叫的聲，規牛墟沖沖滾。 想欲掠一隻粗勇有牽挽（bán）的牛，無遐爾簡單。買的愛相hoo真，聊聊仔看，

勻勻仔揀。tāi先，共手伸入去牛喙內，喙齒愈濟牛愈老。閣來看生張，bái牛厚毛、

瘦牛厚骿（phiann）骨，皮光滑、肉結實，跤腿粗牛蹄圓閣厚。看牛的行踏，蠻牛厚

屎尿，若有抽才有行，這種牛做工課（khang-khuè）袂（bē）合軀。 上尾是考車，這是對牛上大的考驗。拄（tú）起頭，叫逐个起lih牛車坐，規車疊

kah滇洘洘（tīnn-khó-khó），閣共牛杙仔（khit̍-á）插佇咧車輦（lián）縫，予車輦

（lián）袂輪轉，這陣牛販仔籐條揭（giah̍）懸懸（kuân-kuân），大力摔（sut）牛，

無論坐車頂抑是圍邊仔看的，攏配合牛販仔的籐條頭，合齊喝（huah）聲，共牛鬥催，

喊（hiàm）伊出力拖。這會當試出牛的力頭佮耐性。也有現場犁田、校（kah）車。

買賣雙方若有佮意，就現交錢，會使現共牛牽轉（tńg）去。 細漢的時，規群囡仔相招去牛墟tshit迌，彼陣有賣牛佮牛車用的農具、穿的、食

的，也有拍拳頭賣膏藥的、講譀（hàm）古的，牛墟真鬧熱，聽講生理上好的時陣，

一工會當賣幾若百隻牛。 猶會記得有一个講譀古的，共阮這群囡仔講過一个（ê）笑話，伊問講：「囡仔兄，

囡仔兄！恁知影北港溪下爿（pîng）彼庄是啥物（mih）庄頭無？」 阮相爭應講：「啥人毋知是六跤佃！」 伊講：「六跤佃無毋著，啊六跤佃的東爿彼庄咧？」 阮講：「是新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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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古的才開始講：「著啦！就是新港。新港庄有一个中年人，唅厝邊同齊，各人

擔一擔番藷來北港賣，番藷賣了矣，行過查某間，看著姑娘生做媠（suí），予（hōo）人招入去，錢煞開了了，到中晝，腹肚真枵（iau），無奈何（ta-uâ）落去北港溪捧

水啉（phóng lim）。 到e晡轉去厝裡，某問伊：「你食未？」 伊細聲細聲講：「有啦，有食一粒肉粽。」 同伴攏真奇怪，問伊：「啊明明就無看你食，你哪講有食？」 伊講：「煞毋知三捧水抵（tí）一粒肉粽額。」

予阮一群囡仔笑kah東倒西歪。

002、003 青盲抑是愛睏──寫施並錫（sik）的畫 陳明仁

真久無轉去庄跤（kha），趁過年有幾工閒，轉去故鄉彰化二林散心，去田頭仔

散（sàn）心，也倒佇拋荒的田園草仔頂曝（phak̍）日頭，無意中看著厝邊兜（tau）的囡仔共（kā）牛牽出來，我想講都也真久攏機械（hâi）化矣（a），按怎有人閣（koh）咧駛牛？問牽牛的囡仔兄，伊笑我變都市人仔，煞毋知農事作穡tāi。

彼隻牛也無拖車，也無拖犁掛手耙（pē），哪有成欲（beh）駛的形？閣講看彼

隻牛，佇日頭跤，目瞌瞌（kheh-kheh），毋知已經青盲抑是咧愛睏，看起來閣老硞

硞（khoh-khoh），欲哪會有力通（thang）做工課。 飼牛兄的話予我歹勢（pháinn-sè）閣感動，台灣自來是農業國度，播田、插甘蔗，

牛提供主要的勞動力，反（píng）thôo、犁田、袚壟（phuah̍-lîng）、拍碌碡（lak̍-tak̍）、拖車、拖石磨，毋管水牛抑是赤牛，攏用一世牛的性命奉獻佇這塊土地，才有法度建

立台灣的農業基礎，進一步用這款經濟力發展工業，造成今仔日台灣社會的經濟，論

功行賞，牛應（ing）該是第一功勞者。 幾擺出國，常在（tshiâng-tsāi）聽人講：「台灣人是野蠻人，食銅食鐵，有毛的

食kah簑，無毛的食kah秤錘，啥物（siánn-mih）死人骨頭都有人食。」用按呢恥笑

台灣人。我共伊講「台灣真濟（tsē）人無食牛肉。」對方應講「牛肉是現代人的主食

（sit̍），台灣人毋食牛，表示台灣是落伍的民族。」我講：「台灣人感念牛對阮的貢

獻，不忍心食伊的肉。」；對方講「這陣無咧駛牛，閣講咱食的牛是肉牛，佮（kap）水牛無關係，台灣人連這款智識都無。」

我實在無欲閣應話，台灣人嘛知這種道理，總是想著牛對咱的功勞，無論啥物牛，

攏毋甘共伊食，這款感恩知報的心，毋是其他民族會得理解的。 規个庄跤攏用機械（hâi）耕作，運輸也攏有車輛，牛已經退休，真濟人攏閣飼牛，

牛老硞硞佇草埔食草，溝仔邊啉（lim）水，日頭跤散步，樹蔭（ńg）歇（hioh）睏，

目睭瞌瞌（kheh-kheh），毋知是青盲抑是咧愛睏，總是佇台灣流落汗水了後，伊有

資格予人共伊尊重、敬拜。 我告辭飼牛囡仔佮牛兄，佇黃昏的故鄉，沿一條予thôo埋去的牛車路，那行那想，

有一工，我所做的台語文工課若有成就，我也欲轉來去故鄉養老，目睭瞌瞌佇故鄉的

田園，親像我一首歌所寫的： 牛車路，溝長長，想欲相借問，你嚶嚶uai̍nnh-uai̍nnh會當（tàng）行偌遠， kám會行過阮故鄉的田園？白翎鷥，跤長長，kám會飛過阮故鄉的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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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阿海伯tshuē新娘 黃子慧口說／陳憲國整理

阮厝邊tuà一个老阿伯，歲頭差不多有七十幾歲，街頭巷尾逐家攏叫伊一聲阿海伯。 這个阿海伯生做不止老古錐（tsui），頭毛白白，喙鬚白白，連目眉嘛白白，ká-ná

親像布袋戲尪仔內面的怪老子仝款。阿海伯每工都笑咪咪（bi-bi），佮厝邊一寡老同

姒（tâng-sāi）開講閣唱山歌，抑（iah）無，就是三不五時仔跔（khû）tiàm厝面頭

前，看來看去，看過路的媠姑娘。 有一擺我閣看著阿海伯跔佇厝頭前，目睭瞇瞇（bui-bui），喙（tshuì）開開，tiàm

遐（hia）相來相去。我就問阿海伯講：「阿海伯，啊你是咧看啥物？」阿海伯應我一

句話，講：「啊我都看媠姑娘仔啦！」我聽一下掣一趒（tshuah tiô），叫一聲：「阿

海伯，你頭毛喙鬚白，老硞硞矣，猶閣想欲佮人娶媠某噢？」阿海伯聽一下，差一點

跔袂在，講：「我是欲佮人娶啥物某？我是咧替阮彼个ban（ban）仔囝，相未來的新

婦（sin-pū）啦！」 原來阿海伯有一个的ban仔囝（kiánn），三十幾歲，閣猶未娶。我共阿海伯講：

「阿海伯，啊你相佮意kám有效，恁後生無一定佮意啊！」阿海伯就哈哈笑兩聲講：

「阮彼个後生（hāu-senn），人古意閣兼閉思（pì sù），我若佮意伊就無問題，人查

某囡仔，有佮意無佮意才是問題啦。」阿海伯又閣講：「嗨！阮後生啊！大箍（khoo）好看頭，有啥路用！三十幾歲，娶無某，閣交無女朋友！」我講：「阿海伯，你共伊

講，交女朋友，簡單啦，秘訣就是：一錢（tshiân）、二緣、三媠、四少年、五好喙、

六敢跪、七皮、八綿瀾、九強、十敢死！」阿海伯撚（lián）喙鬚講：「想袂到，你

這个查某囡仔人烏矸仔貯豆油無地看噢。」 落尾，聽講阿海伯的ban仔囝訂婚，娶媠某，我心肝內就咧想，阿海伯的ban仔囝，

絕對是共我教伊的撇（phiat）步盡展，抑無伊彼个低路師（kē-lōo-sai）哪有可能遮

呢緊就娶著媠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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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芎蕉王國──旗山 林文平

高雄縣分做鳳山（hōng-suann）、岡山（kong-san）、旗山（kî-san）三大地區，

三山鼎立，分別領管其它各鄉鎮的政治佮商業活動。旗山就是美濃、六龜、甲仙等九

鄉鎮个「經貿中心」，也會使講是高雄內山九鄉鎮的門口埕。這九鄉鎮的鄉民若欲出

入高雄市，一定愛對（uì）旗山經過，可見旗山佇地理上是偌仔重要咧。 旗山舊名蕃藷寮，聽講古早个時有一个老阿婆佇路邊塊賣蕃藷箍湯，因為生理袂

bái，人愈倚愈濟，漸漸變成一个市仔，尾仔，搬來遮徛（khiā）起的人愈來愈濟，煞

變做一个庄頭，毋才（m̄-tsiah）共遮號做蕃藷寮。日本時代，一寡（kuá）仔地方的

讀冊人感覺蕃藷寮歹（pháinn）聽，要求日本人改名。尾仔，才用在地上懸（kuân）山較早台陽八景之一「旗尾山」（kî-bué-suann）的名簡稱，共伊改做「旗山」。

咱若對高雄入來，經過嶺口了後，四界都看會著葉仔大phuè大phuè的芎蕉欉

（kin-tsio-tsâng），因為遮的氣候佮thôo肉攏真好，百外冬來，種芎蕉就是旗山人上

重要的農業活動，根據統計，旗山種芎蕉的面積會使講是台灣上大的。旗山人從來就

毋捌（bat）拍爽（phah-sńg）任何的一塊地，毋管是厝前後壁，若有空地仔，芎蕉欉

一定會出現。聽講芎蕉的品種百百款，但是旗山生產的佮別位的無仝（kâng），所以

日本人特別佮意旗山的芎蕉。幾十年來旗山的芎蕉為咱台灣趁袂少外匯，也予真濟旗

山人趁著大錢。 旗尾山跤的溪埔所生產的大石頭，共（kāi）伊切割做一塊一塊的石鼓來做材料，

起造圓拱（uân-kông）型的亭仔跤，提供出外踩街、款貨的人客覕（bih）風遮（jia）雨的所在。因為規條街仔攏是仝款的建築，留到今仔日煞變成真有歷史佮觀光價值的

文化遺產。毋閣，有真濟亭仔跤因為年久月深，倒的倒，重起的重起，一半較加化的

文物攏無法度繼續保存落來，實在真無彩。 佇旗尾的旗山糖廠，早期負責收買鳳山、旗山地區各鄉鎮的甘蔗，一、二十年以

來，因為製糖事業敗落來，糖廠煞沓沓仔（tau̍h-tau̍h-á）失去伊的光彩，毋閣載甘蔗

的五分仔火車一直攏是逐家上懷念的物件。五分仔火車對旗山糖廠駛出來了後，經過

楠梓（lâm-tsú）仙溪的鐵橋入來到旗山庄內。因為早期交通真無利便，五分仔火車攏

會順紲（sīn-suà）掛一兩節仔車廂抾（khioh）人客，所以旗山街仔就有一个火車站。

雖然火車已經佇一九八二年停駛，鐵枝路嘛攏拆掉矣，但是車站到今猶閣保存kah足好勢，恬恬（tiām-tiām）咧為旗山的歷史做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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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阿母去讀健康大學 林文平

咱台灣細罔細，趣味的代誌原仔（uân-á）真濟，像阮阿母食到七老八老，tsit-má嘛佮人時行咧讀大學，毋閣人伊這是坐直升機保送的噢！因為阮阿母定定

（tiānn-tiānn）講伊國民學校讀六冬，也毋捌人一塊屎礐仔枋（sái-hak̍-á-pang），莫

（mài）講大學啦，就算講彼號拄仔（tú-á）開始咧教ABC的中學，用錢倩伊來讀，伊

仙嘛毋敢。但是，人伊tsit-má逐工都歡歡喜喜欲「上學去」。你看，阮兜灶跤櫥仔頂

遐的健康牌沙拉油，佮浴間內底遐的茶箍（tê-khoo：香皂），就是伊逐工全勤兼無遲

到的獎品。 彼工中晝，當阮庄裡的oo-ba-sáng（婦女）攏咧睏晝的時，忽然間，放送車傳來

一陣仔一陣會予遮的ok-sàng（中年婦女之意）歡喜的聲音：「e晡逐家睏hoo飽，相

招來廟埕，日本「鐵力多律」（the-li-tóo-lih）健康事業公司，欲佇貴寶地土地公廟

口，做新產品發表會，阮有準備好禮欲相送，請逐家阿母招阿姨，隔壁招厝邊，三步

做兩步行，免緊張、免驚惶……」無偌（juā）久，阮隔壁嬸仔電話就giang來，阮阿

母佮伊一句來一句去，有講有笑，一目nih煞無看見人影矣。 兩點鐘後，阮阿母手捾（kuānn）一罐沙拉油佮兩塊茶箍（香皂），沿路唱歌沿

路行入來，袂輸若抾（khiò）著金仔咧，阮阿爸看著，講：「啊無，你是咧著猴是無？」

阮阿母共伊應講：「eh！恁某今仔日替你趁一罐沙拉油猶閣遮（tsia）兩塊茶箍呢！」

阮阿爸心內真懷疑，講：「騙siáu的！天跤下呔（thài）有彼號食無料的，你就毋通

貪心趡（nǹg）雞籠噢！」阮阿母講：「我才無咧像阿花仔遐戇（hiah gōng）閣，予

人按呢一下鼓舞，就提一千共伊買健康手環，講啥物比市價閣較俗八百箍，彼明明就

是歹銅舊錫嘛！」阮阿爸共伊應講：「知影就好，你目睭就擘（peh）較金咧hânn！」 隔轉日，當阮規家伙仔攏咧看電視的時，阮阿母縖（hâ）一條比「超人」閣較大

條的腰帶，佇阮逐个（tak̍-ê）的面頭前展啊展，阮阿爸頭幌（hàinn）一下，講：「戇

查某！」阮阿母講：「無啊！你是咧幌啥物頭啊？這是健康腰帶呢！市面上至少著愛

四千箍呢，我共伊出價，兩千五就買著矣，我腰痠背痛tsit-má有救矣啦！」阮阿爸頭

仝款一直幌，尾仔講：「好啦！這就準做是你上健康大學的學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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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賣餅筆記 林保鐘

逐工e晡兩點，我攏去排擔仔賣餅，若無遲宕（tî-tōng）著，差不多兩點半較加就

有餅通賣。 我擔仔的對面是一間銀行，不時攏有提款、存款的人咧出入，真鬧熱。出出入入

的人是五花十色，拄著仔嘛會看著駛bián-juh（BENZ）、穿西裝、結油食粿的人。我

斟酌（tsim-tsiok）共伊看，發現銀行的服務員對遮的人特別好禮，因為逐擺（tak̍-pái）攏笑咪咪共送到位。

我的擔仔後壁，有一間義民廟。這間廟拄仔好提供一寡仔逐日閒so-so，無代誌通

做的人一个集會場所。廟無kài大間，前廊的正爿囥（kǹg）一塊長桌仔佮幾條（liâu）椅仔，倒手爿嘛囥一个害膨椅，不時都會看著一、兩的人佇遐開講，有當（tang）時

仔有人睏佇椅條頂，有人戇神戇神坐佇害膨椅，我想講實在有夠好命，我逐工拚kah大粒汗細粒汗，逐工都閒仙仙。

有一工天氣真寒，有一个羅漢跤仔睏佇害膨椅面頂，膨椅跤有三、四个空米酒矸

仔，伊kan-na蓋（kah）一領薄薄的被單，看伊的跤真有規律咧咇咇掣（phī-phī tshuah），一定真寒。我看著這款情景，心嘛綴（tuè）伊寒起來！彼个人無某無猴，

一个人飽就規家伙仔飽，想欲渡一下仔三頓，小可拚一下，應該無問題，伊煞欲食毋

討趁，甘願過這款的日子，講起來真了然。 「頭家！燒的餅買兩塊」一个人客的叫聲共我扭轉（giú tńg）來現實的生活。「欲

摻胡椒無？」伊笑笑仔揕（tòm）頭。佇伊咧等餅的時，阮開始講（káng）起來，伊

問講：「頭家！你的餅呔（thài）會缺（khih）角，別人賣的毋是攏圓的？」 「你kám遐爾（hiah-nih̍）注重餅的形？」伊搖頭講：「無啦。」我閣紲（suà）

落去講：「這（tse）號做「開口笑」啦！圓的代表團圓（thuân-înn）、圓滿（uân-buán），這是真好，但是世間事總無法度逐項攏遐（hiah）圓滿。咱共餅留一个仔缺角，就表

示世間事毋是逐項圓滿的，人著愛笑笑仔來面對。這也表示一種希望，希望有一工咱

的努力會共缺角補起來，咱的願望會閣較圓滿。」伊用欽佩的眼光共我看一下，忽然

間予我感覺佮人客接接（tsih-tsiap），有時會當予我的生活變kah足實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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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阿瑤（iâu）班長 玉鳳

阿瑤是我小學時的班長，嘛是彼陣偷偷仔欣賞的對象。伊生做真古錐嘛古意，袂

（bē）創治查某囡仔（gín-á），嘛袂欺負同學，乖嘛真gâu讀冊，老師攏真惜伊。有

幾个查poo同學會食醋，有時仔會共伊欺負，毋閣，阿瑤班長攏會忍落來，無佮計

較。 我讀的小學，逐年攏kan-tann「忠、孝」兩班爾爾，六个年級攏總才十二班。阮

有一个傳統，就是仝姓讀仝班，親情（tsiânn）的囡仔攏會讀仝班。阮彼班有幾个大

姓蔡、游、吳、鄭、林，逐个是親情，對同學的家庭背景攏真了解。 阮班的麗琴是阿瑤班長的親情，閣tuà佇仝一个竹圍仔內底。三年仔的時，有一擺

聽著麗琴講，阿瑤班長無媽媽，阿母佇伊細漢的時就死矣。彼陣，我就開始同情班

長的遭遇（tso-gū），逐年母親節做剪絨（jiông）仔花的時，我就感覺阿瑤班長真可

憐。 麗琴講：阿瑤班長放學了後愛煮飯、燃（hiânn）水、洗衫，阿爸咧飼豬，無

時間煮飯予伊食。阿瑤班長毋捌紮便當來學校，中晝歇睏時間，伊攏行路轉去食飯，

食飽才閣行路來上e晡的課。阮遮的同學無人去過班長兜，班長嘛毋捌去其他同學厝

裡tshit迌。 阿瑤班長真恬，無愛講話，逐个毋才攏會共伊創治，舞kah予伊笑抑是予伊受氣

才放伊煞。麗琴佮班長tuà上近，同學就共兩人「捒（sak）做堆」。麗琴活跳閣愛

講話，佮阿瑤班長的個性天差地咧，同學若共伊創治，伊嘛無人法度，kan-na會當不

時較警覺咧，佮阿琴仔離較遠咧，較免予同學講閒仔話。 印象上深的，是阿瑤班長無論好天抑是落雨，攏穿一雙黃靴管（hia-kóng），另

外閣紮（tsah）一領黃雨幔，頭殼戴一頂柑仔色的破學生帽仔，連體育課拍球，伊嘛

仝款穿靴管，實在真心適。 小學畢業典禮，阿瑤班長領著縣長獎、鄉長獎佮村長獎，領著真濟獎品轉去。彼

陣我領著品德獎，獎品是一本相簿。小學畢業了後，阮厝tuà佇庄尾，佮其他同學無讀

仝一間國中，閣來就無機會閣見著阿瑤班長矣。閣見著伊，是十四冬後的同窗會。 其實阮彼班有辦過幾擺同窗會，毋閣我攏無參加，一直到我共台北的工課辭掉，

轉去故鄉tshuē頭路，彼年，咱人正月初三的同窗會，我去參加，毋閣彼擺阿瑤班長無

來。食飯的時，我好玄（hònn-hiân）問講：「班長哪會無來？」坐隔壁的麗琴講：

「阿瑤破病，無法度來參加。」阿琴繼續講：「班長做兵的時，佇兵營內底予人欺負

kah真忝（thiám），伊攏無報告予頂司知。後來精神就失常失常，兵猶未做煞，部隊

就共伊送轉來，講伊佇部隊內底起痟（siáu）矣，規工踅踅（seh̍-seh̍）唸，無人知影

伊咧講啥物。」 「哪會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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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一定是傷（siunn）忝矣，人閣傷古意，佇部隊內底一定予人蹧躂（tsau-that）kah毋是款！」其他做過兵的查poo同學攏替阿瑤咧不平。逐个心內攏真怨嘆，一个拍

拚、古意的少年人，人生的前途就按呢予無人性的軍隊暴力害害去。

009 竹管仔飯 洪錦田

咱逐工咧食用碗貯飯、食便當，誠（tsiânn）罕得食竹管仔飯。 竹管仔飯上kài時行的年代，是阿本仔時代，彼當陣物質缺限（khueh-hān），會

當（ē-tàng）食白米飯是久久仔才有一遍；貯（té）佇竹管仔飯的量是真少，臺灣人

粗作粗食，白米摻（tsham）蕃藷簽是足四常的，逐工作穡都無閒tshih-tshih，哪有彼

號美國時間咧變遐的碗糕齣頭？ 聽講竹管仔飯是原住民佇豐年祭典的時，煮來招待外位仔來的人客；抑是講予囡

仔去行遠路頭，到他鄉外里去討趁、去讀冊，做序大人的攏會煮幾管仔予紮咧通食

用；這款的竹管仔飯，就親像tsit-má的便當，猶閣另外加一種竹仔味佮山內人的口味。 做竹管仔飯的步數，有淡薄功夫佇咧；tāi先是秫（tsu̍t）米洗清氣浸水，浸kah

米心漲大才共伊撈（hôo）起來，紲落去ka濫一寡香菇、肉絲、蝦米、豆油……遮的

配料，若是講欲食較鹹tānn咧，加下寡鹽抑是豆油；閣來，先共遮的料抐抐（lā-lā）予伊齊勻（tsiâu-ûn），才共伊囥tiàm鼎裡，下寡水濕濕炒予伊半熟，尾手才灌入去

竹管仔內。竹管仔猶未囥米料的時，定著愛用水tshik̍予伊清氣，了後才共伊灌入去五

分之四的量，予伊lang-lang仔，賰五分之一通予伊透氣，完成了後才閣用竹葉仔搵澹

（ùn-tâm），共伊窒（that）對灌米口。 一管一管的竹管仔，灌米灌好勢，就會當用火開始炰（pû）矣，炰欲四、五十分

鐘久，炰kah竹管皮臭火焦（ta），米的芳味走出來，按呢就差不多欲熟矣；紲落去用

火尾閣烘一搭久仔，予伊水份較收束咧，芳味攏衝衝（tshìng-tshìng）出來，按呢就

聽好（thìng-hó）食矣。 欲食的時，用柴刀共臭火焦的所在剾剾挕捒（khau-khau-hìnn-sak），才剖開竹

管仔；這个時陣，好料的佮芳味攏看會著、鼻會著，囥佇眼前的物件毋食才是戇咧，

隨人欲食胡蠅家己hop啦。 烘熟的竹管仔飯，規支像飯條，外皮閣有一層薄厘絲像甜粿紙透明的竹膜（mo̍h）

包牢咧；而且閣有一款真鮮尺（tshinn-tshioh）的竹仔味摻米芳味，親像籠床炊米糕

彼款味，會予人足想欲用箸ka托（thuh）一喙來食看覓（māi）咧。 烘好的竹管仔飯，平時仔囥咧成禮拜，若摻一寡配料，會當擋欲kah一禮拜外外

外；這項竹管仔炰食的山地文化，佇阿本仔時代誠時行。啊毋閣現此時，便當菜四界

攏買會著，便當煞共竹管仔飯摃死去。像這款古味十（tsap̍）足的工藝，亦沓沓仔

（tau̍h-tau̍h-á）失傳去矣，這項食的文化煞變成祭典的稀罕品；目前猶有咧做這款的

物件，ká-ná賰無幾口灶矣；有聽人咧報，報講阿里山鄉塔山山峰群下跤的豐山村，有

幾間仔鄒（Tsoo）族的原住民，猶閣會曉這款芳閣khiū的山地「竹管仔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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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我的作穡經驗 吳正任

「查某人浴桶」，欲臆一个地號名，足濟人千（tshian）想都想無，我細聲仔共

恁講：「水雞潭」。若有學生問我：「老師，你徛佇佗位？」我攏會用粉筆寫tiàm烏

枋（pang），無者，學生會掠準我講（垃圾話）「髒話」，正經講，我出世的所在，

地號名就號做「水雞潭」。 五十年代，佇阮故鄉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九厝裡攏是作穡的，賰的一戶可能就是外

地搬來的「自由業」：教冊的老師抑是退伍的老芋仔，抑若無，就是毋知對佗（toh）位來阮庄稅厝徛的「赤跤醫生仔」，總講一句，外位搬徙來的，一下看便知，毋但（m̄-nā）腔口無仝，嘛做無仝的頭路。

出世佇草地，庄跤囡仔若講無作穡的經驗，彼是騙人的，特別是拄著厝裡工課太

無閒的時陣，國小學生欠席走學仔的代誌，逐工都咧發生，作穡人家庭，爸母有受過

教育的本來就無濟，毋知影讀冊是好物，拄著割稻仔抑是播田、落園、摒（piànn）番藷，需要足濟跤手的時，厝內大細攏齊出動，農村子弟平常時仔著愛共厝裡鬥跤手，

看牛、割草、剉柴、照顧小弟小妹，偏偏佇農村無「家庭計劃」的觀念，會生生kah袂生，毋是生五、六个就是七、八个，家庭閣普遍散赤，囡仔有通入學讀冊就足無簡

單矣！三不五時欠席猶算足平常的代誌，無張持來停學，嘛毋是啥物稀罕的代誌。 阮兜有六个囡仔，阮tòo-sàng是公務員，厝裡的穡頭大部份攏阮阿母咧做，佳哉，

阮阿母對人誠好，足得庄裡人疼，庄裡的人若欲納稅抑是欲共政府陳情，抑是政府補

助散赤戶分麵粉佮救濟金，攏拜託阮tòo-sàng處理，因為伊佇庄役（iah̍）場食頭路，

連隔壁庄社的人嘛攏對阮序大誠尊重。佇學校讀冊，我嘛感受會著老師對我「關愛的

眼神」，出外拄著無熟似的人問起，若知影「伊是某某人的囝，我攏會感受著對方對

我的尊重，我想，一定是阮爸仔母做人足成功才會得著的致蔭（tì-ìm）。 佇我的印象，細漢的時，阮兜若咧播稻仔、挲草、割稻仔、種番藷、摒番藷、挖

thôo豆、烏麻仔……等等穡頭，兩、三分地的大片園，一來需要足濟跤手，二來阮

tòo-sàng（爸爸）駛犁踏耙較袂曉，作穡較外行，這个時陣，厝邊頭尾自動會倚來鬥

跤手，彼个年代，庄跤人情味有夠厚，攏免倩（tshiànn）工，跤數就便便，極加是中

晝請人食一下仔點心，抑是暗時請鬥相共的食一頓飯爾爾。 彼當陣，雖然我才讀國小，毋閣我嘛摻（tsham）大人做伙落田，做一寡仔輕可

工課，像播田的時鬥搬秧仔（ng-á）；稻仔園落涵（âm）空摻大人去鬥造「燕仔岫（siū）」（用thôo糜共涵空圍圓箍仔，水較袂流去，嘛較袂愈大空）；割稻仔的時，抾稻穗、

鬥縛稻草；挖（oó）thôo豆的時，先用細枝竹篙共露水拌挕捒（puānn-hìnn-sak），

才一个人分幾簇，比賽看啥先挖了，挖好的thôo豆鋪齊齊予日頭曝半點鐘，等thôo齊落（tsiâu-lak），才閣看啥人捻（liàm）thôo豆捻較緊，用大枝雨傘弓（kíng）開，

縛佇芊（tshiám）擔尾彼頭，另外一頭插落thôo底，雨傘下跤兩、三个人一組圍佇米

籮（luâ）邊，看啥人較猛（m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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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細漢的時陣 劉秀珠

會記得細漢的時陣，若拄著歇睏日，阮兄妹仔定定相招做伙轉去阿媽兜tshit迌。

阮阿媽家己一个tuà佇庄跤，逐擺看阮轉攏真歡喜，攢（tshuân）真濟物件予阮食。厝

邊毋是親情就是親堂仔，有真濟囡仔伴，會使講，去阿媽兜有食閣有掠。 阮阿媽兜種誠濟果子，有釋迦、蓮霧、龍眼、葡萄、那茇仔，四邊閣種燈仔花做

籬笆，埕尾種一篰（phō）竹仔，雞母tshuā雞仔囝佇竹仔跤啄粟（tshik）仔，一寡查

poo囡仔誠孽（giat̍），刁工揭（giah̍）掃帚共雞仔趕來趕去，予規陣雞仔沿路嘓嘓

（ko̍k-ko̍k）叫，沿路走、沿路飛，實在真心適。 門口埕東爿有兩欉蓮霧，逐年攏生真厚，蓮霧若大出，親情五十大細漢齊（tsiâu）

振動，大漢的負責挽（bán），細漢囡仔捾（kuānn）鉛桶承（sîn）。較低就夯（giâ）椅頭仔架跤（kué kha），較懸（kuân）的挽袂著，就用竹篙托（thuh），抑是用絞

（ká）的。有tang時仔無托著蓮霧，煞托著烏趖趖的刺毛蟲，跤手慢鈍閃無離的，予

刺毛蟲落tiàm身軀，連鞭就癢（tsiūnn）kah擋袂牢（tòng bē tiâu）。毋閣蓮霧真甜、

真好食，逐个毋驚死閣繼續挽。 阿媽兜頭前有一條溪仔，溪岸有一寡石頭。熱人的時，細漢囡仔穿短褲節仔

（tsat-á），佇水較淺的所在掠魚、撈（hôo）蝦仔佮摸蚋仔，定定耍kah規身軀澹漉

漉（tâm-lok-lok），正港是「一兼二顧，摸蚋仔兼洗褲」。較大漢的初中生、高中生，

就划竹棑仔耍，有的規氣褪衫比賽泅水，有的會藏水沬（bī），有的頭浮佇水面做狗

仔泅，雄雄若有水蛇bùn出來，逐个就走kah-pué尾溜。另外一爿有幾个查某人正手揭

（giah̍）一枝柴棍仔，倒手捾一籠衫仔褲，各人揀（kíng）一塊大石頭，那洗衫那開

講。溪仔頂懸（kuân）有一板（pán）橋，倚（uá）橋邊遐踏水車，查poo的較有力，

輪流踏水車。 阮阿媽兜門口埕真闊，稻仔若收了，厝邊頭尾攏來借大埕曝粟（phak̍-tshik），

逐个那曝粟那講笑詼；那趕粟鳥仔那注意天氣的變化，看天烏陰咧欲落雨，逐个趕緊

共粟仔掃規堆，用布袋貯起來，逐个鬥相共扛入去厝內，若無，拄著西北雨淋澹（tâm）

去就害liú-liú啦。 有一擺，遐鬧熱，我放學了後，中晝頓食飽，共阿母討五角銀，家己一个先去縣

政府頭前的車牌仔跤等車。等一搭久仔車就來矣，逐个攏上車了後，車就駛振動囉，

車掌開始隨个仔隨个收車錢。著我的時，我就共五角銀lu予伊，彼个車掌小姐目睭lio̍h一下就講：「囡仔！欠五角。」我毋相信：「莫騙我，頂禮拜才坐過咧！」伊講：「無

騙你，今仔日開始起價。」聽了後，規个人攏憨（gāng）去。逐擺去阿媽兜，轉來的

車錢攏是阿媽予我的，身軀無半sián錢，欲按怎？徛佇我後壁，一个揹冊包的學生看

我憨憨（gāng-gāng）就欲替我出。坐差不多十外分矣，看著路邊的水壩（pà），較

緊共司機講欲落車。落車了後，tshuē近路行細條田岸仔路，行到阿媽兜，猶誠早咧，

工人才咧搭戲棚niâ。我行入去灶跤，阿媽當咧無閒，叫我貯一碗米篩目食。米篩目食

了，無代誌做，我就四界耍、四界趖（sô）。 1

012 水牛佮白鴒鷥 甘露

有一隻白鴒鷥，對（ùi）足遠足遠的所在飛來到咱台灣。這逝（tsuā）路伊飛過

闊莾莾的海洋、飛過青菱菱的島嶼，佇刺疫（tshiah-iah̍）的日頭跤，伊看著白色的湧

崙仔，一崙一崙（lun）拍佇百外尺的石頭邊，海湧的聲伴伊飛過若（ná）像欲去太

平洋冒險的龜山島。就按呢，伊毋甘歇睏，一直飛、一直飛。 「就欲到位矣！就欲到位矣！規半冬無看見的老朋友，毋知tsit-má好無？」白鴒

鷥那飛心內那咧想：「哇！今年遮的水比往（íng）年較濟，嘛比頂年較清氣，我轉來

矣！我轉來矣！」白鴒鷥又閣轉來到伊懷念的故鄉。 「Hmh，頭前有一窟水，緊飛來共身軀洗洗咧。」白鴒鷥是真愛清氣的鳥仔，便

若有閒（îng），伊攏佇水邊洗身軀。 「這幾冬遮的自然環境那來那好矣，涼涼的風裡有芳芳的草仔味，靜靜的水裡有

爍（sih）咧爍咧的魚鱗（lân）光，按呢才是生湠的好所在啦。」白鴒鷥那洗身軀那

掠魚仔食，閣那呵咾（o-ló）這个所在。 「有夠好食的啦！有夠好食的啦！這逝路路頭真遠，飛來遮，講實在的，是有較

忝頭淡薄仔，毋閣誠價值。Hmh，頭前有一隻豆仔魚，算好運，我都食飽矣，毋閣，

heh～heh～，共你創治一下。」 豆仔魚看著白鴒鷥，頭斡（uat）咧，衝衝磅磅（tshóng-tshóng-pōng-pōng）那

泅水那跳水，想袂到無拄好，煞跳入去佇水池仔咧浸水的水牛鼻孔內底。 盹龜（tuh-ku）的水牛予豆仔魚拍精神：「哈啾！哈啾！當咧好睏，是佗一箍（khoo）

青仔欉烏白挵（lòng）、烏白泅，來佇我鼻孔內硞硞鑽（kho̍k-kho̍k-tsǹg）？」 白鴒鷥：「水牛兄，水牛兄，真久無看見矣，你最近kám好？是我佮豆仔魚咧耍，

失禮啦，共你吵著。」 水牛：「是白鴒鷥噢！你tang時轉來的？足想你呢。這暫仔好是好啦，毋閣無你

來鬥清身軀，規身軀足癢（tshiūnn）的咧。」 水牛話都講猶未煞，白鴒鷥隨飛起去水牛尻脊骿（kha-tsiah-phiann）頂仔，替水

牛清身軀。 水牛：「Bok！Bok！規身軀誠輕鬆，白鴒鷥，猶是你上知影我佗位仔癢，老朋友

就是老朋友啦。」 「到今你才知！水牛仔兄，你有較好矣hōnn？我來去走矣。」 水牛：「小等咧啦！我有話欲共你講。」 「天欲暗矣，我欲緊來去看我的岫（siū）猶有佇咧無，有啥物話明仔載才閣講啦 。」

白鴒鷥又閣袂等咧水牛話講煞，phiú一下，隨飛kah無看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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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的個性一屑仔都無變。噯！最近有一个歹心的人，用二、三十尺的網仔咧張

（tng）鳥仔，白鴒鷥毋知會去拄著危險袂」

013 故鄉的tap̍-tap̍-tih-tih A-lâm

擔菜去九份仔賣，阿爸講伊十三、四歲的時陣，著愛tiàm厝裡鬥做工課，逐工攏

有穡頭通做，一日到暗無閒tshih-tshih，若準做袂煞仝款；上捷做的代誌是去園裡種

菜佮賣菜。 熱人種匏仔、菜瓜、刺瓜仔、苦瓜；寒人種菜頭、刈菜、芹菜、蒜仔；擔肥、沃

水、掘菜股是逐工愛做的工課，啊若菜大到會使挽，著愛擔出去九份仔、金瓜石賣才

是一項大工事。 攢（tshuân）欲去的進前一工，著愛先去厝邊頭尾招賣菜伴，看講有人拄好欲同

齊無；若有超過三个人，就約隔工透早見面做陣欲去賣菜的時間佮地點。這工的欲晝

仔，著愛先剾菜縛hoo一把一把，攢（tshûn）照路的爌（hông）火，逐項攏變好勢了

後，就早早peh去眠床頂睏。差不多是半暝兩點半起床，凊彩食一點仔物件止饑，大

概三點的時陣擔菜到相等（sio-tán）的所在，等所有的賣菜伴總到才做一伙起程。 對番仔坑過牡丹坑是平路猶誠好行，燦光寮坑盤過菜刀崙（lūn），是peh嶺的山

路上忝，過崙頂行到金瓜石是落嶺就較快活矣。若莫歹天落雨，經過四點鐘久，大概

是七點就到位；較大漢做tshuā頭的人，會去菜市仔佔著較好位。菜一睏仔久就賣煞，

毋閣伊會來共較細漢、較慢行到位的囡仔鬥（tàu）賣，等到逐个總賣完，差不多是八

點的時陣，著愛隨收擔起程，趕路轉來到番仔坑已經是過晝矣。 一擔菜三、四十斤，盤山過嶺擔kah欲歪腰，忝kah強欲死去，一逝（tsuā）往回

行八點鐘的所得，總交阿公的錢是兩、三角爾爾，彼陣一斤豬肉是兩角，上濟是買斤

半，按呢咱就知影日本時代一般人無地（tè）趁錢，生活有偌仔艱難，確實毋是這久

的人有法度想著的代誌。 抾竹箬（hah̍）

咱攏知影，清明的前後，是桂竹仔的新筍躘（liòng）出thôo面的時陣，拄才離thôo兩、三工內，若挽來炒三層仔肉，是逐个攏呵咾有著的好料理；毋閣筍仔袂使逐枝挽，

加減愛留一寡仔新欉來湠（thuànn），若無，會斷種。竹筍的新穎（ínn）離thôo差不多是十五工，就有兩身人遐懸（hiah-kuân）矣，沿路躘（liòng）、新箬（hah̍）沿

路lut。春天的桂竹仔林跤，有食閣有掠，毋是筍就是箬，總提去賣，兩項攏有錢通趁。 自然lut的桂竹仔箬，會使做笠仔，好天時仔去竹林跤隨片仔抾，莫拍澹（tâm）

去，免閣加工過，kan-na縛hoo一把一把，就有人來庄跤收，搰力去抾的人就有錢趁。

阿母講伊做查某囡仔時代，定定去抾轉來賣，雖罔無偌濟錢，毋閣會當共厝裡鬥趁錢，

嘛是另外一種的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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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lā-pue佮虱目仔 甘露

日頭又欲沉落海矣，一隻lā-pue徛佇海茄苳頂面向（ǹg）海，伊烏烏長長閣扁扁

的喙，予欲落海的日頭光染做烏tòo紅仔烏tòo紅。這个時陣，有一陣北風對北爿吹來，

共lā-pue頭殼頂長長的鳥仔毛搧（siàn）kah缺一爿（khih pîng），毋閣這隻lā-pue一屑仔都毋驚寒，目睭仝款掠日頭金金相。

「五秒、四秒、三秒、兩秒、一秒，沉落去，今仔日這擺是上尾一擺佇遮算秒矣，

明仔載就欲上北轉去北方矣，毋知十月我閣轉來的時陣，遮的自然環境會變做按怎。

毋閣我會當確定，時到日頭光仝款會共我的喙染做我上佮意的烏tòo紅。」lā-pue那相

日頭，喙裡那咧唸，講煞，隨對魚塭（ùn）仔遐飛去。 「È-î，下跤彼窟魚塭仔有飼虱目仔，mh！頭拄仔才咧練飛，飛kah腹肚足枵的，

來抽兩尾仔好料的，明仔載毋才有氣力飛轉去北爿。」lā-pue對天頂飛落來的時陣，看著水池仔內發生一件誠心適的代誌。

虱目仔：「He～he～，叫我第一名！叫我第一名！」原來是一隻生做無kah偌大

隻的虱目仔，搶佇魚陣的上頭前咧泅（siû）來泅去。lā-pue：「第一名？hngh！你愛

出頭做第一，好！我欲食嘛共你食第一！」講煞，隨共虱目仔ùi水裡啄（tok）起來。 虱目仔：「Aih-iah……aih-iah，緊共我放轉去啦，共我放轉去啦，老五的！」 lā-pue捎無tsáng：「老五的？你是咧叫啥？啥是老五的？」 「就是你啊！你就是老五的啦！」虱目仔緊應話。 lā-pue：「莫烏白講！欲死矣閣無正經！」 「啥物咧無正經！我叫你老五的，當然有道理啊，這幾工你佮恁彼陣lā-pue

（lā-pue）朋友練飛的時陣，你攏綴佇第四隻後壁，我佇水裡斟酌看真久矣，袂看毋

著啦！老五ê，老五ê，嘻～嘻～，無膽的才做老五的……」虱目仔用話共lā-pue激，

想講看有機會會當旋（suan）去無。 lā-pue（lā-pue）中計，氣怫怫：「好！予你看kah遮無夠重，今仔日先饒你一命，

明仔載我飛第一予你看。」lā-pue講煞，喙開開，共虱目仔放轉去水裡，氣掣掣

（tshuah-tshuah）就飛走。 隔轉工透早。

lā-pue：「Heh～heh～，叫我第一名！叫我第一名！臭虱目仔，你有看著無？我

飛第一矣！」 lā-pue陣（tīn）：「頭前ê，你咧創啥啦？北爿毋飛，飛去魚塭仔，你有tshuā毋

著路無？」 lā-pue：「失禮，失禮！」 lā-pue陣：「eh！頭前的，昨昏練習你ká-ná是排佇後壁的hō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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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ā-pue：「我昨昏排第五，今仔日拄升級做做……做第一啦！」

015 收費員的心情 施麗香

寒天的天色，真緊就暗。才五、六點爾爾，路裡就暗眠摸矣。心內有淡薄仔急，

翁婿佮囡仔攏咧等我煮暗頓予食。 趕緊三步做兩步行，樓梯三層做兩層peh。雖然欣羨遐的婦人人（hū-jîn-lâng）這

時就會當穿媠媠（suí-suí）陪伴伊的翁婿佮囡仔佇文化中心咧散步，毋閣若想著明仔

載是禮拜日，就欲佮厝裡的人出去郊遊，心情就輕鬆起來。 當年為著欲照顧囡仔，才來辭職，離開社會規十年，tsit-má欲閣重新出發，心內

有一點仔驚惶（hiânn），拄好朋友咧做第四台的收費員，招我相佮（sann-kap）做，

雖然這號工課毋是我所佮意的，毋閣時間自由閣毋免動腦筋。對我這个愛無閒家事又

閣愛無閒囡仔的查某人，是比較khah適合。抱著試看覓咧的心情來接受這份工課。時

間過得真緊，一下huánn嘛做五年矣。 服務性的工課，予客戶嫌閣唸，是真平常的代誌，有時若較歹運拄著客戶「斷線」，

股票閣輸的時，所有的怨氣攏出佇收費員的身上，彼種態度實在予人真歹去面對，閣

較歹忍受的是當伊受氣後閣向我道歉講「歹勢啦，其實我是咧怪恁公司，你嘛是食人

的頭路，真辛苦。」聽到遮，心頭一下酸，強強欲目屎含目墘，毋閣親像這號人，後

日若閣遇著，攏真客氣。 「一樣米飼百樣人」，有的客戶看著收費員，就變一个面色，有的人是笑咪咪付

錢閣共我說多謝。日本人就有這種有禮貌的優良傳統。有的人因為無方便，予我加走

一逝（tsuā）就感覺真歹勢，嘛有人予我走幾若遍koh毋納錢。幾若擺想無愛做，毋閣

若想著囡仔當需要栽培，我又閣提起勇氣佮耐心。囡仔的成績一直攏真優秀，我向望

伊將來會當有較好的能力，去做較濟有意義的代誌，這是阮翁仔某一生的願望。 收費員嘛有快樂的一面，有的客戶共我當做是朋友，請我坐，閣佮我開講，若講

著政治，就講袂煞，尤其是知影互相攏有台灣心。Uah！若像拄著老朋友遐爾親切，

這是我上歡喜的。 每一種行業攏是學問，攏有伊的快樂佮辛苦，共伊當做是一種學習佮磨練。抱著

這款的心情去做，我才會通繼續做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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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剃頭師父 鄭芳芳

今仔日剃頭仔師父已經行過去第三擺矣！當然，tuà咧附近的人，一工行過幾若擺

攏是正常的，毋閣剃頭師父今仔日怪奇的所在是伊逐擺行過的時陣，攏越（uat̍）頭共

阮相一下。 「媽，剃頭仔哪會遮奇怪，行過去幾若擺矣，閣逐擺攏共咱看一下。」 「今（tann）伊最近定定按呢，毋知欲創啥？」媽媽咧整理指甲油，照色水pîn

頭排kah較整齊咧，按呢欲擦的時陣，才知佗一色佇佗位。自細漢媽媽就足討厭阮耍

伊的指甲油，一方面驚阮挵（lòng）破，一 方面就是無愛阮hiau。我佮阮妹妹差三歲，

往早阮媽媽攏會講阮一个壓霸，一个gâu賤。免臆矣啦，我是壓霸的彼个，毋閣我嘛

是真愛賤指甲油。細漢的時陣人矮，平常時仔提袂著，等若人客欲來擦，媽媽才會共

規盤的指甲油捧（phâng）落來，毋閣猶是驚予人罵，kan-tann敢倚過去小可仔抐（lā）一下，一罐一罐看一个仔色水覓咧，毋敢規罐提起來，閣較免講拍開拭看覓。

「我kám會使擦咧？」tsit-má咧讀國校五年的弟弟覆佇媽媽邊仔看真久矣。「也

無查poo咧擦這啊」媽媽共指甲油收起來，款囥佇弟弟提袂著的所在，才講：「弟弟

來，我共你頭毛剃剃咧。」 媽媽學做頭毛當然是學做查某的，按呢就無可能會曉共人剃頭，毋閣最近媽媽買

著一支電動的攄（lu）仔，會使看是欲攄幾分，就換幾分的攄仔頭，看起來真好用款。

本來是因為前一暫仔查某囡仔流行鉸像查poo的短頭毛，所以後壁愛小攄懸（kuân）一下，才去買這支攄仔，其實嘛是會使用鉸的，以前攏嘛是用鉸的，只是彼陣當流行，

用鉸的傷忝，材料店閣咧推銷，就買落來矣，嘛毋知遮（tsiah）好用。 弟弟坐佇鏡前，我對鏡內底看出去，攄仔攄的所在，短短的頭毛一簇一簇落落來，

查poo囡仔頭毛發足緊的。剃頭仔師父閣行來矣，毋閣這擺伊看著阮煞停落來，過兩

秒鐘以後，伊對阮遮行過來。 「I-me！」剃頭仔師父叫阮媽媽的名，彼兩字一定是中文無毋著，是媽出外家己

號的，毋閣，自細漢阮問伊彼兩字是佗兩字，伊就是足神秘，無愛講，佇台北抑是爸

爸彼爿的親情，攏是叫伊「I-me」，佇北港，人就會叫伊阿英。毋閣，阮媽媽的名嘛

毋是阿英，伊身分證頂面的名是號做吳金，彼是報戶口的時陣一个無熟似的人共阿祖

講這个名好，阿祖就信伊，自按呢號這个名，無，本來是欲叫阿英啦！這三个名，自

細漢我就霧sà-sà，好佳哉，我只要叫媽媽就袂予人罵矣！ 「I-me，你原來就是有買這款攄仔噢，我都想講恁阿谷這粒頭剃kah遮呢媠是啥

人剃的，以前你毋是攏用鉸（ka）的？tsit-má就是用剃的噢！害我tiàm遐想規晡，逐

改行過攏真好奇，偷偷仔共恁探看覓，今仔日才予我相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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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歇假的時 闕杏芬

歇假對真濟人來講，ká-ná是家己身軀頂予人縛牢（tiâu）的索仔敨（tháu）開仝

款，是一種敨放（tháu-pàng）。阿德唅其他囡仔相仝，也真愛歇假。 阿德佇歇假的時陣，若搪（tn̄g）著好天，伊會走出去外口佮囡仔伴做伙tshit迌。

有時，佇空地仔耍覕（bih）尪niau、騎馬相戰、踢銅管仔、過五關、跳格仔、跳樹奶

索仔，有時仔，佇工地邊仔捎（tshiau）沙仔，有時嘛會綴（tuè）人去thún人的菜股、

果子園，偷挽芎蕉、桔仔、蓮霧、那茇仔來罔啖sám；抑是佇路邊剾（khau）鹽酸仔

來sut鹹，挽紅色的蝦仔花，共花葉捻掞捒（liàm tàn sak），賰一枝花心，suh伊的甜

汁。有tang時仔去溪仔邊掠魚仔，去山頂的埤仔藏（tshàng）水沬（bī）；伊嘛捌佮

囡仔鬥陣辦公伙仔，挽一寡野草做菜料，共伊切切tok tok咧，抾thôo跤的柴phè仔來

做碗盤，遏（at）草仔枝做箸，逐个做伙搬食飯的戲。 若是落雨天，一陣囡仔就佇亭仔跤耍尪仔標、一二三柴頭人、青紅燈遐的lok koh

sok koh的。歇假的時陣，阿德佮伊的tshit迌伴規工無閒tshih-tshih、傱（tsông）來傱

去，若親像會當耍的時間kan-na賰一工爾爾，著愛聽候腹肚枵抑是日欲暗矣，阿德才

會想欲轉去。 暗時食飽頓，佇歇熱的時，趁大人夯椅仔出去門口埕開講，阿德佮厝邊隔壁的囡

仔陣就閣箍做伙耍。當天地換穿烏衫，面long一頂闊闊闊的面模仔的時陣，上愛耍覕

（bih）相tshuē、扛轎，有時無議量（gī-niū），會坐佇大人邊仔聽講古、話仙，抑是

恬恬聽水雞展風神，佇遐大細聲喝咿呵（huah i-o），驚講無人聽著伊咧唱夜曲。 佳哉好心的火金姑知影水雞的心悶，有時仔嘛會走出來跳舞，共伊鼓勵一下，這

予阿德感覺熱天的暗時誠心適，伊定定耍kah予大人喊（hiàm）去睏。 阿德仔是一个讀小學二年仔的學生，佇歇假進前學校先生出的寫字、作業，伊定

定拖到歇假上尾工暗頭仔才欲提出來寫，毋閣路尾攏有赴交予先生。 有一改，學校先生出真濟作業，欲予阿德仔彼間的學生轉去做。阿德仔佮平常

仝款，猶是共作業囥佇邊仔，無欲去寫。日時仔若想著，就想講暗時才寫就好，一直

拖，拖到愛睏的時間到矣，阿德才共字提出來拚勢寫，那寫那啄（tok）龜。 彼陣的阿德真向望伊會當親像電視內底放送的機械bâ仔仝款，有法度共時間留落

來，抑是叫管時間的神加予伊一寡時間通予伊共作業寫好勢；毋閣管時間的神無愛喢

伊，據在時間一分一秒行過去，阿德頭那來那lê，煞佇桌仔頂睏去。 伊做一个眠夢，夢起伊字無寫好，去予先生罵，下課的時陣予人留落來寫。別个

囡仔攏佇外口走廊、運動埕拍球、走相jiok，kan-na伊一个覆佇桌仔頂寫字。 彼暝，犯勢日時阿德耍kah上tshìng，誠好睏，伊睏到翻轉日透早七點才精神。 阿德心內咧想講：害矣！哪會佮做眠夢仝款的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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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點心 Flyfish

因為阿公誠愛食點心，特別是甜的，tsīng細漢我就有食點心的慣勢，親像

「khu-lí-muh」（cream），亦就是人講的「紅豆餅」、「車輪餅」，逐擺阿公欲出門

進前，攏會問阮遮的囡仔欲食khu-lí-muh的，抑是包紅豆的？「銅鑼燒」是阿公上愛的，

袂輸予日本的「Doraemon」咧。 佇我閣足細漢的時，逐工攏會有一个阿伯捒（sak）一台車來賣豆花，那賣閣那大

聲喝：「豆花！豆花！」伊的聲實在是中氣十足，若佇透早來，我攏會予伊的聲叫醒。

有一táu，毋知是伊真正傷早來，抑是我真正傷愛睏，我聽著伊的喝聲，煞ùi二樓衝落來，

嘛仝款大聲共伊喝講：「你kám會使較細聲咧？我閣咧睏呢！」這件代誌一直到tsit-má閣定定予厝裡的人講來笑我「刺耙耙」，毋閣現此時想起來，伊做的豆花確實好食。

我讀國校仔的時，逐工透早阿媽攏會騎oo-tóo-bái載我去學校上課，逐擺經過菜市

仔，阿媽就會停落來買寡物件予我做早頓，像一罐「金蘋果」抑是「金椰子」，閣加一

包六塊賣十箍的雞卵糕。去到學校，我就佮同學那食那tshit迌。彼雞卵糕有真濟無仝款

的造型，親像手銃、龜、象，猶閣有卵，ká-ná真正的雞卵遐大。逐斗若食著動物的，

攏會想講欲按佗位開始食較好，是龜的跤，抑是象長長的鼻，阮閣會相招提手銃piàng來piàng去，實在真心適。

等到我讀國中的時，逐工放學了後，就隨愛趕去補習，身軀洗了閣攏袂赴通食暗頓。

阿媽驚我腹肚會枵，攏會去廟口的冰店買一甌木瓜牛奶，有時仔佮「烘sio̍k-pháng」，

有時仔是「蔥仔餅」，予我紮去教室做點心。仝款是金黃的色水，外表淡薄仔臭火焦（ta）臭火焦，食起來是酥軟仔酥軟又閣芳貢貢，想著閣真懷念。

點心有真濟款，嘛差不多全世界的人攏有食點心的慣勢，若有看bàng-kah「Doraemon」的就知，逐工「大雄」媽媽攏愛準備點心予食，這是日本。英國閣

愈毋免講，逐日e晡攏固定愛啉「下午茶」，彼已經是自古以來的生活慣勢，毋但（m̄-nā）啉茶niâ，閣愛食「茶點」，「約克夏布丁」（「Yorkshire pudding」）就是英國誠出

名e晡茶的點心。 逐个人應該攏有陪伴家己佮記錄一段時間的一款點心，親像「乖乖」佮「蝦味先」

應該是阮這代共同童年的記持（tî），啊你的是啥物咧？

019 林尾媽 玉鳳

風咧吹，風咧吹， 蝶（iah̍）仔！蝶仔！你緊飛～緊飛…… 我有兩个外媽，一个tuà佇山跤，一个tuà佇溪邊。山跤的是阿母的親生老母，溪邊

的是養母。山邊的阿媽，我共伊叫做「林尾媽」，伊規世人有一半的時間倒佇眠床頂，

下半身攏袂當振動，無法度行嘛無法度坐，伊攏著倒咧，若欲啉水、食飯，著愛用手後

曲共肩胛頭弓（king）起來，身軀tshu-tshu才會使得！ 林尾媽的面真白，頭毛長長，福相福相，看起來少年時應該嘛是真媠的姑娘仔，毋

閣，「媠人無媠命」。阿媽心肝底真怨慼（tsheh）、真無奈嘛真孤單，伊怨天、怨地、

怨命運嘛怨阿公，伊怪罪阿公毋甘開大錢倩醫生，才害伊遮呢悽慘落魄。伊講欲活比阿

公較久，欲看阿公比伊較早死！ 阿媽生九个囝兒序細（三个查某的），了後身軀就袂振動矣。阿媽厝裡種茶，倚山

食山，的茶園真大片，破病進前，阿媽閣是林尾這搭挽茶的老手，毋閣，共細漢舅仔

生落來了後，身軀就袂振動矣，犯勢是生囝的時無拄好著。 阿媽雖罔半suī，毋閣伊的手猶真正常。我會記得，阿媽倒佇眠床頂，大部份時間攏

咧刺膨紗，伊會曉做衫、裙佮裌（kah）仔，手工真幼，色水配kah真媠款。阿媽定定刺

（tshiah）的圖，是媠媠的花啦、草啦，頂面閣有蝶仔咧飛，阿媽刺的蝶仔古錐閣自然。

阿媽上惜大漢阿姐，伊做的衫佮裙攏是欲予阿姐穿的，阿姐是阿母第一个囡仔，犯勢是

按呢，伊才會特別共伊疼惜。 阿媽雖罔身軀袂振動，毋閣頭殼真清楚，記持無較bái。阿舅佮阿妗常在佇山頂挽

茶，無佇厝裡，阿媽會替規家伙仔買菜，菜販仔的發財仔車若經過門口埕，阿媽就會

喝聲叫賣菜的入來。 大部份時間阿媽攏一个人倒佇眠床頂。人講「久長病，無孝子」，若毋是欲共伊奉

待三頓，厝裡的人攏貧惰佮伊講話開講。阿媽的房間佇舊厝內底，無佮阿舅的新厝做

伙。阿媽真無伴嘛真孤單，我佮阿母逐擺轉去，阿媽就若像足久無講話矣，一直講、一

直問，攏講袂煞。 四舅出意外，予阿媽打擊誠大。四舅跤頭趶（u）受傷無注意著，閣去茶園噴除草

劑，了後發炎閣無隨去病院，煞破傷風，猶未四十，就放某放囝過身去。彼段時間，阿

媽規工目屎流、目屎滴，拄著人就講：「是按怎死的毋是我！」阿媽足絕望的。 讀高中的時，有一擺去看電影，劇情內底彼个半suī的可憐婦人（jîn）人予我真感

動，雄雄良心發現，想講著去共阿媽看一下。我家己一个毋敢去，閣tshuē隔壁的阿如

鬥陣，兩个人騎鐵馬去看阿媽。 阿媽看著我誠歡喜閣真怨嘆：「我是無路用人，你閣有心會想著我這个阿媽。」伊

提四秀仔出來予阮食，喙裡仝款一直唸、一直問，講攏袂煞，阿如坐佇邊仔，嘛毋知欲

創啥？尾仔阿媽講kah忝矣，天嘛欲暗矣，阮才趕緊旋（suan），拄傱（tsông）出去到

門跤口，房間內阿媽閣莦（sau）聲莦聲一直講：「有閒愛閣來heh，有聽著無？有閒愛

閣來看阿媽……」這是我第一擺家己去看阿媽，嘛是上尾一擺。 林尾媽佇眠床頂倒二十二冬，tài規身軀的病疼過身去。向望阿媽的靈魂親像蝶仔，

衝出伊暗sàm的房間，飛過伊較早種作的茶園，飛過山邊溪崁，飛去伊暝日夢想的天外

天。 風咧吹，風咧吹，蝶仔！蝶仔！你緊飛～緊飛……

020、103 台灣像海翁（hái-ang） 王麗蜜

有人講台灣是一粒蕃藷，因為gâu生湠，四界攏是蕃藷仔囝，嘛是代表這塊土地的

性命力真強。毋閣我感覺這種比喻無夠傳神，無法度共台灣在地的性命力完全表達出來。 Tāi先，欲講的就是台灣親像一隻海翁，佇三百外冬前，咱的祖先就講台江內海像

一个海翁窟（khut）的地理，肚臍空佇鹿耳門的出海口，所以，這个所在文人薈集，人

才輩出，尤其是鄭成功彼（hit）當時是按鹿耳門進入，經過台南到安平的，伊本身所傳

出來足濟的神話嘛是佮海翁有關。譬如講有一个隱元禪師就講鄭成功是「東海長鯨

（kiann）」來轉世的，將來「歸東即逝（sè）」，後來伊的部將有看著伊騎海翁向東

爿出海去，無偌久鄭成功就佇安平過身去。遐是海翁的傳說附會佇一代英雄的身上，並

且佇台灣加注一寡美麗的神話。毋閣佇tsit-má來看台灣，你就會閣較肯定台灣親像一隻

海翁。 淡水河親像海翁的喙空，本來是一个美麗的喙空（tshuì-khang），煞因為污染

（u-jiám）害伊變成一隻有口臭的海翁，所以咱著毋通予伊破病啊！一定愛好好整治淡

水河，恢復伊美麗的面貌。伊的頭殼佇台北，所以，掌握整個台灣的思考佮決策，非常

重要，千萬愛保持腦筋清醒才袂走毋著（tio̍h）所在。 宜蘭就像海翁頭殼頂的噴水口，所以當地有礁溪溫泉佮冬山河（tang-suann）的親

水公園等等，並且宜蘭的文化有真濟特色，人才嘛是特別gâu，應該是風水地理媠的關

係！ 嘉南平原若親像伊的腹肚（tóo），內容豐富，腹腸閣大，五穀、水果農產品生kah

特別濟閣特別好，所以，這隻海翁從來毋捌枵著。 台南的地理上特殊，因為拄好佇伊的肚臍空，古早人講「一府、二鹿、三艋舺」，

台南府城就排第一，自古以來，人才輩出，按留落來的古蹟佮作品就會當了解這个肚臍

空孕育（īn-io̍k）偌濟優秀的人才，而且風颱掃袂著，大水淹袂著，地動上細力，廟宇

神明上kài濟，祖先閣攏有保庇，寒天北風閃有離，熱天南風承（sîn）會著，你講這个

所在好抑是毋好咧？ 海翁的尾溜（liu）拄仔好佇恆春，你看台灣上南爿的兩个角，親像伊的尾鰭（bué

kî），而且遮是運動上好耍的所在，所以你若欲tshit迌，耍水坐船，來到墾丁就會當綴

（tuè）海翁的尾溜遊透透。 上重要的就是伊的龍骨，中央山脈就親像龍骨仝款，每一个關節攏接kah密密密，

共規个台灣的身軀弓予實實實，予這隻海翁徛予牢，向世界宣誓，阮絕對袂向惡勢力（lik̍）彎腰，阮真正的名號叫做「台灣」。

021 菜póo卵 姚志龍

「英仔、珠仔恁兩个實在有夠貧惰（pîn-tuānn），下課對學校轉來偌久矣？兩个

人猶閣戇戇仔佇遐峙（tshāi）？遐爾懶屍，鴨仔若枵死，看欲去佗位捎（sa）鴨卵來煎

予恁孝孤？」 老爸看我佮兩姐珠仔佇遐sô未出門，就大聲喝！阮姊妹仔閣聽著雷公咧霆（tân）

（老爸的聲音真大聲，若雷公咧！），一个就趕緊去捾茭tshì仔，一个去揭（giah̍）畚

擔趕緊出門，較袂去予雷公摃著。閣無偌久就欲歇熱矣！逐日阮攏咧向望，會當緊歇熱，

足無情願，宕（tōng）到公園仔賣西瓜阿花仔的擔仔邊：珠仔！恁今仔日較晏（uànn）到矣？做我目睭金金相thôo跤，慘矣！今仔日毋就閣敗市？啊無！西瓜皮哪會遐爾少

啊？天欲暗矣！等咧若抾無夠濟西瓜皮，愛閣行去較遠的所在去抾矣！ 彼塊毋好啦！你看咧！你抾的彼塊食kah攏無半滴紅肉矣！凊彩啦！有就好！我共

阿珠仔應喙（ìn-tshuì）：「鴨仔毋免予食傷好！逐日生出來的卵，也袂加較濟粒！

咱兩个嘛無食較濟！kám有加食一喙？攏嘛是予大姊佮兄哥帶便當爾爾！」恬恬啦！

趕緊抾，莫佇遐踅踅（seh̍-seh̍）唸！噯唷喂！俺娘喂！是按怎？我去予彼塊西瓜皮tshū倒！有夠痛！有夠痛的！我的目屎強強欲流落來！目睭愛捎（sa）較金咧！就袂滑倒，

有按怎無！無啦！若無，就趕緊peh起來！我雖然足……足……痛的！好佳哉無流血，

學校這領烏色的短裙佮跤腿攏全全thôo沙仔，凊彩拌拌（puānn-puānn）咧，就閣繼續

抾西瓜皮。 珠仔！是講：鴨仔哪會thó死gâu食的！叫我阿姊啦！教攏袂會？咱母仔毋才飼八隻

鴨仔爾爾？英仔你實在有夠厚話，茭tshì仔欲滇（tīnn）矣閣抾兩塊仔就好矣！若無，

傷過頭重，咱就扛袂轉去！姊仔！這句話我上愛聽，好矣！好矣！茭tshì仔滿出來矣！

英仔你行後面，我行tāi先，畚擔著愛kué佇肩胛頭頂，著kué hoo好，毋通搖來搖去，慢

慢仔行，毋通青狂（tshenn-kông）。 自按呢阮兩个姊妹仔tōng啊tōng，扛一下久，我閣感覺有夠重的，我就偷偷仔共茭

tshì仔徙去較頭前咧，Hah！Hah！窮（khîng）分？姊仔！這擺就無感覺著矣！ 你kám猶閣會記得？頂禮拜，咱佇公園仔的糞埽堆，看著幾若粒大大粒的西瓜囥佇

遐，咱兩个歡喜kah拚命mooh兩粒轉去厝裡，結果咧？剖開才知影已經攏lo̍k去矣（臭

hong矣），規粒西瓜內底攏是臭酸水爾爾，閣講攏嘛你！講抾倒去厝裡就有西瓜通食，

咱才會加了力的！姊仔！咱實在足歹命的！下課著愛做工課、愛抾……袂-bái矣啦！咱

阿兄才讀初中的著愛擔屎去田裡蔭肥，後擺你若較大漢，阿爸若叫你去擔，你kám欲！

無愛！彼有夠臭的！我抑是西瓜皮罔抾，較袂身軀若去予大肥噴著就臭koonn koonn。

話講煞，也欲行到厝裡矣！毋閣嘛愛閣行十外分咧！行kah規身軀汗，到門口猶無

通歇睏，著愛閣踅去厝後飼鴨仔，共西瓜皮khian入去鴨稠仔予鴨仔食，彼陣鴨仔枵

-sà-sà，真緊就嘮（lo）kah賰青苹苹（piàng-piàng）的西瓜皮爾爾。 食飯矣！食飯矣！閣是炒芹菜，真大盤的芹菜食起來若咧哺草咧！有夠歹食的，阿

母！ing暗的芹菜哪會遮柯（kua）？戇囝的！幼的攏提去賣矣！較幼的芹菜價數較好，

像這較柯的無人欲買的著愛家己食，你kám毋捌聽過？「賣瓷（hûi-仔）的食缺！」母

仔你咧講啥貨？這就是古早人咧講的，賣瓷（huî）仔碗的，家己攏嘛用較bái的、有

缺喙的毋甘討捔（thó-kak̍）的碗！

022 阿母个笑容 陳意超演說／黃美慈整理

有人講：「蒙娜麗莎」的文文仔笑，迷人閣kài高尚。」毋知逐家意見如何？啊若

我的看法是，阮阿母的笑容是通世界上kài美麗的。阮阿母性地好閣有度量，毋管人按

怎ka偏（phinn），伊永遠笑笑仔，攏袂受氣。厝邊隔壁攏講阮阿母就親像醉彌勒仝款，

足有量的。阮阿母人非常樂觀，若像攏毋知影煩惱是啥物？閣較濟的工課，閣較困難的

問題，伊一定是歡歡喜喜來ka看待。伊定定咧講：「食苦若食補。做人啊！毋通怨天怨

地。艱苦嘛是一世人，歡喜嘛是一世人，笑笑仔較好過日啦！」 有tang時仔看著我，因為隔日欲考試，煩惱kah憂頭結面，這个時陣，伊就叫我起

去眠床反（píng）死狗仔栽。阿母講：「共頭殼內的物件tshik̍-tshik̍咧，按呢記較會牢。」

這个時陣，我就會peh起去眠床頂，反予阿母看，阿母就笑kah軟腰，目睭sa-bui仔sa-bui。 阿母看逐項代誌攏足有趣味，伊拄著人，不管是熟似抑是生份，一定是笑面相款待。

阮阿爸講：「當初，就是因為佮意阿母的笑容，毋才會拚命jiok來做某。」聽著阿爸講

按呢，阿母是面仔紅紅，笑kah若玫瑰花咧開仝款。阮厝內面阿母若有佇咧，阮就有笑

容通好看。 我的成績，一向是普通普通，有tang時仔吊車尾，家己看著嘛歹勢。毋閣，阿母攏

毋捌因為我考bái，就予我食膨餅（phòng-piánn），伊講冊認真讀就好矣，讀無嘛無要

緊，人講：「一枝草一點露，一人gâu一步，天公總是會予咱路行。」雖然阿母按呢講，

毋閣我知影，我若是有好成績，伊一定會足歡喜的。所以我偷改分數，得著第七名，彼

工轉去，共阿母報告好消息，真奇怪，阿母無笑容，顛倒予我食膨餅。原來老師早就發

現矣，先我一步，敲電話予阿母。我只有頭犁犁老實承認毋著。阿母kan-na輕輕仔講：

「知影毋著，後改就毋通按呢。」我才徹底覺悟講人愛跤踏實地才是正路，靠家己拍拚

得著成功，阿母才有笑容。

023 阮「妹妹」 呂宇寧

阮「妹妹」毋是人，伊是一隻狗，因為我是厝裡上細漢的，所以我足希望有一个弟

弟抑是妹妹；我將伊當做是我的妹妹，伊的名叫做「小乖」。伊是按怎來阮兜的？講來

嘛真拄好。自細漢我就希望有一隻狗仔，毋閣，爸爸毋予我飼，爸爸講飼狗仔足麻煩的；

但是有一擺，阿媽抾著一隻狗仔，伊就問我kám欲飼，我一看著這隻狗就足佮意（kah-ì），伊足古錐，所以我一直求阮爸爸；了後，阮爸爸只好予我飼。我家己騎孔明車去將這隻

狗仔載轉來，伊足細隻的，比我的手較大一點點仔niâ。我將伊載轉來了後，阮全家攏

足佮意伊，爸爸泡牛奶予伊食，我看伊佇咧食牛奶的模樣是足古錐的，我佮阿兄、阿姊

替伊號名，雖然我一開始叫伊「小乖」，毋閣，後來我攏嘛凊彩叫，所以伊的名閣有足

濟的。 伊真正是我的妹妹，伊陪我耍，聽我講話，我無歡喜的時陣，伊陪佇我的身軀邊，

我的心事攏kan-na會共伊講；有時陣，伊恬恬坐佇我的身軀邊，有時陣，伊會用舌來共

我舐（tsīnn），親像是佇咧安慰我，叫我莫哭；伊嘛是足愛耍的，定定走出去，就毋知

通轉來，攏愛我去tshuē伊轉來。每擺我食著好食物件，攏會提予伊食；有伊佇咧彼段

日子，我真正足快樂的。 真可惜，佇伊五歲的時陣，因為破病煞來死去，我足傷心的；我艱苦兩三年，每擺

若想著伊，就一直流目屎，佇彼段時間，我攏無愛tshap人，無愛講話，家己過家己的

生活，做家己的代誌；其實嘛毋是kan-na我艱苦，阮規家伙仔攏足傷心的，只是無講出

來niâ。 我真正足愛我的妹妹，雖然伊袂講話，但是伊有一粒足體貼的心，我永遠攏袂將伊

放袂記得；到tsit-má，我攏毋敢閣飼狗，雖然我也是足佮意狗仔，但是，我毋敢飼，我

驚講我若閣飼狗，會想起「小乖」，我就足傷心的。

024 阿媽的菜園仔 曾裕櫑（luî）

阮阿媽是一个慈愛擱骨力的序大人，平常時仔，伊定定去的所在就是伊的菜園仔，

遐是伊希望的所在，遐是伊運動的所在，遐嘛是伊變魔術的所在。 阿媽的菜園仔無偌大，差不多一間教室大，有種茄子、hiam薑仔、甕菜、白菜、菠

菱仔（pue-lîng-á）……足濟種足濟種的菜。阿媽欲掘菜股，掖（iā）菜子、沃水、落肥、

剾（khau）草，工課濟kah做攏袂煞。原本是一塊拋荒的土地，經過阿媽的妙手佮拍拚，

tsit-má已經變做一股一股的菜股矣。掖落的菜子無偌久就發芽，沃水了後直直大欉，遐

的菜相爭大欉，拚看啥人較gâu大，實在有夠趣味的。 阿媽嘛有種菜瓜，伊買菜栽來種佇thôo裡，落粗糠佮雞屎肥，搭棚仔予伊旋（suan）

藤，愈發愈長，愈發愈濟，閣來就開大大蕊黃色的花，蜂仔佮細隻蝶攏會來採花蜜。無

偌久就生出菜瓜條仔，吊kah規棚仔攏是，對棚仔跤看過，大大細細的菜瓜，毋知有偌

濟呢？臭腥龜仔、草蜢仔、菜蟲嘛來鬥鬧熱，阿媽的菜園仔變kah像花園，對遠遠看過

去，ká-ná一塊彩色的花仔布，有青色的、黃色的、茄仔色的。我共阿媽講：「阿媽，

你ká-ná咧變魔術咧，手比比咧，菜園仔就變出足濟無仝款的菜。」 阮tuà土城，歇睏日才轉去阿媽兜，我佮小弟上愛去菜園仔tshit迌，jiok草蜢仔、掠

金龜仔，耍kah毋知人，小弟會tuà菜股放尿，伊講：「欲共阿媽鬥沃肥」。阿媽會趕緊

去提一寡水共放尿的所在沃沃咧。阿媽講「若無，會鹹鹹死。唉！恁遮的囡仔生雞卵的

無，放雞屎的有啦。」菜園仔的菜愈來愈媠，愈來愈大欉，攏是阿媽愛心照顧的結果。 阮若欲轉去土城的時陣，阿媽會挽足濟菜予阮紮轉來。阿媽講：「家己種的菜無農

藥，食了較安心。」阮若食著阿媽種的菜，就想著會曉變魔術的阿媽，閣較感受著阿媽

對阮的疼心佮愛心。

025 阿母的話 張秋香

阮阿母今年六十四，雖罔伊無讀冊，毋閣捌真濟道理，對細漢到大，伊的教示，我

攏記牢牢。 伊定定共阮講「人愛活動，欲活著愛動」，叫阮毋通激kah無荏無呢（lám ne），

看著眠床就欲the。 會記得細漢的時陣，厝裡真艱苦，阿爸阿母欲晟養（tshiânn-ióng）五个囡仔誠無

簡單，彼陣有真濟人欲來共阿母分囡仔轉去飼，毋閣阿母講「五个囡仔攏是伊的金kâm仔，減一个伊就袂當活落去！」，伊相信「一枝草，一點露；天無絕人之路。」

阿母教阮「人咧做，天咧看」，叫阮逐項代誌欲做進前，著愛再三考慮才通去做；

叫阮毋通「人來才掃地，人去才泡茶」、「日時走拋拋，暗時點火照（tshiō）褲跤」，

伊閣講「好天著愛積雨來糧，平時愛先拍拚認真，養成勤儉的習慣，搪（tn̄g）著時機

若bái的時陣，才袂歹過日。」 阿母閣講「好也一句，bái也一句」，「心bái無人知，喙bái上厲害；喙愛關，門愛

閂（tshuànn）」叫阮講話愛三思（sàm su）而後行，毋通一枝喙烏白講。 阿母講：「食人一口，著愛報人一斗；飲水思源頭，食果子著愛拜樹頭。」佇阿母

的身軀邊，我學著足濟的傳統道德；我愛阿母，我閣較尊敬阿母，阿母的話我會認真聽，

祝阿母逐工攏歡歡喜喜，食百二。

026 細漢我上愛去的所在 莊雅媚（bî）

細漢我上愛去的所在，就是庄跤阿公阿媽的厝；佇遐，空氣好，風微微仔吹來，路

邊青翠的草仔，不時咧對我揕（tìm）頭，樹葉仔親像海面的水湧，輕輕仔搖過來閣搖

過去，燒烙（lō）的日頭光，照（tshiō）佇我的身軀，彼種感覺，實在真爽快。 經過無偌久的時間，阿爸的車，就駛到阿公的厝矣，小弟仔、小妹仔隨走出來，歡

迎阮一家伙仔，閣佮阮同齊佇大埕走來走去，你掠我，我嘛掠你，耍kah真歡喜，大人

坐做伙咧泡茶、開講、看報紙，阿母佮阿姆佇灶跤咧攢（tshuân）中晝頓；耍忝矣，嘛

枵矣，這時陣，阿母來叫阮食飯；才一喙niâ，哇！足khiū、足芳的，庄跤的米，實在

真好食，連水果嘛誠甜呢！ 食飯飽，阮佇房間耍牌仔，逐个攏是高手，一个比一个較厲害，耍kah真刺激，啥

人嘛毋認輸；有時陣，阮嘛耍棋子（jí），喝聲一陣閣一陣實在真鬧熱。 欲暗仔，阮去大埕騎鐵馬，踢跤球，閣去溪邊欣賞日頭欲落山的光景，滿天的紅霞

（hê），講有偌媠就有偌媠！ 庄跤的暗時，閣較無仝款，田蛤仔「嘓！嘓！嘓！」的歌聲佮杜蚓仔「tsut！tsut！」

的叫聲，親像挨弦仔低音的演奏，實在真好聽，予阮聽kah沓沓仔（tau̍h-tau̍h）睏去。 阿公、阿媽的厝佇庄跤，是我上愛去的所在，逐擺放假，我所想的，就是趕緊喊（hiàm）

阿爸佮阿母，tshuā阮去阿公阿媽的厝，上好閣tua幾工矣，按呢，我就心滿意足矣。

027 讀冊真快樂 黃瑞汝（lú）

無偌久進前，新聞咧報導講：學生讀冊的壓力傷過重，走去自殺，引起一般社會的

議論紛紛；想看覓咧，壓力是對佗位來（ùi toh-uì）的，是學校、爸母、抑是本身？讀

冊真正是遐痛苦nih？誠濟囡仔攏講艱苦，連我嘛有感覺著。 若準先天不足，後天失調，學生一定是慘kah有看見才著，毋閣這款誠少，一般正

常的囡仔愛去受教育，一級一級一直讀，參加誠競爭的考試，無暝無日咧拚（piànn），

莫怪真濟家長佮囡仔攏做伙咧讀冊，向望別人叫我第一名，啊毋閣無一定會達著所想

的；實在講，大人、囡仔攏真無捨施（siá-sì）。 我感覺，這是社會錯誤的觀念所造成的，可憐的毋是kan-na囡仔，是大人佮老師攏

仝款咧受苦。其實若講莫欲計較第幾名，莫欲佮別人來比較，對家己的興趣來讀冊，我

感覺應該是真快樂的。 想看覓，有遐爾濟智識，遐爾濟趣味的物件欲學，這當然是快樂的代誌，你講是毋

是neh？我希望逐个攏好好仔了解，抱著這種觀念來教囡仔讀冊，這才是真正健康閣正

確的想法，毋通為著小小的面子，來做出家己痛苦、囡仔嘛悲哀的代誌，愛會記得，毋

通佮別人比較，讀冊才有真正的快樂！

028 疼惜台灣 Kà ài-kî

台灣是一个非常非常美麗的島嶼，莫怪葡萄牙人頭起初發現這个島嶼的時，攏歡

喜kah袂睏得（bē khùn-tit），大聲喝講：「Formosa（福爾摩沙）」就是美麗島的意思。

今仔日咱是徛佇台灣，佇國際社會上除了稱呼台灣以外，另外一个名稱就是「Formosa。」 台灣的地理位置得著非常優良的先天條件，上重要的因素，算是海洋性亞熱帶的氣

候，四季如春，予人有安穩的感覺。佇氣候溫暖、水源充沛（phài）的情形下，全島攏

是青翠的樹木佮草埔，蘊育（īn-io̍k）出美麗的經濟（tsē）佮豐富的產物。 啊毋閣，經過幾十冬了後，台灣咧變囉；工商社會發展過程中對土地的使用，無考

慮著自然形成的因素，用盡咱人所有的手段佮氣力，大規模去改變土地、河川；工廠的

廢水、有毒的空氣攏無受著環保的管制，山坡地過度開發、大量使用農藥佮化學肥料、

柴樹仔一直剉（tshò）的結果，致使原有山頭、海墘、溪埔，清幽幽的溪溝仔水攏變無

去矣！新鮮的空氣攏已經失去矣！ 現時台灣的糞埽穢（uè）kah滿四界，對懸山、平垟（pênn-iûnn）到海墘攏看會著，

這是咱愛感覺見笑的所在，向望逐个後過愛疼惜這个美麗的土地，共環保的工課做予伊

閣較好，恢復往（íng）過清氣美麗的原形。

029 台灣話真好聽 黃慧芳

台灣話實在真好聽，講起來若咧唱歌。 台灣話有八聲七調，講出來懸懸低低（kuân-kuân-kē-kē），聽起來媠閣自然；佇

無仝款的動作，就有無相像（sio siāng）的表情，連聲調嘛著變來變去。用台灣話來請

安相借問，上有人情味，一聲「gâu早）！」、「食飽未？」共逐家的感情攏連結做伙，

厝邊隔壁無論阿伯、阿姆，若出喙講台語逐个親像仝一家伙的人。 台灣話是上kài斯文的言語，諺語、俗語佮孽詰仔話（giat̍-khiat-á），講起來嘛真

趣味，你若拄著代誌袂順勢，講一句「拍斷手骨顛倒勇」是誠好的鼓勵；若是讀冊無認

真，大人就會講「少年袂曉想，食老就毋成樣」；若是逐个傷吵就會講恁「墓仔埔放炮，

吵死人」；若是日子想欲較清閒，有這句「時到時擔（tng），無米才來煮蕃藷湯」的

氣魄，生活自然就輕鬆仔過。其實，古早俗語是古早樣，舊台灣嘛愛傳予新台灣，台語

文化毋通斷，現在俗語嘛著愛予伊生湠（thuànn）。 台灣是咱的土地，芋仔、蕃藷愛結合，語言袂使無公平，台灣母語著愛挽回，祖孫

仔若無法度對話，致到鴨仔聽雷的時陣，就出問題啦；上kài可憐是老大人佮孫講話著

愛用臆的，祖公仔留落來的言語，囝孫哪會使放袂記得？這款譀古（hàm-kóo）的代誌，

是欲狼狽到佇時咧？祖先的智慧無地（tè）比，文化的遺產愛維持，台灣話，咱就緊共

伊學起來。

030 毋免放尿的囡仔 榮慶

佇我二十外冬的性命內底，從來都毋捌想過這款問題。自細漢我就是爸母疼命命、

惜沕沕（but-but）的好命囡仔，我一直活佇我家己的世界內面，飯來喙仔開開；茶來手

伸hoo長長，食予伊肥肥，激hoo槌槌，從來毋捌煩惱後擺的代誌，想講天若崩落來，

總是有爸母佇咧。一直到高中畢業，相連紲考兩遍大學考無牢，閣拄著老母仔來過身去，

予我的世界全然改變，就按呢起才體會著生命的缺憾（khuat-hām）。 佮伊熟識是大學一年的時，彼當陣伊是某一个社團內底的靈魂人物，雖然伊毋是社

長，毋閣真濟社員攏是伊tshuā出來的。我拄仔入去這个社團的時，就聽著足濟伊的風

聲。伊是一个誠心適的人，看是欲拍拉涼，抑是欲講正經的，伊攏陪你kah到，毋但（m̄-nā）按呢，你閣會對伊遐學真濟代誌。伊確實有影是一个挖袂了的金仔礦。

伊是一个有骨氣的查poo囡仔，故鄉佇屏東的庄跤，爸母是種果子的作穡人。來

台北也有十外冬矣。見若看著伊，伊攏是笑咪咪、活跳跳，人生就假若（ká-ná）有無

限的光彩仝款。外表看起來，予人料想袂到講伊是一个「重度殘障者」（tiōng-tōo tsân-tsiòng-tsiá）

有一工，我佇報紙面頂看著伊，講伊是一个傑出的殘障人士，幾若（kuí-nā）年以

來，為著一句「輸人毋輸陣」，伊是真拚勢咧讀冊。無簡單，予伊考牢大學。我嘛不時

聽伊咧講：「我猶想欲讀研究所佮博士班咧。」伊親像欲共伊寶貴的生命充分來利用，

一點仔無拍損（sńg）。這予我感覺真見笑。 發現這款症頭是伊國校仔欲畢業的時，尾後，為著欲得著較好的治療，爸母共伊

送來台北，算來原仔（uân-á）十外冬矣。十幾年來，伊一禮拜愛去病院三擺，就是去

洗腰子。咱攏知影，腰子是咧排卸毒素的，咱体內的毒素經過腰子，尾仔才對尿共伊放

出去，毋閣伊的腰子無法度正常做工課，愛靠機械鬥跤手，毋閣機械總是無法度像真的

腰子仝款，年久月深，毒素嘛是會積tiàm體內，腰子就會慢慢仔倒勼（kiu）去，結果

按怎，相信咱攏想會到。 最近，有一擺，我佮伊做伙去食宵夜，我才知影，帶（tài）著這款症頭的人，毋免

放尿，我就佮伊講耍笑，講：「你實在誠幸福，毋免放尿，一工會使省真濟時間，通好

做較濟工課。」

031 種蕃藷佮炕窯 陳憲國

細漢的時，阮兜是咧作穡的，彼陣，厝裡種作的作物，主要是種稻仔，蕃藷佮甘蔗，

當然有時嘛捌種一寡豆仔類的作物；遮个穡頭，阮細漢時陣，攏捌做過。Hin內底，算

起來種蕃藷上kài看活（khuànn-uah̍），工課較輕鬆；毋閣彼是一項真要緊的工課；因

為佇彼个時陣，蕃藷是農村真重要的糧食。 種蕃藷阮遐是講「硩（teh）蕃藷」；是佇種蕃藷進前，用犁共thôo犁hoo鬆、拍碎，

了後才袚（phuah̍）壟，將一節尺外長的蕃藷藤插佇壟頂；差不多每一尺外遠就種一欉；

種好了後，著愛閣用thôo硩予伊絚（ân）；較功夫的著愛用跤去踏。細漢的時陣，見擺

阮老父若佇咧硩（teh）蕃藷，我攏會去鬥跤手。大學出業了後，捌佇一間農校教冊，

嘛捌tshuā學生實習，教硩蕃藷，種出來的蕃藷嘛是攏袂bái。毋閣有一擺，我轉去厝

裡，看阮老爸閣無閒咧硩蕃藷，我佇遐徛一睏仔，感覺歹勢，欲倚去共伊鬥跤手；啥知

影伊共我講：「你袂曉啦，徛tiàm邊仔看就好啦」，害我歹勢kah欲死；伊毋知影講我

是佇農校教學生仔種蕃藷的。 頭拄仔講起蕃藷是彼陣農村主要的糧食，tsit-má真濟少年人可能攏料想袂到。因為

彼當陣的農村，農家種出來的粟仔，政府壓低粟仔的價數，所以大部份攏著愛交予農會，

去抵地租、水租、肥料租……，嘛有一部份，強迫收買，通好去出口趁（thàn）外匯；

農家無米通好食，只好食蕃藷止飢；彼當時有一句誠流行的俗語講：「時到時當，無米

才來焄（kûn）蕃藷箍湯」，咱就會當了解講蕃藷真正是彼當時活命的糧食。 蕃藷的食法有幾若種，頭一種是焄蕃藷箍糜，蕃藷tāi先剾（khau）皮，才用菜刀

斲（tok）一角一角，普通講號做蕃藷箍，先用水囥一寡仔米落去煮，米煮欲熟的時陣，

才囥蕃藷箍做伙落去焄kah熟；一般攏是做中晝頓食，會使摻糖落去食甜的；嘛會使無

糝糖配物配。會記得佇彼个時陣，一頓攏嘛食欲四、五碗。若暗時仔，將蕃藷剾皮掣簽

（tshiam），摻一屑仔米，煮蕃藷簽飯，嘛是袂歹食。 鮮（tshinn）的蕃藷袂使囥久，大部份的蕃藷收成了後，就洗都無洗，隨時連皮掣

做蕃藷簽，通曝做蕃藷簽乾（kuann）；普通若是天未曾光，厝邊頭尾就相放伴

（sio-pàng-phuānn）相招去掣（tshuah）蕃藷簽，差不多愛佇出日頭進前攏著愛掣好

勢；來赴曝日頭。蕃藷簽乾佇日頭落山以前，就收收入佇布袋，用牛車車轉去厝裡，囥

（khǹg）規畚（pùn）間；以後逐三頓差不多攏是食彼號oo-sian-oo-sian的蕃蕃簽乾透

一屑仔米煮的飯，無啥好食閣會起畏（uì）。 蕃藷上kài心適的食法是炕窯，普通攏是細漢囡仔咧耍的；炕窯大部份攏是佇下半

晡，欲炕窯著愛先起thôo窯，上tāi先著愛先tshuē一个所在，挖一个淺淺的堀仔，閣再

tshuē三塊長條的thôo角，做窯門佮窯柱，用thôo角對下面開始起一个圓圓閣尖尖的窯；

下面用較大塊的thôo角，愈面頂愈細塊，窯的形嘛愈來愈尖，到尾仔將窯封密起來。窯

起好了後，著愛去抾焦（ta）柴來燃，燃kah規窯的thôo角攏總燒kah紅紅，才會使得退

火。欲炕蕃藷進前，著愛先用一枝箠仔對窯頂thà一寡細塊燒紅的thôo落去，面頂囥一

沿蕃藷，才閣thà寡燒thôo落去，閣再囥蕃藷落去；上煞尾仔，將thôo角摃予碎，蓋（khàm）

佇蕃藷面頂，閣來才蓋火灰（hu），上外面閣再蓋一沿厚厚的thôo沙，燒氣較袂走去；

上煞尾猶有一个鋩角（mê-kak），就是提一寡蕃藷葉仔，囥佇窯頂的沙仔內底，才叫一

寡較細漢的囡仔去走「窯鬼」；講著愛走偌遠拄偌遠，窯鬼才袂來偷食蕃藷。佇走窯鬼

的細漢囡仔猶未倒轉來以前，較大漢的就已經thà窯thà了矣，較好的蕃藷差不多去予

揀去矣，細漢囡仔就kan-na抾賰的通食啦，按呢嘛是猶閣誠好食。

032 南秀山的大石頭 尤東林

南秀山的坑崁內有一粒千年的大石頭，幾千年來，伊毋驚風也毋驚雨，依原「老神

在在」。有真濟人來遮tshit迌，就是為著欲看伊的廬山真面目。南秀山也因為有這粒石

頭，變kah「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逐禮拜日，遊覽車一台接一台，比北港媽祖

廟閣較鬧熱。附近的土地也綴（tuè）咧漲懸（kuân）價，連較早無人踏跤到的草埔仔，

停一下車咧，嘛愛百五箍；較早的草寮仔，tsit-má毋是變做土雞仔城，就是變做KTV，規个南秀山煞袂輸一个小城市咧。

彼粒大石頭逐工都感覺真光彩，想講伊tsit-má是南秀山的主角，莫講喝水會堅凍，

南秀山的大大細細，攏著愛看伊的面色，所以伊嘛變kah足āng聲，不時就咧恥笑伊邊仔

遐的細漢的，伊講：「恁有影有夠無路用neh，見若落一下仔雨，恁就綴（tuè）雨水咧

四界流浪，命運完全受別人的控制，性命一點仔意義都無。」遐的細粒石頭予伊按呢一

下講，逐家攏恬恬毋敢出聲，毋閣逐家心內攏知影，囂俳（hiau-pai）是無落魄的久，

逐家攏等咧看好戲。 無偌久，大石頭附近的樹仔攏予人剉（tshò）kah光光光，規基山親像拄仔剃渡的

和尚仝款。當時仔聽講就是有財團欲佇遮開一間五星級的飯店。大石頭聽著，歡喜kah臍（tsâi）強欲歪去，想袂到伊會tshìng kah連財團都倚來。一個月後，攄（lu）thôo機、

怪手、工程車攏齊（tsiâu）到，一睏頭的時間，無兩下手，大石頭倚靠的山坪，就予人

挖kah平平平，賰大石頭一箍槌槌峙（tshāi）佇遐，仙看都袂慣勢，真無自然。這是南

秀山自盤古開天以來，hông踳踏（thún-tah̍）kah上工夫的一擺，伊較早穿的彼軀（su）青piàng piàng的媠衫，tsit-má攏hông褪（thǹg）光光去矣。

面模仔齊變。大石頭嘛予上游遐的水流石「左摳（khau）正削」，tsih-tsàn袂牢，

石頭煞變kah足無phànn，落尾仔風化去，毋是變成砂仔，就是變成細粒石頭。 俗語講：「人gâu，袂堪得天做對頭。」我想：「石頭較gâu，嘛袂堪得人做對頭。」

033、106 荷蓮（hue-liân）豆田的日子

丁鳳珍

寒人若到，行過彰化，你會看著粉白的花蕊一點一點，若像天星佇青翠的荷

蓮豆頂跳舞，冬風吹來，心情嘛綴（tuè）青gìn-gìn的荷蓮豆跳Bàn-bòo（曼波）。

尤其是都市無聊的暗暝，公寓內白晰晰（siak-siak）的紅毛thôo壁頂，好親像有

滿天的荷蓮豆花咧飛，倒tiàm荷蓮豆田裡看天頂烏雲白雲傱（tsông）來走去的

人就是我。

阮故鄉佇彰化縣埔鹽鄉的西勢湖，自有記智開始，逐年寒人阮兄弟姊妹一透

早就會予阿爸佮Aû（阿母）喝起床，籃仔囥咧，一个一个跍（khû）tiàm田裡。

管伊透風落雨，管伊霜凍露濕，荷蓮豆莢是毋等人的，三、四工著愛挽一遍，伊

的青春袂當予人耽（tam）誤；若無，就會予人三嫌四揀，毋值幾sián（cent）錢。差不多新曆十月初，荷蓮豆籽著愛種落thôo，iah空、掖（iā）籽、蓋（khàm）

thôo糞、蓋稻草，規家伙七、八个出動，分八加分七的田著愛對透早雞啼跍到日

頭落山。十二月底就會當載著頭擺收成的荷蓮豆，去果菜市場換錢轉來。

挽荷蓮豆是一件真艱苦的代誌，門一出，冷風就掃對面來，行落田跤手就凍

kah咇咇掣（phih̍-phih̍-tshuah），田thôo澹澹，糊kah規衫褲，舉頭一看，眼前

一片（phiàn）青gìn-gìn的荷蓮豆莢，若像千（sian）挽都挽袂了，幼麵麵（iù-mī-mī）的豆穎（ínn）又閣對老欉邊發（puh）出來。看起來若咧跳舞的花蕊，若變做

一莢一莢豆莢（ngeh）的時，會予人挽kah腰酸背疼，哭毋敢。目屎那（ná）流

嘛著愛那繼續挽hoo完，一袋青翠的荷蓮豆會當換錢，錢會使換菜、換柑仔佮過

年的新衫轉來。

若欲趕早市，猶未十點著愛緊共豆仔載去農會賣；若傷晏去，就只好tiàm果

菜市場內賣，佮人揳來揳去（kheh kheh）。買豆仔的人就tshuē空tshuē縫（tshuē-khang-tshuē-phāng），嫌豆仔傷柯，嫌豆仔傷細莢，嫌豆仔有烏斑，

嫌豆仔有蟲空。嫌過來嫌過去，半點鐘、一點鐘就過去矣。作田人無面皮，一箍

兩箍嘛想欲等看覓咧，一斤豆仔若加賣一箍，三十斤豆仔就加三十箍，三十箍就

會當買三塊煎粿，三塊煎粿就會當紮轉去田裡，予咧鬥挽豆仔的枝仔食一下仔粗

飽咧。 跍佇（khû tī）田裡彼兩、三个囡仔，那挽豆仔，那懷念學校的生活，同學這久

一定攏佇厝前的埕耍掩嘓雞（ng-ko̍k-ke），一坵分八的荷蓮豆田，有四、五十

誓（tsuā）的荷蓮豆誓，若會當辦挽荷蓮豆的比賽，同學一人一誓，毋免半點鐘

就好勢矣。那想那舉頭看遠遠彼條小路，毋知仔當時才會騎鐵馬轉來。Aû一定

閣想欲加賣一、兩箍仔，結果十點載去賣，十二點半猶無看轉來。腹肚足枵的，

為著一箍兩箍愛看菜販仔面色的Aû實在傷過固執。

034 Peh山的感想 Nâ A-lâm

親像蠓（báng）仔咧唱歌， 山頭有人咧叫我； 那（ná）看那tshuē跤那徙（suá）， 愈行愈倚聲愈大。 相拄歡喜手來幔（mua），相招啉（lim）酒拳來喝（huah）； 出出入入無內外， 來來去去閣（koh）有紲（suà）。

海墘、溪邊、石頭空、山坑仔、樹林仔、花草、青苔（thî）……是咱祖先

仔幾萬、幾千代所食、所穿的源頭，也是歇睏、tshit迌、傳世的所在，山頂、

田岸的路痕仔猶有牢（tiâu）出入、行踏所留落來的跤跡。見若禮拜有時間去

peh山，對入山的第一步開始，親像咧陷眠按呢，我攏看會著的跤跡，聽會著

啉（lim）酒、唱山歌的聲音，有感覺著歡喜的心情、哀怨的心聲，一遍閣一

遍佇（tī）我的頭殼內玲瓏踅（seh̍），耳空邊一直哼（hainn），哼袂（bē）煞；

有當時仔，我家己嘛有成（sîng）咧起童（tâng）按呢，摻（tsham）做伙開

講、滾耍（sńg）笑、招呼，講一寡仔年冬的好bái、收成的濟少做tām-sám，加

減講──親情（tsiânn）嫁娶、人情世事的代誌做議量，精差無提薰（hun）、

檳榔出來請我食爾爾（niā-niā），啊若食飯、啉酒是上捷（tsiap̍）的代誌；

這陣古早人的穿插佮（kah）我足相siâng，講的話摻我仝款，無共（kā）我當做

外人，所以我相信佮我身軀內底所流的是仝種的血，才會遐親，講遐有話，袂

輸是仝一家伙，出入家己的灶跤（kha）仝一樣。

家己孤一个人，peh一工的山，毋閣（koh）我袂感覺孤單，心肝頭顛倒鬧

熱滾滾，無閒tshih-tshih咧，唅這陣無形無影，閣古意kah有賰（tshun）的古

早人，tiàm頭殼內gô一日tah-tah，是我上興閣上暢的工課，這款放捒（pàng-sak）袂離的心情，予我誠毋甘遮（tsiah）緊就告辭，一定愛互相約束閣見面的日子

才有落山，毋是我gâu拖沙，嘛毋是較纏，實在是這攏是我的親情五十、厝邊

頭尾，嘛敢準是阮兜的門口埕、厝內底、灶跤間，哪著遐緊就行開？

「山」就是祖厝，嘛是收留我的身魂唯一的所在，是規陣人不時佇（tī）耳空邊喝我，袂輸咧叫魂仝款，牽長聲閣會押韻，彼種的親切、綿瀾（mî-nuā）的叫聲叫入來血脈內底，衝入去五臟六腑，挵kah心肝噗噗（pho̍k-pho̍k）叫，

規身軀沖沖滾，予我無暝無日咧數念（siàu-liām）、掛（khuà）心，強欲（beh）tsih-tsat袂牢（bē tiâu）。

就是這个緣故，我一禮拜若無入山去行一誓（tsuā）仔，心肝底、頭殼內會礙謔

鬰悴（gāi-gio̍h ut-tsut），會做無工課（khang-khuè）、睏袂ka-tsuē，食啥物

（mih）鎮定劑、愛睏藥仔攏無效，便有去peh山，閣（koh）較bái的心情嘛隨

變好起來；有peh是歡喜、樂暢過日，紲落去就向（ǹg）望後禮拜閣唅一陣看袂

相粘；這到底是思情，抑（iah）是祖公仔的身魂咧做怪，致使我有這種想法，

我嘛毋知影，嘛講袂出原因；莫非──真正是有鬼？若準是，kám有啥物通驚咧！

035 快車小姐 5656

相片內底的服務小姐，是一九六○～八○年代的快車小姐。

快車小姐，就是對號車頂的服務小姐；當時除了火車，公路局的長途對號車

嘛有設按呢的服務小姐。

當年欲（beh）應徵對號車的服務小姐，著愛高中出業、身懸（kuân）一百

六十公分以上，愛通華語、台語抑是客語，當然笑容愛甜。的工課除了提供車

頂的服務，愛閣（koh）佇（tī）車頂賣本島各地的名產佮（kah）便當；鐵路局

賣的便當，到今猶原予人數念。

有一首台語流行歌曲就叫做〈車頂的媠（suí）姑娘〉，歌詞攏形容這寡當

時受著大眾歡迎的車頂服務小姐。毋閣後來因為高速公路通車，致使火車的營業

一工bái過一工；為著減少支出，快車小姐嘛只好順應環境，漸漸行入歷史。

閣有一種大型車嘛有車頂的服務小姐，就是遊覽車小姐。遊覽車小姐需要的

專業知識就較濟，像講各縣市的行政區、人文歷史、建設資料、風景區，當年十

大建設的建設重點佮開拓歷史攏嘛愛了解。

佇（tī）當年資訊無遮（tsiah）發達的年代，這寡資料愛誠用心去收集，上

主要的資料來源就是（先輩）sian̋-pái，毋閣這寡手抄本，sian̋-pái嘛無定肯傳教，

所以觀摩、偷學，是新進人員愛做的功課。除了介紹這寡資料，遊覽車小姐閣著

會曉唱歌、講故事等等議量的節目。自開放國外觀光了後，國內的遊覽車業務受

著真大的打擊，為著欲生存只好改變經營方式，竹雞仔車自按呢開始佇國道高速

公路咧往回。

這兩、三冬來，為著欲消除「竹雞仔車」這無好聽的名，有幾間往回佇高速

公路頂大型的遊覽巴士，為欲提高企業形象，嘛為著欲予旅客有較好的印象，這

幾間私人客運嘛佇車頂設一位服務小姐，提供閣較好的服務。這嘛佇咱目前的環

境，提供予少年男女袂（bē）少的工作機會。

036 文明公園 林裕凱

公車佇（tī）大眾廟停落來，廟的厚重香煙（hiunn-ian）味傳來。

大眾廟是新莊非常出名的去煞（suah）廟，拄著各種煞氣，抑是車禍的人，

攏（lóng）會來遮（tsia）處理掉遐（hia）的逐（tak̍）款逐樣的uè-suè tāi。廟

邊的外圍有一塊一人懸（kuân）的「文明公園」柴牌，其實是紅毛thôo做的。

公園內一个有水舞的噴水池，逐日上下班時間，就會噴出逐式花樣，暗頭仔閣

（koh）加彩色燈光，有夠成（sîng）是水底的仙境。閣行入去是一个小型的兒

童遊樂場，聽候新莊國小的囡仔。

雙手共（kā）行李攬ân-ân，伊坐佇公路局公車頂，那（ná）咧回想。時間

經過，感覺有淡薄仔寒，水舞足久無看著矣。伊鬢邊的白頭毛已經無法度算清楚，

伊的目睭起煙暈（ian-n̄g），眼神定定ǹg向前。

伊幻想當時的兩个人，是坐佗一條椅仔，穿啥物（mih）衫，食啥物物件。

毋閣伊一項嘛想無。伊kan-tann看著邊仔的兒童遊樂場，無半个囡仔，地球無人

咧轉（tńg），磅空無人咧趡（nǹg），kong-tshiu無人咧幌（hàinn）。

「彼陣是毋是嘛是佮tsit-má仝款？」

「袂（bē）啦，彼陣是歇熱。囡仔一定袂少缺（khueh）的。」一陣風吹過，

伊若像聽著有兩个人的對話。

「雲仔，你知影咱兜較散（sàn），你共I仔鬥相共（sann-kāng），好無？」

像按算真久的話，那（ná）講那掣（tshuah）的聲調，濫hinn-hainn的聲嗽（sàu）。

「我欲讀國中。」雲仔若像猶聽袂出母親的哀求，目睭一直nih咧、nih咧。

「你的耳空毋好，讀國中嘛讀袂好，不如先去食頭路共I仔鬥相共（kāng）。」

「我的成績真好。」查某囡仔用哀求的聲音回答。

「小弟是查poo，嘛足gâu讀，愛栽培。」充滿哭聲按呢應。

母仔囝兩人相攬咧吼的聲音按伊的腹內響出來，毋閣（koh）園中連一个人

嘛無，遊樂場親像是裝飾（thānn）用品配著枝葉旺盛、花花綠綠的文明公園。

公車閣起磅啦，hông搖動的身軀，規个精神起來。伊拭掉目屎，公車繼續

向（ǹg）南行。伊看著遠遠的山頂，日頭光閃爍的大水管，第一公墓頂懸無一片

（phiàn）雲。雲仔已經過身矣（ah）。

「I仔，毋知好無？」這个弟仔心內按呢問家己。大眾廟的香煙味漸漸薄去。

037 一種花東的遊記 林明哲

七月初，小妹佮（kah）朋友來花蓮水尾tshuē我，進前已經佇（tī）宜蘭冬

山河耍（sńg）一睏矣，參加國際童玩節的活動。來到遮（tsia）暗時七點外，做

伙佇麵店仔食暗頓，佇我稅厝的所在小歇一下，tshuā去洗溫泉（紅葉內溫泉）。

溫泉縱谷（tshiòng-kok）

小妹講：「這馬是熱天，洗溫泉kaḿ會堪得？會著砂袂？」

我笑笑講：「洗了就知！」其實熱天洗溫泉袂輸寒天，共（kā）體內的燒氣

迫出來了後，吹暗時的山風，真正是清涼快活，爽快無地比。

花蓮南區因為有斷層帶通過，所以有出溫泉，上kài出名的是玉里的安通溫

泉、水尾（瑞穗）外溫泉佮紅葉內溫泉。這个斷層就是「歐亞大陸板塊」佮「菲

律賓海板塊」交界的所在，拄好佇秀姑巒溪底。有地質學者的研究，海岸山脈就

是這兩个板塊經過千百萬年的相kheh運動所擠出來的。橫過溪的玉里大橋有一

半是懸（kuân）起來的，每年閣會繼續懸三公分，算是一个奇蹟。

隔轉工先往北到花蓮市，阮欲行花東海岸。沿台九線往北，車經過富源舊名

「茇仔庄」，是一大片的甘蔗園，夾佇中央山脈佮海岸山脈中央向（ǹg）南北延

續。佇縱谷內底看中央山脈直接衝懸到三千米，雲就浮佇山邊，一塊一塊，低低

（kē-kē）親像伸手就摸會著。Khóng色的天、青色的山、甘蔗園佮（kah）白色

的雲，這就是縱谷內上媠（suí）的景緻，小妹共朋友講：「這款的景色袂輸出

國觀光咧！充滿異國的情調。」

車踅（seh̍）入去一片甘蔗園，小路直直，直透海岸山脈。有一寡建築毋知

是啥物人tuà佇遮，是好額人的別莊抑（iah）是觀光農場？若會當tuà佇遮一定

真幸福！事實上，彼是監獄，嘛是花東的名產，自強外役監（kann）。毋免有

悲涼的感覺，遮的景色真迷人，予人快樂。我捌佇遮觀看日頭佮雲佇中央山脈頂

懸表演的戲齣──日頭落山。

東海岸

行花蓮大橋踅（seh̍）過海岸山脈，就看著太平洋，因為天頂攏是雲，日頭無

出來，海水嘛無光彩，殕殕殕（phú-phú-phú），只有佇遙遠的天邊才有一角仔

天色。沿路欣賞美景攏會忍不住共車tshah佇路邊，落車來讚嘆自然的偉大，享

受大自然的賞賜。路裡遊覽車一台接一台，佇有規畫的涼亭仔佮解說牌頭前停落

來「觀光」，十分鐘了後才閣換一站。小妹佮朋友算是觀光客，我正是導遊，共

我對花東所捌（bat）的人文、地理、歷史攏展出來，雖然我捌無濟。

038 寒人的oo-too-báí（機車） 鄭芳芳

寒人又閣（koh）落雨，實在予人擋袂牢（tòng bē tiâu）。這波寒流ê上低

溫會降到十度，而且逐（tak̍）工落這款sap-sap仔雨，又閣澹（tâm）、又閣冷，

尤其是騎oo-too-bái的時陣，毋是酷刑（khok-hîng）是啥？

五點外，tsit-má當是上窒（that）車的時段，tn̄g著這款天氣，真歹騎車。

我目鏡仁予雨滴kah霧霧霧，羅斯福路又閣無平，oo-too-bái頓（tǹg）啊頓，公

車、機車、計程車、自用的，nǹg來nǹg去，窒幾个青紅燈，攏已經騎二十分鐘

矣，騎kah我性地強欲（beh）夯起來。

E-î！頭前這个路口拄變青燈，愛催較緊咧矣！阿！好佳哉，隨扭（giú）轉

（tńg）來！有夠煩，又閣（koh）予人khê著，唬！就是這个送報紙的，e-î！去

頭前去矣，噯！隨在伊去，橫直車揳（kheh）就會按呢，逐（tak̍）个攏想欲騎

緊，也無按怎，煞煞去啦。Hennh，伊竟然佇（tī）頭前停落來，無，是欲理論

siooh？啊好啊！共（kā）我khê著閣想欲理論，好啊，就來試看覓（māi）啊！

伊佇（tī）頭前捷運工程邊停落來。伊騎的是愛拍速的彼款oo-too-bái，黃

色的報紙袋仔掛佇車的後壁，穿烏色的雨幔（mua），戴白色、半頂ká-ná戛仔

（khat-á）的安全帽仔，遮（tsia）个色水的對照佇這款落雨天，實在不止仔明

顯。

我嘛慢落來停佇伊的邊仔，伊越頭過來，四十外歲人，我看著伊烏框的目鏡

佮（kah）面攏佮我仝款，予雨滴kah澹澹澹。伊講：「有按怎無？」「無。」

我共伊揕（tìm）一下頭，伊講：「無就好！」伊的聲音沉沉，自頭到尾嘛無啥

物（mih）表情，講煞，催一下油門，就騎走矣。我用手共喙邊huê一下，雨猶

是一直滴落來。我咧想，伊雖然無啥物表情，毋閣，煞予我感覺伊的口氣有一份

關心佇內底，大概是親像一寡袂啥會曉表達，歹勢歹勢的台灣人啦。

039 騎Vespa 的查某人 Pó-huī

逐（tak̍）工攏愛去郵局寄物件，三陽達可達（Tact）五十仔騎咧，跤前一

箱，籃仔內幾若包，阮兜隔壁自助餐咧送便當的阿伯，用笑面共（kā）我送，賣

果子的a-sáng 喙仔嘻嘻（gī-gī）一直拽（iat̍）手，我無法度停落來佮（kah）

開講，油一直催，若無較趕緊咧，連鞕（liân-mi）郵局就關門矣。佳哉，猶會

赴，包裹攏寄了，開信箱巡一下，閣（koh）看口座有錢通領無，代誌辦煞，好

來去轉（tńg）矣。心情雄雄放鬆，無啥注意路況，邊仔一个查某人出聲講：「遐

有警察，莫（mài）對遮（tsia）過。」郵局出來，行幾步紅磚仔路就會拄著「斑

馬線」，騎oo-too-bái的攏對遮過車路去對面巷仔，無議誤警察有時仔起番講欲

（beh）開「逆向行駛」的罰單，毋才定咧走郵局的，目睭攏愛貓貓相，確定附

近安全才過，較袂（bē）衰。

我kan-tann lio̍h一下，叫是好勢矣，彼个查某人共我提醒，我才眼著對面目

鏡行的亭仔跤覕（bih）一个瘦猴警察！查某人佮我無熟似，猶未赴共伊說謝，

伊就先催油欲踅（seh̍）一輾才過十字路的款，我綴伊的後壁行，恬恬（tiām-tiām）

看伊的形影，四十歲跤兜的查某人，騎ká-ná Vespa彼型的oo-too-bái，穿靴管，

長長的粗布衫，垃糝（la-sâm）的長褲，厚厚的手囊，戴一頂帽仔遮（jia）日頭，

後座（tsō）兩旁吊兩鐵桶水，籃仔囥一寡清潔劑，跤邊仔閣囥（khǹg）一堆傢

俬，看起來毋知是公寓大樓的清潔工人，抑是共人摒厝內的。伊攏無閣越頭，愈

騎離我愈遠，當tang伊咧欲消失的時，天邊紅牙紅牙，小可咧起風，這个熱情的

台灣女性ká-ná鑽入我的心肝，共我的心焐（ù）kah燒燒燒，對胸坎燒到頷kún，燒到鼻仔佮目睭。無張持，雨毛仔噴來我的面，淡薄仔燒烙（lō）閣淡薄仔涼冷，

我想著故鄉的阿母。

040 查某囝賊 何彩雲

頂禮拜轉（tńg）去台南，才tuà一暝niā-niā，隔工又閣（koh）是蒜頭幾若

袋、番麥十外穗，阿母專工燃（hiânn）的鹽（iâm）桑仔汁嘛用塑膠矸仔貯kah滇滇（tīnn-tīnn）兩大罐，講是食著對嚨喉真好，做老師的平常時仔著愛小顧一

下，才袂（bē）莦（sau）聲喝喙焦（huah tshuì-ta）。

結婚進前，阿母對我嫁來彰化一直有意見，伊向（ǹg）望阮會當tuà佇台南，

若有代誌嘛通相照顧。毋閣彼當時無想遮濟（tsiah-tsē），kan-tann想欲（beh）趕緊離開厝，才毋免閣聽阿母踅踅（tīnn-tīnn）唸。

細漢的時，我就足畏（uì）人唸，有時仔明其知是家己毋著（m̄-tio̍h），嘛

會見笑轉（tńg）受氣，一支喙應喙應舌，講實在的，誠毋捌代誌。會記得tuà佇隔壁的豐原伯仔常在共（kā）阮阿母投：「恁這个查某囝，後擺豆仔魚食袂了。」

伊是笑我個性遮（tsiah）倔強，若嫁人，大家倌恐驚會看袂慣勢，規工投予後

頭厝聽。

拄結婚彼一年，頭一擺佇兜過年，看歡歡喜喜，我心肝頭實在足想阿爸

佮阿母。後來，逐（tak̍）冬初二窒（that）佇高速公路的時，就會感覺家己真

正是嫁傷（siunn）遠矣。

阮兜kan-tann我這个查某囝，逐擺阿爸若知影我欲轉去，伊攏會去海釣場釣

魚，彼是伊的議量（gī-niū）。伊技術袂bái，逐（tak̍）擺攏釣kah規冰櫥才予我

紥轉來彰化。阿母講阿爸知影我愛吃魚仔，tuà佇山跤，鮮（tshinn）的魚仔買

較無，加釣一寡嘛通分厝邊。有一暫仔厝邊隔壁攏掠準阮外家tuà佇海邊仔咧。

結婚到今欲九冬矣，逐（tak̍）改轉去台南，我彼兩个查某囝攏足歡喜的，

毋但（m̄-nā）有食閣有掠，閣有佮平常時仔無仝款的刺激。

會當佇（tī）田裡行踏，耍（sńg）kah規身軀thôo，莫怪囡仔愛轉來台南。

阿爸佮（kah）阮彼个細漢仔講無路來，常在笑伊是「外省囡仔」。毋閣祖孫

仔感情猶原袂bái。

猶未生囝彼幾冬，為著納新厝的貸款，下班了後，阮翁仔某愛閣去補習趁一

寡外路仔通補貼所費，阿母驚我傷忝（siunn thiám），閣起二陣會仔鬥一百萬

借阮，予阮緊共銀行的貸款先還寡，另日仔較冗（līng）才沓沓仔（tau̍h-tau̍h-á）還。

「雙手抱孩兒，才知爸母時。」家己做阿母了後，才真正會當體會著爸母的

心情。講是「查某囝賊」，其實是爸母對囝兒永遠都放袂落心，雖罔「嫁出去的

查某囝，潑出去的水」，猶原會煩惱查某囝嫁了日子好過無？毋才會趁查某囝轉

（tńg）來外家的時，款規堆物件。

逐（tak̍）改若轉去台南，阿母攏笑笑唸我是「查某囝賊」，世間kám有咧

歡迎賊仔，閣替賊仔款物件的？

041 茉莉（bak̍-nī）花 陳弘昌

種佇（tī）露台頂的軟枝茉莉，已經三冬矣。

上頭仔，花栽拄買轉（tńg）來，用草仔包牢牢（tiâu-tiâu），細kâinn欉仔，

我共（kā）伊種佇一个大花坩（khann）內，囥（khǹg）佇門跤口的車庫邊。過

無兩日，葉仔直直落，規欉花無荏（lam）無呢（ne），若像強欲（beh）轉（tńg）去的範勢（pān-sè）。看袂（bē）做得，緊去冊店買一本有關栽培花的冊，才知

影茉莉驚寒、愛水、愛肥料閣（koh）愛有日頭曝（phak̍）。

為欲予伊閣活起來，我就佇二樓露台的花園，tshuē一个所在共伊徙過去。

犯勢是看我遮（tsiah）用心，無幾工niâ，葉仔就蓊（ām）phànn-phànn、青苹

苹（piàng-piàng），這下有新鮮的空氣佮予和風吹，煞膨膨大，親像四個外月

當譀（hàng）奶的囡仔，有夠古錐、有夠媠（suí），逐（tak̍）工都大kah有看

見，葉仔愈來愈青翠，樹椏（ue）愈來愈粗，過無偌久，就一枝一枝相招旋（suan）對閘（tsah̍）雨棚（pênn）的頂面去矣。毋閣攏毋捌看伊開過一蕊花，可能是趕

緊欲大欉，煞袂記得愛開花。

今仔日透早，我去露台想欲suh一寡新鮮的空氣，真意外，suh入來的煞是一

陣一陣的花芳，斟酌共看，原來是茉莉咧拍莓（phah-m̂）矣，逐枝攏有三、五

蕊花，開出來的花蕊有兩層（tsàn），外層有六瓣（bān），內層有五瓣，遐（hiah）細蕊的花，煞有遐精密的構（kòo）造。

我叫阮牽手來看，伊講：「枉費彼樹仔欉生kah遐大欉，毋知影水佮（kah）肥料食對佗位去。」我共伊講：「彼花細蕊是細蕊，毋閣（m̄-koh）真芳啊。」

話那（ná）講，煞予我想起三十冬前的代誌。

阮阿má真愛芳花，伊無愛艷麗的圓仔花、玫瑰佮菊仔，伊講：「花無百日

紅，看花開、花蔫，特別是傷媠的花雄雄蔫去、焦去、落落去，會hông真感慨。

傷（siunn）艷麗的花袂芳（bē phang），芳的花攏毋是有色的。我較愛芳的花，

較無愛有色的花，像玫瑰佇日頭跤開kah媠媠媠，唌（siânn）蝴蝶來伊遐飛來飛

去，毋閣伊無芳味啊！」阿má栽的花，攏是會芳無紅的花，像桂花、含笑

（hâm-tshiàu）、樹蘭、茉莉……彼款會芳的花。其中，阿má上佮意（kah-ì）的是茉莉，逐早起咧沃水的時，伊攏會徛（khiā）佇花頭前，一蕊仔一蕊相，伊

會對花輕聲細說，袂輸咧佮孫咧講話按呢，疼花若（ná）疼孫咧。伊的生活真

幽雅，予人真數念（siàu-liām）。

042 走tshuē 楊允言

我徛（khiā）佇較懸（kuân）的所在，目睭前看著的是七星潭，伊的海灣若

像月眉，這是兩个地殼相舂（tsing），舂出來的一條彎彎的海岸線。

這款鹹酸苦汫摻摻（tsham-tsham）做一伙的感受，實在真僫（oh）描寫。

有tang時仔，我著愛應付朋友的問話，若像是面頭前一个大湧雄雄對我沖

（tshiâng）過來。毋但（m̄-nā）是佇海墘，有一个透早，佇（tī）富里欲（beh）去羅山水沖的路裡，我停落來看對面的中央山脈的時，仝款閣（koh）想起這个

毋知欲按怎回答的問題。

彼个時陣，我的頭路穩定，日子過了真快活，爸母攢（tshuân）一間厝予

我tuà，拄仔結婚無偌久。哪會知影，才過無幾個月，我就開始足綿精（mî-tsinn）走tshuē會當予（hōo）我來花蓮工作的機會。自彼陣開始，就注定愛拍拚tshuē問題的解答，為我的朋友佮（kah）親人。

彼時，我足興peh山，會記得有一擺，peh去南湖大山的山頂，佇山頂看著

太平洋，彼陣心內足感動。總是這个感動，無預測著我的未來。

後來，雖罔掠做家己是足理性的，斟酌共（kā）台灣每一个城市的平均溫度、

雨水量、人口密度、醫療資源等等種種的因素攏掠出來分析，說明是按怎我欲

（beh） 離開已經tuà三十冬的台北，離開所有的親情（tshiânn）朋友，去一个

足生份的所在，足濟朋友猶是認定我一定是為著欲逃避一寡無法度通解決的現實

問題，才走來的。

毋閣，彼年的四月天，家己一个人坐火車來花蓮允（ín）頭路，火車nǹg足濟磅空，到新城的時陣，看著一片長長的平垟（iûnn）佮山頂一點一點的六月雪，

我真確定彼个時陣，早就共所有的理性囥（khǹg）一邊矣。

我定定攏咧tshuē答案，佇真濟所在，可比講，佇隔壁看著徛（khiā）家的

牆圍頂懸（kuân）寫「看到國旗，肅立致敬」等等的標語，佇銅門村教堂後壁

的樹林內底看著倒落去的真大座的開路的紀念碑，佇富源看著昭忠祠、聽講清

國官兵的鬼仔古，佇「長良（tiông-liông）」看著咧欲倒去的百年薰仔間……，

我佇真濟所在、真濟時陣攏會想起我愛tshuē答案的代誌（tāi-tsì）。

拄仔來花蓮的時陣，佇一間專科學校教書，有白色恐怖的氣氛，彼陣tuà佇豐田，日本時代的移民村，因為倚中央山脈山跤，ē晡定定落雨，雨落了，山邊

往往有一條長長的腰帶ùi山跤（kha）勻勻（ûn-ûn）仔飄起來，才閣勻勻仔消失。

彼个時陣，我對未來的生活完全無確定，攏會感覺較早所有的拍拚，就親像這條

薄薄、長長的煙霧仝款，早慢會烏有去，無人閣會記得。

043 飼雞a姨 黃佳惠

佇（tī）機場迎接阿姨，想著伊抱一絲仔的向（ǹg）望，離開台灣，走去生

分的中國，看會當得著仙丹妙藥，來醫好這身軀的病痛無；可惜，倒轉來的時，

煞kan-tann賰（tshun）一搣（me）骨頭灰，捧（phâng）佇阿丕（phi）哥哥的

雙手頂。司公誦（siōng）經，幢幡（tōng-huan）仔颺颺飛，姨丈一聲：「HA-KHO，咱轉（tńg）來矣！」，逐（tak̍）个閣（koh）一擺目箍紅、目屎滴，阿姨，你

定著會毋甘你雙手打造起來的雞寮，毋甘永靖五彩十色的花埔，毋願就按呢放捒

（sak）你所愛的人。阿姨，你轉來故鄉矣，你轉來矣，按怎嘛想袂（bē）到已

經看無你，袂當閣聽你唱彼條「天星伴天涯」，你燒烙（lō）的身軀化做一搣冷

冷白色的骨灰，永遠埋佇故鄉永靖的田園。

講著二姨，就袂當無想著飼雞。逐（tak̍）擺去二姨的厝，佇門口喝無人，

阮就知影伊一定是佇雞寮無閒。二姨的雞寮佇圳溝邊，媽媽寬寬仔行打馬膠路，

阮囡仔無講偌幼秀，潦（liâu）過一片菊仔園，沿田岸仔路，uān-nā行uān-nā走，

叫阿姨，阮走kah phī-phē喘的時，阿姨就笑微微徛（khiā）佇圳溝邊等阮，伊

戴一頂葵笠仔，身軀臭moo-moo，全雞屎味，伊親像一隻老雞母，照顧一陣雞

仔囝。

二姨飼的是生卵雞，所以攏是母的，這个「查某宿舍」有七、八棟，每一棟

有三、四十間，一隻雞有一間厝，無通仔像咱人tuà的要求四是（sù-sī）、派頭，

一間細細間仔，翻身轉踅（seh̍）就真食力，兩條長長切半旁的塑膠管仔徛（khiā）佇雞籠仔邊，一條貯飼料，一條sîn水，就ká-ná人食飯的碗佮（kah）啉（lim）

水的杯仔，食飯時間到，阿姨照順序將飼料分配佇飼料管，一隻一隻雞母頭伸出

來食飼料，整齊一致的動作可能佇監獄、軍隊抑是集中營才看會著，替感覺真

可憐。話講倒轉來，一粒一粒白sut-sut的雞卵就是黃金，二姨起雞寮，收雞卵，

這幾年來賰（tshun）有一寡仔，起一棟四是的別莊──永福莊，閣窮（khîng）袂少予囝兒，親情朋友嘛定定受伊照顧。

二姨重感情，閣不止仔慷慨，爸爸生理做了無kài好的彼暫仔，三不五時就

愛共（kā）人借錢周轉；問無的時，媽媽就會藉口講欲（beh）去永靖tshuē二姨

坐，才偷偷仔共二姨借錢。二姨真鬥相共（kāng），閣kan-tann提母頭錢，講姊

妹仔tāi，無咧計較遐濟（hiah-tsē）。細漢的時上愛去二姨遐（hia），因為二姨

予阮硩（teh）年的紅包誠大包，趁大人tu來tu去，阮紅包捎（sa）咧，袋入簏

（lak）袋仔，就傱（tsông）去雞寮看雞仔生卵。

044、046 欖仁樹 黃佳惠

欖仁樹本底是熱帶地區的植（sit̍）物，因為樹形幽雅，tsit-má四界攏嘛有種，

中南部較濟，尤其佇（tī）恆春附近的海岸上濟。

欖仁樹又閣（koh）叫做「枇杷（gî-pê）樹」、「雨傘樹」，普遍來講攏是

叫做欖仁樹，按怎按呢號名呢？這是因為伊的樹子親像草橄（tshó-kan）仔；伊

上特別的所在就是樹椏（ue）真濟，會橫向展（thián）開，秋天若到，青葉會

變黃、轉（tńg）紅，一葉一葉落落來，誠有詩的意境，到寒天kan-tann賰（tshun）光溜溜的樹身，加添孤單寂寞的美感；春天若到，天氣較燒熱，伊親像佇睏眠中

醒起來，開始發穎（puh-ínn），幼嫩（lūn）的葉仔，一（tsit）時間同齊發出

來，充滿生命力，葉仔成雞卵，若完全展開，就會開始開花，莫（mài）看伊的

葉仔大大葉，花顛倒細細蕊仔，白花青葉，予春天看起來，閣較鬧熱活潑；欣賞

欖仁樹，一年四季攏無仝。

欖仁樹不只會當欣賞niā-niā，規欉欖仁樹自樹皮、樹身、葉仔到樹子攏有路

用，伊的樹皮會當煉烏色的染料，樹身會當做椅仔、桌仔，葉仔會當治皮膚病，

樹皮會當治漏屎；欖仁樹開始通人知是聽講會當治肝病，毋知是佇佗位聽來的，

講是有一个人肝硬化，西醫看透透，攏講歹醫矣，伊想講西醫看無效果，換中醫

看覓（māi）咧，就走去中國，向（ǹg）望中醫有法度救伊，伊佇一間廟寺搪著

一个老師父，好心報伊講欖仁樹葉仔，會當治肝病，而且著愛自然落落來的葉仔，

才有效，袂（bē）當peh起去樹仔頂挽噢；伊就照師父講的，共（kā）欖仁樹葉

仔當做茶泡來啉（lim），逐（tak̍）工啉，想袂到過半年，伊的肝病，完全好去

矣，伊緊轉來台灣，報予逐（tak̍）家知；另外，猶閣聽阮阿姊講伊有一个朋友，

本來規面全爛柱仔籽，嘛是逐工泡欖仁葉仔來啉，結果柱仔籽攏好去；欖仁葉治

病kám真正遮（tsiah）有效？根據阮阿舅的經驗，有人食有效，有人無效，看體

質啦，那（ná）食那歇，較無敗害；若食無效，毋通來tshuē我噢。

我報你知，你報伊知，就按呢報來報去，講kah欖仁葉仔那（ná）解毒仙丹

妙藥咧，結果有一个怪現象，台大校園幾若欉（tsâng）欖仁樹，秋天若到，就

會當看著真濟善男信女，佇樹仔跤（kha）咧等，葉仔一下落落來，隨著有人拚

過 去 抾 （ khioh ） ， 抾 kah 清 氣 清 氣 ， 工 友 省 工 攏 毋 免 掃 。

045、105 九份仔的興衰（sue） 蘇坤泉

十外年前，九份仔做醮（tsiò），對四界湧（íng）入來的食客佮（kah）車

輛，將原本彎彎曲曲並無偌（juā）闊的路，kheh kah實捅捅（tsat̍-thóng-thóng）。十一月天東北季節風，飄落來小小的雨絲仔，攏無去影響著濟濟熱情的親友，擠

入來這个只有百外戶人的山城。

廟寺是逐（tak̍）擺活動的重頭戲，三隻大豬公，排佇（tī）廟埕，正對著神

明位，逐隻攏有千外斤，布袋戲佮歌仔戲棚搭佇廟埕的兩爿（pîng）；鑼鼓佮鼓

吹聲，共（kā）原本的金仔礦源斷絕、大部份的居民攏已經出外討趁的山城，舞

kah規暝鬧熱滾滾。

講著請人客，逐个攏嘛輸人毋輸陣。佇幾年前，猶有留豬糟的就緊飼豬公，

若無的，就想辦法共人訂豬公，出外的子弟嘛著愛轉（tńg）來辦桌請人客。佇

這工，逐家才發現故鄉原來遮（tsiah）爾迷人，親像佮五十年前頭擺做醮的時

陣，仝款遐（hiah）爾仔鬧熱。

一百冬前，九份仔是無人行跤（kha）到的所在，自從金瓜石發現金礦了後。

對各地湧入來欲（beh）開金礦的人，為著欲有一个遮（jia）風覕（bih）雨的

所在，有真濟人，佇靠近金礦的九份仔起厝。彼當時猶無鋼筋（kǹg-kin），逐

家用青貓石做地基，閣（koh）再抹紅毛土，規个山頭佮（kah）山坪，攏會當

看著真濟這款的厝。

金礦業當興的時，kan-tann基山街就有五、六間酒家，阮外公外媽就佇這條

街仔尾開冰店。細漢的時，捌聽阮外公講起伊少年的時陣，就對汐止去遐做生理。

伊講捌有一个金礦工仔囝，日時經過酒家的時陣，予查某笑講伊一箍烏趖趖，親

像一隻烏毛豬；這个金礦工仔予伊鄙相（phih siùnn）毋甘願；等暗時仔收工了

後，就穿kah tshio-tshio，去戲弄彼个趁食查某。講嘛捌（bat）有一个金礦工仔

囝，一時貪著金仔好價錢，趁逐家攏歇睏的暗時，去金爐偷提金仔，對小路欲

（beh）偷走，去予日本仔「大人（tāi-jîn）」開銃（tshìng）拍死。

金礦經過三、四十年的開採，礦源漸漸斷絕去，金礦也定定落磐（puânn），

雖然逐坑攏有倩傀儡戲來搬，嘛是無效果。到煞尾仔，有一寡地方士紳提議做醮，

閣規定五十年後閣再做一擺。這就是十外年前做醮的由來。

講也奇怪，自從十年前做醮以來，吸引一寡藝術家來遮徛（khiā）起，有一

片（phìnn）佇遮翕（hip）的電影也佇「威尼斯」的坎城影展得著獎，九份仔閣

再開始有名起來，昇平戲院邊仔彼間「小上海酒家」嘛變做逐家「尋根」的好所

在。

047、104 死蛇活尾溜 阿土伯

蛇是真可怕的動物。蛇有毒蛇佮（kah）無毒的蛇，親像草尾仔蛇、水蛇是

無毒的；青竹絲、雨傘節、飯匙倩（tshìng）、龜殼花就攏有毒。毋管是有毒抑

（iah）是無毒，予蛇咬著攏是歹運。予毒蛇咬著若無緊處理，是穩死無活的；

草尾仔蛇雖然無毒，但是咬著也是腫uainn-uainn、痛搐搐（tiuh-tiuh）。有人

用芎蕉皮佮烏糖捶做藥膏，糊退癀（hông），聽講真有效。

蛇遮（tsiah）爾可怕，一旦捌（bat）予蛇咬著，草索會看做蛇，講著蛇就

掣（tshuah）。現代人tuà都市，無啥機會通看著蛇，但是古早台灣未開發的時，

蛇是台灣人上大的敵人。因為台灣無猛獸，盡驚的是蛇，所以看著蛇著拍予伊死。

蛇雖然拍死，但是尾溜猶蟯（ngiau̍h）一下、蟯一下。俗語講「死蛇活尾溜」，

是講賊頭雖然掠起來，伊的僚儸（niau-lô）猶會作怪；抑是講代誌已經結束，

但是後遺症猶佇（tī）咧，留一个尾，無法度解決的意思。

蛇雖然是可怕的毒蟲，但是聽講蛇是中國福建人的祖先。福建古早叫做「閩」 （bân），「閩」字讀做「蠻」（bân），兩字的內面攏有「虫」（huí）字，「虫」

就是蛇的意思。漢朝的大學者許慎解說「閩」字講：「東南越蛇種」。毋過蛇欲

（beh）哪有可能生人？這是因為蛇是古早福建人的祖先所崇拜的「圖騰

（tôo-thîng）啦！漢族是崇拜龍，越族崇拜蛇，對的圖騰來看，越族佮漢族本

來是無仝（kāng）種的。

桃園南崁廟有服祀（ho̍k-sāi）「神蛇公」。聽講南崁起廟的時，有一對錦

蛇來tuà佇廟裡，湠（thuànn）七十幾隻蛇囝。遮（tsia）的蛇四界覕（bih）人

的厝，暗時纏佇楹仔（ênn-á）睏，但是毋捌害人，所以人將當做是神，毋敢

共拍死。若有人來偷掠蛇，予神蛇公的信徒tsang著，一定無放伊煞。這个代誌

雖然唅（hâm）福建人蛇的圖騰無關係，但是也可見閩族確實有崇拜蛇的習慣。

台灣猶有一條「蛇郎君」的故事。「蛇郎君」是蛇王。娶一个查某囡仔做王

妃，過著幸福的日子。後來王后（hiō）的阿姊因為數想（siàu siūnn）伊的地位，

用計害死小妹，家己做王后。小妹死了，變做一隻白鴒鷥，吼（háu）講「歹心

烏漉（lok）肚，害死小妹假王后」。經過真濟曲折，蛇郎君將真正的王后tshuē著，迎（ngiâ）轉（tńg）去蛇宮，才將假王后處死。「蛇郎君」的故事是台灣

的故事中間上kài有文學價值的囡仔古，而且嘛代表閩南語族對蛇的崇拜。

048 阿公个故事

演講：陳亦漢 整理：林金城

啊若講著台語，我就想著阮阿公。伊定定咧講起，伊講當初彼一時，日本

仔是鋤頭咧管畚箕（pùn-ki），咱台灣人的生活是真嚥（iàn）氣，困苦無依是

難袂（bē）記。阮阿公有咧講，彼時陣三頓攏食蕃薯簽（tshiam），菜脯根仔

就罔咬鹹，彼日本仔食kah油洗洗，偏偏就是袂曉講台灣話。有一擺阮阿公假

好衰，去教日本囡仔講咱的Holo話。伊捀（phâng）一塊食飯碗，共（kā）伊

講這是「碗」，彼日本囡仔就綴咧學「碗」，閣（koh）指家己的跤（kha），

共伊講這是「跤」，紲落去閣比一个貯（té）水的缸，共伊講這是「缸」。尾

仔，伊閣提一个查某囡仔梳妝打扮的鏡，共伊講這是「鏡」，彼日本囡仔是愈

學愈有紲（suà），就綴咧講「鏡」。阿公緊共這四項物件連起來做伙講，彼日

本囡仔就那（ná）踅（seh̍）頭那（ná）唸講：「碗、跤、缸、鏡。」唸較緊

咧啦！「碗、跤、缸、鏡。碗、跤、缸、鏡。碗、跤、缸、鏡。……我尻川疼，

我尻川痛。」Hé！彼日本囡仔講家己尻川痛，我阿公佇（tī）邊仔是笑kah腹肚

痛。三頓食袂飽，創治日本囡仔罔過癮（giàn）啦！

彼時陣台灣出產足濟甘蔗，毋閣攏做糖送予日本仔去孝孤，阮阿公若聽見

載甘蔗的火車pu-pu-pu，tshih̍-tshiak̍，tshih̍-tshiak，tshih̍-tshiak̍，伊就趕緊走

去鐵枝路邊等欲抾（kioh）甘蔗，見擺都有甘蔗落（lak）落來，予遐的囡仔

是抾kah真歡喜，久矣，阮阿公才發覺，原來是火車頂的阿伯刁工共甘蔗擲（tàn）落來的，欲予遐的囡仔食的啦。

日本仔離開台灣了後，逐（tak̍）家生活嘛是真艱苦，彼阿督仔就好心來救

濟。為著欲領救濟品，逐家就相招鬥陣來去教堂做禮拜、信耶穌，唸彼a me soo me，也毋鎖咧（I’m sorry），kiau彼ABCD是狗咬豬。等禮拜做煞才排列領配

給的麵粉、牛奶粉、抑（iah）是衫。Hé！彼阿督仔漢草是有夠好，平平是十

六歲，啊大細漢就差遮（tsiah）濟。阮阿媽就大領的改做細領的，啊褲跤拄好

khà做裙，麵粉袋仔提來車做白布衫、內褲。彼時陣，內褲無時行彼啥麼BVD kah小YG，逐（tak̍）領攏嘛是頭前寫「增產報國」，啊尻川後寫的是「淨重五十

公斤」。tsit-má講起來是當做笑詼，毋閣（koh）彼時陣的日子，實在是真歹

過。為著欲（beh）顧三頓，阮阿公捌（bat）去拖過三輪車，嘛捌挨米粉，閣

捌四界去共人搭布帆，熱人，汗是流kah四淋垂（sì-lâm-suî）；寒人，是凍kah sih-sih震（tsùn），毋閣較苦嘛著愛忍耐。

049 來一隻厝鳥仔人客 陳潔民

彼工，我佇（tī）厝裡的後壁尾咧披（phi）衫，聽著鳥仔咧叫的聲。阿母講

可能是鳥仔囝佇咧學飛摔落來，愛共（kā）伊tshuē出來，才袂（bē）hōo枵（iau）死。阮兩个母仔囝，就開始佇後壁尾四界反（píng），反kah路尾，阮阿母佇一

个倒崁（khàm）的面桶跤（kha）tshuē著一隻鳥仔囝。

這是一隻厝鳥仔，真細隻，猶無我手盤的一半大，翼股（sit̍-kóo）嘛猶未硬

（ngē），毛嘛猶未發完全，看這的範勢（pān-sè），伊猶未學會曉飛，就摔落

來。阿母決定欲共伊飼kah翼鼓硬，會當家己飛才共伊放去，才袂變做附近遐（hia）貓仔的點心。

阿母tshuē一踦（kha）紙箱仔，共鳥仔安佇內底；我是去tshuē一个甌（au）仔，內底貯（té）清水，閣（koh）用另外一个清氣箍仔，囥（khǹg）一寡仔苜

蓿子，予伊做飼料。共鳥仔囥（khǹg）入去的時陣，一時無注意，煞予伊走去，

是講佳哉走無偌遠，一時仔就予阿母掠（liah̍）轉來。為著莫（mài）予鳥仔閣

走出來，阮就佇箱仔的頂頭崁（khàm）一个像網仔的塑膠蓋。按呢，總算共伊

安搭好勢，予伊有一个暫時安居的所在。

阮查某孫仔小羽是一个真好玄（hòonn hiân）的三歲囡仔，伊當然嘛對這隻

新來的人客真好（hònn）奇，拄安搭好厝鳥仔無五分鐘，伊就去共蓋掀起來看，

厝鳥仔就趁縫（phāng）飛出來矣，一時仔就無看見鳥仔影，毋知覕（bih）去

佗位。

阮阿母佮（kah）我、猶閣有查某孫仔，三个人佇厝內四界tshuē，總算看著

鳥仔覕佇桌跤，阿母跤手誠猛（mé），三兩下手就掠著鳥仔囉！逐（tak̍）家總

算會當安心去做家己的代誌。

我繼續去坐佇電腦頭前寫論文，阿母佮小羽兩个坐佇客廳看電視。我提出一

塊號做「美妙的山中鳥鳴」的CD放落去聽，想袂到，阮兜這个人客，煞對我這

塊CD放送出來的鳥仔聲叫（一唱一和），媽孫仔嘛聽著鳥仔佇咧對CD叫的聲，

逐家相看對笑，不止仔趣味。

天光，聽著阿母的叫聲：「害矣，tann鳥仔哪會死去啦？」阿母的喝（huah）聲，予我雄雄精神，趕緊對樓頂走落來問予清楚：「媽！你講啥？」我一下落來，

就看著阿母頭殼lê-lê，目箍（khoo）紅紅，伊的手盤內底，鳥仔的身軀勼（kiu）做一个，予人看著真不忍心。

阿母用傷心的眼神看我，問講：「伊kám是枵死的啦！腹肚mooh-mooh，kám是無愛食苜蓿子？抑（iah）是想欲（beh）自由，絕食抗議？」我看阿母遮（tsiah）爾艱苦，就共伊安慰講：「咱已經盡力，嘛無想過欲害伊，出發點是善良的啦，

阿母，你莫閣艱苦矣！」其實我心內嘛感覺一種講袂出來的悲哀。

050 難忘的彼一日 A雨

彼一工早時九點外，佇（tī）工場咧做工課（khang-khuè）的時陣，雄雄看

著阮先生仆（phak）佇桌頂，面色是白死殺（sí-sat），閣（koh）一直拚（piànn）凊汗，我心內真驚惶，著行倚去共看覓（māi）咧；伊講：無要緊，kan-tann倒爿的胸坎仔小可仔痛痛niâ，我歇一睏仔就好。

隔半點外鐘，我閣踏入去辦公室看伊，親像無較好的款；著催伊緊去予醫生

看覓咧。伊自按呢騎跤（kha）踏車出去囉。我佇厝裡貓貓看，攏無看著伊轉（tńg）來，心內誠著急，想講「代誌大條矣」，應該來去診所共看覓咧才著。拄踏入診

所，醫生就對我講：恁先生的病誠危險，可能是「心絞痛」的款，我已經寫好轉

（tsuán）院急診的紹介單，恁趕緊去病院，袂（bē）使得閣拖囉。

提著醫生的紹介批，就坐計程車趕去國泰病院，因為真著急，感覺講沿路的

車 ká-ná親像特別濟，看伊痛kah攏袂講話，阮的心情嘛若親像鼎底的狗蟻仝款，

又閣著急，又閣艱苦，恨袂當咱來替伊破病。到病院的急診處，辦好所有的手續

了後，醫生隨時替伊驗血、做心電圖、照電光等等應該做的檢查，了後就講：「恁

先生是心臟的血筋窒（that）咧，才會按呢，tsit-má著愛趕緊做「心臟擴充術」，

若無，可能隨時有性命的危險。」又閣聽醫生講，嘛無百分之百的把握；彼tang陣，阮的心情誠複雜，做佮無做攏有性命的危險；阮兩人參詳了後，決定將性命

交予醫生。佇手術間外口恬恬坐咧等，我共我家己講：「袂使吼，愛堅強。」毋

閣目屎依員tshap̍-tshap̍滴，這tang陣會當做的，就是為伊祈禱，祈求菩薩慈悲來

救助伊佮（kah）所有辛苦病疼的人。毋知過了偌久，手術間的門才拍開，我趕

緊入去看伊，伊一直攏真清醒，啊毋閣袂使講傷（siunn）濟話；過一絲仔久，

醫生吩咐護士共伊送入去加護病房觀察，聽醫生講這是真危險的手術，失敗的機

會誠懸（kuân），若準會當度過今仔日，無其他的變化，才算是穩定矣。彼一

暝，我佇加護病房的走廊陪伊，半暝仔就倒佇涼椅面頂反（píng）來反去，雖然

這陣是溫暖的春天，毋閣我煞感覺特別寒，期待天光日頭緊出來，我相信溫暖會

閣一擺充滿每一个人的「心」。度過加護病房四工的危險觀察期，轉（tsuán）入去普通病房閣tuà 三工就出院矣，欲出院進前，陳醫師講：這擺的手術真正是

無簡單，是予人真意外、成功的病例，恁著愛好好仔保惜這个真無簡單才抾

（khioh）轉來的性命。到這陣想起來，嘛猶閣誠感謝陳醫師的。出院了後，身

體需要好好仔調養，阮先生定定講起彼tang陣的心情，伊講：人的性命是真脆弱

的，喝一下欲（beh）按怎，咱攏無法度，連行路都攏感覺強欲無氣（khuì）去，

彼種死閣復生的感覺，相信只有捌經過的人，才會當深深體會著。這tang陣，伊

的身體已經恢復kah真好，阮向（ǹg） 望佇每一个日子、每一个人，攏有濟濟平

安、喜悅（uat̍） 佮滿足。

051 欠水的時陣 林麗黛

「翡翠水庫水位接近低水位，就欲（beh）宣佈限水囉！」、「大台北地區

開始限制休閒設施的用水！」、「石門水庫水位接近低水位，桃園農田水利會緊

急宣佈水田休耕辦法！」……誠（tsiânn）久無落雨矣，水庫的水愈來愈少，電

視新聞、報紙一直出現這款欠水的歹消息。

欠水的時陣，游泳池的頭家面憂面結，因為政府一下宣佈限水，伊就無法度

做生理。日子一下久，某囝（kiánn）著愛寄人飼囉！

欠水的時陣，作穑（tsoh-sit）人憂頭結面，因為無水通淹田，田thôo予日

頭曝甲焦酷酷（ta khok-khok），田裡的稻仔頭犁犁。日子一下久，兜就準備

吊鼎囉！

啊若洗車的少年兄咧？欠水的時陣，頭起先洗車用水一限制，頭家就叫伊換

用地下水共（kā）人客洗車，日子一下久，連地下水嘛強欲抽無矣；洗車的少年

兄嘛強欲無頭路矣，就準備去排路邊擔仔囉！

欠水的時陣，阮囡仔人嘛無通快活；日頭赤焱焱，厝裡熱kah親像火爐，阮

袂（bē）當去游泳池泅水無打緊，連偷偷仔佇浴間仔耍（sńg）水，嘛會予阿母

唸規半晡，講啥物（mih）「囡仔人就知道理，儉儉仔用水莫（mài）討債！」

啊若講著洗身軀，嘛是「一粒頭兩粒大」。佇（tī）浴池洗，彼是無可能的

代誌；用蓮蓬頭沖（tshiâng），用水嘛是傷（siunn）傷重（siong tiōng）；姑

不而將，就一踦（kha）桶水洗規身軀；若是拄著分區停水，彼就「姑不而、三

將」，半桶水著愛洗一身軀囉！

欠水的時陣，阮阿母就誠（tsiânn）實是「儉水專家」；伊共洗米的水留落

來洗碗、洗碗的水留落來沃花，洗菜的水捾（kuānn）去沃菜、汏（thuā）衫的

水捾（kuānn） 去揉（jiû）thôo跤（thôo-kha），真正是「一屑仔都無拍爽」。

莫怪阮阿爸攏會講：「千个兄弟哥，毋值一个家（ke）內婆。」

咱台灣差不多逐（tak̍）年攏會欠水，毋是北部欠水，就是南部欠水。俗語

講：「好天著存（tshûn）雨來糧」，有水通用的時，咱著愛想著無水的艱苦，

逐家攏毋通烏白討債水、逐家攏做「儉水專家」，冗早（liōng）做欠水的拍算，

嘛向（ǹg）望「欠水的時陣」莫閣（koh）來囉！

052 媽媽請你保重 陳恆嘉

媽媽：

雖然你毋捌（bat）字，袂（bē）當家己讀這張批，甚至這張批是用咱台灣

話寫的，欲tshuē一个少年的來讀予你聽，嘛煞有困難。好佳哉爸爸捌字。伊一

定會讀予你聽啦！

只是，媽媽，予我心肝真艱苦，而且是因為按呢才促成我寫這張批的。恐

驚就是爸爸替我唸這張批予你聽，你煞毋知聽有無？就是聽有，嘛毋知共（kā）你寫這張批的「阿嘉」就是你上kài煩惱的第三囝？媽媽八十歲實在真老矣，著

毋著（m̄-tio̍h），但是，你哪會做一睏老一下遮（tsiah）爾嚴重咧？咱庄跤（kha）咧笑一个人傷（siunn）過條直，講伊是「戇（gōng）kah袂扒癢」，媽媽，你

知無？你是做一下煞「老kah袂扒癢」呢！

我知影，媽媽恐驚是致著醫學上講的「老人癡呆症」，頂回爸爸佮（kah）你來台北，咱有去看陳醫師，陳醫師因為伊的忠厚佮對台灣人的疼心，一直無講

出媽媽是致著啥物（mih）症頭，kan-tann共爸爸講是老人症，知影你tuà佇庄跤，

有爸爸佮大兄大嫂通照顧，伊就講無要緊。這一年來，因為媽媽連咱兜的便所佇

（tī）佗位，都會去予袂記得去，有當時仔半暝仔醒來，也毋知家己佇佗位，毋

知日時抑（iah）是暗時，予爸爸伊較費氣，但是，我也知影，媽媽其實你是知

影家己的問題的，媽媽逐（tak̍）擺講家己「夭壽無頭神的」，啊！是啦！你是

致著「無頭神症」啦，上kài-bái的是媽媽你家己知影家己的症頭，所以煞家己愈

來愈無信心，紲（suà）落去，煞連家己講一半的代誌嘛煞去予袂記得去，尤其

是人刁工共你「考試」的時陣，你嘛知影人咧創治你，但是，就是你已經對家己

無信心，煞三講四重耽（tîng-tânn），所以，媽媽你愛有信心，將你想著的勇敢

講出來，橫直，你做你放心，tsit-má，厝裡你上大。因為你上老；你上細，閣因

為你是「老人囡仔」，你講著，逐家咧笑，是歡喜，你講毋著（m̄-tio̍h），逐家

咧笑是好耍（sńg），尚且逐家攏是你的囝、你的孫，抑若無就是你的厝邊隔壁，

哪有啥物通歹勢抑（iah）是見笑的咧？

媽媽，我頂日轉（tńg）去，問爸爸看你有收著我的「母親卡」無？爸爸講

你有收著，毋閣（koh），爸爸講你收著的時陣講一句「活欲氣死」，爸爸學這

句話的時陣，有淡薄仔欲笑也毋是，欲哭也毋是，尾後閣講：「你tsit-má寄彼伊

哪捌」？但是媽媽，原諒我到這陣才想著講共你寄這號現代人咧愛的物件，閣像

到今才想講共你寫批仝款。我嘛了解媽媽你講「活欲氣死」的意思，因為今年過

年過，逐家欲轉（tńg）來台北的時陣，我有看著媽媽流目屎，我問媽媽按怎流

目屎，媽媽有講一句話：「逐家攏走了了」，我想媽媽無一定了解母親卡的意思，

但是，一定是母親卡予媽媽想起著逐家無佇你的身邊，媽媽才會「活欲氣死」的

啦！

053 有月娘的暗暝，足好 王宗傑

我相信佇（tī）每一个人大漢的過程中，攏對月娘，有足好、足歡喜的感覺，

雖然有人已經變成「大人」，離開彼種「若看見月娘，心肝就歡喜」的日子已經

真遠、真遠；但是我相信：只要保持「囡仔心」，無論你tuà庄跤（kha）、tuà都市，便是見著月娘，心肝頭自然會有一種歡喜，一種淡薄仔的歡喜。我有聽過一

條囡仔歌，歌詞按呢講： 月娘光光 照阮小小的窗仔門 月娘光光 照阮孤單的小眠床 月娘光光 照阮心內的小田園 月娘啊月娘 暗暝遮（tsiah）爾長 請你陪伴阮 恬恬（tiām-tiām）到天光

這（tse）聽起來只是一條囡仔歌niā-niā，歌詞足簡單，予足濟「大人」聽

起來，可能會認為足幼稚，有臭奶呆味，是無實在的囡仔話。毋閣（koh），對

囡仔的心靈來講，我感覺這是足實在，足有意義的一首歌詩，因為伊講出所有囡

仔人的心聲，伊用永遠的月娘安慰所有小小孤單的性命。

我想：佇大人統治的世界，阮囡仔人是永遠的弱者。囡仔佇學校所讀的一切，

所行的路，攏是大人安排的；囡仔若是無照大人所定的規矩去做，就會予人講 「無

乖」，做囡仔人佇「立法院」也無發言權，只有看見一堆「大人」，逐（tak̍）日tuà電視內底惡來惡去，冤家量債。這款大人kám有可能真正會替囡仔講話？

這款大人統治的社會，kám有真正幫助阮囡仔人大漢的教育？阮做囡仔人，當然

只有共（kā）所有的「疲勞」，投予天頂的月娘聽；天公伯仔嘛是叫月娘用伊的

溫柔來安慰所有囡仔的心肝。

這款的歌，充滿對囡仔的疼，予阮感覺：有月娘的暗暝確實足好。

會記得有一冬八月十五，阮全家轉（tńg）去庄跤，佮（kah）阿公阿媽做伙

過中秋節，一家人搬椅頭仔坐tiàm門口埕，食中秋餅，擘（peh）文旦，囓（khè）甘蔗。暗風微微仔吹，蟲聲一陣一陣，月娘圓圓，星光閃爍（sih）。佇都市出

世、大漢的我，心內雄雄有一種大歡喜，我偷偷仔想：這kám毋是上好的音樂廳？

有上自然的冷氣，有上美妙的舞台，有上好聽的演奏會，亦有上好的燈光。

阿公阿媽的庄跤，星是有感情的；庄跤的門口埕，月娘是有疼心、有人性的。

「囡仔人，愛有禮貌，毋通用指頭仔烏白指月娘，若無，月娘會受氣，會共

人割耳。」這是細漢的時，阿媽講予阮聽的，阮半信半疑，足想欲試看覓（māi）。

有一暝，佇眠床頭看見窗仔外，有月娘來探我；我想起阿媽的話，就共指頭仔藏

tuà被內，偷偷共伊指一下。毋閣到現在，我的耳仔，若像無按怎。

054 外勞的故事 吳正任

MARITES ，三十歲，伊的故鄉是佇（tī）菲律賓 LA UNION 的 SAN FERNANDO，已經嫁翁生三个囡仔，大漢查某囝五歲，第二的三歲，上細漢的

才出世五個月，翁平常時靠做一寡仔散工趁錢，來維持生活，因為佇故鄉欲

tshuē一項仔工課來做，足困難，kan-tann靠翁婿一工總趁無偌濟通度三頓，日

子過得誠辛苦。仝（kāng）庄裡一寡仔較少年的查某囡仔，一个一个攏出國去

趁錢矣，厝邊也捌有年歲佮（kah）伊差不多的查某人招伊做伙去台灣做工課，

嘛捌有頭路紹介所的人，來庄裡集會所辦說明會，閣（koh）三番兩次來厝裡姑

情（koo-tsiânn）。聽kah心肝頭蟯蟯（ngiau-ngiau），袂（bē）堪得紹介所的

人定定來厝裡行踏，暗時倒佇眠床，反規暝，就無法度落眠，佮翁婿參詳幾若擺，

歹做決定，規个心肝亂紛紛；落尾才佇翁婿允准之下，四界共（kā）親情朋友借

錢，tshuē保證，辦貸款，真無簡單才會當來到台灣，到今（tann），佇台灣做

工也成冬囉！

MARITES，翻頭想起，欲（beh）離開故鄉彼工的情景，大漢查某囝小可仔

捌（bat）代誌，第二仔，拄拄仔會曉家己食飯，賰（tshun）細漢的猶閣咧飼奶。

離開厝彼工是早起時。

「乖──阿母今仔日欲去附近的城鎮辦一寡仔代誌，順紲（suà）幫恁買恁

愛食的物件，巧克力，摻糖含仔……下晡著會轉（tńg）來，恁愛乖乖喔！」

MARITES抱著拄才出世五個月的幼囝食奶，正手輕輕仔佇囝的尻脊骿貼咧

貼咧，幼囝目珠瞌瞌，喙含奶頭，久久才suh一下， ká-ná睏kah眠眠眠，伊賭強

忍著強欲流出目箍（khoo）的目屎，內心親像針咧ui，反腹滾絞，目珠金金相著

金囝的面，毋甘徙位，親像欲共（kā）金囝的目頭面路仔記予牢牢牢

（tiâu-iâu-tiâu）！

細膩共囡仔囥（khǹg）佇搖笱（kô），驚吵伊精神，款好行李，跤（kha）步沉重，坐早起的飛機往台灣，厝內的囡仔，毋知阿母已經去到偌爾遠的所在，

猶閣佇厝裡，心內歡喜咧等候阿母連鞭就會買足濟好食的糖仔佮tshit迌物仔轉

（tńg）來，啥知影彼是一層偌爾苦楚的生離死別？

若毋是為著遮（tsia）的囡仔，為著這个家庭，有啥甘願放翁放囝？細囝逐

（tak̍）工攏著愛飼奶，翁婿tshuā三个囡仔，擔頭嘛真沉重，好佳哉，嫁出去的

小妹徛（khiā）仝庄內，小妹暫時共上細漢的囡仔抱去照顧，欲（beh）成冬矣！

日子一久了後，細漢囝已經依依呀呀咧學講話矣，毋閣煞tsōng仔共小妹當做是

家己的老母，照這款範（pān）勢，有可能兩冬後，工課（合約）期滿，囡仔嘛

袂認得家己的老母到底是啥？國際電話所費傷（siunn）貴，毋甘敲，想厝的時

陣，有當時寫一張仔批轉（tńg）去，佳哉，翁婿三不五時仔，會寄來一寡仔厝

內的人的相片，小可仔會當安慰、減輕內心想厝的痛苦。MARITES，盡量用加

班予家己做hoo忝（thiám），除了會當加趁寡錢，緊還清厝裡的負債，做hoo忝無閒工烏白想，其實kan-tann想厝嘛無路用，上要緊的就是欲按怎儉錢，通寄

轉去厝，改善厝內的生活！

055 馬拉邦的楓仔葉 陳金順

佇（tī）陳進興導演彼齣「廿四點鐘」高潮的漚（àu）戲猶燒滾滾，烏金的

選戰拍kah當熱的十一月廿三禮拜時，我佮（kah）伯勛（hun）仔相招參加「建

國廣場」主辦的「苗栗大湖一日遊」；參加這擺的活動是因為長久以來罕咧出外

行踏、走跳，會當去風景秀麗，看會著青山白雲飄、綠水四界流的野外，suh一喙新鮮的空氣，真正是神清氣爽，樂暢無地講。

聽電台的廣告，我知影彼工的行程大約是按呢：早起七點集合，七點半出發，

十點到馬拉邦山欣賞楓仔葉，十二點半食中晝，下晡去大湖挽草莓，欲（beh）暗仔去泰安洗溫泉，閣（koh）有點心菜包通好食，連遊覽車錢算在內，才九百

箍niâ，有食閣有掠，有影俗！

彼工透早，我佮伯勛仔誠早就起床，六點半較加uì枋橋大觀路的後街仔出

發，伯勛仔騎伊彼台oo-too-bai（機車），我坐後壁，透早空氣淡薄仔清新，阮

向「建國廣場」出發；禮拜早仔，減采逐（tak̍）家猶咧睏，少人出來街仔路行

踏，規路攏無窒（that）車，阮真緊就來到和平東路佮新生南路的十字路口，「建

國廣場」樓跤（kha），時間是早起七點捅（thóng）。

到位了後，看著三、四台遊覽車早就峙（tshāi）咧路邊歇喘，參加活動ê查poo查某、大大細細來袂（bē）少人，比我本底想的加好誠濟，我原本掠做欲倚

七點半逐（tak̍）家才會沓沓仔到位，無想著這的阿伯、阿姆，囡仔兄、囡仔姊

遮（tsiah）爾準時，這定著是「建國廣場」平常時辦活動，參加遊行、抗爭所

粒積的精神力量；台灣人若逐擺佮人相約，抑（iah）是參加活動，攏準時赴約，

毋知欲偌好咧！

罕得參加「建國廣場」的活動，雖罔看著幾个仔熟似面，毋閣我的個性閉sù，實在tshuē無人通相借問，當咧感覺無聊，拄好看著傅律師揹一枝放送頭，佇遐

廣播一寡注意事項；我共（kā）伯勛仔講來看坐佗一車，凊采行到一台遊覽車的

腹肚邊，tshuē頂懸（kuân）的名單，tshuē無五秒鐘就看著阮兩人的名排佇上尾

溜，誠拄好！阮無隨上車，佇外口開講、納涼，講一睏仔，想欲上車，peh起去

車頂一看，坐滿滿，kan-tann頂層頂頭到正爿兩个空位，已經無加位通選；等工

作人員代誌發落好勢，車駛起行，已經八點外矣。

車駛上高速公路，運將（ùn-tsiàng）大哥han-doo-luh捍（huānn）了不只

仔好勢，平穩向目的地起行，阮坐佇頂層頭到仔，視野上好，彼工天色清朗，沿

路的山色景緻看現現，車頂有設卡拉OK，沿路歌聲無停，時間咧過真緊，目一

nih落苗栗交流道，時間大約十點捅。

056 內面坐、免褪（thǹg）鞋 翠苓

明知影一杯閣（koh）一杯的茶米茶是預訂一个失眠暗暝的入門票，我嘛

是先啉（lim）才閣講。

無毋著（m̄-tio̍h），已經是恬啁啁的半暝，愛睏神誠實無欲（beh）來相tshuē。二、三十年來藏佇（tī）心肝底彼層代誌，予外口摻我仝（kāng）款睏袂（bē）去的彼隻狗佮（kah）貓吵一下，佇頭殼內底浮浮沉沉。彼隻貓佮狗仔，佇巷

仔底冤起來，大聲細聲。我想，兩个kám是支持無仝款的政黨，無、哪會冤kah遐（hiah）爾雄kài-kài？

會去想著彼層事志，愛對今仔日去虎尾講起，去到許居士兜，誠好禮講： 「內面坐，免褪（thǹg）鞋！」去到沈老師兜，嘛是閣（koh）聽著：「免褪！

免褪！……」，這句話，我捌（bat）偌爾仔數想有人對我按呢講咧！

佇我國小四年的歇熱，阿爸對台北轉（tńg）來庄跤（kha），講欲將阮規家

伙仔徙（suá）去台北tuà，我聽著一直哭，因為我毋甘離開庄跤。雖然叔伯阿嫂

共（kā）台北講kah ká-ná天堂hiah好耍（sńg），閣講阮厝兩个阿姊佮一个阿兄，

早就去佇台北食頭路矣。開學了我若閣去tuà學校，厝裡賰（tshun）阿母佮小妹

小弟三个人，一家伙仔散幾若位嘛毋是辦法，大人講的是有道理，毋閣我嘛是一

直哭，尾仔阿爸受氣矣，伊講：「你本底就tuà校舍，也無啥差啊！」我想講當

然嘛是有差，佇學校想厝的時陣，去想著一个生份的所在──台北，台北是hiah呢生疏，無一屑屑仔的感情，大人是袂（bē）了解阮小小年紀的心情！佇我開學

離開故鄉「柳樹湳」去學校彼一工開始，故鄉嘛行入我的夢中，當我心情鬱悴，

攏會想著故鄉的形影，想著故鄉的柳樹、花草，想著遐（hia）的人，遐的一切！

第一擺佇台北過年，無影像阿嫂所講的hiah好耍（sńg），台北的出外人攏

轉（tńg）去故鄉過年矣！平常時仔鬧熱滾滾的台北城，這个時陣煞冷冷清清，

顛倒比阮庄跤所在過年時閣較無鬧熱！

初一彼工，阿爸欲去頭家遐拜年，tshuā我同齊去，欲予我去見識都市的

光景，阿爸騎一台舊鐵馬，後座誠闊會當載貨，我坐佇後座，對（uì）租厝的石

牌仔騎到阿爸做工課的士林，路裡阿爸誠謹慎攢一盒餅做伴手。無偌久，阿爸鐵

馬停佇一座大花園的面頭前，對大門看入去，花園佔地誠闊，凡勢有阮學校hiah呢闊，莫怪需要倩（tshiànn）阿爸規年迵（thàng）天整理花園。遮（tsiah）爾大的花園，平常時仔阿爸的工課一定是袂（bē）少的！

057 行，咱轉（tńg）來去！ 柯伯榮

「行，咱轉（tńg）來去啦！」耳空邊飄入一絲仔小可破āng鼻老阿婆的聲音，

是隔壁桌牢友的阿母，一直扭著牢（lô）友的手，peh起peh落，吵欲倒轉去厝。

我佮（kah）阿母做伙越頭看過去。老阿婆有一phō白蒼蒼的頭毛，滿面皮

佮額頭攏是彎彎曲曲閣（koh）liap-liap的皺痕（jiâu-hûn），淺藍底、紅白透濫

直誓（tsuā） 的洋裝內底，包著一身荏（lám）弱的枝骨，硬扭著牢友高tshiâng的漢草。斟酌聽的對話，小可臆會出老阿婆是致著「老年痴呆症」，牢友摻一

位中年婦人人（hū-jîn-lâng）（看起來應該是牢友的阿姊），不斷咧安搭老阿婆。

監獄（kann-gak̍）舉辦「面對面懇親」活動，活動會場設佇（tī）禮堂，時

間是五月初，倚近母親節，大約有一百个受刑人申請通過參加。百外塊細塊桌仔

排滿滿，每一塊桌仔的四箍圍囥（khǹg）四條（liâu）椅仔，參加的受刑人佮家

屬（上濟三个人）圍tiàm桌仔墘，uān-nā 食監獄準備的糖仔餅、飲料，uān-nā 開講話仙。有笑聲，嘛有哭聲；有歡喜，嘛有怨慼；幾个閉思的囡仔活lìng-lìng閣好玄的目睭仁四界相來相去，幾个較手銃（tshiú-tshìng）的囡仔將禮堂當做tshit迌埕走來走去。

阿母就坐佇面頭前。入獄七冬矣，頭一擺毋免隔一重冰冷的玻璃窗仔遮

（tsiah）爾倚近佮伊見面。

本底伊是毋肯來，應該講是「無法度遮（tsiah）早來」。阿母欲（beh）來

一誓（tsuā）面會（biān-huē），著愛轉（tsuán）兩班公車，uì透早起床著準備

我自細漢上愛食的肉豉（sīnn）仔，一番勞苦了後，來到監獄都欲倚（uá）中晝

矣，有當時仔袂（bē）赴辦理會客登記，著愛孤單一个人佇「會客等候室」等到

下晡的頭一批面會，轉去到厝將近欲暗仔，換來的只有短短十五分鐘的見面，所

以我誠毋甘阿母來遮（tsia）看我。只是，難得一擺「面對面懇親」，有兩點鐘

久的時間通好好仔佮阿母話仙，我tsōng仔改變平常時「毋甘」的想法，報名參

加。佳哉大姊願意請假一點鐘駛車載阿母來，才會當佇規定的時間內－－早起九

點以前－－來到台南監獄。

「行，咱轉來去！」老阿婆一句足平常的話，勾出我囥（khǹg）佇心肝底

遙遠、熟似的記持。心神親像飄佇另外的世界，浮現佇腦海中的畫面，是一齣陳

（tîn）年烏白的電影──天拄拍殕（phú）光，大大細細的鐵馬、三輦車挨挨陣

陣，拚入去台南安平城隍（sîng-hông）廟埕的菜市仔，賣魚的、賣肉的、賣菜

的，一擔一擔頭殼lê-lê 準備一工生理的開市。較早來買菜的人，捾（kuānn）筊

薦仔（ka-tsì-á）、菜籃仔親像狗蟻鼻著芳蜜，uì四面八方（sù-bīn-pat-hong）箍

倚過來，賣的買的攏用喝的，人聲沖沖滾，有夠鬧熱。

058 十歲彼冬 王貞文（田嬰）

伊會記得的，十歲彼冬，有伊所袂（bē）了解的暗影，伊的心真沉重。

彼冬伊一直破病，看醫生，醫生tshuē無原因。伊一直倒佇（tī）病床，時常

咇咇掣（phih̍-phih̍-tshuah），不時咧頭殼疼。伊無法度去上課的日子，攏是孤

單一个人佇厝裡。媽媽去上班，爸爸佇別的城市食頭路。媽媽會時常走轉（tńg）來，摸伊的頭，問伊感覺按怎，問伊有想欲食啥物（mih）特別的物件無？有時

陣，媽媽會放曲盤（唱片）予伊聽，溫柔的夜曲會佇媽媽無閒的時，代替媽媽的

手，挲（so）伊的頭，予伊頭殼內的痛安靜落來。

有一擺，她的病真緊就好起來。彼擺，伊倒佇眠床peh袂起來的第二日，爸

爸雄雄轉來厝裡。爸爸笑伊是一个軟惜惜的尪仔，講欲（beh）唱笑詼的歌予伊

聽。

伊猶閣（koh）會記的這條笑詼的歌，雖然伊感覺這條歌其實真悲哀。

爸爸用吉他伴奏，唱講：

隔壁的老人過五十一歲， 送我一个大的紅龜粿， 送我一个大的紅龜粿， 想欲（beh）明仔早起提落去炊。 鳥鼠仔，鳥鼠仔愛食粿， 三更半暝，議決通過， 講欲偷食紅龜粿。

伊看著爸爸kik鳥鼠仔欲偷食粿的表情，就笑矣。一下笑，精神就來矣。伊

扭爸爸的手，窗外有厝鳥仔規陣佇咧tshit迌，伊聽著歡喜唧喳叫的聲，平安溫

暖佮（kah）快樂，予伊的頭殼無閣疼。

伊綴（tuè）爸爸唱兩遍「紅龜粿」，問講：「啥物（mih）叫做『議決通

過』？」

「就是大家開會決定一項代誌，若是對這項代誌大家攏表示贊成，抑（iah）是有大部份的人贊成，只有真少的人無贊成，就算是議決通過矣。這是民主。」

「是毋是有鳥鼠仔無贊成偷食紅龜粿？」伊會記得家己問這个問題。

爸爸到底按怎回答這个問題，伊已經袂記得啦。伊會記得爸爸後來有問伊：

「你kám有想過，紅龜粿是毋是歡喜予人食去？」

十幾冬來，伊猶閣會想著這兩个問題，不時嘛會編出新的答案。伊想講：有

良心的鳥鼠仔應該愛尊重紅龜粿的意見。何況紅龜粿毋是鳥鼠仔的。不而過，鳥

鼠仔的本性就是愛偷食，「良心」可能根本無佇鳥鼠仔的本性內底。鳥鼠仔的民

主，是只有為鳥鼠仔的利益，kám有可能去問紅龜粿的意見？想到這，伊就吐大

氣。

伊tsit-má已經會當了解彼時陣爸爸的心境。總是彼時伊kan-tann為著爸爸會

當平安佇伊的身軀邊，猶毋知通吐氣憂傷。伊彼時猶毋知伊所徛（khiā）起的島

嶼悲慘的命運，毋知阿公彼輩的人吞佇腹內的目屎。

伊佮（kah）同學仝款大聲唱「國歌」，每日早起排隊聽教訓。老總統死去

矣，每一个學生著結一塊黑布佇制服裡，閣要學唱紀念歌。

伊因為破病，無學著紀念歌，袂曉唱，驚予人笑，偷偷仔抄轉去厝裡學。爸

爸聽伊咧唱，笑伊唱死人調，伊足受氣，無愛佮爸爸講話。Kan-tann彼擺，伊受

氣，因為爸爸無了解伊佇學校的壓力。

伊的病是佇「紅龜粿」的歌聲佮笑聲中好的。毋知是因為快樂的氣氛，抑（iah）是因為爸爸轉來佇伊身邊的緣故？

真濟冬了後，有一擺，大人咧講起伊十歲彼冬的代誌，媽媽講：「這个囡仔

足奇怪，伊老爸若無佇厝，伊就破病，老爸若轉來，伊就好起來。」伊忽然間

有一个想法，伊的病可能佮爸爸無佇身邊有關係。不而過，爸爸自伊八歲起就去

別的城市食頭路，伊嘛毋捌（bat）感覺悲哀，伊毋是愛挾（kiap）人的囡仔。

十歲彼冬，除了破病以外，親像猶閣有濟濟霧霧的暗影，予伊滿心憂愁。

伊會記的佮媽媽坐火車去阿媽兜，媽媽無笑容嘛無講話。伊只好家己看風

景，唸講：「田田田田，牛，白翎鷥，田田田，路，田，厝，田，芎焦，田……」

媽媽佮阿嬤講話講足久，伊佇埕裡看一穗一穗囥（khǹg）佇遐咧曝的番麥。廳

內的大人沿路講話沿路吐大氣，伊無愛聽。有人àn田裡轉來，牽一隻牛欲轉去牛

稠。伊隨入去牛稠內，看牛恬恬咧食草。這是伊第一擺近近看牛。牛殕殕

（phú-phú）的身軀有一tah路糊糜，尾溜sut來sut去咧趕胡蠅。牛用溫柔的目睭

看伊，長長的角有一枝斷去。

佇暗暗的牛稠內，伊雄雄流目屎，家己嘛毋知是按怎伊彼時會流目屎？是長

途坐車的期間，媽媽面容的憂悶？抑（iah）是伊彼時已經知影這隻牛的命運矣？

熱天咧欲過的時，伊閣一擺徛（khiā）佇牛稠外，大驚啼哭。牛稠內空空，牛已

經予人牽去賣矣。阿舅無愛閣作田，換去工廠食頭路。牛破病，予伊去矣。

伊猶會記得伊心內彼款深深的疼。伊問講：「kám有人問牛，伊歡喜予人賣

去無？」大人攏無人欲喢伊的代誌。伊哭kah無聲，無人騙會恬。後來是阿媽坐

佇伊的身軀邊，共伊講天頂星的故事，有一粒星嘛是牛。就是牛郎的牛，伊一直

佇天頂陪伴牛郎。伊無閣啼哭啊，不而過佇心內猶受氣咧想：牛為人拖磨，人煞

毋免問一聲就共伊牽去。隔日伊又閣破病矣，倒佇阿媽的涼蓆頂，咇咇掣

（phī-phī-tshuah）。

059 金針花出牆來 胡民祥

六月下旬，厝埕的金針花開矣。北美洲的人叫伊是虎百合（Tiger Lilly），

花色金黃。金針花欉通常有一个人遐爾懸（kuân），尾溜分叉，大部份是雙（n̄g）叉，罕罕仔有三叉四叉的。一枝花枝有十五、六粒花莓（m̂），一日開一蕊，無

相爭，逐（tak̍）家照順序開。早起時仔開，暗頭仔謝。花若開盡，伊向金針花

欉申請退休，無閣（koh）領薪水，伊漸漸就焦（ta）黃去：啊花枝就完成任務

矣。

阮厝埕的金針花一排兩百尺長，金針花開kah滿厝埕，年年開到七月中。兩

百尺長的金針花園，有上千欉的款，十八冬前kan-tann三欉niā-niā，一欉是大學

的同窗送的，另外兩欉是對面的厝邊予阮的。一大片盛開的金針花園，對（uì）街路紲（suà）到車庫前的厝角，花海壯觀，蝴蝶會來採蜜，風若來，若像一陣

虎仔奔走過山坪。

金針花的花梗（kínn）長溜溜，尾溜抽花，一蕊一蕊笑微微；親像躼跤的媠

（suí）姑娘，人人一軀（su）草色的洋裝，頭戴金黃色的草笠仔，風一來柳腰

就搖kah婀娜多姿，風情萬種。

佇壁角的牆仔邊，也有零星（lân-san）的幾模（bôo）仔金針花，欲（beh）倚二十欉，逐欉攏是媠姑娘。

食過暗頓，踅（seh̍）來後埕。啊！金針花伸（tshun）過牆仔來。

厝壁擋路，金針花只好旋（suan）對壁外出去，親切咧招呼人。

金針花出牆來。磚壁擋伊生長的路，牆圍仔限制伊的空間，無出牆來，伊欲

（beh）按怎樣才好？敢通叫守（tsiú）佇牆圍仔內？浪費的青春？

金針花大大方方探出牆圍仔外，表姊妹紅杏若是出牆來，彼（he）就仝款有

理。

啊！一枝紅杏出牆來。深宅高牆內，禮教食人，紅杏早就應該愛出牆矣。

啊！一把蕃薯旋過溝。中國所在闊茫茫，無地（tè）趁食，蕃薯老早就過溝

來矣，獨立生湠（thuànn）。

060 紅藤 胡民祥

早起醒來，看出二樓的後窗。紅紫穌的光彩對（uì）青楓仔的枝葉射過來，

紫紅色彩食著早起日光的美糧，射出一款飽足的氣色，親像咧催我趕緊起床。

長衫長褲穿好勢，加一領夾克，無洗面，嘛無洗喙。開前門，踅（seh̍）到

後埕，專心來觀賞紅彩的真面目。一大片紫紅色掛滿碎葉樹的樹椏（ue），閣（koh）有的是吊佇半（puànn）空中，看起來是碎葉樹予人乞食趕廟公，地盤佮光彩攏

去予紫紅葉仔搶去。是何方的神葉佇半空中出現咧？我行落斜坡地，欲（beh）來查分明。行到一半，佇（tī）草木中，一隻鹿仔跳起來。顯然是受著我跤步聲

驚醒過來。一向，佇冬天時仔，鹿仔會來阮後埕過暝。原來，秋天嘛會來歇睏。

噢，閣一隻跳起來。兩隻做伴，一跳二跳，跳入去後埕的樹林內。

行到碎葉樹邊，看著一條野藤對（uì）樹頭旋出來，順樹身爬上樹尾去，藤

大約有半寸粗。「藤寄生仔」真趣味，共（kā）人樹枝伸展的空間佔去一大半，

閣對樹尾垂吊佇空中。年久月深，有一日垂落來地面、生根。這款本尊佮（kah）分身一體的本事，宛然是台灣榕（tshîng）仔樹的氣根仝款。

這欉藤葉仔是五片生做一簇，秋天展kah紅記記，染著豬肝色。入去厝內提

我的相機。九點十五分翕（hip）相存證起來。阮第二查某囝咧食早頓，今仔日

伊著愛去社區圖書館做工課（khang-khuè）。伊講我早起就無看見人，去佗位？

我應講：「去外口觀賞秋天的葉仔」。伊講：「葉仔猶未大變，有啥好看？」。

我強調講：「無毋著（m̄-tio̍h），多數猶閣青青。毋閣己經轉變的，真精彩呢，

你看，咱後埕樹林仔邊，一片紅藤。」我毋知伊是啥物（mih）藤，見若（nā）秋來，藤葉攏變kah紅紅紅，我ka號做紅藤。查某囝看過，講彼是Virginia Creeper。

查百科全書，冊裡寫講：「葉仔是五片一簇，秋來是火紅。」紅藤果然是 Virginia Creeper，紅藤閣予人叫做美國藤、五葉藤、搭樹藤。紅藤佇美國本土

四界生湠。五葉藤外觀親像是毒藤，不而過，毒藤是三葉一簇的。

秋天的葉仔主要的色彩有柑仔色、茄仔色、黃色、紅色、青色。逐（tak̍）款色彩閣有深淺，各色互相調配，色彩就變化多端。你若看電腦的銀幕，彩色的

設定會當上千上萬，秋天的樹林就是一个超大的銀幕。電腦不而過是高明的模仿

家，猶輸秋天五彩繽紛的山林（san-lîm）。

061 糖蔥佮（kah）枝仔冰

胡民祥

今仔日拜六，又閣（koh）是落雨的早起時。

今年春天雨水特別濟，熱天嘛是厚（kāu）雨，看來秋天嘛會厚雨水。

記持中，我的故鄉嘉南平原的熱天是雨（ú）期，雨濟，魚濟，水雞仔濟，

火金姑嘛真濟。

我的囡仔時代，猶原是農業社會的台灣，民風純樸。佇（tī）南台灣，熱

天雨期有兩款真予我懷念的消遣，彼就是：抽糖蔥（tshang）佮（kah）食枝仔

冰。

抽糖蔥是大人囡仔攏愛的活動，袂（bē）輸冬尾時仔起窯炕蕃薯。大人燃

（hiânn）糖水，共（kā）糖水熬（gô）kah變做厚厚的糖漿，用手會使提起來；

糖漿厚厚若像哺過的樹奶糖，會當抽長。趁燒共糖漿抽kah長長，才閣對拗

（áu）；閣抽hoo長長，才閣對半拗。抽、拗閣抽、拗，相連紲重覆落去。抽

佮拗的過程中，共空氣包入去糖漿內。糖漿漸漸冷去，失去彈（tuânn）性。所

以著愛佇變冷進前，共糖漿抽做一條長長長，像大頭姆遐（hiah）粗的糖條。

用菜刀斬做差不多一寸長、若像青蔥仔頭，白晰晰（siak-siak）。糖蔥比青蔥，

白蔥蔥；糖蔥甜甜，青蔥薟薟（hiam-hiam）；大人囡仔愛糖蔥，大人嘛愛青

蔥滲魚丸仔湯。

抽糖漿的時，愛準備一張厚紙，紙頂撒（sám）一tîng蕃薯粉、太白粉抑（iah）是麵粉。糖漿粘（liâm）手，所以愛隨時kō粉，才袂粘手。

大人抽糖蔥，囡仔邊仔看。糖蔥斬出來，人人有份，大大細細歡歡喜喜。

抽糖蔥的高手抽出來的糖蔥脆脆，秘訣是包空氣。糖蔥有的是家己抽，市面嘛

有咧賣。台灣經濟起飛了後，商業糖仔百百款，tsit-má大概無用手抽的糖蔥矣。

其實抽糖蔥是一款手藝，有值得保留。若落雨天攏會想起熱天雨期中的台灣，

三、四十年前抽糖蔥的日子。

雨期的熱天，無雨的空縫，有一款行業，就是騎跤（kha）踏車的枝仔冰

販仔。枝仔冰販仔一个莊頭騎過一个莊頭，賣枝仔冰。囡仔的耳孔特別利（lāi），枝仔冰販仔猶未到，猶原佇真遠的所在，猴囡仔己經聽著枝仔冰的叫賣聲。

莊跤囡仔無銀角仔，欲（beh）按怎去買枝仔冰？喙瀾流袂止，自然就有辦

法。冰枝販仔有兩个箱仔，一个囥（kǹg）冰枝，一个囥蕃薯。

冰枝販仔看準農村家家攏有蕃薯，枝仔冰換蕃薯，逐个歡喜；囡仔有冰通

止喙焦，賣枝仔冰的趁著大條蕃薯。相信收蕃薯比收銀角仔閣較有利純。

062 雜菜園 陳廷宣

讀大學了後，我開始「拈花惹草（華語）」，對花草真有興趣。自彼當陣開

始，我心肝穎仔（ínn-á）一直有一个願望，想欲（beh）愛有一座家己的花園。

這个願望對出外讀冊的我來講是真譀（hàm）古的代誌，散赤的大學生，共（kā）人稅厝做厝跤（kha），有一位仔通跔（ku）就真好矣，哪閣（koh）有通起一

座花園，講「bàng-kah（漫畫）」的較緊。

山袂（bē）轉（tńg）路轉；啊若路袂轉咧？頭腦捎（sa）來轉啊！佇（tī）財力佮（kah）空間袂拄好的情形下，嘛賰（tshun）這步通行啊！爛田凖路，犯

勢愈行愈大步嘛無的確！無試看咧哪會知！

共彼台拍報告、聽歌用的舊電腦整理理咧，該刣、該敨（tháu）的雜草仔、

害蟲攏盡掃。本底是一片拋荒的田地，我用一睏工，共伊一坵一坵分予伊清楚。

佇這个「80G」的田園裡，有電影館，愛唱「卡拉OK」我嘛有攢（tshuân）。

啥？無愛唱歌，愛聽歌噢！免驚，看是欲葉啟田唱的「山頂的烏狗兄」抑（iah）是「余天」唱的「榕樹下」，佇遮攏真利便。一壟（lîng）一壟的thôo壟我pê齊全（tsiâu-tsn̂g）矣，菜瓜架仔、苦瓜棚，嘛攏搭好矣！閣再來就賰（tshun）種

的工夫囉！

上忝（thiám）的就是這步啦！花草我是真愛，毋閣論真欲做一个園丁實在

是無簡單呢。人講路是問出來的，我三tshuē四問人。好佳哉，這寡社會菜園藝

術大學出業的博士博真熱情，我請教一項，報三項予我捌（bat），完全無khàm步。

我uì簡單的野草開始熟似起，漸漸，我共一欉一欉徙（suá ）來我的花園，

予佇遮（tsia）生湠（thuànn）。會共人粘的赤查某（草名）就是按呢來到我

的花園的啦！毋通嫌伊gâu粘人，顧人怨呢！彼段酸甘蜜甜的戀愛故事是uì伊開

始的噢。沓沓仔（tau̍h-tau̍h-á）徙栽，彼日我無張持煞驚著，我的花園毋但（m̄-nā）是有花草、樹仔佮青菜，連水果嘛有噢！

除了徙栽，下（hē）感情嘛真要緊neh！這是我彼段出走山城的時，赤跤（kha） nì-sàng共我千交代萬吩咐的。伊講做農的無撇（phiat）步啦！講破毋值三sián錢，若是下真情落去共栽，免下肥，果子嘛會甜，花是比啥（siánn）都較媠（suí）！感謝上天賜我這段出走的日子，這段日子是我的花園上kài營養的肥底，人講馬

無險草袂肥，我講，若無出走，我園裡的花草會「àu-tsuh（日語，出局之意）」。

若無彼段日子，哪有通予我坐（tshē）清心性。哪有通予我想起我彼个愛炊粿的

阿媽、佮我無緣的規世人種醃瓜的阿公咧！

我家己先褒較免驚臭臊（tsho）。三不五時朋友會問我講：我園裡的花、菜

佮水果，我佮意（kah-ì）佗一項？見擺我攏嘛真āng聲共應講：「攏是我的心

肝仔囝，我攏佮意啦！」我想是按呢啦，我用真情佮盤撋（nuá），看著園裡

的花草佮水果有人欣賞，我心肝穎（ínn）仔是甜甜甜噢！

講遮濟（tsiah-tsē），煞袂記得共恁紹介我花園的名，這座花園花草、水果

攏有，親像一碗雜菜麵仝款。所以，簡單號做雜菜園啦！

雜菜園猶咧湠（thuànn）根咧！總有一日，「80G」的空間會予花草拋滿。

彼時若到，才閣（koh）買一粒山頭來鬥（tàu）。

當然囉！我這个園丁真歡迎逐（tak̍）家三不五時來雜菜園行行咧！聽歌、唱

歌看花草。行忝（thiám）矣，免驚！涼亭仔跤（kha）歇喘咧，我有攢（tshuân）青草仔茶欲予恁止喙焦（ta）neh。無，嘛有苦瓜露來降火氣咧。

歡迎恁來罔行罔看，園丁我誠（tsiânn）共恁邀請。園丁我別項無，慷慨第

一。來雜菜園，看你是欲看花草，樹仔，抑（iah）是欲（beh）食果子、青菜，

只要園丁穡頭較冗（līng），園丁攏會寫予你！

063 偷挽菝仔（bán-pat̍-á） 如雲

豬牢內的豬咧食潘（phun）；一直吞、一直吞，親像誠好食款。阮希望

趕緊大隻，通好賣錢來買物件。佇（tī）thôo埆（kak）厝的壁邊，阮攏毋敢出

聲，只是恬恬仔看。阮心內的向（ǹg）望，豬仔kám會知？

「啊是徛（khiā）tiàm遐創啥？緊去飼鴨啦！」阿母拄好對灶跤（kha）行出

來；看著阮放學轉（tńg）來矣！就吩咐阮著愛去做每工攏著愛做的工課。

「好啦！」

共（kā）冊包囥（khǹg）佇房間內的眠床頂，阮就緊去灶跤提凊糜

（tshìn-muê），閣（koh）去厝外口的樹仔跤tshuē布袋，捧（phóng）一寡仔

粗糠摻落去攪攪（kiáu-kiáu）咧，才捾（kuānn）去魚塭仔邊的鴨寮仔，倒予鴨

咪仔食。

鴨飼好；就去魚塭仔邊洗桶仔。洗清氣，阮就規个人仆（phak ）tiàm岸邊；

伸手摸岸邊的石頭，將一粒閣一粒牢（tiâu）佇石頂的石螺叮叮咚咚tàn入去桶

仔內。差不多摸有半桶滇（tīnn），阮就徛起來將衫仔褲拌（puānn）予伊清氣，

紲落去做另外一項代誌。

魚塭仔邊有一間低（kē）厝仔，阮躡（liap）跤步行到厝後。向（ànn）落

去tshuē頂工囥佇水底的破魚網仔，阮沓沓（tau̍h-tau̍h）仔共伊提起來。牢佇魚

網內的吳郭魚一直跳、一直跳，共阮的衫仔褲噴kah澹（tâ）糊糊，阮真細膩（sè-jī）共伊剝（pak）開，共魚佮（kah）石螺囥（khǹg）做伙。

「小朋友！妳在做什麼？（華語）」窗仔口傳來老芋仔的聲。阮雄雄狂狂共

魚網仔閣擲落去水底，看著老芋仔對倒爿壁邊行來，阮水桶捾咧，三步做兩步緊

行對正爿（pîng）去。予人倩（tshiànn）顧魚塭仔的老芋仔並無jiok來，阮覕（bih）佇樹仔跤（kha）一直喘大氣。

樹仔邊有一間好額 （giah̍）人的大瓦厝。牆圍仔內有種足濟菝仔欉，一欉

一欉攏比牆圍仔較懸（kuân）。一粒一粒黃閣大粒的菝仔佇樹仔尾綴（tuè）風

輕輕仔咧搖，阮的跤步無張持（tiunn-tî）煞一步一步行倚（uá）去鐵門邊。對

門縫看入去，頭家、頭家娘的烏頭仔車猶未（iáu-buē）轉（tńg）來，讀國中的

後生、查某囝佮（kah）鐵馬嘛攏無看見影，kan-na八十外歲的老頭家媽，一个

人孤單坐佇大瓦厝內的the椅頂咧歇（hioh）睏。

這欉幾若十年的榕仔，阮三不五時著peh起去面頂佮弟弟妹妹耍（sńg）覕

相tshuē（bih-sio-tshuē）。今仔日阮閣peh起去面頂，閣順伊的勢peh來到樹仔

尾溜，雙跤踏佇好額人的圍牆仔頂。越（uat̍）頭四界看，四邊攏無人影，阮伸

手共兩粒大又閣黃的菝仔挽落來，趕緊跳落去thôo跤，走離開現場。

紅心的菝仔甜粅粅（but-but）；阮是一喙紲（suà）一喙。覕（bih）佇派

出所的牆圍仔邊，阮那（ná）食那看窗仔門內底的警察大人咧辦公。無偌久的時

間，菝仔就已經食了了囉！連菝仔籽嘛無留。看著警察大人並無出來掠我，應該

是猶未予人發現。阮提重khuâinn-khuâinn的桶仔，那行那對厝裡轉去。

064 永久地址 林央敏

有一段日子，我定定愛填表，寫個人的一寡基本資料，其中有一格叫做「永

久地址」；有時熟似新「朋友」，會提著的名誌（mè-tsih），一般的（tik̍）我攏轉（tńg）去厝裡了後，欲（beh）替遮（tsia）个新朋友tshuē一个適當的位

共（kā）伊「歸檔」的時陣，才會詳細看名誌的本文，我發現有的人除了「現在

住址」抑（iah）是「連絡地址」以外，嘛猶有一个「永久地址」。 這个名稱捌

引起我的感慨，到底啥物（mih）所在才是一个人的永久地址呢﹖

細漢的時陣，尤其佇嘉南平原的農村大漢的，我毋捌想過一个人會有兩个以

上的地址，我攏（lóng）以為父母生我、飼我佮晟（tshiânn）我大漢的庄頭，

就是我的「永久」，因為歷代祖宗攏佇遐生根落葉，逐个安土重遷，到今仔日我

的父老親情（tshin-tsiânn）猶擱tuà佇遐。大漢以後，離鄉背井，出外趁食，uì流浪到徛（khiā）家，漸漸我發覺家己也有三个聽好使用的「連絡地址」，其中父

母公祖所tuà的所在應該就是「永久地址」啦。

但是彼个「永久地址」並無比今仔這个「臨時地址」較永久，因為佇最近這

十五年中間，我彼个「永久地址」的「內容」已經變更兩擺，聽講閣（koh）無

偌久，故鄉的地址猶會閣重排，至少這陣我就先知影明年夏秋之際，阮老爸老母

的新農舍落成了後，這个「永久地址」就愛綴咧「搬厝」。毋閣我這个「臨時地

址」煞一tuà就十五冬，而且內外一致毋捌（bat）變過，按呢看起來，「臨時」

煞比「永久」閣較永久。

地址是活的，會振動，會隨著地皮的開拓、村鎮的發展變遷變樣，甚至會加

長大漢，「地址」嘛可能會予人紥（tsah）咧走，親像一生攏咧漂浪的流浪者，

tuà無定著，地址就綴伊換來換去，所以像古早人所講的「太平基址千年永」的

地址，佇（tī）今仔日恐驚已經無矣。啊若「永久」佮（kah）「臨時」只不過

是相對的爾爾（niā-niā），有人將「臨時」tuà kah變「永久」，嘛有人計劃中

的「永久」，無疑誤煞縮短變做「臨時」，閣較有人自底就毋捌有「永久地址」

過。

地址一旦真正永久，表示這个地址已經歲壽該終矣，一个死去的地址對人類

來講嘛失去意義囉，親像死人的墓壙；就準講墓仔嘛無彼號永久的！

按呢啥物（mih）是「永久地址」呢﹖我想來想去，終其尾發現彼是一種佮

地根相連接的感情、是人佮土地的肚臍帶。這份感情予人感覺有彼个「不如歸去」

抑（iah）是「落葉歸根」的所在。所以我想，逐（tak̍）个人攏有一个「永久地

址」，就是毋用，也會留tiàm心內，久久長長。

065 落山風佮（kah）月琴 黃瓊儀

佇（tī）恆春有流傳一句俗語講： 「 恆春有三怪，落山風、思想起

（sū-siang-ki）、檳榔。」 對這句俗語就共（kā）恆春特殊的風土人情講kah一清二楚。咱定定咧講「風土」、「風物」，若對恆春來講，「風土」 佮（kah）「風物」是真正對風引起的，「落山風」是kan-tann佇恆春才有的特色，無論伊

是屬佇自然景色的風土風物，抑（iah）是歸屬佇咧人文的風俗民情。

每一年的十月紲（suà）到隔轉（tńg）年的四月份，佇恆春有半冬外的時間，

是落山風的季節，風力真強，每一秒有tang時閣（koh）超過二十公尺 ，親像一

个輕度的風颱仝款。「落山風」佮恆春的地形有密切的關係。中央山脈對楓（hong）港開始勻勻（ûn-ûn）仔變成山崙仔，東北季風的冷空氣才會使搧（siàn）過遮

个山崙直接對恆春落來，百外年來，在地人攏共伊叫做「落山風」。「落山風」

對在地的環境有真大的影響，透風的時，人、車就徛（khiā）予在，若無是會予

搧（siàn）落海去，逐（tak̍）口灶的窗仔門攏關牢牢（tiâu-tiâu），街仔路攏走

kah無看見人影，佇農業方面，這時陣的果子嘛無才調結果，每一欉樹仔攏予伊

吹kah連樹葉都烏焦（oo-ta）去，離離落落、東倒西歪。一九八七年的十一月廿

九，是有史以來，透風上大的一擺，一秒大約有三十七公尺，彼（hit）當時，

電火柱予風吹倒，無水閣無電，有七成的農作物焦（ta）死去，損失真嚴重。「 落山風」予恆春ká-ná攏是無好的影響，毋過，tuà佇恆春的在地人，早就認份佮伊

做伙鬥陣生活，規氣利用「風」來種蔥頭佮瓊麻，枋山（pang-suann）、車城佮

恆春三鄉鎮所種的蔥頭，總面積佔台灣全島的百分之九十七，瓊麻嘛因為恆春的

落山風佮好天的日頭，上加（ke）兩工，就會當成做成品。恆春人共「落山風」

看準是恆春三大奇之一，閣利用天公伯仔賞賜予這个天然的資源，廢物利用，

用落山風配合鈴giang仔，叮叮噹噹，逐口灶的門跤（kha）口，攏掛一捾（kuānn）風鈴，頂頭寫「鈴響平安，年年有餘」，予人看著真感心，「落山風」也彌補原

底佇寒天較清冷的觀光人潮。

佇台灣，若講著Holo民謠，就會想著恆春，恆春因為地理的環境，較無佮

外口來往，猶保留著Holo民謠上原始的本色。佇恆春民謠內底，「思想起」，

也有人共伊號做「思雙枝」，是上kài有名聲的，無論查poo查某、大大細細攏會

曉唱幾句仔！已經過身的陳達先生用伊的歌聲佮伊手內彼枝月琴，予這首原底

kan-tann流傳佇恆春的「思雙枝」成做通人知影的Holo民歌。Holo人唱民謠，

有時陣是毋免樂器伴奏的，有時陣嘛會用簡單的樂器，上捷（tsiap̍）用的就是

月琴佮絃仔，「月琴」佇中國已經有真久的歷史，佇晉朝的時代，民間就開始流

行，因為形體親像圓圓的月娘，才號做「月琴」，演奏的時陣，倒手tshih̍絃、

正手提片仔，彈出來的聲音清脆閣好聽。恆春鎮大光里是陳達老先生的故鄉，為

著欲（beh）保存恆春民謠，大光國小嘛教囡仔彈月琴、唱民謠，一代一代傳唱

落去。

「落山風」予堅強的恆春人認份，uì無奈到接受，用月琴伴奏唱恆春的民謠，

安慰的心靈，這兩項是恆春人的文化，也會使講是的驕傲。

066 故鄉的láu仔 張志成

阮的故鄉佇（tī）台南佳里，這个地名恐驚仔無幾个人知影。佳里是小所在，高

速公路、縱貫（tshiòng-kuàn）公路佮鐵路攏無對遐經過，人口嘛無真濟，差不多五

萬外，若是比台北附近的一寡鄉鎮市，是輸人有較濟。

佳里並無啥物（mih）名產，佇台南縣內底，無算一个真有特色的鄉鎮。佳里的

農業無比別人較發達，毋閣遮（tsia）有出一種其他三十鄉鎮市種袂（bē）起來的，

就是láu仔。

Láu藤這種植物（sit̍-bu̍t）對一般人來講可能較生疏，伊大部分攏用佇檳榔內底；

佳里是當時開始種láu仔的，無人知影。佳里這个所在，較早是平埔族的大本營，有

可能佇彼个時陣就有種檳榔；若有檳榔，嘛差不多就有láu仔矣。嘛有人講，láu仔是

鄭成功來台灣了後，台灣氣候澹濕（tâm-sip），士兵有水土袂合的困擾，無意中發

現láu仔會使預防傳染病，才開始種作的。毋管按怎講，第一欉láu仔是佇阮阿公、抑

（iah）是阮阿公的阿公出世進前就存在矣。

佇較早，佳里的老人家己種檳榔，抑（iah）是家己包檳榔的滿滿是。包檳榔會

用著伊的花、根佮（kah）葉。共（kā）檳榔剖開了後，有人共láu花抑（iah）是根

的切片包佇檳榔內底，嘛有人佇規粒檳榔外口包一片láu葉仔。無仝材料，氣味嘛無

仝，毋閣（koh），辛味（hiam-bī）仝款。遮（tsia）个物件嘛攏是ùi仝一種植物來

的。你若行過láu仔園，就會鼻著láu仔彼種誠特殊的氣味，彼種氣味，講芳嘛毋是，

臭嘛毋是，橫直鼻一擺就知矣。

Láu仔這種物件足奇怪，別个鄉鎮種袂起來，kan-tann佳里有法度種，看會著的

所在，攏種佇佳里本庄附近，親像三五甲、菜寮、東勢角。故鄉佳里的láu仔，煞變

做離鄉遊子回鄉的路箭，逐（tak̍）改坐車轉（tńg）去故鄉，見若看著láu仔欉，就會

共（kā）家己講：「佳里到矣！佳里到矣！」

考牢（tiâu）大學了後，我就離開故鄉出外做流浪人，罕得轉（tńg）去。一个人

佇台北，上想欲看著的，毋是故鄉的溪、牛車路，嘛毋是故鄉的人，是láu仔園。逐

个所在攏有人、有路、有溪，毋閣我會使真驕傲講，故鄉內底有一項上有特色的，彼

就是láu仔。

誠久無轉（tńg）去佳里矣，毋知láu仔園敢猶佇咧？希望無拋荒去。轉去了後，

希望看著的毋是規坵的菅芒花，希望故鄉猶是原來的故鄉。

067 懷念的播音員 廖寶慧

「雖然你佮（kap）我，每日佇（tī）空中相會，因為你溫……」逐（tak̍）擺若

聽著這首歌曲，就想起細漢的時陣，相搶聽收音機的代誌；較早阮兜無講偌富裕，厝

內底無電視通看，聽收音機放送是阮一家伙上愛的議量（gī-niū），毋管是佇大廳做

手工、佇灶跤（kha）煮食，抑（iah）是佇大埕曝粟（tshik）仔、佇田裡作穡（sit），

攏嘛是這台收音機咧陪阮。

細漢的時陣，阮阿母上愛聽歌仔戲、阿爸是布袋戲，啊我是輕音樂佮（kap）流

行歌仔；有時三个人會相搶……；閣（koh）無偌久，阿爸家己去買一台細台的電晶

體收音機，結（kat）佇伊的褲頭來聽伊佮意（kah-ì）的布袋戲，就按呢，阿爸一直

到今（tann）規十冬，攏無閣改變過。

會記得彼時，阮攏有固定聽彼幾个播音員的節目，親像國聲廣播電台的林安娜小

姐、中廣台中台的文華佮文平……；這幾位播音員的聲音到今（tann）攏猶牢佇我的

頭殼內，千（sian）撥都撥袂（bē）離。

少年人有「偶像（ngóo-siōng）崇拜」，我細漢的時嘛有；現時的歌星欲（beh）辦簽唱會，往過無這種齣（tshut） 頭，就kan-tann共（kā）印刷好的簽名像囥（khǹg）tiàm電台，央播音員送予聽眾朋友，所以攏愛附有貼回郵的批囊（lông） 去電台討。

我細漢的時陣所聽的歌，親像陳芬蘭的「孤女的願望」、郭金發的「燒肉粽」、

抑（iah）是望春風、月夜愁……的老歌，到今（tann）阮嘛攏足愛聽，有時陣下班

轉（tńg）來厝裡，我嘛會拍開收音機聽老歌的節目，懷念著播音員的聲音、想一寡

細漢彼時陣的代誌。

068 輕聲細說講諺語 陳憲國

全世界各種語言，攏有伊的諺語，伊是某一个語言族群文化的結晶。講著台語的

諺語，是非常豐富的；咱對日常生活上來講起：

無論是新抑（iah）是舊的台灣人，攏是敬「天」、敬「神」的族群，所以古早

人共（kā）咱講：「一枝草，一點露」、「天無絕人的生路」、「好心就有好報」；

閣（koh）講：「人飼人一枝骨，天飼人肥雋雋（tsut-tsut）」、「人咧做、天咧看」、

「舉（giah̍）頭三尺有神明」、叫人著愛做好事，毋通做歹事。所以嘛講「天公疼戇

人」、「人欲（beh）害人天毋肯，天欲害人佇（tī）眼前（tsîng）」……。

毋閣，實際上無一定是按呢，所以講：「做天亦袂（bē）得中（tìng）眾人意」，

有時陣是：「好心的倒咧餓，歹心的戴王帽」、「好心的予雷唚（tsim）」、「好心

的予雷拍 ，歹心的食雷肉」、「好心好行，無衫通穿；做惡做毒，騎馬轆硞（lo̍k-kho̍k）。」

這款歹人會受人詈（lé），按怎詈？詈講：「你歹心烏漉肚，欲死著初一十五，欲扛

去埋拄著風颱雨，欲抾骨閣tshuē無路……。」

雖然是按呢講，毋閣嘛有叫人毋通迷信，所以講：「佛食扛、人食妝」，佛若無

人扛就無神，人若無妝，就較無好看相。「問神明就有毋著（m̄-tio̍h），看醫生著愛

食藥」，無事袂去問神，看醫生一定就有提藥。嘛有講：「算命仔喙，糊蛻蛻

（hôo-luì-luì）」，真濟算命仙仔，鐵喙直斷的「命相者」，連家己的命都算袂（bē）準，閣有人會相信，所以才有人講「家己揹（phāinn）黃金，閣欲（beh） 替別人

看風水。」開新台幣（pè）四百外萬的無彩錢。

講著天地無常，「千算萬算，毋值得天一劃」、一下地動，就山崩地裂；人生在

世，「歹竹會出好筍，好竹嘛會出痀碖（ku-lún）」，生長環境嘛無好，好竹嘛會生

出奇形怪狀的竹仔；閣（koh）有講：「有時星光，有時月明」、人生是「爽勢（sáng-sè） 無落衰的久」，所以講「人生有起有落」，若拄著天年，「喝（huah） 水會堅凍」、

「衝甲掠袂牢」，若拄著落衰的時陣，人講：「人若衰，種匏仔生菜瓜」、閣講「倚

山山崩，倚壁壁倒，倚豬椆死豬母」，彼就有夠衰潲（sue-siâu）的；所以勸人「好

天著存（tshûn）雨來糧」。講著做人的道理，叫人毋通傷絕（siunn tsuat̍）。人講

事事項項攏是：「有一好就有一睚（gâi），無兩好相排」、人是「媠（suí），媠無

十全（tsap̍-tsn̂g），bái，bái無交圇（ka-nn̂g）」；做人做事，著愛「一時風駛一時

船」，有時是「順風捒（sak）倒牆」；毋閣「誅（tu）風著愛駛斜帆」，硬誅是無

路用。有時「順風毋通駛盡帆」、叫人著愛留後步，「一丈槌著愛留三尺後」；毋通

食人傷（siunn）夠；有人是「食銅食鐵，閣食kah a-lú-mih（鋁）；有毛的食甲棕蓑

（sui），無毛的食甲秤錘；有跤（kha）的食kah樓梯，無跤的食kah桌櫃」；著愛留

一个樓梯予人落來。因為是「三年一閏，好歹照輪」、「海水闊闊，船頭船尾，相拄

嘛會著」，「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看」。做人著愛「飲水思源頭，食果子拜樹頭」，

毋通「粒仔堅疕（phí）就袂記得痛」、「過嚨喉就毋知燒」、「落水叫三界，上（tsiūnn）水叫無tāi」，這款「船過水無痕」，忘恩負義（好了瘡疤忘了痛）就真無應該。

人生在世，食上大，所以咱講：「先顧腹肚，才顧佛祖」、「食飯皇帝大」；但

是千萬毋通親像目前的少年人，大學一出業，tshuē頭路的條件講是愛「食清、睏宮

（king）」、人清閒」（錢多事少離家近，位高權重責任輕，數錢數到手抽筋，睡覺

睡到自然醒），咱台語講：「骨力食，貧惰做」、「食欲好，做欲輕可」、「未食嫌

肚空，食飽嫌肚重」、抑（iah）是「未食全步數，食飽無半步」；「食飯用碗公，

做工課閃西風」、「食飯親像武松拍虎，做工課親像桃花過渡。」著愛知影：「趁食、

趁食，無趁無通食」、「食人一斤，也著還人四兩」、「食是福，做是祿」、「有食

有行氣，有燒香有保庇」表示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069 雨水 闕杏芬

一陣雨沃（ak）落來，雨水佇thôo跤（kha）賴賴趖（luā-luā-sô），日頭共（kā）伊曝，風共伊歕（pûn），伊變做水氣走去天頂尾溜。

一陣雨沃落來，雨水跳入去溪仔底，伊煞共溪仔當做膨床，sìm來sìm去。溪仔烏

心腸，共伊騙講欲tshuā伊去tshit迌，煞共伊賣予大海做新婦仔。

一陣雨沃落來，雨水走去窟頭山跙溜籠（tshū-liu-lông），山頂的thôo砂無依無

倚（uá），也綴（tuè）伊咧耍（sńg）。跙kah厝邊的厝倒去，路裡的橋斷去，窟

頭山也敧（khi）一爿。囡仔兄看著，驚一趒，大人看著，幌頭吐大氣。才知影代

誌大條矣，真見笑。

一陣雨沃落來，雨水傱（tsông）入去菁仔欉跤，菁仔欉想欲（beh）留伊過暝，

毋閣（koh）伊的厝傷（siunn）狹，kan-tann會當予一屑屑仔雨水tuà。無可奈何，

雨水衝入去山跤（kha），共（kā）平垟變做泅水池。

一陣雨沃落來，雨水潑入去樹林內，樹根收伊做契囝，雨水有岫（siū）通歇，

毋免四界流浪，嘛袂（bē）去做歹tāi，共（kā）人損蕩（sńg-tn̄g）。就按呢，山頂

的草木有水通食，山跤的人嘛有水通啉（lim）。

樹林是雨水的故鄉！

070 甘甜的「美麗」 陳豐惠

毋知為啥物（mih），「美麗」甘甜的笑容定定佇（tī）頭殼內踅（seh̍）來踅去，

無法度拊（hú），嘛無法度趕……。

會記得舊年春天，彼（he）「後母面」的氣候予人心情浮浮，為著一場演唱會，

我共（kā）歌仔冊紥咧，欲（beh）行入巷仔內一間美容院，準備uān-nā予人Siat-tooh（SET），uān-nā暗念歌詞。當我滿腹心事入去「巧麗」，「勞駕」的喝聲予一陣坐

佇壁角咧講細聲話的查某囡仔攏舉頭向我看，其中一个面肉烏金烏金、目睭大大蕊、

喙齒白晰晰（sih-sih）的，搶tāi先走來我頭前，笑咪咪共（kā）椅仔撨（tshiâu）好

勢請我坐落去，閣（koh）趕緊漛（thîn）一杯茶米茶，提上新的「獨家報導」週刊

予我，伊的動作扭掠（liú-liah̍），我猶袂（bē）赴反應，伊就攏攢（tshuân）好矣。

「您有自備洗髮精嗎？」我搖頭，開始咧臆伊是佗一族的原住民？Bunun？Tayal？Paiwan？我毋敢問。伊肥軟的手佇我的肩胛頭、頷頸、尻脊骿出力振（tín）動，uān-nā「掠龍」uān-nā輕聲細說問我：「第一次來啊？會不會太大力？」我想欲斟酌看伊的

五官，趁伊越（uat̍）頭佮（kap）隔壁的「小妹」開講的時，偷看鏡內的伊。罕得看

著媠（suí）kah遮（tsiah）齊勻（tsiâu-ûn）的查某囡仔！皮膚烏，毋閣誠幼秀，目

睭大蕊毋閣毋是thóo-thóo彼款的，鼻骨直直毋閣（koh）毋是像阿tok仔按呢，喙唇

閣若真清氣的花蕊，有自然的粉紅仔色，目眉粗毋閣袂感覺野氣，兩旁喙phué飽閣圓，

喙齒是健康的白，笑的時，目睭bui-bui像星，小可有酒窟仔……我憨憨相鏡，耳空聽

著伊用伊的母語咧佮隔壁「小妹」講話，毋知講啥，兩人煞咧笑，我趕緊ànn頭假影

咧反（píng）雜誌，久久毋敢舉頭。欲沖水的時，伊問我等一下欲予幾號吹，我請伊

替我選，伊喝一聲：「二號勞點」，閣來真細膩替我沖頭鬃，沖了共頭鬃拵（tsūn）kah滴水，才用焦面巾包起來按呢，伊的工課算完成矣。二號設計師猶未過來，伊倚

來我的邊仔，輕輕仔共我講：「我是十五號美麗，以後要來找我喔！」我一直揕（tìm）

頭，伊笑kah予我無想欲離開。

自彼擺以後，我攏固定佇（tī）這間「巧麗」洗頭，除了「美麗」以外，猶閣有

幾若个原住民少女，攏是洗頭的，一陣做伙定定用的母語開講，有時uān-nā若共人

客洗頭，uān-nā綴La-ji-ooh（RADIO）的Melody哼（hainn）「劉德華」、「張學友

」的歌。我猶是較注意「美麗」的形影，可能是伊滿面笑容閣（koh）愛大聲講話，

其他的較恬，面容較暗淡。沓沓仔（tau̍h-tau̍h-á），知影這陣原住民查某囡仔攏是中

壢一間高職的學生，因為建教合作才來遮（tsia）實習，洗一粒頭趁三十箍，一學期

佇學校，後一學期就來上班。尾仔捌聽「美麗」講起的底薪是三千箍，若洗較濟粒

頭，閣（koh）無予頭家娘扣錢，大約一個月會當領九千箍，tuà是tuà宿舍，食是食

便當，頭家娘有足濟規定誠嚴──「美麗」青春未成年的面頂有小可怨嘆，伊講伊逐

（tak̍）工徛（khiā）十二點鐘真忝（thiám），手有時洗頭洗kah破皮，店內欠人，

頭家娘毋予歇假……。

遮（tsia）个對花蓮、台東來西岸繁華都市拍拚的原住民少女，對家己的未來有

啥款的拍算咧？問「美麗」，伊講，畢業轉（tńg）去故鄉紅葉歇幾工仔就欲閣來台

北。佇（tī）故鄉，環境誠好，毋閣無發展，伊無可能長期tuà遐。問伊以後想欲創啥，

伊嘛毋知，kan-tann講洗頭趁的錢傷（siunn）少，無夠用，愛換頭路。伊另外一个

同學嘛是「Taroko」的，講想欲去應徵二十四小時的超商店員，上無會當趁萬外至兩

萬。

聽二號設計師講，「美麗」hông退學，無畢業，定定無睏宿舍，走去男朋友遐

過暝，愛耍（sńg），定欲請假……。彼个看來誠khiàng跤的頭家娘ká-ná掠伊無法。

講的，我囥（khǹg）佇心肝底，有強烈的罪惡感予我替煩惱，煩惱迷失佇夜都

市無看見日頭的角落，煩惱茫茫渺渺予人拐去；「漢人」足奸巧的呢！「美麗」走

矣，遐个原住民少女攏離開「巧麗」矣。

「美麗」甘甜的笑容定定佇頭殼內踅（seh̍）來踅去，嘛不時出現佇我的眠夢，

我毋敢看伊。

071 大坌（hun）坑文化佮（kap）原住民 溫振華

了解家己的歷史，是一个社會創造力的重要根據。我希望以後有機會，會當陸續

來介紹台灣的過去。予咱對台灣的歷史，有一个較完整的認識。

最近，台灣的原住民，希望政府稱呼「原住民」，袂（bē）叫「山胞」。原

住民的正名運動，反映出對社會的關心，也是一款族群自信心的表現。人若準有自

覺、自信，文化的創造才會有發展。

台灣的住民，上早通（thang）對差不多三萬外年前的「左鎮人」來講起。「左

鎮人」這个名稱是用台南縣左鎮發現幾仔塊人骨化石來號的。因為，無看著所留落

來的遺物，所以咱對的生活情形無法度了解。大概佇（tī）一萬五千年後，台東縣

長濱鄉有發現台灣上kài早的文化遺址，一般人稱做「長濱文化」。這个文化的人，

主要是使用礫（lik̍）石做器具。袂曉飼精牲，也袂曉作穡，這是咱台灣「舊石器時

代」的文化。後來台灣的文化佮（kap）「長濱文化」的中間出有關連，也就是講舊

石器時代的文化，佮後來台灣原住民的祖先可能是無關係。

原住民的祖先，應該是佮（kap）台灣新石器文化有關係。差不多佇六、七千年

前，台灣開始有新石器文化。這款文化上有名的代表，就是佇台北縣八里鄉觀音山腰

發現的大坌坑文化，彼个時代的人，已經會曉種芋仔、果子、菜蔬。這種遺址，是亞

洲農業的起源地之一。除了種作，也會曉用黏thôo做粗瓷（huî）。種作佮粗瓷是

新石器時代兩項上重要的特徵，代表人類的創造力，人無閣（koh）完全被動倚（uá）靠自然來生活。

大坌（hun）坑遺址，總共有五層文化層，對六、七千年前一直延續到漢人來台

灣，是一个非常珍貴的國寶級的文化遺址，通過這个遺址咱會當了解六、七千年來的

歷史。不過，佇政府無重視台灣歷史的文化資源，以及人民的無知，將這个所在當做

墓仔埔，大坌坑遺址已經差不多完全受拍歹了去，這是台灣文化的一个根，咱敢通目

睭金金徛（khiā）咧看？

台灣的原住民，除了目前的九族以外，猶有已經咧欲（beh）喪失文化特徵的平

埔族。來台灣的年代，上kài早的，可能是六、七千年前的大坌坑文化的主人。以

後，有佇無仝的時代，無仝的方向的人，陸續移民來台灣，構成台灣原住民的族群社

會。不過，的語言雖然有差異，總是攏會使歸佇南島語系內面。

族群對佗位來？佇學術上，雖然引起關注。不過，對一个國家社會來講，欲（beh）按怎了解、欣賞各族群的文化，來豐富台灣文化的內容，可能閣較重要，也閣較是值

得咱來思考的問題。

072 灶 丁鳳珍

毋知對tang當時開始，故鄉離我的記持（tî）愈來愈遠，甚至是徛（khiā）佇故

鄉土地上的爸母的厝，每轉（tńg）去一擺，熟識的物件就消失一件。鬰悴的青春、

少女的憂愁、無聊的囡仔時代的記持，攏無先講BYE-BYE就來離開，完全無考慮我的

心情。「啥人叫你久久才轉來一遍！連一通電話亦無」。Aih！離家出外是我的毋著

（tio̍h）。

譬如講暗時洗身軀的時，忽然間煞毋免閣（koh）燃（hiânn）燒水，因為裝熱水

爐矣。我一个人恬恬徛tiàm灶跤（kha），燃燒水的大鼎蓋頂一隻蜘蛛當咧牽絲，毋

知伊會孤單袂（bē）？想起過去用柴灰仔燃燒水的艱苦日子：定定一个人跔（ku）佇

灶前，不時愛添柴灰仔，熱天時規身汗：寒天時規个人勼（kiu）佇灶前的柴堆邊，

煩惱一鼎的燒水無夠一家夥八个人洗。上驚的是拖Lî-á-khah kap Aû（阿母）去柴工

場抔（put）鋸屑灰（hu），會弄kah規面規頭毛攏是黃色鋸屑灰，bái閣艱苦，毋閣

我攏毋捌聽Aû喝忝（thiám），伊kan-tann一直安慰阮閣忍耐一下，講袂當予（hōo）阮去tshit迌真歹勢。tsit-má想起來，我彼時定定一个面臭臭，真正是不孝呢。一直真

欣羨厝邊有熱水爐，尤其後來阮這群囡仔攏出外，Aû只好家己煮飯兼燃（hiânn）燒

水，實在是真辛苦。佇我讀大學以後，阿爸總算買熱水爐囉，我佮Aû做陣去put鋸屑

灰的艱苦日子永遠袂閣再來矣。

阮兜的灶有兩个灶孔：炒菜彼个的工課（kghang-khuè）予Gas爐搶去；燃（hiânn）水彼个的工課予熱水爐佔去。只賰（tshun）過年過節的時陣才有用來炊粿、煠（sah̍）精牲仔（tsing-sinn-á），平常的日子就愈來愈感覺灶跤真狹。遐（hiah）爾大的灶，

煞忽然間消失佇眼前。佇我對台南轉（tńg）來的暗瞑，一堆磚仔亂糟糟倒佇厝邊的

芎蕉跤，已經看就出當初的模樣，thôo跤的磚仔kám猶會認得我？kám會記得細漢時

佇灶孔內炰（pû）蕃藷的枵（iau）鬼囡仔？會記得彼兩个做紅龜粿做kah想欲哭的查

某囡仔──只是因為Aû挨傷（siunn）濟粿，害做規暗的粿做袂煞，腰痠背疼，所

以一直唸Aû講：「後擺莫閣做粿啦！別人兜攏已經用買的囉，亦無偌濟錢，嘛無人

愛食囉！」啊！歪歪攲攲（khi-khi）倒佇土跤的磚仔角。你kám會當了解我失落的心

情？

「我轉（tńg）來矣！啊！隔壁的舊厝當時拆掉矣？」「彼欉大樹tang時剉掉的？」

「狗仔囝咧？哪會無半隻？」「Hânn！啥人死矣？三嬸的大漢囝？真的？伊毋是才

三十外歲？」「埔鹽咧拍一條大通路neh。」「彰化火車站頭前的厝哪會攏拆掉矣，

為啥物（mih）？」甚至連hu-loo間仔的插座開關換新的，我亦會感覺好親像失落啥

物（mih）寶貴的物件共（kā）款的寂寞起來，因為我閣想起過去驚予插頭電著的彼

種心情。我開始懷疑家己是毋是傷（siunn）過神經過敏矣，過去的永遠就袂閣轉（tńg）來眼前，未來的人生猶原逐（tak̍）工每日佇路頭等我。叫我閣再用灶燃燒水佮（kap）炒菜，kám有可能？

為啥物（mih）牛車會當tuà入去民俗文物館予人參觀？是因為街仔路頂面已經無

需要牛來拖車載貨。咱只會當用充滿懷念的眼神去博物館紀念一下仔予咱放捒的過

去，按呢niā-niā……；這對予人放捒的物件來講，到底有啥物意思？現實的生活本來

就是每日每暗佇咱不知不覺的時陣，一點一滴咧改變，毋管你歡喜抑（iah）是毋甘。

Ah！煞煞去。其實變上濟的可能是我家己，阿爸一定亦想欲（beh）罵我講：「你做

代誌攏無佮厝內面先通知一下，你的心肝內kám猶有我這个老爸存在？」

改變的毋是你，毋是我，嘛毋是伊；是這个世界。

073 星夜 林洪權

四週圍恬（tiām）靜。我行出客廳來到後園。厝邊隔壁的燈火攏已經暗，koo-koo遠遠的路燈，透過樹葉仔，爍（sih）一下、爍一下。

日時佇（tī）金黃的日頭下跤，開kah笑文文的花，火紅的、粉紅仔、幼黃的，

大蕊的、細蕊的攏恬恬徛（khiā）佇遐（hia）；等風共（kā）的芳味漸漸溢（ik）出去，也等路燈三不五時共照一下。

日時，明朗、華麗的景色ká-ná是現代的彩色片，這時變做恬靜、樸素古典的烏

白片。

時間也變做無親像日時遐爾緊：時鐘關佇厝內，錶仔嘛烏趖趖，看清楚，kan-tann樹仔頂歇睏的鳥仔，不時啁啁叫，提醒我毋是烏暗暝唯一的存在。

舉（giah̍）頭看，天ká-ná是圓的烏絲絨的天蓬（pông），有真濟粒白sut-sut、金爍爍（sih-sih）、細細的光點：共（kā）這烏kah真齊（tsiâu）的天色，增加美

麗、溫柔，閣（koh）神秘的光采。遮（tsia）个星閣真認份，無光kah共規个天頂佔

牢（tiâu）咧，也無共夜色變做白色，kan-tann乖乖徛（khiā）佇頂面，排做真整齊

閣真複雜的圖案。

若是熱天的暗時，若是我猶閣少年，我會倒佇草埔頂懸（kuân），用目睭（tsiu）看去，看講看會著偌濟真遠、真暗的星：看講分（hun）會出佗一粒是紅的，佗一粒

是藍的；嘛用目睭共星座圖連線，看連會得出幾種無仝的圖案。熱天的星夜，涼涼真

爽，樹仔、花、佮草的芳味活活佇暗夜中傳送，身軀邊飛的蟲仔抑（iah）是遠遠的

鳥仔kám會是Shakespeare戲劇「仲夏夜夢（tiōng-hā iā-bāng）」中的仙女變的？

若是秋天的暗時，秋風涼涼嘛小可會冷，我會看遠遠的星，想著遠遠的真濟朋友，

kám會嘛咧想我？我會一面看星，一面想寫予朋友的批。

若到冬天的暗時，我大概袂徛（khiā）佇遮後壁園看星，「冬天風，真難當」，

我會坐佇厝內，透過窗仔門，來看冬天的星。冷枝枝的風，ká-ná冰角仝款，共空氣

冰kah若像冰-bì-luh（啤酒），嘛共彼寡光爍爍的星冰著閣較光，閣較清，嘛閣較媠

（suí）。Schubert 舒伯特「冬之旅」內底彼位佇冬天流浪的旅行者，kám嘛有看著

伊頭殼頂的星？

但是tsit-má是春天的暗時。五月的春風，燒燒閣（koh）有一點仔涼。我佇園中

散步，行來彼欉李仔樹下跤。樹葉佇暗夜中看來烏沁沁（sìm-sìm），我用手去摸葉

仔，幽幽（iu-iu）閣有一點仔澀澀的感覺；樹仔頂抑是佗位有鳥仔咧叫，這應該毋是

暗光鳥。

我閣行來玫瑰花栽的邊仔，遮較開闊，看星也較清楚。舉頭一下看，攏是先看著

彼七粒連做水khat仔的北斗七星，及附近的獵戶星座。我閣行去新種的桃仔樹及紅柿

欉的邊仔。

這寡樹仔栽，佮（kap）我的查某囝差不多平懸（kuân），佇星的光下面看著袂

（bē）輸咧睏的款。少年的，緊睏，緊睏，一暝大一寸。我看ǹg天，大部分的星，我

攏毋知名，但是對的形嘛加減有一點仔印象。這寡星嘛ká-ná咧共（kā）我nih目，

不斷咧爍（sih）一下，爍一下，噯，至少，咱嘛見面幾若十冬矣。

星夜伴我度過少年，佮進入中年。會記得，往過有幾擺暗時無睏，抑（iah）是

透早起來，看烏色的天蓬（pông）漸漸變淺去，變做深藍色，閣（koh）變做淺藍色，

尾仔閣透濫一寡白色。

原本金爍爍的光點，嘛佇東方照來的白光中慢慢淺去，hua去。會記佇黃昏欲

（beh）暗的時，看暗時的彩霞（hê）那（ná）退色去，第一粒上光的星佇天邊出現，

彼是暮色之星（金星），真媠（suí）的星，Wagner華格納為這粒星做過彼條名曲「暗

星之歌」（Odumeinholder Abendstern）。佇這粒上光、上水的星出來無偌久以後，

咈（hut）一下，天就暗落來，烏絲絨閣（koh）披起佇頂面，一个星光燦爛的夜就閣

開始矣。

074 對文化變遷看台灣地名之二：殖民篇 康培德

歐洲人對台灣的了解，上早的是葡萄牙人的「美麗島」，這个稱呼就是對（uì）「llha Formosa」翻譯的，也會當算做是葡萄牙人對這塊位佇亞熱帶的海島第一个印

象。綴（tuè）後來的荷蘭人，前後佇今仔日安平佮台南起造Fort Zeelandia佮Fort Provintia，一直到鄭成功的軍隊將荷蘭人趕走的時陣，佮（kap）荷蘭人有關係的地

名就變成「紅毛」字頭，親像「紅毛城」、「紅毛港」抑是「紅毛寮」，算是漢人

用對荷蘭人印象來號地名。

西班牙人佇控制北台灣的十七年中間（A.D.一六二六～一六四二），也有留

落來一寡摻（tsham）有西班牙羅馬天主教色彩的地名，親像Santissima Trinidad（今

仔日的基隆）抑是Castille（今仔日的淡水），雖然到今（tann）遮的地名已經無咧

使用。留佇基隆的Fort San Salvador，抑（iah）是佇淡水的，若毋是kan-tann賰（tshun）一个遺跡（uî-jiah），就是予（hōo）漢人改名做紅毛城。但是佇台灣東北部的Santiago煞變做「三貂角」保存落來。嚴格講起來，歐洲人佇現在台灣的地名現在大部分已

經消失，親像葡萄牙人留佇今仔日花蓮附近的Rio Quero（黃金河），抑是荷蘭人留

佇現在宜蘭附近的Bay Van St. Laurens早就hōo人袂記得矣，但是到太平洋戰爭的時

猶閣佇歐美的地圖文獻內底普遍咧使用，比較較有代表性的，kan-tann tshun Pescadores（漁人島，今仔日的澎湖），佮為著紀念傳教師來號名的Lake Candidius（今仔日的日月潭），抑是Mt.Morrison（今仔日的玉山）。

雖然歐洲人號的地名佇現在攏已經罕咧用矣，但是佇今仔日的台灣，佮歐洲人

有關係的地名猶閣存在，嘛猶閣咧通用。親像「甲（kah）」這字，原本是荷蘭人咧

測量土地大細所用的單位，原字是「akker」，漢人將伊譯做「甲」就是到今仔日佇

台灣也普遍使用的丈量單位。也因為按呢，「甲」嘛煞變成佇荷蘭人統治台灣的時

陣一个普遍的地名，親像今仔日的台南佇彼當時是荷蘭人的勢力範圍，所以佇現在

的台南附近，咱會當看著「一甲」、「三甲」、「五甲」、「六甲」、「七甲」、

「八甲」，抑是「前甲」、「後甲」種種佮「甲」有關的地名。但是若是講著佇台

灣上有名的「甲」，「大甲」（台中縣），伊是對tuà彼附近的原住民Taokas這族音

譯過來的，並毋是對荷蘭人的「甲」來的，顛倒是大甲附近的地名，親像「五甲」、

「十二甲」，才是測量單位的「甲」所延伸出來的地名。

除了「甲」以外，的荷蘭人測量單位內面，五甲等於一張犁份，所以嘛有袂少

地名是用「犁」做字身，才閣加上一个數詞。另外一个例著是「王田」，因為佇彼

陣台灣的土地是屬佇「荷蘭東印度公司」（Vere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所有，算是荷蘭王的財產，所以叫做「王田」，以後才漸漸變做一个地名。

等到日本人來的時陣，日本味的地名就出現佇台灣，沿用到今（tann），親像

西門町內面的「町」這字。戰後大部分的日本地名攏已經廢止無咧用矣，但是嘛是

有一寡地名是提原來日文意思，翻成漢字了後沿用落來，親像Matsuyama就變成

今仔日的「松山」。另外嘛有一寡地名是按原音直接配上漢字，親像「天母」原來

是Tenbo。

075 阮阿公 胡民祥

七年前，一九八五年，佇（tī）眠夢的時，我聽着阮阿公共（kā）我講：「你欲

（beh）、著較緊轉（tńg）來囉，我食夠九十四歲矣，我無法度閣（koh）等你。」

醒來，接着大兄電話，伊講：「阿公過身。」聽着，阮心內真悲傷，因為，阮阿公在

生的時，無法度轉去佮（kap）伊見面，伊過身，也無辦法送伊一程。佮其他濟濟的

台灣人仝款，阮有一个予你袂（bē）當轉去的故鄉。你若愛故鄉、心虔誠，不幸受着

魔鬼的怨妒，魔鬼伊就故鄉罩烏雲，予你免想欲會當飛轉故鄉溫暖的岫（siū）。

阮佇遙遠的北美洲，深深思念阿公，想起佇故鄉的日子，佇阿公身軀邊彼陣的溫

暖，阮懷思伊對囝孫的疼愛佮栽培。回想起阮細漢的時，阿公照顧、教示的日子。不

時記得，佮伊佇厝頭前田園，春天的時，採收蕃薯，曝蕃薯簽（tshiam）的光景，熱

天剾（khau）草巡水路，秋天割稻仔掠草蜢仔的樂暢。也想起去溪埔河川地挽荷蘭豆，

挽甘仔密，去內溝仔邊種菜沃水等等的往事。啊冬天時仔，伊叫阮去糖廠小火車運甘

蔗的停車場，佇遐顧甘蔗，才袂予人偷食，坐小火車去糖廠磅甘蔗，抄斤兩轉來的日

子。這款種種輕可的工課，予阮有參與感，予阮產生對土地的依戀，予阮對作田人勞

動者的敬愛，阮阿公佇世間九十四冬，土地田園種作是阮阿公的世界，想起佮田園牽

連的活動，阮就會看着田園世界的阿公。

阮會記得伊教阮一兩三四到十的台灣字寫法，每冬三、四月仔，賣蕃薯予「粉間」

去做蕃薯粉，蕃薯裝入布袋，一袋一袋磅重，伊就是用這款的台灣數字，一筆一筆來

登記斤兩，轉來厝，伊就會教阮拍算盤，計算總斤額。這款教導，予阮會曉寫台灣字，

會曉讀台灣字，也會曉應用算盤為家庭鬥跤（kha）手，予阮細漢的心內產生自信感

佮滿足感，這款自信感佮滿足感予阮一世人受益。

種種、種種的代誌，會想袂盡的過去。每款、每款攏予阮想起伊的疼惜，伊的照

顧，伊的栽培。想起伊tshuā阮去廟前點心擔仔，食蚵仔煎，買九重炊，食米粉，啉

（lim）杏仁茶，食油食粿……。阮愛讀冊，伊足關心，叫阮讀批，來考驗阮的程度。

彼个時陣，批是中文寫的，阮阿公袂曉北京話，所以阮着愛用台灣話唸予伊聽。阮彼

个時陣，着已經發現中文批無法度直接用台語唸，攏愛翻譯，失去真濟原味原汁。後

來，阮來北美留學，畢業留落來做代誌，寫批轉（tńg）去，阮着開始試用台語來寫，

別人唸予伊聽的時，伊聽起來會有親切感。伊食薰家己捲薰，阮特別寄薰草佮薰吹予

伊，伊真歡喜。

嘉南平原是阮故鄉。是阮阿公的田園世界。二十一冬後一九八八年阮轉去的時，

佇阮阿公的墓前，阮沉思，為何遐爾濟像阮仝款的人，親人內外分離二十外年無通

（thang）相見。

二十一年後，我轉去的故鄉，已經無阮阿公矣，阮阿公彼代的人攏總消失去矣。

為啥物（mih）？愛鄉的人着愛流浪四分之一世紀，着愛親人攏過身真久，然後才會

使轉去故鄉。為啥物？我已經無阮阿公通問伊：為啥物？

076 阿爸的鹿角薰吹（hun-tshue） 蕭平治

阿爸有一枝鹿角做的薰吹。

彼是阿兄tuà佇阿里山咧做集材工仔的時陣，對（uì）山內抾著一枝鹿仔落落來

的角所做的薰吹。

阿爸足愛彼枝薰吹，不時嘛紥牢牢（tiâu-tiâu），一來會當噗（pok）薰，真好

揭（giah̍），閣（koh）真好噗；二來嘛會當共（kā）別人展講：「這是阮後生對阿

里山揭轉（tńg）來的！」

這時我徛（khiā）佇邊仔聽著，我就知影，阿爸又kah咧展囝真正有孝矣！「鹿

角薰吹呢！鹿仔角做的，恁kám有？」

攏已經過三十外冬矣，毋閣到今（tann），每一擺若看著鹿仔的角，就會去想著

阿爸揭（giah̍）的彼枝薰吹。

會記得有一工，大概是e晡三、四點仔的款，阿爸欲（beh）噗薰，tshuē無伊的

薰吹，到底拍毋見佗位去呢？厝內底四界tshuē透透，攏tshuē無。

「彼（he）就奇囉？kám會囥（khǹg）tiàm牛肚福仔兜？」

「Jih的！你去福仔遐tshuē看覓（māi）咧！看有囥tiàm桌頂無！我隨時兩

步當做一步走，一目nih仔，走到福仔兜：

「阮阿爸的薰吹有囥tiàm遮（tsia）無？」

「tshuē看覓（māi）—咧！振仔叔公拄才有來過，無的確囥佇灶頭遐！」

「無咧！」

「抑（iah）若無，koh tshuē看有佇（tī）人客間仔遐無？」

「嘛無！」

「按呢，我就毋知矣！」

tshuē kah規身軀汗，攏tshuē無。只好走轉（tńg）去：

「阿爸！tshuē無啦！」

「遐爾飯桶，kan-tann一枝薰吹都tshuē無？koh去漏肚西仔店仔tshuē看有

無！我頭拄仔有去遐坐一時仔，無定著落佇（tī）遐？」

koh tshuē規半晡，猶是tshuē無，驚人罵，走並緊的！大粒汗細粒汗一直流，拚

勢走轉（tńg）去阿爸面頭前：

「阿爸！嘛是tshuē無！」

「彼，彼就奇囉？」阿爸一爿急，一爿用手硞硞比，「哪會tshuē無？哪會tshuē無？」

叔伯兄哥爐的目睭金：「阿叔！你手裡揭的彼枝是啥？」

「哎！hiooh！？揭tiàm手裡講tshuē規晡啦！」

這時陣，逐（tak̍）家攏笑kah吱吱叫！阿爸嘛一面笑，一面點番仔火，大大喙suh一下，煙對鼻空霧出來！真正爽快。

這時，我的心內，嘛感覺誠歡喜，頭拄仔遐的艱苦佮跤（kha）痠，就按呢袂（bē）記得矣！

077 Ī尪仔標（ang-á-phiau） 洪錦田

尪仔標是早前農業社會，囡仔咧tshit迌的物件。二戰進前幾冬到一九四八年彼跤

（kha）兜出世的台灣囡仔、查甫、查某攏捌耍（bat sńg）過。尪仔標是用厚紙（紙

枋）做的，正面是褙當時行的尪仔圖，反爿（píng-pîng）面是褙十二生相佮（kap）一寡較退時的尪仔，一般的是硩（teh）做圓圓的閣（koh）有小可齒痕的牌仔。

做尪仔標予囡仔tshit迌，毋知是啥物（mih）人想的步數，無危險閣好耍（sńg）。

凊彩揀一个空地仔就thìng好ī矣。

Ī尪仔標有幾若款的ī法。上kài簡單的有兩款。一款是文ī，一款是武ī。文ī就是囥

（khǹg）佇桌頂，一人提一寡尪仔標出來相輸贏，耍（sńg）的齣頭有搦（lak̍）十八

骰仔、抽鬮（khau）仔、牽銅錢仔，遐的攏是咧比大細，一擺就知枵（iau）飽。

啊若武ī，著愛了氣著力。逐（tak̍）家出一寡尪仔標，囥佇thôo跤（kha）兜搧

（siàn）來搧去，搧kah彼隻王出來，按呢就算贏矣！較gâu搧尪仔標的，有當時仔一

下出跤（kha）手，三兩輾半，著贏欲規ka-tsù仔咧。細漢的時，阿母也定定箠仔揭

（giah̍）咧，庄頭庄尾按呢一直jiok、一直jiok，喝講：「這个囡仔哪會遮（tsiah）爾仔放蕩，ī kah袂記得通轉來洗盪食暗、通好寫字矣講。」

阮就是佇（tī）細漢的時按呢綴人ī kah欲讀書矣。才來改ī別項物件。會記得有一

擺，共（kā）人贏咧欲（beh）兩踦（kha）大柴箱仔，共伊藏tiàm眠床跤，毋知佇

當時仔去予阿母也抄（tshiau）著，煞規个搬搬去灶跤做柴火，規箱按呢燃燃（hiânn）去。彼當時心肝是足毋甘的，按呢哭kah一隻若牛咧。阿母也講：「欲讀書矣！毋通

像猶咧食奶咧，猶閣咧ī遐的物件……。」

對（uì）彼擺開始，阮就按呢尪仔標沓沓仔（tau̍h-tau̍h-á）無去沫（bak）。

Tsit-má的囡仔有影誠可憐tāi，目鏡愈掛愈厚，規工讀書、讀書轉（tńg）來到厝

毋是電視就是電動物仔。閣有的序大人望囝成龍，望女成鳳，規年迵（thàng）天共

（kā）伊安排kah密啁啁（tsiuh-tsiuh），像咧走赦馬咧，有影足可憐tāi噢。

Ī尪仔標的年代，ká-ná離咱足遠、足遠去，tsit-má共伊想起來有影懷念。

078 貪心的人類 江秀鳳

盤古開天的時陣，上帝佇（tī）地球頒布一項法令，所有的生物一律予三十年

的歲壽，這款規定不止仔公道，逐（tak̍）家嘛攏有贊成。

毋過，牛考慮規半晡，猶是感覺無妥當，俗語講：「做牛做馬無了時」，做牛遮

（tsiah）爾辛苦，愛拖犁犁田，無論是日頭赤炎炎（iānn-iānn），抑（iah）是透風

落雨，若準拄著農耕期，根本連禮拜都無通歇睏，逐工攏愛作穡（tsoh-sit），閣（koh）無薪水通領，想來想去欲（beh）活到三十歲，實在真辛苦呢！這个時陣，牛就揭（giah̍）手講：「報告上帝，阮牛的生活實在太辛苦咧，愛活到三十歲遮（tsiah）爾久，對阮

來講實在是真大的拖磨，kám會使減二十年，阮kan-tann欲活十年就好，會使袂

（bē）？」

上帝感覺真為難，就ka講：「地球頂頭所有的生物一律攏予三十年的歲壽，若

準你想欲減活二十年，按呢加出來的二十年欲予啥（siáng）？」

這个時陣，貪心的人類就趕緊揭（giah̍）手講：「予我！予我！」

上帝想想咧，若有人欲挃（tih̍），按呢就較好解決．自按呢決定加出來的二十年

批准予人類，按呢人類的歲壽就粒積到五十歲矣！

猴聽著牛的提議，想著家己一出世，面皮就皺皺，遐（hiah）爾歹看，掠準活到

三十歲kám毋是閣較老、較醜（bái）呢？而且猴生性奸巧，面相變化多端，「老謀

深算（nóo-bôo tshim-suàn）」，無好鬥陣，這款的天性，如果活了傷（siunn）久，

社會撇步學傷（siunn）濟，kám毋是親像吉普賽人仝款，行到佗位就予人呸喙唌

（tshuì-nuā）咧，若欲按呢，不如減活幾年仔較贏，活咧有尊嚴較有影。

猴想到遮（tsia）就揭（giah̍）手說明家己的意思，伊講kan-tann欲活十年就好，

這个時陣上帝就真頭疼囉，加出來的二十年欲按怎處理才好？想袂（bē）到貪心的人

類，袂輸驚人搶去仝款，大聲喝講：「予我！予我！我猶閣欲挃（tih̍）。」

猴既然無愛，上帝嘛無欲共（kā）伊勉強，只好共加出來的二十年，閣撥予人類。

按呢，人類的歲壽就到七十高齡囉！

毋閣，貪心的人類萬萬想袂到，佇所有的生物內底，每一款動物各司其職、各養

天年（kok-ióng-thian-niân），每一款動物的命運攏無相仝。

人類的智慧真懸（kuân），本來會當真sù-sī過完三十年逍遙自在的人生，煞因為

傷（siunn）過貪心，不知足，煞使得後半世人食盡苦楚。人類對出世到三十歲之間，

過著充實浪漫的日子，tāi先有快樂天真的童年，猶閣有親像詩仝款的「青春少年時，

毋知愁滋味」的黃金歲月，以及「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hú）。」談情

說愛的青春年華；閣來就是人生的高峰「只羡（siān）鴛鴦不羡仙」，結婚生囝，圓

滿如意，過著快樂幸福、多采多姿的生活。

可憐貪心的人類，因為加共（kā）牛討二十年的歲壽，所以佇三十到五十歲的時，

著愛繼承牛的命運，親像牛遐爾辛苦作穡（sit），拖著一家大細，做牛做馬討生活；

佇五十到七十的年歲，閣繼承猴山仔的命運佮（kap）生性，面皮規个起皺紋，皮膚

佮體力嘛漸漸老（nóo）化去，而且愈來愈嚴重，生性嘛愈來愈親像猴山仔，狡怪閣

奸巧，所以才有「老謀深算、老奸巨猾（nóo-kan-kī-huat̍）」這類的形容詞出現。

因為人類的貪心，致使世世代代的人類攏得著刑罰，三十歲以前真幸福美滿；三

十歲到五十歲之間，就親像牛拖犁仝款，為著生活受拖磨；五十歲到七十歲的年紀，

猴面佮猴性攏走走出來矣。

若準活過七十歲以上的人咧，彼就愛看天公伯仔的面色囉；積善之家，必有後福，

積德之人必有餘慶，所以咱做人就愛知足！毋通貪心啦！

079 母語是我靈魂的祖厝 方耀乾

做過系主任、理事長、社長、總編輯、主編、顧問、諮詢委員，得過幾个小小的

文學獎，作品予人編入幾个選集、小學課本、中學課本、大專用冊，嘛予人燒佇（tī）陶（tô）版、刻佇石碑頂面，予人稱呼做詩人、文學評論家、老師、教授，毋過he…毋是真正的我。

阿……我，是啥物（mih）人？

曾文溪南的春天猶原佇我的心肝穎（ínn）仔洗盪蕃薯的芳甜，熱人厚汁的西瓜

猶原倒佇溪埔等我，秋天的菅仔草猶原咧舞動白色的意志為我加持，寒人的甘蔗田猶

原有甜甜的寄望佮（kap）五分仔車的記持。He是台灣台南縣安定鄉一个靠曾文溪南

爿（pîng）的小庄頭，叫做海寮，是我上起初肉體的紅瓦厝。

三百冬前，海寮是平埔原住民Siraya族「直加弄（tit̍-ka-lòng）社」掠魚的田園，

日日暝暝艋舺（bàng-kah）（小船之意）來來去去，黃昏日斜西，艋舺會倒出一蕊一

蕊金色的笑容。兩百冬前，海寮徛（khiā）佇台江內海的岸邊，如今有海寮之名，無

海寮之實，海寮已經是無海的海寮矣，漁民身份改換做農民。tsit-má，海寮是一个育

（io）飼西瓜、小玉仔、蘆筍、粟（tshik）仔、蕃薯、甘蔗的搖笱（kô），庄頭中心

有一間廟叫做普陀寺，主祀（sū）楊府太師，後來增祀觀音佛祖，是庄民的信仰中心。

海寮是西港慶安宮的香境，俗稱西港仔香，楊府太師位居左先鋒，而且有組南管陣頭

參加刈香。庄民大多數姓方，聽講祖先是按福建泉州府同安（tâng-uann）縣馬巷廳

遷徙（suá）過來的。阮兜的族譜記載我是來台查poo祖第八代的子孫，毋閣（koh）我真想欲（beh）知影我到底是查某祖的第幾代子孫，我的Siraya名欲叫做啥物（mih）。我將族譜反（píng）來反去，結果我看著的攏是漢名漢姓，我的查某祖kám會予漢字

khàm kah無聲無說、無影無跡？

如今掠魚、射鹿仔的平埔祖先佗（toh）位去？有人講平埔族已經予人漢化去矣，

我卻（khiok）是欲講拚過烏水溝的漢族（其實是百越族）全部去hoo平埔族化矣。台

灣人的血經過醫學專家的研究確定DNA毋是屬北方的漢人，台灣人的風俗經過人類學

家研究，也確定毋是屬北方的漢民族。按呢我親像看見勇壯高強的南島、百越族查poo祖手舉長槍（tshiunn）射梅花鹿的姿勢，長長的頭毛飛起來，隨在南風輕輕仔梳頭。

按呢我親像聽見身材妖嬌的南島、百越族查某祖唱著美妙的歌聲，歌聲nǹg過台江內

海的波浪星光。我相信我是Siraya的囝孫，有透濫著百越族的血統，攏是優良的血統，

有樂善好施、性地善良的特質。我沿路tshiau tshuē家族的過去、故鄉的歷史，啊！

故鄉，是載我肉體的禮車，欲轉（tńg）去祖靈的所在。

我會行上文學的路途，這佮（kap）我的本性應該是有關係的！我是一个浪漫的

人，感情豐富，足愛幻想。我真容易予一个深情款款的眼神感動，也真容易予一个溫

暖善解的言語牽tshuā。細漢的時捌（bat）為〈賣火柴的女孩〉、（秋霜寸草心〉哭

kah無目屎。到中學，浪漫派的徐志摩、拜倫、歌德、雪萊閣（koh）有《詩經．國

風》、宋詞替我佇（tī）年少輕狂（kông）的青春增加色彩。到大漢，寫實主義、社

會主義的作品予我聽見人類的苦難、土地的哀叫。tsit-má差不多看著啥物攏會感動、

想欲（beh）哭。聽見一句辛苦，會感動。聽見美妙的音符，會感動。看見有人恬恬

付出，會感動。看見有人遭受不幸，想欲哭。看見爭權奪利，想欲哭。看見自私自利，

想欲哭……。

080 人兜的鴨仔 許立昌

細漢時陣，有一工唅囡仔伴佇（tī）庄內tshit迌，突然間草埔仔邊有一隻失散的

鴨仔「ap！ap！ap！」叫袂（bē）煞，看起來是誠著急。

逐（tak̍）家真好奇，真愛耍（sńg），閣（koh）真活骨，著做伙來耍「掠鴨仔」。

逐圍過來閣圍過去，予彼隻可憐的鴨仔，四界走，四界覕（bih），連鞭（liâm-mi）走正爿（pîng），連鞭走倒爿，有時走進前，有時退後壁，急kah心狂火熱亂亂叫，

逐家jiok kah真心適，笑kah mooh腹肚。上落尾這隻鴨仔煞落佇我的手中，同伴一陣

拍噗仔聲，我親像得著冠軍，衝呱呱（tshìng-kuā-kuā）真昌颺（tshiann-iānn）。就

共這隻無依無倚tshuē無路通轉（tńg）去的鴨仔mooh轉來厝。

我誠歡喜mooh鴨仔轉來，原本掠準阿爸會呵咾（o-ló）我。啥知有功無勞，拍破

愛賠，予伊罵kah臭頭去，老爸一看著，這聲害矣！面tshiunn誠歹看，大聲就問我：

「你是對（uì）佗位mooh來的？」我應講：「是佇路裡抾著的！」阿爸講：「明明

是有人飼的，按怎路裡會抾著？」我講：「鴨仔tshuē無路通轉去，我毋知是啥人的，

才mooh轉來！」老父誠受氣，就講：「你想講是無人的，會使佔做家己的噢？按呢

佮（kap）做賊煞仝款！」我真歹勢。閣真後悔，彼當時年紀細漢，毋知是啥人的，

抾（khioh）轉來嘛是好意，無，叫彼隻鴨仔欲（beh）按怎？

過一時仔，阿爸換好外衫，將鴨仔囥（khǹg）佇鐵馬頭前籃仔底，後面載我，騎

鐵馬沿庄內的路慢慢仔巡，看著人就停落來問講：「這是毋是恁兜的鴨仔？」對方幌

（hàinn）頭，阿爸閣繼續騎，看著人，看著有人佇厝，就問講：「請借問，這隻鴨

仔是啥的？」問真久真久，經過真久真久，最後到庄尾一戶人家，彼口灶的主人看著

鴨仔，一面歡喜一面驚疑講：「是啊？這是我拍毋見幾若工的鴨仔。」阿爸講：「真

失禮，是阮後生抾（khioh）著這隻鴨仔，誠歹勢！」彼个人講:「毋通按呢講，多謝

囡仔兄你抾著，阿伯你閣專工送轉來，真努力（lóo-lat̍）！」

我聽著誠歡喜，我坐佇鐵馬頂，尻脊骿憑阿爸闊闊的胸崁，阿爸摸我的頭鬃講：

「抾著物件愛緊還人，你愛知影，拍散的鴨仔佮伊的主人攏真著急！」忽然間，我若

像大漢真濟，捌（bat）著袂（bē）少的道理。彼日的黃昏，夕陽西下，金色的光線

照（tshiō）著阿爸慈祥的面容，伊講的話到今仔日，我猶記 kah真詳細。

081 電扇風、拉吉歐（Radio）、鐵馬掛Lài-tah 張翠苓

電扇風、La-jí-o̍oh唅（hâm）一台掛Lài-tah的鐵馬這三項物件，是阮囡仔時陣庄

裡若有人嫁的時，上kài有面子的嫁妝，嘛攏予阮當做囡仔歌來唸；毋閣（koh），今

仔日我欲（beh）講的毋是電扇風抑（iah）是La-jí-o̍oh，是欲講阮阿爸彼台掛Lài-tah的鐵馬。

車載菜去大市場喝（huah）賣、有時陣用伊做轎車載我去阿媽兜（tau）食腥臊

（tshenn-tshau）、嘛定定用伊做救護車載我去醫生館予醫生看。

我囡仔時陣一直攏佇（tī）咧佮（kap）醫生交陪，因為我佇度晬的時，小兒麻痺

的病毒走來佮我做朋友，雖然我實在真無佮意（kah-ì）伊，毋閣（koh）伊硬死纏（tînn），本來是欲tshuā我去閻羅王遐（hia），阮阿爸佮阿母捨身放命佮伊拚，才共（kā）我

對鬼門關搶倒轉（tńg）來。對鬼門關轉來了後，我的正跤（kha）煞袂（bē）振動，

阮阿爸佮阿母為著欲予我的正跤會當行路，所以三工兩工就愛tshuā去醫生館予醫生

看。有一擺阿爸田裡較無閒，就利用黃昏落工了後，欲載我去醫生館。拄欲出門的時，

上kài疼我的三姑拄好轉來外家，問阿爸欲載我去佗位，阿爸共三姑講：「驚醫生無

錢通買菜，欲提錢去予醫生開啦！」三姑伸手將我袂行路的正跤挲挲（so-so）咧講：

「較過去遐（hia）彼條大圳溝有無？等一下共伊擲（tàn）予水流去，省費氣。」我

聽kah心肝有夠驚，疼我的阿姑哪會按呢講咧？看阿爸笑笑無講話，我感覺阿爸的表

情ká-ná是同意阿姑的建議，是毋是我的跤一直攏毋肯行路，就欲共我擲予水流，

像對面「青仔姆」兜彼隻狗仔「Khú-looh」死去的時陣，予人掠去放水流按呢咧？

我驚kah咇咇掣（phī phī-tshuah），閣毋敢予阿爸知影我咧驚。

天色沓沓仔暗囉，阿爸認真咧騎鐵馬，無拍開Lài-tah咧騎，走較緊，愈倚（uá）彼條大圳溝的時我煞愈驚；提出真大的勇氣，輕聲問阿爸哪會無愛切Lài-tah？我想講

騎較慢咧，上少會當較慢到彼條大圳溝遐（hia）；阿爸講：「有月娘照路就好！」

我心內彼的時陣足慼（tsheh）彼粒圓輾輾的月娘，月娘哪會無愛小覕（bih）一下，

規路一直綴（tuè）阮行，予阿爸騎赫（hiah）緊，害我心肝咇噗彩（phih̍-pho̍k-tshái）；咧欲行到三姑講的彼條大圳溝的時，我實在真驚阿爸真正共我擲落去，偏偏仔這當

陣，阿爸閣將鐵馬停起來歇佇橋頂頭，我掠準阿爸就欲共（kā）我放落囉，當我驚kah欲死的時，阿爸慢慢仔提一枝薰起來點，原來阿爸是欲食薰，毋是欲共我擲掉，真正

是好哩佳哉！這是我坐彼台鐵馬印象上kài深的代誌。

阮阿爸載菜去大菜市喝（huah）賣，有時陣菜賣著好價數，阿爸會買一兩塊仔糋

粿（tsìnn-kué）轉來予阮厝內六个囡仔公家食，一人分著一塊塊仔囝，阮嘛是食kah

足歡喜的；逐（tak̍）擺聽著阿爸的鐵馬聲轉來時，看著大踦（kha）菜籃仔內面匟一

个外口摻漏油滓（tái）的牛屎色紙袋仔的時，就是阮一陣囡仔數（siàu）想規工，得

著滿足的時陣；當然毋是定定攏等有食，菜籃仔內面若閣有一堆菜，彼就是菜無好賣，

賣無出去，載轉（tńg）來家己食，若無就做肥；有一擺阿爸轉來的時，大踦（kha）菜籃內面空空，無賰（tshun）半欉菜，應該是賣咧袂bái，毋閣哪會無買糋（tsìnn）粿，是按怎咧？問阿爸，阿爸講是請戴帽仔的「警察」食幾若塊糋粿去矣！是按怎毋

甘予阮一人食一塊的糋粿，會請戴帽仔的食幾若塊咧？原來；有月娘就毋免開Lài-tah是阮阿爸家己規定的，戴帽仔的是無同意的，去予戴帽仔的拄（tú）著，予人開紅單

的罰金會使買足濟塊糋粿（tsìnn-kué），實在有夠毋甘，閣毋知影欲怨嘆啥物（mih）人，阮只好閣去挲彼粒圓輾輾（lìn-lìn）的月娘！

082 九二一的故事 劉克全

九二一大地動隔三、四日，我載一卡車的物件佮（kap）疼心，對台南來到斗六，

盤過草屯到埔里。看著美麗島的田園裂（lih̍）做一條一條的深溝，大橋破破爛爛倒佇

（tī）溪水的身邊，已經無聲閣（koh）無氣（khuì）矣。

中二高猶未通車，我駛車過庄跤（kha）的小路，看著竹山的秀傳病院佮埔里的

基督教病院，規身軀攏重傷，歪歪裂裂（lih̍-lih̍），自身難保，佇九二一的透早，這

欲（beh）按怎醫治流血、流離失所的百姓？集集的鐵枝路，本來是直直透到水里車

埕，按怎倒佇濁水溪邊，彎彎曲曲（khiau-khiau），斷做一節閣一節，予大石硩（teh）kah扁扁扁？青翠的九十九峰，按怎一暝就變成親像九十九歲的老阿公，光光禿禿

（thut-thut），欲死欲死？我面色青損損，peh過一層一層的山坪，踹著牛睏山的叔

公，好佳哉伊無睏去。來，叔公緊徛（khiā）起來！我牽你的手轉（tńg）來去台南

歇睏，予你暫時安歇佇恬靜的南部，看蓮花開佇埤仔邊，看圳仔水恬恬仔流佇龍眼樹

跤，醫治你規身軀的創傷。

埔里街仔規街路攏搭滿Thiàn-tooh，挨挨陣陣，一路過一山，親像咧世界大露營。

看見庄跤（kha）阿公憂頭結面跔（khû）佇路邊咧食燻，阿孫褪腹裼（theh）佇溪

邊歡歡喜喜咧洗身軀，毋知大人的心酸。囡仔徛（khiā）佇亭仔跤，看著硩kah扁扁

的7-11，想欲去買枝仔冰。麥當勞阿叔，哪會倒佇水溝邊？規身人破破爛爛，你tang時欲閣賣馬鈴薯條？宏仁國中的教室，攏倒kah離離離；阿婆仔佇碎糊糊的教室邊仔

咧揀（kíng）救濟的衫佮（kap）褲，一領揀過一領，吐氣搖頭。夭壽！地動若是佇

日時，毋知欲硩（teh）死若濟學生囡仔咧？

田蠳無閣飛，水雞無閣唱歌，學校的鐘聲也無閣霆（tân）。am-poo-tsê唧咧唧

咧（ki-le-ki-le）吼（háu）無停，加添百倍的悲情。直升機佇天頂飛來飛去，載來米

糧，載走斷跤斷手的親人……。我看見戇神戇神的囡仔射一隻紙飛機佮田蠳做伴，流

目屎講:「阿爸阿母恁佇佗位？」

彼暝我tuà佇埔里基督教謝緯營地，義工攏是日本人，有神戶來的，有山梨來的。

日本人講，神戶大地動的時陣，嘛做義工去起厝。

隔日天殕殕仔（phú-phú-á）光，逐（tak̍）家去埔里庄頭，去佇愛蘭溪邊，去佇

牛睏山頂做工課。佇流汗的日時，有十五歲的日本高中生咧共（kā）人鬥起便所；有

三十歲的少年人咧鬥跤手拆厝，拆了緊去買枋仔，釘釘咧漆（tshat）油漆；閣有七十

歲的日本阿婆咧共埔里阿婆洗被單，洗規軀thôo thôo thôo的衫仔褲；閣有七十歲的

阿公放掉日本的工課，來到牛睏山頂咧修理破厝。逐家攏是土地的囝兒，無分國籍。

我閣盤山過嶺來到「中寮」庄跤。土埆厝邊仔的囡仔，無閣耍唵嘓雞、無閣拈田

蠳、嘛無閣灌肚伯仔。土埆厝攏倒了了，青仔欉攏phak佇路邊，囡仔一直吼（háu），

蟬仔嘛吼lê-lê。

我佮日本仔裝滿規車的學生服佮布帆，送到爽文國中，釘佇永和國小，這是一點

仔心意，向（ǹg）望中寮囡仔無閣佇日頭跤讀冊，無閣穿破衫破褲，無閣予烏蠓仔叮。

土埆厝邊仔的囡仔，明年中秋月娘圓圓的時陣，阮欲閣來tshuē恁，看恁灌肚伯

仔耍水，聽恁講放風吹的心事。

083 了尾仔 吳晟

我第一擺穿鞋仔，是佇（tī）小學五年的時。當時全校的學生攏嘛褪赤跤（kha）去學校，準去郊遊，抑（iah）是參加鄉里的運動會，嘛無人穿鞋。為著我欲（beh）去縣城參加全縣講演比賽，才特別買一雙球鞋。

參加比賽轉（tńg）來，因為跤疼擋袂牢（bē tiâu），佇半路著褪鞋仔捾帶手裡。

既（kah）全校無人穿鞋去讀冊，我亦歹勢穿，亦毋甘穿，kan-tann彼工穿了，就像

寶貝按呢收起來。等升起去六年級，閣（koh）欲參加全縣的講演比賽，已經袂穿得

啦。

最近這幾年，鞋仔亦佇庄跤漸漸流行。我的第二小妹進入社會工作了後，不斷接

受都市文明，厝內逐（tak̍）種的鞋仔亦愈來愈濟。尖頭的，懸（kuân）踏的，花紅

柳綠的，時常引起阿母受氣。「有平底的布鞋通穿，省錢閣輕鬆，已經足好矣，干干

仔欲（beh）穿遐的阿里不達的三八鞋，連行路都袂在。就是傷（siunn）過閒，才有

遮（tsiah）濟齣頭啦」。

過年前大摒掃，阮某提幾若雙舊的鞋仔出來欲抭捔（hiat-kak̍），予阮彼个粗跤

（kha）粗手，逐（tak̍）日佮thôo糜仔做伴，規年透天無幾工有機會穿布鞋的阿母看

著，就那（ná）摒掃，那直直唸：「遮（tsia）个了尾仔，真袂（bē）曉疼惜，猶未

穿歹，一雙買了閣一雙。這是啥物（mih）鞋仔啊？」

罵咧，罵咧，阿母閣想著頂擺去花蓮的代誌，閣較受氣：「遮个了尾仔，連一杯

四十箍啉（lim）無兩喙的咖啡，無代誌就啉會落去，閣有啥物（mih）錢開袂落？亦

無想看覓（māi）咧，查某人工透早流汗流kah暗，嘛無夠通啉三、四杯彼款的咖啡，

遮个了尾仔啉kah才輕鬆。」

彼是因為我的小弟小妹攏佇花蓮工作，真少轉（tńg）來。有一擺阿母去共（kā）看看咧。阿母真罕得出外，我就先寫批叫好好款待阿母，tshuā阿母去見識一下仔

文明咧。所以阿母一下落車，小弟小妹就tshuā阿母去亞士都飯店啉（lim）咖啡。阿

母一下轉來，提起這件代誌，連紲（suà）罵幾若工。我心內有數，毋敢出半聲。後

來小妹轉來共我偷講，阿母一下知影價數，當場就共大聲罵，引起逐（tak̍）个人

攏咧看。自從得著這个教示了後，小弟小妹當然毋敢閣tshuā阿母去見識啥物（mih）「文明」囉。

084 出國這項代誌 陳雷

二十四年前，欲（beh）出國彼年的熱人，我按台北轉（tńg）去台南，去共（kā）親情朋友相辭，最後彼日，去看阿媽的墓。我想著阿媽以前上愛食甘苦伯仔的粽，所

以透早就去上帝廟，欲去買粽，提去看阿媽的墓。

去到上帝廟，以前鬧熱的廟口無半人。廟的門頂吊一个新牌，頂面有寫：「中國

青年反共救國團服務站」。我入去廟內，空空無半項，kan-tann一隻桌仔，兩个穿中

山裝的查poo人坐佇（tī）遐，佮（kap）一个若像康樂隊長的抹胭脂的小姐咧講笑食

豆腐。我問賣粽的佇佗位？毋應我，煞比桌頂的冊欲予（hōo）我看。我斡（uat）去廟後壁，tshuē著顧廟的阿錢佇遐咧掃地。阿錢小學佮我同班，hām我上好。畢業

了，伊的厝裡散赤，無閣（koh）讀冊，才來顧廟。

伊講頂個月警察來掠彼日，透早一个管區來廟裡，共大家講，警察局新規定，袂

（bē）使tuà廟裡排擔，叫逐（tak̍）家愛搬。逐家毋搬，共伊譟姦撟（tshoh-kàn-kiāu），甘苦伯仔tshuā頭：「是你搬抑（iah）是我搬？你毋成囡仔，我陳許來上帝廟賈粽的

時，你尿帕（phè）仔都猶未焦咧！」

逐（tak̍）家攏毋振動。管區的無法度，轉去tshuā揭（giah̍）槌仔的警察來掠人。

有一个警察欲來扛甘苦伯仔的粽，伊熿火to̍h起來，一枝扁擔按警察頭殼頂摃落去。

He警察無想著伊會出手，摃一下tuà thôo跤旋（suan）。阿火仔一擔醬菜hōo警察捙

倒，嘛來鬥拍。後來警察濟人，逐家拍袂贏，攏hoo掠去，kan-tann賣米糕的阿財先

走，掠無著。上帝廟hōo救國團佔去了後，逐家才徙去公園路。

我離開上帝廟，行去公園路，路邊兩排整齊懸（kuân）大的鹽桑仔樹拄好大生，

鹽桑仔落kah規thôo跤。我沿路行，沿路鼻鹽桑仔的味，會記得細漢的時，常常佇遮

（tsia）抾鹽桑仔來食。

行無偌久，看著甘苦伯仔佇一欉大樹跤（kha）賣粽，生理嘛是遐（hia）好。伊

看著我，叫我坐。伊的查某囝，名叫阿珠，佇遐鬥跤手。阿珠敨（tháu）一粒粽，捧

來我面前。我看面前的阿珠，十七、八歲，伊的目睭若像真珠的美麗。伊就是我所戀

愛的人，囥（khǹg）佇心內，永遠無共（kā）伊講起。

我看彼菜粽，圓圓的土豆，金金的朮米，頂面一沿黑黑的豆油膏，白白的蒜頭，

青青的莚荽（iân-sui），佮粽箬（hah̍）的味，布袋的味濫濫做一伙，變做一種講袂

出來的芳味，這就是甘苦伯仔自伊的阿公傳落來的菜粽特別的所在。伊的阿公自日本

時代佇上帝廟賣粽，本來姓許，予一个姓陳的招，所以叫做陳許。後來叫了走音，煞

變做甘許伯。

過一時仔伊較閒，才來佮我講話，知影我欲出國，真歡喜，伊講：「恁少年人有

機會出國上好。……聽講美國真好額（giah̍），你去看覓（māi），看是按怎遐好

額。」

我彼時拄才大學畢業，想講代誌捌真濟，就講：「美國好額，是政治好的關係。」

085 回鄉偶（ngóo）書──四、想阮阿爹 黃勁連

若想起阮阿爹，心內會抽痛。

落雨的暗暝，雨落佇（tī）厝瓦，落佇窗邊，落佇岑簷（gîm-tsînn）點點滴滴；

聽著雨聲，時常來想起阮阿爹。風颱的暗暝，一片暗趖趖；風颱厝瓦，厝瓦強欲（beh）飛去，規間厝搖搖擺擺；風、颱阮厝後的籃仔花，籃仔花軟弱的花枝；這款的暗暝，

我睏袂（bē）去，我時常想起阮阿爹。

阮阿爹是大囝，阮阿媽kan-tann生阮老父一个查poo的，下面有五、六个小妹，

需要伊拍拚做工來養飼。十八歲起，伊就佇蕭壠糖廠夯糖，在高雄碼頭夯貨，做苦力

（ku-lí）；出外食的鹹、酸、苦、澀，細漢時代的我，是無法度來體會的。

阮讀「北中」初中部的時陣，中晝時，時常冒著赤炎炎的日頭光，來糖廠摻阮爹

做伙食中晝；蔥仔寮摻伊鬥陣夯糖的朋友，定定共（kā）我呵咾阮阿爹的力頭誠飽，

跤（kha）路閣（koh）好，一口氣會當夯三包糖上棧，健步如飛（hui），若像踏平

地彼一樣。我聽一下，驚一趒！暗中歡喜，暗中計算，三包糖，量其約仔，至少嘛有

三、四百斤，怎樣有可能，這毋就像薛仁貴彼一樣、天生的神力？想來大概是為著顧

三頓、養飼厝內的大細，加趁一寡錢才來拚性命，咬喙齒根夯（giâ）粗重。想夠這

个所在，有一點仔悲涼，我的目箍紅紅。

佇阮的潭仔墘，像阮阿爹虎仔生的體格，閣有這款力頭的，大概袂（bē）超過三

个人。厝邊頭尾定定有人呵咾阮阿爹夯糖的代誌。阮讀北中的時代，暗頭仔食飽飯，

喙拭拭咧，時常行過店仔邊來阿同仔兜畫虎卵。阿同仔的老父老賢師（庄內有名拳

頭師傅），時常比大頭拇，來呵咾（o-ló）阮老父；講伊親目看，看阮老父捌一擺夯

兩包糖，頂面閣坐一个人，真正是無簡單！上棧的時，若（ná）真輕鬆，面袂紅，氣

閣袂喘（tshuán）。閣一擺，亦是伊親目看的，蔥仔旺的牛車，落雨天牢（tiâu）佇

榕（tshîng）仔跤的牛車路袂振動，拄好阮老父來，出一下力捒（sak），牛車就振動

啦！當我聽著這款的言語，食飯坩中央的阮，感覺誠驕傲，袂去想夯糖的艱苦。

阮阿爹壯年時代，佇高雄碼頭夯貨，sù-常穿一領白色的台灣衫仔，跤穿that-bih（足袋），看起來威風凜凜，真有英雄氣概。阿爹對高雄轉（tńg）來，時常會紮足

濟足濟好食的物件；細漢的我佮（kap）小弟食kah津津有味，毋知序大人出外食偌濟

風霜。

「肩胛頭有力通夯，毋免歡喜；這才是人生痛苦的開始！」這是阿爹在生共（kā）我講的話，已經將近二十五冬矣，我毋敢放袂（bē）記得；我時常唸這句話，思想阿

爹人生的悲情。

啊，歲月無情，文學有情；我欲（beh）用文學來記錄父親時常穿一領台灣衫仔、

跤（kha）踏的形影，以及伊疼痛囝兒序細的疼心。

086 勤儉食凊菜 古早人

俗語人咧講：「勤儉較有底」，又閣（koh）講：「勤儉有補所」。阮這代的一

世人就是按呢共（kā）這兩句話當做金言玉語咧奉行。毋閣做人的阿媽以後，煞感覺

這兩句話愛改做「勤儉食隔暝菜」、「勤儉比狗較毋值」。

論真，阮新婦猶算有（iú）孝啦，毋閣kan-tann有一步袂（bē）可取得，就是傷

（siunn）過頭討債。譬論講，媠（suí）衫一領一領直直買，才穿一兩擺，就提去救

濟，講啥麼舊衫嫌鎮塊（tìn-tè），送予別人較好勢；啊若去市仔買菜，毋著（m̄-tio̍h）價數相比並（pí-phīng）才袂予人貴去，伊煞講伊上班人無時間，佮意（kah-ì）就買，

出價傷（siunn）費氣；猶閣有咧，菜是煮甲規大碗，食袂了，講：「鍛（thn̄g）過

的菜無營養，有食佮（kap）無食仝（kāng）款。」倒掉較規氣。

見若看著魚魚肉肉倒倒掉，我看著心肝實在足毋甘的，就會共伊擋講：「毋通摒

（phiann）掉，予我食。」食規盤个隔暝菜以後，你講，鮮（tshinn）的菜我kám猶

閣食會落去？我這个做大家（ta-ke）的煞專門咧窮（khîng）新婦的凊（tshìn）菜呢！

我定定咧想講：按呢我毋就袂（bē）輸豬仔咧？毋閣也無人逼我啊，是我家己毋甘損

蕩（sńg-tn̄g）五穀才抾（khioh）起來食的，欲（beh）怨啥人？唉！真正是「勤儉

食隔暝菜」啦！

毋但（m̄-nā）按呢。閣較嚥（iàn）氣的是阮囝也綴（tuè）人咧時行，趁這擺過

年放假，規家伙仔tshuā去外國度假，放我一个老人顧厝。我愈想愈毋甘願，按呢我

毋就袂輸狗呢！所以就想欲走來去查某囝兜tshit迌。毋閣菜閣賰（tshun）一大堆，

叫我按怎行會開跤（kha）啦？啊！著！隔壁有飼狗，貯（té）寡仔來去予狗食。僥

倖噢！恁臆（ioh）隔壁个ok-sàng按怎講？伊講：「努力（lóo-lat̍）噢！毋免啦！阮

兜个狗攏食飼料，無欲食凊飯菜，你留咧家己食就好啦。」聽一下有夠嚥氣（iàn-khì）的，「唉！真正是勤儉比狗較毋值」。我都無咧歹命閣（koh）！我欲共（kā）伊討

債一遍，共伊倒掉，管待伊去予雷公摃死。

087 月桃花佮（kap）海芋仔的故事 林文平

彼擺風颱做煞（suah），規个草山的樹仔攏吹kah東倒西歪，有的三節六曲

（khiau），有的欲死蕩幌（tōng-hàinn），有的去予車kauh kah平平平，規枝山袂

（bē）輸去予人空襲過仝款。毋閣（koh）算來，月桃花佮（kap）海芋仔也誠好運，

因為經過這个風颱，無去予伊搧倒去無打緊，閣生kah愈青翠，花嘛開kah愈媠

（suí）。

彼工日頭炎炎，規的草山嘛沓沓仔（tau̍h-tau̍h á）咧回復伊較早的光景。海芋仔

就共（kā）月桃花講：「誠久無人來共咱參觀佮呵咾矣呢！」月桃花應講：「是啊！

親像你這款遐爾高尚，遐爾媠（suí）的花，無人來欣賞，實在是真無采。若阮呢，

出世就是歹命囝，佇（tī）山邊家己討食，家己大漢，運氣若好，拄著仔開一下仔花

咧，kám有人會佮意（kah-ì）呢？」當月桃花的喙猶閣咧mauh咧mauh咧的時，山跤

（kha）傳來一陣仔一陣的歌聲，歌聲愈來愈倚近，聽起來親像是少年家的款。聽著

有人來，海芋仔心肝就phih̍-pho̍k tsháinn，歡喜kah擋袂牢（tiâu），根本都無心情

聽月桃花咧講遐的五四三的。

遮（tsia）个少年家聽講是大學生，來草山欲（beh）採集標本佮（kap）參觀農

民種海芋仔。tāi先看著月桃花，有的人講是「野薑花」，嘛有人講是「月桃花」，

一句來、一句去，相諍袂煞。逐（tak̍）家就遐挽一蕊，遮（tsia）挽一蕊，無偌久，

逐家攏moh規把規把的月桃花。

時間過得誠緊，猶未參觀海芋仔田，就已經過半晝矣！就共（kā）規把規把的

月桃花紮落山去。這个情景，海芋仔看佇（tī）目睭內，心肝頭又閣受氣又閣怨妒。

遮（tsia）个學生轉（tńg）去了後，就共月桃花插佇花矸仔內底。宿舍的人看著，

毋是呵咾花媠（suí），就是好奇咧問東問西。月桃花家己也感覺真光彩，這是伊自

細漢到今（tann）上囂俳（hiau-pai）的一工。

一禮拜後，遮个學生為著欲（beh）趕一份報告，又閣（koh）上草山去參觀海

芋仔，也順紲紮幾若把海芋仔轉（tńg）來。海芋仔看著冷吱吱的花矸仔內插著蔫（lian）去的月桃花，就大聲笑講：「無路用的跤（kha）數。」當然，月桃花是難逃去予人

擲（tàn）去畚堆的命運囉！

閣（koh）一禮拜後，月桃花靠著淡薄仔thôo氣佮露水，小可有咧發穎（puh-ínn）。這陣，畚埽車閣來倒畚圾，月桃花看著海芋仔也佇（tī）新畚堆內，伊就共（kā）海

芋仔講：「海芋仔兄，真罕行按怎！」海芋仔連喢（tshap）都攏無愛喢伊，月桃花

閣紲落去講：「其實，咱攏仝款，生媠（suí）生bái毋是攏予人當做tshit迌物仔咧耍

（sńg），落尾嘛著予人擲hiat-kak̍，咱攏是歹命囝，應該互相鬥相共（sann-kāng）才著。無，規氣按呢啦！若準咱兩个攏活落去，有物通食，咱公家分，啊若kan-tann你活落去，我去予伊蔫（lian）去，我就做肥料共你拱（kīng），若無，就換你共我

拱（kīng），你想按怎？」海芋仔猶員激一个氣（khuì），越頭做伊去。

無偌（juā）久，畚堆內也無看著月桃花，嘛無看著海芋仔，kan-tann看著一抱

草綴風咧幌（hàinn）咧幌咧。

088 thôo壁厝 莊惠平

未讀冊以前，厝kan-tann是我食飯、洗身軀的所在。因為囡仔透早食飯飽就

出去tshuē囡仔伴tshit迌（thô），tshit迌kah無晝無暗。較早的囡仔無人掛錶仔，

哪會知影食飯時間到矣未？佗一口灶若飯煮熟，就咻囝轉（tńg）去，較聽話

的抑（iah）是較惜皮的，就知影好緊轉去，才袂（bē）討皮痛，較蠻皮的著愛

父母揭（giah̍）箠仔佇（tī）後壁押。

以前，看食飯就知影查某人佮（kap）囡仔的地位，囡仔是飯貯貯（té-té）咧，菜挾挾咧去邊仔食，查某人煮飯煮熟，著愛等查poo人佮囡仔食飽了，才來

窮（khîng）菜尾，食飯飽閣（koh）愛收桌頂、洗碗箸。這種情況tsit-má佇庄

跤（kha）猶看會著。

阮老爸兄弟隨人食了後，阮一家大細攏tuà做伙，食飯一定是等到人齊

（tsiâu）到才會當動箸（tāng-tī），挾菜的時就會先分做五份，阮爸仔配菜有夠

省，只要有鹹就食會落飯，驚伊毋甘配菜。有時伊較晏（uànn）轉來，就會罵

阮「也毋先食！愛食冷飯是無？」雖然hông罵，毋閣心肝內嘛真溫暖。

阮阿公佮阮爸攏是大房，毋才阮睏的房間倚佇公廳的龍爿（pîng），彼的時

陣一家伙仔五个睏仝一頂眠床，熱人的時，晾（nê）仝一領蠓罩（báng-tà），

蠓罩晾好，著愛先拍蠓。我攏睏佇內角，逐（tak̍）擺半暝欲（beh）放尿，著愛

hānn過阮爸仔佮（kap）阮母仔的跤（kha）腿，閣愛thuah開屜門，若無細膩共

（kā）人吵精神，會hông唸講：「欲睏也無愛放尿放放咧，才咧吵人的眠。」

眠床跤（kha）內角是阮細漢囥（khǹg）尪仔標、珠仔、牌仔佮tshit迌物的

秘密所在，因為筅塵（tshíng-thûn）的時，阮母仔才會去清內角，外口面攏是囥

（khǹg）作穡（tsoh-sit）的傢俬頭仔（ke-si-thâu-á）。欲去tshit迌的時，就爬

（pê）入內角提提咧才出去耍（sńg）。

阮兜tuà thôo壁厝，「thôo壁」是用竹篾（bih̍）仔編（pìn）予伊好，才用

粗糠攪thôo，糊佇竹篾仔頂，閣用石灰抹外面。這種thôo壁，袂（bē）堪得沖

（tshiâng）著大雨，見若大雨落煞，阮爸著愛趕緊補壁。

thôo壁攏有吊月曆（gueh̍-lik̍），月曆上有意義的是予我逐（tak̍）工攏活佇

向（ǹg）望當中。因為若換新月曆，就表示過年欲到矣，就有新衫通穿，紅包通

提。年過了，就是三月廿三媽祖生，有布袋戲通看，有tsìnn粿通食；閣來是五

日節有肉粽通食；七月半拜拜食鴨肉；八月半食月餅……。

厝對真濟來講，有無仝的感情，無奈，各人有各人的感觸，百百款，阮兜的

thôo壁厝是我真懷念的。

089 若想起阮厝邊彼條溪 闕杏芬

「昨昏歇睏恁去佗（toh）位？」

「無啊！早起提衫去溪仔墘洗，不止仔忝（thiám），就走去the一下。」

「喂！袂（bē）bái噢，佇（tī）時恁遐閣（koh）有溪仔通好洗盪，一工仔阮

來去恁遐耍（sńg），好無？」

「好！好！」

毋閣，這條溪等袂赴阮同窗的來佮（kap）伊相借問，伊就成做一條臭溝仔水

矣。

佇十幾年前，溪仔邊較倚（uá）大路彼爿，一棟仔過一棟的樓仔厝，起kah密啁啁；家家戶戶的洗菜水、洗身軀水，鬥著排水管，攏總流到溪仔來相會。佇溪仔

邊洗衫的人，漸漸發覺講溪仔水佮以前無仝矣，有怪味，就將欲洗的衫褲就囥（khǹg）轉去面桶內，嚶嚶踒踒（inn inn uainnh uainnh）peh起去頂懸（kuân）的所在洗。

這位就放予伊荒，無人來清溪底的土砂、石頭粒仔、垃圾物仔、遮（tsia）个物件

積佇溪底，愈積愈濟，溪仔底變狹變焦（ta），水愈來愈細港，嘛愈來愈烏；溪岸

草嘛發kah誠蓊（ām），kan-tann會當向（ǹg）望落大雨、做大水，才會當共（kā）伊洗清氣，共伊妝kah較幼秀咧；若無，這段溪仔就害去囉。

另外這爿（pîng）是較倚山跤（kha），對溪仔墘peh上嶺，就會看著一間廟仔，

邊仔是山跤，遐有三、四的日本時代挖的防空壕；閣行落去，就會當透kah垵（uann）內，垵內嘛有起袂少的厝；為著欲予tuà內地的人出入較利便，佮對遮（tsia）出入

行踏、運動、上班、讀冊的人較安全，毋知是啥人，共溪仔坑到山跤頂面彼片坑崁

架鐵鋼、釘枋模、糊紅毛土，共這面坑崁穿一領真堅固的外衫，是舖kah誠四序；

毋但（m̄-nā）按呢，嘛驚講日時仔若檢彩講囡仔行路牽顛，佇遐（hia）嘻嘻嘩

嘩，無張持跋落去崁跤，抑（iah）是欲佇暗時提醒趕路的人，著愛注意路面下跤是

溪崁，就佇路面邊仔箍一排鐵欄杆共（kā）圍起來。

會記得細漢的時，捌綴大人去溪仔邊洗衫，去溪仔邊洗衫那（ná）洗那聽大人

講一寡五四三的閒仔話；衫tiàm石頭頂撋（nuá）來撋去；撋無路著捎棕攄（lù）仔攄攄咧，抑是用柴做的槓槌仔共衫撼撼（hám-hám）咧，紲落去才戽水共雪文水

汰（thuā）hoo清氣。彼陣，是真愛走去溪仔邊洗衫，一方面表示家己已經大漢矣，

一方面閣趁著耍（sńg）水的機會，佮tsit-má囡仔比較起來，ká-ná是較自在、快樂。

若是透風颱抑（iah）是落大雨，溪水就變kah較大港，石頭定定會予透流沖振

動，原本的洗衫位就徙亂囉；阮庄頭內較早去洗衫的查某人，就手ńg佮褲跤襒（pih）起來，攢（tshuân）跤手清洗溪底的石頭，抈（mooh）一寡較小粒的石頭起來做洗

衫位，抑是將原本的位撨（tshiâu）好勢，一堀一堀的洗衫位，排兩排、面對面，

創好勢，才開始洗衫。

三不五時，囡仔會走來溪仔邊掠魚，細隻魚仔、蝦仔，覕（bih）佇石頭縫，囡

仔陣內底，有的揭（giah̍）魚網仔，有的提釣竿仔，有的紮罐仔，共（kā）石頭隨

粒仔隨粒掀予伊開，恬恬仔塊看有魚、蝦無；佇溪仔潦來潦去，定定共水創kah濁碣碣（lô-kiak-kiak），若準予跔（khû）佇邊仔無閒咧洗衫的大人看著，就會共

喝（huah）講囡仔人愛較有站節咧，溪仔是眾人的，欲耍是會使得，毋閣著愛顧著

佇遮（tsia）洗衫的人，毋通共水舞kah茹氅氅（jû tsháng tsháng），叫別人欲按怎

洗盪。

講起來是真見笑，佇少年的時，毋捌故鄉的媠（suí），毋知故鄉的寶，等阮大

漢較捌（bat）代誌了後，想欲去tshuē發佇溪仔邊、捌予阮挽來包雪文的樹葉仔，

是啥物草木的時，今（tann）著愛去記憶、圖冊內底tshuē矣。

往過，我若是心情鬱悴，定定會走去溪仔邊行行咧，看著溪仔水佇遐無暝無日

咧唱山歌，草木青跳跳咧綴風跳舞，白鴒鷥徛（khiā）佇溪底啉（lim）水掠魚食，

攏遐爾自在咧過日，檢彩就予阮解消袂少的心悶，較會當心平氣和來想代誌。

091 我的阿姑 楊婷婷

上尾一擺看著阿姑是佇（tī）ban叔仔娶新婦的時，阿姑佮外省仔姑丈叫阮翁仔

某去共伊載，阮想講駛箱仔車較大隻，起落較利便，哪知影阿姑煞peh袂起lih，愛

人共伊插。對（uì）彰化坐到員林，佇餐廳門口欲（beh）落車的時，阿姑的跤煞thènn腿，袂振袂動，規仙若柴頭咧，害我驚一趒（tiô），阿姑輕聲細說共我講︰「阿婷

仔，免緊張！我小歇一下就好矣，老症頭矣，煞毋知影規身軀的骨頭咧退化，袂tsih力，去予人看，講是愛換人工的關節，我都想講會忍罔忍，想著欲開刀我嘛會驚呢！」

對阿姑的喙（tshuì）裡講出遮濟話，閣講kah遮呢清楚，講正經的真正是頭一

擺拄著。自細漢到今（tann），阿姑佮阮講話袂超過三句，有tang時仔咧唅伊講話，

伊連應嘛無愛應，kan-tann會共你笑笑咧niâ。

阿姑嫁予外省仔姑丈是伊的第二擺婚姻，媒人紹介的時無講明阿姑有致痟

（siáu）病，結婚無偌久，姑丈就真毋願，強欲（beh）離緣，到尾仔，是一寡親情

一直共伊苦勸才勉強做伙。生第一胎的時是一个查某的，彼陣我捌代誌矣，看會出

來彼个囡仔無正常，毋但戇戇，閣（koh）是軟骨的，坐都坐袂在，飼猶未度晬（tōo-tsè）就歹去矣！彼時陣阿姑uân仔濟歲矣，老產婆講毋通閣生矣！自按呢去共人抱一个

偷生的查poo囡仔轉來育（io），入的戶口，今仔日毋才有人通捧斗。

這个囡仔叫做阿國仔，今年二十八歲猶未娶，佇伊十、七八歲仔彼當陣，厝邊

隔壁遐（hia）的厚話的查某人共thok頭講伊毋是姑丈兩个親生的，阿國仔擋袂牢

（tiâu）煞起掠狂，講袂伸捙（tshia），鬧足久攏毋煞。姑丈投（tâu）kah目屎流

目屎滴，怨嘆這个囡仔白飼矣；阿姑半句攏無愛講，目屎吞腹內，真認命。阮攏共

翁仔某安搭講聽候伊較大漢就會曉想啦，勸莫（mài）煩惱遐濟。講那咧講咧，

我看會出來阿姑一定會捶心肝，想講命運呔（thái）會遮呢創治人，害伊食老無kah半个囝兒序細通佇身軀邊有孝，閣著愛予這个來蹧躂（tsau-that），毋知影欲共啥

人討公道。伊的心已經冷一kueh̍，毋知通寒。

佳哉，阿國仔是阿姑疼有落心，到尾有想通，厝裡才閣回復平靜。這遍，阿姑

過身欲開的，外省仔姑丈講會省的盡量省，顧活人毋通顧死人，逐項攏無愛開，連

告別式的兩萬五嘛欲省起來；是阿國仔開喙講欲開的，講老母規世人攏無享受著，

毋捌tshit迌過，tsit-má人死矣，上無，嘛愛予伊昌颷（tshiann-iānn）一下。這个

阿國仔真正有共阿姑當做親生的咧看待，可惜有較慢淡薄仔。

出山彼工來拈香的攏是外省仔姑丈較早戶政的同事唅做兵仔伴，無kah半个阿

姑的朋友，這嘛莫怪啦，阿姑規世人攏咧醫病，kan-tann糖尿病的症頭就帶三、四

十年，逐工一定愛一枝射，若是藥仔就閣（koh）較免講，攏無斷的；阿叔對伊死

的看法，講彼是一種解脫。

家祭的時，我看著一个生份的查某人，我掠準是姑丈河北彼的親情咧，問起來

才知影是進前有來佮阿姑相認的查某囝；這个查某囝人佮阿姑精差無兩里遠，母仔

囝煞分開四、五十年才相認，這實在佮阿姑捌起痟（siáu）過有真大的牽連。

092 消風的ke-kui仔想欲（beh）飛 謝淑燕

阿爸又閣（koh）再起性地，阿母敲電話來問欲（beh）按怎？我欲上班，這陣

無法度轉去，kan-tann會當安慰阿母，叫伊毋通著急，等一下我才請假轉去處理……。

八十三歲的阿爸，二十外年前得著糖尿病，對（ùi）彼陣開始，阿爸就定定愛

食藥仔佮注射。少年時的阿爸，漢草瘦抽，牽一副烏框的目鏡，生做真緣投，佇（tī）鐵道部食頭路，是司機員的助理。阿爸細漢的時，爸母離緣，老母改嫁，六歲的時，

老爸娶後母，對彼陣開始過著無爸母疼惜，嘛無家庭溫暖的日子。七歲的時著愛鬥

做瓜笠仔佮厝內的工課，閣著看顧仝爸各母的小弟、小妹。彼種無依無倚的心情，

正港是欲哭無目屎，委屈無人知。

十四歲閃過一擺比「九二一」閣較嚴重的地動，佇台灣受日本統治的時代，阿

爸走空襲、覕（bih）炸彈，嘛捌去過廣東做日本兵。二十五歲娶某，開始獨立生活，

tuà的是thôo埆仔厝，一塊碗、一雙箸，攏是翁仔某兩个人靠家己的雙手拍拚得來的。

生六个囡仔，三个後生、三个查某囝。斯當時，靠阿爸一个人領的月給，實在無夠

予囡仔註冊佮日常的生活費用，除去種田有淡薄仔收入，阿母閣愛擔潘（phun）、

飼豬、種菜、賣菜，閣兼做雜差仔工加減來補貼。

過去，阿爸有一暫仔真放蕩，興跋筊、啉酒。一直到我出世，三歲的時著「小

兒麻痺症」，阿爸佮阿母揹我四界tshuē醫生，為著欲窮（khîng）我的醫藥費，阿

爸徹底改筊。下班了後去踏三輪車、揹番藷薟、走烏巿增加收入。另外，閣tshuē師傅學接骨共我推跤。到六歲彼年我才開始學行路。阿爸不時咧講，彼陣的醫藥費，

若用十箍的紙票疊起來，比tsit-má的我閣較懸（kuân）。雖罔我行路猶是不便，毋

閣日常活動無受影響，這攏愛感謝阿爸佮阿母無暝無日共我照顧，經過這段艱苦的

日子，致蔭我這世人過kah幸福、快樂。

武松是阿爸的名，伊的個性佮「武松拍虎」故事內底的主角真仝款，做人講信

用、重義氣，不時幫助親情朋友。跋筊（puah̍-kiáu）輸錢是伊這世人上大的失敗，

伊四（sù）常苦勸人毋通跋筊才袂家庭四散。為著我，阿爸去學漢醫接骨，平常時

若有患者來tshuē伊，伊攏用做好的藥仔，盡全力替人醫治，若是散赤人，毋但看診

免費，閣會提錢救濟人，人攏講伊是「再世華陀」。伊興研究藥方，閒的時愛種一

寡藥草，厝前、厝後不時都看會著阿爸認真工作的身影，總是誠有精神，氣勢十足。

阿爸五十五歲退休，仝彼年大兄想欲（beh）開工場欠本錢。阿爸共伊領著的

勞保退休金攏予大兄。正經是爸母疼囝長流水（tn̂g-liû-suí）。伊向望大兄後日仔

會當較有出脫。經過二十外年的經營，大兄、二兄、三兄鬥陣搰力（kut-lat̍）拍拚，

當初時阿爸提出的資本，毋但早就趁轉來，較早彼間細細間的工場佇三兄弟仝心拍

拚之下，現此時嘛成做一間有規模的公司矣。這是阿兄的成就，嘛是阿爸的驕傲。

會記得阿公欲（beh）過身的時共阿爸講：「恁翁仔某終其尾也出頭天啦。」阿爸

聽著感覺誠有面子。

093 無天良的山採 春瑞

共樹仔的形體縮予伊細，閌入去花盆內底予伊繼續生長，這就是盆景，「縮予

伊細」是種盆景的重點，欲（beh）縮到偌細的程度是整個（kô）外觀、比例的問

題；種盆栽的人攏知影這款道理，所以有共同認定的標準；譬論講：頭愛大、葉

愛細、身軀會皺、會起稜（līng）…種種，是上基本的條件，啊若有浮thôo面的根

盤、身軀彎彎斡斡兼捘（tshūn）來捘去的形體，當然是上kài讚的盆栽。

一欉樹仔欲對（ùi）pok穎（ínn）開始，種落去盆仔，用人為的方法硬去共變

到像咱頂仔所講的彼種「媠款」，上無愛三、四十冬，才有可能遐爾媠（suí）；咱

攏知影，育囝無法度像ke-kui仔按呢，用灌風的佇十秒內就翸（pûn）好勢，種盆栽

嘛是這款道理。

講倒轉來，樹仔若種落thôo跤兜莫（mài）種入去盆仔，比飼囝較簡單，上加

是落thôo的第一工沃予伊澹（tâm），閣（koh）紲落去，發一葉、生一條根，愈鑽

愈深葉愈旺，身軀愈粗愈大欉，攏免人去管顧就勇健健、媠咚咚矣。啊若搬徙來種

落thôo盆仔，用盆仔內彼點仔thôo，欲向（ǹg）樹仔會大、會媠，用跤盤來想嘛知

影是無可能的代誌；原因是出佇（tī）：彼踦（kha）thôo盆仔袂輸古早查某人的纏

跤布，逐工縛ân-ân，連睏嘛無敨（tháu），當然跤就袂大；仝款的道理，樹仔根旋

（suan）無路、tshuē無thôo通吸收營養份，定著僫（oh）大、袂健（kiānn）欉。

若欲種到身軀有夠粗、頭有夠大，無三、四十年的時間，是無可能的代誌，內行人

攏知影這項道理；問題是，人的一生有幾个「三、四十年」去種盆栽咧？嘛無人有

這種身命去舞、去等；命若較短的，犯勢等無。

山頭崙硞尾頂野生的樹仔，若講發佇石頭縫、吊佇石崁（khàm）尾、生佇（tī）食風的所在，抑是mooh佇無thôo的石盤頂，經過幾十冬猶活跳跳的樹欉，身軀、

樹根一定會曲、會斡（uat），起稜兼起皺，拄好是掘來做盆栽上讚、上媠的形體，

彼陣就害了了啦。

就是傷媠，才有人會去採，小可仔成樣的樹頭，無論大、細，規山一直抄，相

爭去挖、去掘，無一欉逃會過手；對（ùi）台灣頭到台灣尾，咱想會著的樹仔：雞

油、水青岡、杜鵑、西施花、羅漢松、烏松、五葉松、黃楊、青楓仔、三角楓、狀

元紅（台東火刺木）、七里香（月橘）、荑梧（gî-ngôo）…攏有人咧挖，連懸（kuân）山挖轉來平地種袂活的森氏杜鵑、刺柏、偃柏、花椒木、高山櫟、十大功勞嘛有人

咧掘，實在誠（tsiânn）夭壽。

山採的樹頭愛剪椏（ue）、去頭、斬根，才擠（tsinn）落花盆內，khàm thôo、沃水，頂懸（kuân）閣晾（nê）一領烏網仔遮日，kan-tann為著一个向望，就是尾

溜的切喙緊予外皮包倚來做收束，緊開枝、發穎，按呢就圓滿一半矣；毋閣（koh），

會繼續活kah足媠的，顛倒十欉賰（tshun）無一欉，上捷看著的結局，是欲（beh）死欲死；枝毋成枝、葉毋成葉，親像瘸（khuê）跤破相按呢，死袂去閣好袂完全，

欲共tàn掉，心肝又閣毋甘，欲緊賣掉閣無人欲挃（tin̍nh）；這種進退兩難囥佇（tī）園仔拖屎連的盆栽一大捾（kuānn）算袂清，濟kah會驚人；好佳哉，是樹仔毋是人，

是人早就死翹翹矣；樹仔袂講話，若會講，早就喝救命；kám講山採的人心肝較雄，

毋知影會破相、會焦尾、會死欉的代誌？其實攏知，會死會活攏佇的心肝內；

kan-tann為著十欉內底會活閣上媠的彼一欉盆栽，會當賣著好價數，心肝就掠坦橫，

管待伊死偌-濟攏無要緊，照掘、照賣，無人捌（bat）後悔過。

094 牽豬哥的 鹿港先

牽豬哥是五、六十冬前台員農業社會真需要的行業，的工課路仔，目的是欲

（beh）替飼豬的農村，生湠（thuànn）的豬仔種。有一條台語的謎猜咧予人臆，

題目按呢寫：身穿烏袈裟（ka-se），盤山過嶺去tshuē妻，囝孫幾若个，無欲認我

做老爸。意思是講「牽豬哥的」著愛照約束，牽伊彼隻「烏豬哥」，去到飼豬的

兜，共人拍豬種。有時陣飼豬的人tuà較吊遠（uán），牽豬哥的嘛愛盤山過嶺，來

趁這條錢。tuà閣較遠的，嘛著量早一工出門，有時仔半暝仔趕到地（tè），飼豬的

嘛著攢（tshuân）予人食佮tuà。為著欲予豬種會當順序生落來、gâu大、通好趁食，

逐个攏嘛照起工共（kā）伊好禮仔款待。

前當時農業社會，食穿無遐（hiah）快活，款待這「牽豬哥」兄有當時仔著愛

委屈家己，像講跔（ku）燒的房間，明明都賰無幾領破蓆、破被、厝裡都無夠矣，

嘛著忍（lún）予牽豬哥仔兄蓋（kah），家己煞睏稻草的眠床，彼陣若無蠓罩通遮，

kan-tann佮遐兇惡的蠓仔軍著戰咧kah規暝咧！像按呢克虧家己，有當時仔，拄著

一半个仔較狡怪的牽豬哥兄，袂當諒情，猶閣（koh）咧怨東怨西，凊采牽來拍拍

咧。有一條歌謠按呢寫的：牽豬哥，兩條索，食檳榔、紅喙箍。欲去佗，去tshuē大嬸婆，大嬸婆，散食婆，烏眠床，蠓罩破糊糊。噯唷喂ah！叮一下，血珠仔硞硞

gô。這嘛是咧講彼時艱難的環境。

一般的（tik̍），牽豬哥的攏是頭戴葵笠，手揭（giah̍）竹箠，肩胛擔一踦細踦

跋（puah̍）桶，褲跤襒（pih）kah跤肚仁懸（kuân），喙裡檳榔那哺那哼歌仔調，

像歌詩咧唸的按呢－食檳榔，紅喙箍。彼枝竹箠是欲來趕豬哥的。啊若彼踦跋桶，

聽講有兩款路用。一款是豬哥行遠路，行kah喘phīnn-phēnn、燒hōng-hōng、四肢

軟蝦蝦，牽豬哥的才用跤桶水ka舀幾硞仔湳湳咧，小歇涼一下才閣繼續趕路。另外

一款講法，說（sueh）講佇豬哥佮豬母拍種了後，牽豬哥會舀一硞水，潑對豬的身

軀頂，喙唸講：「湳一硞冷水，予恁生十二个媠媠。」講遮的好話，討一寡好彩頭。

主人聽了嘛心涼脾土開，隨ka攢一包大大个hoo紅。

話一下拋倒轉來，拍種猶原是一種的學問，無二步七仔是無路來。飼豬的人飼

久就變老tâu會曉斷（tuàn）講豬母tang時會起痟（siáu），紲—落去佮牽豬哥的講

價數，約束時間。飼豬—的kan-tann看豬母尻川髀（kha-tshng-phué）彼粒紅貢貢

的「尿kui仔」，閣候咧四、五工轉烏，著聽好喊（hiàm）牽豬哥的來拍種矣，這

號做豬母咧「走醒（tshénn）」（起痟），按呢時間掠hoo準，若無啊，傷早傷晏

攏袂牢（tiâu）種。

閣來咧？若是拄著豬母較荏（lám）身，著愛共豬母的腹肚，疊較濟草咧。疊

佮腹肚皮平懸（kuân），才袂拍種的時，予豬哥硩（teh）害去。這个工課仔若做

無好勢，豬母會予豬哥硩un落去，牢種的機會就較減矣。設使若按呢敗種，後擺欲

閣拍，價數就算對拗。

一隻豬哥，一工極加會使得拍四、五遍。佇（tī）豬哥當夯狂（giâ kông）的時，

咧創了袂對路，牽豬哥的著愛共抾（khioh）路草，按呢才會當順序食百二。若是

講一工相紲手欲「趕攤幾若斗（táu）」，牽豬哥的就會佇見擺「拍種」了後，會予

豬哥幾粒仔生鴨卵去孝孤，來補充氣力，若無，豬哥較勇嘛無法得。

早前趁這途的，是用步輦的（行路的），後來才改用車載的，共豬哥關佇（tī）籠仔內，載去四界趁。到kah這當今，已經變成企業式的經營，飼豬的攏改用人工

受胎，按呢一下反變，牽豬哥煞趁無食，姑不而將著愛轉途矣？

雖是講，飼豬這途的那來那進步！那綴時代咧行，啊毋閣若聽遐的老ûn的咧提

說牽豬哥的情景，閣不止心適，嘛真有鄉土味。佇彼途的生活當中，嘛有留一寡

上真、上實的話語，像講：「猴死，豬歌嘛無好過」，「倖（sīng）豬夯灶，倖囝

不孝」，「牽豬哥，提無錢，無彩潲（siâu）」……。遮的話看來粗俗，毋閣嘛有

道理，嘛予咱足數念的，值得ka寫落來，kám毋是咧？

095 輕便鐵枝路的少年 藍春瑞

頭家出錢鋪（phoo）輕便，工人搬柴較好輦（liàn）； 煞工無穡（sit）閒（îng）仙仙，齣（tshut）頭隨換囡仔演； 大大細細跤（kha）手賤，起起落落耍袂倦（bē siān）； 好耍（sńg）來回無幾遍，時間短短嘛過癮（giàn）； 車廂會幌（hàinn）綑相連，搖籃落眠（lo̍h bîn）是當然； 幌（hàinn）搖道理攏無變，爽暢（thiòng）感覺誠明顯。

阮老爸是鋸木工廠的工人，規家口仔攏tuà佇工寮內底，面頭前是囥柴箍的大

埕，有箍一大輾轉的鐵枝路佮輕便車圍佇（tī）埕外；這是頭家設來鋸柴、搬徙柴

箍，會當趁錢的傢俬頭，工人一日到暗，搬起搬落無閒咧起落柴，頭家不時佇工廠

內面巡來巡去，無人有彼號膽去捒（sak）車仔來耍，準講有làng縫咧閒，囡仔驚予

人罵，仝款毋敢倚（uá）去耍；毋閣穡（sit）頭做會了，工人e晡五點定著會煞工，

鋸台有歇睏的時陣，一直到六點欲（beh）食暗的進前，有一點鐘久的時間，囡仔

會使捒車仔來耍，是上暢（thiòng）的好時陣。

空的台車恬恬歇佇鐵枝路頂毋講話的時陣，會佇我的耳空邊，一陣一陣誠細聲

共我喊（hiàm）講：「喂，緊來耍，換恁囉，緊來噢！」；當然，我毌是臭耳聾，

早就有聽著，是kan-tann欲等所有的工人齊（tsiâu）走，聽袂著噪人耳的教示，

我才欲跳出來捒；毋但我，所有覕佇壁角的囡仔，一个一个趖趖趒（tiô）出來；對

工廠內面那講笑，那捒輕便車出去外口的柴埕，連鞭peh起去跳柴箍，隨閣傱（tsông）落來欲jiok人，連鞭綴車走到喘袂離，倒佇台車頂面假睏；猶有揭（giah̍）柴枝仔

徛佇柴箍頂，比過來sut過去，噓噓嘩嘩，全是囡仔聲；等到有人遠遠咧喊（hiàm）

食暗，一个一个才旋倒轉去灶跤間，囡仔聲才勻勻仔恬去。

對輕便鐵枝路的數念，予我後過較大漢的時，誠愛看火車、坐火車，譀kah若拄著摻火車有牽連的代誌，我攏會斟酌去看、去關心。tiàm八堵讀初中三冬、台北

讀高中通車一年，逐工坐火車咧起起落落、佇車廂內底盹龜、看冊、聽鐵枝路聲，

身軀綴車廂咧搖來搖去，若親像細漢的時陣，坐佇輕便台車頂彼種感覺，有講袂出

喙的一種爽快纏佇頭殼內，滿足kah心花一直開，喙角微微仔笑。

心理分析的老師父──「佛洛伊德」（S.Freud, 一九五六～一九三九），捌（bat）寫過一本冊號做 “Three Essays on the Theory of Sexuality”，內底有一篇

“Mechanical exitation”，有講著細漢囡仔足愛人共伊的身軀，掠起來弄振動；譬論

講，搖、幌，抭（hiat）起去半空中，一遍閣一遍笑kah咯咯叫，有一種誠爽、誠暢

的感覺，咱就會當知影囡仔足佮意「機械性、規律性」的刺激，親像倒佇搖籃內予

老母輕輕仔搖，誠緊伊就睏ka-tsuē去矣，啊若較大漢的囡仔興（hìng）看、興坐馬

車、火車，嘛是這个緣故；致使足濟查poo人，佇伊做囡仔的時代，有一暫仔會下

願想欲去駛火車、貨櫃車、馬車，會對所有唅鐵枝路、火車母有牽連的代誌去做、

去問、去關心，攏是這種心理咧作怪。應該就是這種緣故，我細漢愛耍輕便鐵枝路、

愛捒台車、看火車，較大一絲仔，拄好有機會通用身軀去享受搖、幌的趣味，自按

呢愈坐愈興（hìng），坐久kan-tann會盹龜nîa，袂感覺悿；亦有可能是細漢生活佇

有輕便台車的鋸木工廠，有這款環境所致，閣（koh）紲落去大漢讀冊坐四冬的火

車，逐工透早到暗起起落落，若講對火車無感情，絕對是白賊。

096 燒火炭 吳正任

講著「火炭」，tsit-má的少年囡仔，因為罕得看著，連火炭生做啥物（mih）款，大部分攏無啥印象矣！莫怪啦！現代人本底就足少用火炭咧煮飯抑ue肉，年仔

節仔若全家出去外口tshit迌、烘肉攏共細个gas爐紥佇（tī）身邊，啊若無紥「原子

炭」（柴）彼是一種用杉仔灰摻雕刻賰的柴屑（sap）仔揉（nuá）做伙，用機械壓

製成的燃（hiânn）火柴。甚至嘛有都市囡仔，掠準講火炭是發佇thôo跤面，抑是

對（ùi）thôo跤發（puh）出來的，煞毋知影講火炭是共樹木囥入去窯內底烘燒成

的一種「炭」。

我的故鄉田寮，東爿（pîng）以烏山山脈佮（kap）旗山鎮為界，西爿是以大

崗山摻阿蓮鄉，佮岡山鎮為界，南爿是以阿公店溪佮伊的頂游──旺萊溪摻燕巢鄉

為界，北爿以au-ang溪佮台南縣龍崎（liông-kiā）鄉相對，面積有九千兩百六拾八

點○二公頃（參一个澎湖縣全縣的面積平大），毋閣，因為鄉內的山崙仔濕黏thôo的土壤較濟；無，就是親像「月世界」彼種惡地形（硬佮鹼的海仁土），所以會當

耕作的面積相對就較少，kan-tann有一千兩百○八點二十八公頃爾爾，出產的果子

仔除了龍眼、那茇仔、芎蕉摻（tsham）棗仔以外，在地人普遍以耕作雜糧抑是手

工編製藤仔類的日常傢俱用品做副業，其他就無啥物經濟價值較懸（kuân）的農作

物啦。

阮鄉境內的樹種，以龍眼欉摻（tsham）烏相思仔欉上濟，閣（koh）來就是天

然的柚木（胭脂欉）佮竹仔林，講著龍眼欉佮烏相思仔欉，因為伊的材質碇（tīng）閣容易to̍h，是燒火炭上好的樹木，若共樹仔 剉落來（或者是欲嫁接較好肉的果子

仔品種，共樹仔鋸斷，賰成丈懸），澹柴貿（bau̍h）人（大約估一个價數買賣），

一台斤差不多一箍外銀爾爾，毋閣，若烘燒做火炭了後，一台斤就起價到欲成十箍，

這是三十外冬前的行情，tsit-má咧，澹柴毋免貿，主人家（ke）tsōng仔免費共柴送

你，毋閣你著愛替主人家嫁接果子仔欉，做交換，啊若講著現此時的炭的價數，小

賣一台斤差不多十四、五箍銀，若大量買，當然價數會當抽退，較俗淡薄-仔，為著

增加收入，鄉民就以「燒火炭」做行業。

燒火炭，必然愛有火炭窯，佇（tī）阮鄉，火炭窯以田寮村佮七星村山區部落

較濟，亦就是地號名號做「大坵園」、「田草埔」佮「祖師田」、「南勢湖」這幾

个部落的山路邊；火炭窯大部分攏起佇較閃風的山塌窯的頂頭成半圓形，直徑大約

二丈，親像「蒙古包」的形，每一座窯差不多二丈懸。留兩个空口，一个窯門做圓

拱（uân-kong）形，大約七尺懸，三尺闊，這是欲（beh）運送剉落來的樹木，佮

拆封窯口運搬出火炭的出入口。另外一个空口較細，外口面半圓形，差不多有尺半

的半徑，底面較闊，遮的空是欲燃（hiânn）火用的，遮的細个空喙頂頭有留一个

空通對（úi）另外彼爿較闊、原先疊柴的窯室，利便予細窯空燃（hiânn）火所產生

的煙透過兩爿相通的空，共疊佇隔壁大窯室內底的柴製造成火炭。

燒火炭的工人，普遍攏kan-tann穿內裌仔佮粗衫褲，肩胛頭thènn一副柴舉仔

（kiah̍-á）（用兩支手骨遐粗的Y字型樹椏交叉縛做伙），共大窯室硩（teh）疊約

八分滇（tīnn），才閣（koh）用石頭摻澹thôo糜共大窯空封密，而且開始用一thah̍一thah̍縛好的焦（ta）樹葉，點予to̍h，ùi細的窯空送入去，暝日相紲直直燃（hiânn），按呢連紲燃差不多成工，就會使得封窯欲燃幾工，看窯的大空喙疊的石頭縫的thôo糜來斷定，澹的thôo糜對頂懸勻勻â向thôo跤面焦，這个過程差不多需要七～十工，

等候thôo糜焦到離thôo跤面量約半尺的時陣，就會使封窯矣（大細窯空攏封密）。

差不多封兩禮拜，窯內底的柴已經成做火炭，就會當出（開窯喙）窯矣。

097 我才十四歲 江秀鳳

我自細漢就佇（tī）環山翠嶺的環境中大漢，過著少年毋捌愁滋味的生活。阮

遮的無流行穿鞋仔，一工到暗褪赤跤四界走。毋閣（koh），我知影啥物（mih）是

鞋仔，阮兜就有兩雙，就掛佇石板厝的簾簷跤（nî-tsînn-kha）；彼是阮「I-ná」（原

住民稱「媽媽」為I-ná）佮ma-má（這是爸爸的意思）的鞋仔，欲落山去平地買

鹽買米的時才有咧穿。有時仔，我會趁大人無佇厝的時，偷偷仔共鞋仔提來耍，毋

閣，我真好運，毋捌予I-ná、ma-má掠著。厝邊「Fulating」（音譯：thôo豆之意）

就無遮呢好運囉。有一擺，伊偷穿Ma-ma（遮指老爸）的鞋仔，予Ma-má掠著，

差一屑仔就予Ma-má拍kah尻川開花；黃昏的時，我替伊抹藥仔，看著一踜（līng）一踜浮佇尻川（kha-tshng）頂頭的傷痕閣紅閣腫，親像欲（beh）裂開彼一款，足

驚人的。

Fulating是我上好的朋友，阮逐工攏愛褪赤跤peh過兩粒山頭去田園做工課，阮

I-na愛揹（āinn）阮小妹，我愛鬥提傢俬頭仔，Fulateng唅I-na嘛愛擔傢俬頭仔、

茶水唅便當。阮的田內種真濟番麥、小米佮雜糧。

我今年拄滿十二歲，前幾工仔，阮兜有兩个人客來，你知影無？阮兜tuà佇深山

林內，平常時仔真少有生分人來阮的部落，遮的交通真無方便，欲來阮的庄頭，若

準無人tshuā，會行毋著路去矣。

每年歇熱，是阮庄頭上鬧熱的時陣，定定有一寡對平地來的人，紥真濟喙食物

唅進口的薰酒來阮遮開營火暗會。

這款的人客愛真幸運的人厝裡才有咧，今年特別揀阮兜開暗會咧！為著欲迎

接，I-ná特別予我穿上媠的衫，頭鬃嘛梳kah真整齊，閣叫我捧茶予人客啉。講

我的皮膚傷烏，毋閣，目睭閣不止仔大蕊，五官猶算明顯。其中有一个人客送我一

盒巧克力，我提著巧克力的時，歡喜kah差一屑仔就捙倒茶，我自細漢到大漢毋捌

家己有一盒巧克力！有夠讚呢！我提著巧克力了後，隨去tshuē Fulating，佮伊鬥陣

上山頂去分享巧克力的滋味，毋閣我嘛有留一寡轉去予小弟小妹食。

後來我遮知影，彼兩个人是欲來共我紹介頭路的，我今年小學拄畢業，一定愛

落山去鬥趁錢，今仔日，欲來tshuā我去台北做工課，聽講會當趁真濟錢的工課咧。

阮I-ná替我準備兩、三領衫，伊講我的衫會用得留予阮小弟小妹穿，到台北了後，

會替我買真濟新衫，I-na的表情真冷淡。我想，中晝可能啉袂少酒，我有感覺

小可仔悲哀悲哀，穿著有生以來頭一雙新鞋仔，離開我的家鄉，我共懸懸

（kuân-kuân）的山告別、厚厚的霧告別，閣佮一个一个面無笑容的厝邊告別。毋

知為啥物，我的目屎一滴一滴輦落來，行到庄仔口，Fulateng突然間對草欉內面走

出來，送我一枝筆，伊叫我愛寫批予伊，這枝筆煞變做我唯一的祝福。

就是按呢，我綴兩个生分的阿叔來到台北，規路攏對我袂bái，予我啉汽水，

猶閣有真芳真好食的便當通食，遮的物件阮愛佇（tī）豐年祭的時陣才食會著，嘛

是我佇山頂毋捌享受過的待遇，心內實在真歡喜。

後來，阮來到一條真深真長的巷仔內底，行入去其中的一間厝，我猶未赴仔看

清楚厝內的設備，就予阿姨tshuā入去房間內底，房間雖然無大間，毋閣真媠，有一

頂軟軟的眠床唅一个梳妝台，猶閣有真媠（suí）的床單唅會踅的椅仔。這个房間無

窗仔門，看袂著外口的世界，佳哉，有一台會吹涼風的機械，予我tuà tsiah媠的

房間，閣予我吹涼風的機械，我真歡喜。

098 藝術品 劉雅琪

彼件藝術品，恬恬佇（tī）美術館的展覽室，光線對（ùi）天蓬照落來，伊長

lòng-lòng的頭鬃，予反射的光線照kah烏 lu-lu閣帶閃金，親像沖落來的水

（tsuí-tshiâng）仝款，勻勻仔流落來一陣一陣的紅嬰仔芳；一雙幼綿綿的雙手佇細

角花的洋裝，uān-nā現uān-nā覕（bih），斟酌ka看，彼指頭仔長長幼幼，是一雙

真gâu彈鋼琴的雙手；一對目睭tènn出全部的靈魂，靈魂射向展覽室彼幅圖「查某

人」，伊的目睭就親像一面鏡，嘛出現彼个「查某人」的形影。

查某人就按呢看咧看咧，共目眉看kah結規球，共元氣看kah變成破風的車內

奶。一時，齷齟的憂悶對心肝穎仔寬寬仔衝起去到嚨喉，窒（that）誠久才閣轉（tsuán）入去心肝底。長久以來，一直予身軀佮形象關佇監獄內底，一場社會觀佮藝術品的

惡夢。

拄仔有記智的時，伊就共彼仙金頭毛的洋娃娃攬牢牢（tiâu-tiâu），看厝邊的

查poo囡仔peh樹仔、掠四跤仔（sì-khá-á），佇工地附近擲tàn沙球，見擺伊攏看kah目睭金金金，毋閣媽媽講這毋是查某囡仔的耍法，tshit迌伴嘛講遮呢垃sap，無適合

咱查某囡仔。電視頂懸（kuân）彼个長頭毛、穿長裙，手ńg邊閣滾LACE的姊姊有

夠媠，彼个姊姊嘛袂遮呢野馬，袂耍kah規身軀重汗。就按呢，伊kan-tann耍洋娃

娃，扮「爸爸、媽媽」、「新郎、新娘」的囡仔戲；行路的時，兩枝跤袂輸一雙箸

仝款夾牢牢（tiâu-tiâu）；笑的時，看袂著伊的喙齒。大部分時間，伊攏敢若彼仙

徛佇學校門跤口蔣介石的銅像仝款，柴柴袂（bē）振動。

讀冊了後，伊的頭鬃已經留到超過肩胛頭矣，學仔內底一寡tih-tuh的查poo囡仔，上愛扭伊對頭殼頂斾（phuah̍）落肩胛後的牛尾溜，便若扭，伊隨就吼，

親像免錢的手動玩具——GAME GIRL，而且閣（koh）予伊一个封號「愛哭e」。伊

是一个誠樂觀的查某囡仔，毋但無受氣，心內顛倒真歡喜無予人號做「刺查某」。

學校的老師嘛誠呵咾伊，因為伊毋但乖、聰明，閣真搰力讀冊；見若檢查手帕、手

指，伊逐擺攏合格。伊身軀不時都芳貢貢，厝內的房間嘛收kah整齊清氣。這嘛莫

怪，若有一工無洗身軀，伊就會見笑kah欲鑽入去thôo跤；有一日無清房間，就會

歹勢kah無想欲做人。

佇第一粒柱仔籽對鼻仔頂發（puh）出來開始，胸坎用兩片荷花葉包起來的時

陣，伊閣用身軀共貞節奉佇佛桌頂，早暗三枝香，向伊-的身軀拜三拜，暗暝會煞著，

荒野山海會沖（tshiong）著，當然追求愛慾的權利嘛愛kah真好笑，不時提報紙頂

面的社會新聞佮歷史小說冰清玉潔的女主角來加強家己的身體意識；另外一方面，

閣拍拚tshuē神主牌仔來峙（tshāi）伊所有的貞操，欲（beh）過爽爽快快、無頭無

腦快樂的日子。

過去實在有一段活潑的童年，彼陣無洋娃娃，嘛無分thôo沙佮水、紙，毋知啥

物是好，啥物是bái，當然，連記智嘛無留落來。

伊恬恬注神看彼幅「查某人」的圖，一陣天昏地暗了後，目睭的形影變成美術

館的大門，哀愁的心情予外口的風吹無去。行出大門，一陣一陣的鬰悴就燒熱起來。

「這軀（su）衫，毋知伊有佮意無？」就按呢，伊共彼粒掠袂牢（tiâu）的心臟紥

牢咧，坐佇彼間氣氛四是閣整齊健康的咖啡廳，靜靜等待伊的查poo人出現。

美術館的藝術品「查某人」，伊嘛佇清氣無污染的展覽室內底等待，等待彼个

留喙鬚、穿破衫的藝術家先生共伊紥轉去。

099 南路鷹，一萬死九千──鷹揚八卦 Siau Lah-Jih

「各位房長、各位兄弟：逐个閣（koh）勞煩巡巡看看咧！看有綴無著陣、

身苦病痛、傷過忝頭的無？一路飛來誠勞苦，今（tann），已經來到中部地界，

下面就是出名的濁水溪，濁水溪過去逐个就小衝較懸（kuân）淡薄仔，借春天

的風勢，然後放予伊輕鬆仔飛，像滑翔機、三角翼按呢慢慢仔趨落去，連鞭就到

半線的地頭。八卦山脈的地形佮位置著愛掠hoo好，掠hoo準，遐（hia）有一仙

大佛為記，毋通袂記得。

永！你做頭前趕去八卦山頂探一下，看有啥物動靜無？是毋是有鳥仔踏，抑

是天羅地網，趕緊轉來報告。」

「榮仔叔公！我知影，阮隨時就來去！」負責探路顧安全的阿永隨時tshuā五、六个兄弟，向北一直衝，負責的精神予總領隊阿榮仔感覺真放心。

無一tah久仔，探路先鋒阿永已經斡（uat）倒轉來：

「報告榮仔叔公！天氣誠好，風誠順，八卦山頂好光景，今仔日閣（koh）是禮拜日，有足濟人來佇（tī）大佛邊附近咧散步tshit迌看景緻，逐个攏笑微微，

歡歡喜喜，無啥物通掛慮，而且樹林內無看著鳥仔踏佮鳥網仔，做咱放心ka安營

無問題。報告完畢！」

「猶有其他各（koh）樣的狀況無？」

「有人的所在真鬧熱，無人的樹林內 kan-tann 有一寡鳥隻佇遐

tshi-tshi-tshu̍h-tshu̍h，唱歌抐（lā）曲、phōng-tshiak̍跳舞，快樂的心情比人無

較輸。」想袂到阿永觀察kah遮入心、遮詳細。

各位房長，各位兄弟：逐个注意聽，安營的營地八卦山咧欲（beh）到，大

佛佇頭前遐有看著hōnn，各房隊長隊伍小整理一下，tshuē較揜貼（iap-thiap̍）的樹林內安營，毋通倚車路邊，車路邊人濟、車濟誠危險，而且傷喢雜、傷鬧熱

會予囡仔驚著，按呢知影矣honnh？準備紮營……」

一路飛來千外里，有夠悿，榮仔想欲小歇睏一下，無，遐的猴囡仔連鞭又閣

吵欲聽講古，就無通歇喘啦。

「喂！慢且是咧啦！危險噢！各位隊長，趕緊叫逐个閣飛懸毋通落基地，有

聽著無？危險啦……」開路先鋒阿永彼五、六个兄弟緊張kah凊汗一直流，喝kah強欲莦（sau）聲：

「榮仔叔公！較緊起來！你看彼體育場東爿（pîng），遐的人群是咧創啥？

咿咿呵呵，喊喊喝喝（hán-hán huah-huah），也有峙旗仔，也有搭布棚仔，有

人提吊鏡，有人kí-kí指指，逐粒頭殼攏khiàn天khiàn天向對（ùi）咱遮來，大概

無好空的款噢，看破趕緊越方向，徙對別位來去！」

「張持無蝕本，恁的顧慮誠著，毋閣（koh），今，臨時臨iāu欲徙去佗位？…小等一下，緊事寬辦，莫急莫緊張，予我斟酌看詳細，才做決定。」

「Hânn！」

榮仔有影是老經驗，總領隊就是總領隊，實在無簡單，看伊老神在在，飛tiàm半

空中，展開伊利劍劍的鷹仔目，巡視八卦山頂每一跡，尤其是人濟的所在，伊特

別注意，特別注神佇人的穿插佮面腔目神，看逐个穿 kah 媠咚咚

（suí-tang-tang），毋是休閒服，就是運動衫褲，面容像春天的花蕊，歡頭喜面，

不時都看對有鷹仔的所在，喙笑目笑，比比指指；啊！有矣！「鷹揚八卦」的橫

批隨風撇來撇去，啊，彼是咧迎接咱來到遮啦！

100 飼牛囡仔普水雞仔度 Asia Jilimpo

朋友來阮兜坐的時，拄食飽晝猶未赴收碗箸，看桌頂的菜佮鹹，笑笑問講：

「也無請人客，哪會食遮好？」我無張無持應講：「哪有，啊都普水雞仔度咧！」

朋友聽無，我才智覺著這句是kan-tann佇阮彼个庄頭才時行的。

我讀國民學校進前，猶算是囡仔，有特權免做工課（khang-khuè），大人

去田裡拚kah烏mà-mà規身軀汗的時，我揹小妹兼tshuā小弟佮隔壁的客人囡仔咧

掩嘓雞、覕相tshuē（bih-sio-tshuē），用Holo腔的客話佮踢óng跳箍仔。阮庄

裡一半Holo一半客，客佮Holo攏會曉聽對方的話，較淺的客話Holo人嘛會講-淡薄仔，自來無族群問題。

入國校頭一个禮拜日，阿爸講我咧讀冊矣，是大人矣，愛共厝裡鬥作穡

（tsoh-sit），喊（hiàm）我牽牛出去飼。你看西部的影戲，看騎馬kám捌欣

羨過？進前我便看著較大的囡仔騎牛去飼，攏足想欲佮仝款，阿爸叫我去飼

牛，我是真歡喜。我共牛牽出來，就欲peh起lih騎，檢采（kiám-tshái）傷細漢，

煞peh袂起lih，阿爸講愛叫牛先un落來，我才有法度起lih伊的尻脊骿。牛就是毋

肯un低，我想欲（beh）對伊的後跤關節控（khàng）起lih，伊用尾溜共我sut，閣越頭共我gîn。阿爸先共我抱起lih，才教我講，等牽牛去溝仔底kō浴的時，伊

就會un落，啊若無，就愛飼慣勢，佮我熟似了後，才指揮伊會行。

庄kha gín仔毋是規年thàng天攏咧飼牛，有時仔是去割蔗尾轉來予伊食。過

春了後，草仔青青，共牛牽出去行春踏青，也算是對伊駛手耙、掛耙、luah̍筒、

碌碡（lak̍-tak̍）、拖犁、拖牛車的報答。溝仔水清幽，予伊入去浸一下，有時仔

歡喜，伊也會藏水沬（bī）予我看。我共學校分的課本紮咧，騎佇牛尻脊骿，隨

在伊四界散步、食草，我讀我的冊，免驚會出問題，kan-tann顧莫（mài）予伊

去食著別人播的稻仔就好。

去到田頭仔路，就tn̄g著真濟庄裡佮我仝年歲抑是比我較大的查poo囡仔嘛騎

牛出來，頭改看我飼牛，逐个攏歡喜喝咻：「阿舍嘛出來飼牛矣，咱閣（koh）加一个伴！」飼牛囡仔齣頭（tshut-thâu）kài濟，相招去共人偷挖番藷炕窯，騎

牛相戰，有時仔也會挽野菜樹葉假煮食辦公家伙仔。田裡定定會有野兔、竹雞仔，

逐个相爭圍，上好食的是田鼠，肉真鮮甜。歇睏日飼牛是我意愛的工課，有一改

佇學校，下課，我共兩个拄熟似的同學講，感覺真心適，約禮拜日欲佮我去飼

牛。

彼工早起，免人吩咐，我就自動共牛牽出來，灶跤偷khat一搣（me）鹽紮

咧，犯勢若炰（pû）啥物（mih）件就用會著。騎佇牛頂，沿路攏是青踜踜

（lìng-lìng），蓮蕉花青葉嬌滴滴，予風弄kah勾頭酥腰。粟（tshik）鳥仔順牛

車溝路跳sán筅（tshíng），看牛行倚來，也袂驚，等牛跤欲到矣才飛起來，綴

（tuè） 阮 後 壁 啁 啁 （ tshiuh-tshiuh ） 叫 。 我 規 氣 the 佇 牛 的 尻 脊 骿

（kha-tsiah-phiann），據在伊拖，看khóng的天頂有幾蕊雲泅過，喙裡ná哼（hainn）牛犁仔歌。

101 走tshuē信仰、疼佮分享──共ban姑講一寡心內話 Pó-huī

聽著你佇（tī）電話中講欲（beh）訂婚的代誌，無感覺心肝趒（tiô）跳，

kánn-ná小可（sió-khuá）替你歡喜，閣（koh）小可替你煩惱。當然，歡喜比煩

惱較濟（tsē）。電話中真歹共你講啥物（mih），這陣想欲寬寬仔整理我的心內

話講予你聽，毋知你kám會當了解我的意思？

咱差無幾歲，講是仝（kâng）沿的嘛無過分，總是咱兩人行過的路誠無siâng，閣我已經結婚幾若冬矣，佇知影你決定欲訂婚的時，我實在足想欲講出我對感

情、對婚姻的一寡體驗佮心得予你參考、佮你分享，檢采（kiám-tshái）你會感

覺愛笑，亦無需要，總是我猶是著講，著表示心意。

有一張烏白的舊相片，主角是你佮我；國校仔毋知幾年的你，共膨皮膨皮、

猶無幾枝頭毛、喙仔開開無啥喙齒的我mooh佇胸前。逐（tak̍）擺若看著這張像，

心肝頭就（tō）足燒烙（lō），親像世間的苦悶攏無閣存在，啥物艱苦攏會當摒

（phiann）咧尻脊（kha-tsiah）後。

你感覺好笑是毋？我講正經的。雖然彼陣你猶誠細漢，我知影你真疼我，看

你的表情就知。這幾年來，咱佇台北食頭路，離故鄉真遠，我心內定著掛念你，

其實咱離無kài遠，毋閣逐家工課（khang-khuè）攏無閒，tsōng仔罕罕仔才相tshuē一擺。原本掠準（liah̍-tsún）你工作順利，真gâu享受生活，漸漸才知你有誠濟

怨慼（uàn-tsheh），定定鬰悴kah毋知按怎才好，這予我綴（tuè）咧操煩起來，

我想欲排解你的苦惱，試真濟方式，結果無一定有效。

有時仔你會雄雄敲（khà）電話來，講按怎鬰悴、予人孤立，辦公室內底無

會合（e ̄hah̍）的同事，下班了後大部分時間攏佇厝，嘛無啥知己的朋友；準有，

逐个嫁翁生囝抑是移民的，「各人有各人的家庭生活，哪會有時間插（tshap）我這个老姑婆咧？」你定（tiānn）按呢怨嘆。

逐擺講到尾仔，結論就是：「孤單」兩字。孤單、無伴的感覺kánn-ná一尾

蟲佇你的心肝穎仔（ínn-á）蟯蟯旋（suan），身軀邊若無人，你就無法度平靜，

毋是去SHOPPING，就是一直敲電話tshuē人開講，久來嘛小可有「罪惡感」，

總會感覺共人攪吵（kiáu-tshá），閣再講，開講袂當解決問題，暫時消敨（tháu）爾爾（niā-niā）。

我感覺上大的問題出佇：你的人生欠信仰。信仰，無一定著倚（uá）啥宗教，

當然宗教是一个來源。工作目標、生活趣味攏會使設定信仰的模式，若會當為著

你所信的、所熱愛的去拍拚，性命就會發出光彩，有付出佮分享，自然會有充實

感，知影為著啥物咧活，心靈就較袂空虛。

你愛欲有啥款的人生？向望啥款的生活方式？kám收入誠濟，欲買啥就有

啥，你就會滿足？錢毋是一切，你嘛知。總是，我嘛真煩惱你佇長期的孤單內底，

為著真需要「伴」，tsōng仔掠準緊tshuē一个翁嫁，就會當開始新的人生，過去

的苦惱就會無去。

婚姻的確會予查某人開始新的人生，毋閣同時嘛予查某人面對一个艱苦的挑

戰。艱苦內底可能有甘甜，這種甘甜愛翁仔某兩人鬥陣經營才會產生。

102 佮台灣做伴喘氣 張宏榮

頂禮拜日，對竹崎騎Enzine（ian-jin機車）轉來嘉義，沿台三線省公路行，

nǹg過幾落沿的花芳，心情誠輕鬆。春一到，四界全鳥仔聲，白頭鵠仔（khok-á），望冬tiuh仔，厝鳥仔，若（ná）親像亦知影春天的跤步欲（beh）徙（suá）過矣，

真要緊咧啼叫，望早一工tshuē著伴通緊生湠（thuànn）後代；烏鶖－－平地上

猛的戰士，穿一軀烏禮服，若紳仕tiau西裝彼款，徛佇（tī）電火線頂懸（kuân），

有時也展開翼（sit̍）股，飄撇（phiau-phiat）勻勻仔踅（seh̍）一輾。

出番路鄉，斡（uat）阿里山公路，路邊無樹無遮，來來去去的車，拚足雄，

袂（bē）輸無愛挃（tih̍）命，sù-sù叫拚咧lōng；足想欲閘（tsah̍）一台落來，

問駛車的kám是棺柴起價，趕欲去訂一具（khū）「福壽」赴市。兩爿（pîng）的田園，袂少春耕有一暫久矣，青piàng-piàng，看著真爽快，毋閣（koh）也有

寡無人作，放咧拋荒，雜草亂發，刺莧（hīng）仔人外懸。台灣農村的經濟好抑

bái，對這就看會出來，話講倒轉來，看著天人菊開kah滿滿是，心情猶是不止仔

輕鬆。

Enzine行到二二八紀念碑，心肝頭的快樂攏無去，越（uat̍）頭看著彌陀寺，

心內憢疑（giâu-gî），遐的食菜人kám有了解二二八紀念碑是啥物（mih）？若

準知影，kám食菜閣食會落去？ná騎ná想，到福州仔公墓，落車，坐tiàm大塚

仔（thióng-á）邊的樹仔跤（kha），想講大自然的生物kám有墓，較想都想袂

曉，幾年前我就交代後生，死了免共我造墓，燒燒予酥，thôo跤掖掖咧就好；死

人哪著閣佮活人爭土地，人對（uì）土地來的，死了總是愛閣轉去thôo裡。

六年前，開始看鳥仔，用嘉義市做中心，掠Enzine來回一點鐘路程做看鳥仔

的範圍。總仔共仔，看過規百種鳥，同時也發現佇嘉義市過界這箍圍仔，kan-tann tshun一條溝有魚仔。為欲沿路看鳥仔、樹仔，看水溝、河川遮（tsia）的溪流，

對五年前起，我若欲轉去林仔邊，攏盡量騎Enzine，對省公路、沿海公路，愈看

愈傷心。台灣這塊養飼我的土地，哪（nah）著愛受這款的酷刑？溪焦（ta），

水臭，糞埽（pùn-sò）規四界。執政的人，毋知良心佇tueh。

欲兩年前，共最近幾年所讀過有關台灣的冊攏捐出來，佮朋友成立台灣圖書

室，看會通予少年人緊認捌（bat）這塊土地；人若毋捌家己的土地，就無佮土

地做伙的感情，這款感情若無，執政者為非sám做破壞土地的時，就袂感覺嚴重，

毋知影土地是咱暫時共囝孫借的，有義務共伊保存予媠（suí），印度的顏智

（Gandi）講過「土地會當予人生活需要的物件，毋閣，土地袂堪得人類的蹧躂

（tsau-that）。」

朋友問講：「你出門哪毋駛車？」我應伊講：「我有一種感覺，愛佮這塊土

地做伙喘氣。台灣──晟養我的母親，伊有啥款遭遇，我攏愛佮伊仝款有彼種遭

遇。」

就是按呢，兄弟！咱做伴來行，行佇這塊土地，摻「台灣」──咱的母親做

伙喘氣，好無？

107 知足常樂 陳宗仁

以前有一个拭（tshit）皮鞋个少年囡仔，每工攏真快樂咧剃頭店外口，排一

堆拭皮鞋擔仔的傢俬頭仔佇（tī）遐聽候人客。若講有人客來予伊拭皮鞋，伊就

足認真共人客的鞋拭kah金爍爍（sih-sih）。有時仔伊那拭閣會那（ná）呼哨仔

（khoo sú-á）噢（ooh）。

有一工，有一个人客問伊講：「你以後kám無想欲（beh）創啥物（mih）頭路？」伊連想都無想著現應講：「若準會拄好，我足想欲學剃頭，看後擺會當

做一个理髮師袂。」這，就是伊這世人上大的願望。

經過二十年了後，佇宜蘭車頭的邊仔，有一間剃頭店，就是早前這的少年囡

仔開的。伊毋但開店矣，嘛娶某生囝矣，過著真幸福的日子。最近這个人客拄好

出張來到遮，看著這的少年囡仔已經變頭家矣。話講到早前彼當時仔的情景，兩

个人是有講佮有笑。就按呢那剃頭那開講，頭鬃嘛剪好，咧修喙鬚矣。拄佇這个

時陣，頭家的後生偷偷仔行到桌仔邊，ká-ná真驚人知影仝款，將屜仔輕輕仔屜

（thuah）出來。老父「眼精手快」，將囝的手扭牢（khiú tiâu）咧，問伊講：

「你咧創啥！」囝講：「無啦，我欲提印仔。」老父就閣問講：「提印仔欲

創啥。」囝應講：「考試單仔愛頓印仔，老師欲檢查。」老父講：「啊無你

是考第幾名？伊講：「四十九名啦。」老父就閣再問伊講：「啊無恁彼班總共

是有幾个人。」囝講：「啊都五十一的啦。」這的時陣頭家喙角煞文文仔笑，

講：「猶閣袂嘛honnh！上無嘛猶贏兩个，較袂漏氣（khuì）。」這个時陣，倒

佇咧椅仔頂的人客，想欲笑閣毋敢笑，驚講若去予剃頭刀割著，kám會規面花掃

嗄嗄（sà-sà）講，啊是恬恬仔聽兩个爸仔囝咧答喙古較著。

代誌並無按呢就煞。頭家kánn-ná雄雄去想著啥，就閣問囝講：「啊無上

尾名彼兩的囡仔是啥（siáng）的囝？」囝講：「啊都搖尾姆仔囝啦。」頭

家隨tànn講：「啊毋頭殼歹去彼个。啊另外彼的是啥人的囝？」囝講：「啊彼

都里長伯仔孫啦。」頭家講：「啊毋是移民去美國矣，都攏無去學校讀書較

加嘛上尾名，原來你就是kan-tann贏這兩个爾爾（niā-niā），莫怪驚我知影，想

欲偷頓印仔，你實在真共我卸世卸眾噢。」頭家閣想一下，講：「毋閣人講囡仔

細漢飯桶是無啥要緊，就kánn-ná人跋落坑崁仝款，只要伊欲向前控（khàng）一步，伊就會進步一分，控兩步伊就會進步兩分，上無莫做歹就好。」講到遮，

頭家喙角就閣浮出一屑仔笑容。

108 拍獵的佮伊的狗 鹿港仙

有一个拍獵的，攏比別人較搰力拍獵，這是為著後日仔老，拍獵拍袂嬴，積

雨來糧。

佇（tī）拍獵的當中，伊就訓練一陣狗，來共伊鬥拍拚。狗仔自細隻仔就共

掠來教，教伊認主人、認賊偷、認惡禽獸，甚至教按怎去咬比較大隻的野獸。

時間過了像飛仝款，拍拚幾若冬，也予拍獵的得著袂少的財富。毋閣（koh）這个拍獵的也老矣，狗嘛老矣！幾年來所粒積落來的財產，佮壁頂所吊的各種禽

獸的物件，是伊流血流汗所得來的。伊定定咧想，閣做一年仔就欲（beh）收跤

洗手矣，tiàm山跤蓄（hak）一間仔厝，通好養老。

這一兩年來，內山斗底，罕得聽著野獸的哀叫聲，佮狗仔咧吠的聲……，有

tang時，拍獵的久久仔才出來巡一擺山頭，有人共伊問講：「啊你是身體無拄好

是無？無，哪會遐（hiah）久無看見人啊！伊攏ka應講：「過去拍獵是kan-tann做gī-niū niâ。

有一斗，天氣清涼，是百獸出來行踏的好時陣，伊仝款tshuā伊彼隻老狗，

lok-sōng lok-sōng，沿路巡沿路相。行啊行、相啊相，誠拄好，遠遠就去予伊tsîn著一隻山豬，懶屍懶屍屈佇草埔內。伊就掠準準，獵銃（tshìng）一調（tiau），

就對山豬共khó落去！哇！慘矣！無著！第二銃piáng！啊！一聲！又閣無著！

相連紲piáng！piáng！piáng！攏無著。eh！哪會按呢啊！在來都毋捌（bat）遮

低路，kám會食老，目花去矣，煞跋落馬跤。

這當陣，山豬聽見銃聲，一lìng起身，起跤就走，走kah直尾溜。狗仔看毋

是勢，縱（tshiòng）起身，綴（thuè）尻脊後直直jiok，走kánn-ná飛咧。憑伊

久年老投（láu tâu）的經驗，隨趵（pà）對山豬的尻脊骿，就按呢展開一場獸

對獸的大決鬥。一時的山豬聲、狗吠聲，吼（háu）來吼去，四箍lìn轉的小禽獸，

予的吼吠聲，驚kah烏白tsông，tshuē岫覕kah無看見影。

有遐久仔，吼吠聲愈來愈細，賰老狗喘氣的聲，tuà遐naih一下，naih一下。

這當陣，主人就笑微微，沿路呼（khoo）si-á，沿若對山豬遮來。伊掠叫是尾仔

一銃，有去拷著咧，到地才知影，山豬是予伊彼隻老狗拚死拚活咬死的。

後來，狗仔老去，老狗無像往過仔遐爾（hiah-nī）猛looh。主人開始嫌伊

無路用，無像早前遮爾仔照起工來疼惜伊。出門也無欲予伊綴，留寡仔便菜飯予

伊，叫伊顧厝。老狗知影家己食老無路用，骨頭仔罔gè，厝罔顧。啊毋閣（koh），見擺若有細隻狗對遮過，伊嘛會展威，兩蕊目睭gîn òo òo，大吠兩聲，ká-ná咧講：「我老罔老，我是阮主人上死忠的狗。」

109 純樸个愛 邱富理

阮頭的退休了後，為著欲（beh）過清靜的生活，就搬來庄跤tuà。規日飼魚

種花，抑（iah）是寫字、拍球。若無特別的代誌，伊就無出去高雄。若我是因

為猶有一寡仔俗事，一禮拜益有幾日仔愛去高雄。阮頭的是真愛載我出門，毋閣

（koh）兩人的時間袂拄好的時，就家己坐車去，坐客運的嘛真方便。佇（tī）車內看著純樸的草地人佮滿腹愛心的司機，互相關懷、感恩的情形，予我真感動。

雖然一tsuā路需要四，五十分的時間，我猶是較愛坐客運的，一點仔都袂感覺麻

煩，抑是tshiân時間。

佇我tuà的所在，去高雄的車是真濟（tsē），其中我上愛坐的一班，是早時

對高雄往復林園的一○三車班。因為坐這班車的人差不多攏彼幾个，坐kah攏面

熟面熟，上車的時，就會加減佮司機ai̋-sat-tsuh（開講）一半句仔。司機大部分

攏知影佗一站有啥人會上車，甚至啥人愛落車，伊嘛會注意。有時人客睏去，毋

知影通落車，伊閣（koh）會共人叫，像這款的司機，佇這个時代是真稀罕，真

僫（oh）tshuē矣。

有一擺，有一个人客衝衝磅磅（tshong-tshong pōng-pōng）走去司機的邊

仔，講欲（beh）落車，閣一面咧tshuē車票。司機就講：「睏去矣hōnn？」、

「慢慢仔tshuē，kám會落佇椅仔跤，去tshuē看咧！」、「無要緊，轉去閣反（píng）橐（lak）袋仔看覓咧，明仔載愛會記得提來還。」你看，伊真客氣，毋是彼款

歹聲嗽、歹面腔的人。見若遇著年歲較大的老大人，伊也真有耐心，會等慢慢

仔上車，才駛起行，欲落車的時，也會叮嚀一句講：「細膩噢！注意oo-tóo-bái噢！」

因為這个司機的好禮佮細膩，人客三不五時仔攏會提一寡仔家己種的果子，

抑是家己包的粽來予伊食，這陣就鬧熱矣，司機佮人客之間，大聲推辭hām說多

謝的聲，一句來一句去，一點仔都袂予我感覺吵，顛倒是感覺一陣一陣溫暖、燒

烙（sio-lō）的氣氛充滿規車底。

台灣是一个有人情味的所在。雖然有一點仔亂、有一點仔驚人（kiânn-lâng，指無衛生），毋閣遮是咱永遠的厝。kánn-ná親像家家戶戶攏有一位仔較無愛予

人看著的所在；毋閣，閣較亂嘛是咱家己的厝，是咱掛（khuà）心掛意的所在。

110 阿呆讀冊 紀傳州

老員外飼一个後生（hāu-senn），真戇，人攏叫伊阿呆。老員外倩（tshiànn）一个真有學問的老先生，專門來教伊，可惜阿呆真袂上教（tsiūnn-kà）。

有一擺，阿呆欲（beh）出去tshit迌，老員外吩咐老先生陪伊，閣（koh）叫伊教阿呆按怎吟詩作對。第二工，師徒做伙出門。沿路山明水秀，景緻秀麗，

雙人攏真歡喜。雄雄一陣風吹來，菅芒葉予風吹kah sā-sā叫，阿呆問先生這有啥

物（mih）學問，老先生慢慢仔唱講：「風捲菅（kuann）葉萬萬片。」阿呆感

覺誠有詩意，著共記牢（tiâu）咧。 雙人向前行，有一板（pán）橋，兩人真細膩行過去。阿呆閣問老先生，這

又閣有啥物學問，老先生講：「雙木好走，獨木難行。」阿呆感覺這句嘛袂bái，閣共伊暗唸起來。

行過橋，拄好看著一个村婦咧飼豬，一群豬仔囝圍佇（tī）豬母的身軀邊。

阿呆閣問講這是啥物學問，老先生唱講：「一岫（siū）豬仔囝圍豬母咧玲瓏踅

（seh̍）。」哦！這句話真心適，阿呆緊ka記佇心內。 行無幾步，看著一隻狗仔咧jiok兩隻兔仔，阿呆閣問講這有啥物學問，老先

生隨喙講：「一犬難追二兔。」阿呆感覺這句話閣較趣味，又閣共伊記起來。 師徒兩个人那行那講，日頭漸漸欲落山矣，就歡歡喜喜倒轉去。老員外看著

囝轉來，對喙就問講：「阿呆！你今仔日出去，有學著啥物學問無？」阿呆誠

得意，應講：「孩兒在外一工，可比登天一年，沿途嚴師教示，增識不少。」老

員外一下聽，感覺這个囡仔講話有較膨風，毋閣，心內嘛是暗暗仔歡喜。 隔轉工，老員外做生日，厝裡人客來真濟，足鬧熱的。酒桌中，老員外想

囝昨昏出去tshit迌轉來，講加捌真濟，就叫伊佇眾人面頭前展一下仔學問咧！阿

呆知影老爸的意思，就當眾人的面頭前，幌（hàinn）頭搖腦，唱講：「風捲

菅葉萬萬片。」逐家一下聽，有影袂bái，這个囡仔會呵咾哩。伊身軀邊有一个

人客，順勢揭（giah̍）一雙箸予伊，請阿呆啉酒用菜，阿呆共箸接過來，著講：

「雙木好走，獨木難行。」逐家閣攏喝（huah）好。這个囡仔真正是詩詞滿腹，

有學問哦！ 這个時陣，員外娘歡頭喜面出來，逐家相爭共伊敬酒祝賀。阿呆隨喙唱講：

「一岫豬仔囝圍豬母咧玲瓏踅。」今（tann）！害矣！傷離經啦！有兩个人客袂

堪得這款的蹧躂（tsau-that），氣掣掣（tshuah-tshuah），越頭就走。老員外

感覺真失禮，綴後面jiok出去，阿呆看著，閣大聲唱講：「一犬難追二兔。」逐

家笑kah厝殼蓋強欲夯（giâ）起來。

111 大肥貓佮鳥仔囝 陳玉華

阮厝後有一間thôo埆厝，真久無人徛，發kah規个thôo埕攏（lóng）草，定

定有蛇咧出入，厝角有一个鳥仔岫，平常時，佇（tī）遐耍的彼五个囡仔，看著

就夯竹篙去共thà落來，鳥仔岫內面有五隻鳥仔囝，攏猶未發毛，囡仔一人分

一隻轉去飼。奇宏共鳥仔囝囥佇鳥籠仔內，驚伊冷閣（koh）牽一葩（pha）電

火球仔予溫燒，逐日都足照起工泡牛奶，才共鳥仔的喙擘（peh）開，用suh管suh牛奶倒佇伊喙（tshuì）內，每工細膩咧照顧，足無簡單，鳥仔的翼股毛發欲（beh）齊勻（tsiâu-ûn）矣，就喙笑目笑共我講，等kah伊的毛攏發齊勻，著欲放伊飛

轉去tshuē伊的媽媽，哪知，煞袂記得關鳥籠仔門，話拄講煞，彼隻大肥貓就趁

阮無注意的時，伸出前爪共鳥仔掠出去，咬佇喙裡走矣，奇宏手提柴箍啼啼哭哭，

綴（tuè）著貓咪的尻脊後一直追，那追那罵：「莫予我tsang著，一定打予你死」。

大肥貓驚kah uì後壁巷逃走，走kah無看見影跡。

若講著彼隻大肥貓，進前毋知佗一个人，騎一台機車載一kha紙箱仔，擲（tàn）佇阮的埕尾，彼个人走了後才跳出一隻毛真長的大箍貓咪，彼時，奇宏就共伊抱

去洗身軀，閣提飯菜來予伊食，有當時仔我拄共魚仔煎好，捧上桌頂，隨予奇宏

提去飼貓，奇宏對彼隻貓有夠惜的，人佮貓逐工攏結做伙。

那知這擺奇宏心愛个彼隻鳥仔煞予貓仔食去，這聲親家變冤家，冤愁結深

囉，逐日都招囡仔伴，手提柴箍，厝前厝後soo查彼隻貓个下落。猶閣佇稻埕

做一跤鐵籠仔，頂頭綁一條索仔做陷阱，等待貓來个時，就用鐵籠仔共hop起來，

看遐的囡仔，若無tng著彼隻貓是毋甘願的。就按呢一日等過一日。

到kah有一工个中晝，彼隻大肥貓，悠哉悠哉！又閣行來門口埕咧曝日頭，

這个時陣，拄好去予遐的囡仔影著，就開始進行的追捕計劃，隨个手夯武器，

全面包圍追趕，緊張！刺激！規尾彼隻貓犯，亦就關入監獄內接受制裁。

112 阿爸的相片 吳柏鴻

拍開紙箱仔看，第一張是阿爸佮兩个阿兄、三个阿姐做伙翕的老相片，相

片後面有寫，彼年是十七歲，大概是一九二九年。頂身穿像中山裝的衫，下身穿

西裝褲，有戴帽仔，是一个漂撇的少年家。

阿爸過身已經兩年矣，後事辦了，整理伊的身後物，陪伴伊退休後生活上重

要的物件就是遮的相片。自讀公學校畢業翕到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包含佮

一年一年大漢的囝兒、娶新婦、可愛的孫、國內國外四界遊覽tshit迌的相片，大

概有規百張。算起來上舊的有七十年以上，六十外年的嘛有幾若張，阿爸ka留到

今，實在是真無簡單。我有電腦scanner就由我處理做相片的CD予阮兄弟做紀

念；已經囥（khǹg）兩年矣，到今才提出來整理。

整理遮的相片，若像回顧伊的一生。阿公佇（tī）阿爸七歲就過身，除了一

間破草厝以外，無留啥物（mih）田園抑是財產，但是阿媽嘛是予伊去讀公學校，

總是若有人叫做小工就將冊包袱吊上壁，綴阿媽去，做是大人領五角，囡仔工領

兩角，嘛是愛做，半讀半做工，阿媽堅持愛讀到出業。聽阿爸講，出業的時，別

項佮人袂比得，但是算術是班上上好的。出業後就通去ín工課（khang-khuè）趁

錢，到去海外進前攏是佇製糖會社做甘蔗園管理員，毋閣（koh）有換過幾个所

在，宜蘭在地、通霄、關西等。這中間阿爸有訂商業通訊課程來讀，加上伊對算

術的敏感性，予伊佇以後做生理有袂bái的成就。

去海南島做日本軍屬三年外是阿爸一生上困苦的時陣，啊好佳哉有轉來，

無，就無今仔日的我。轉來以後兩手空空，嘛無頭路，已經二十六、七歲猶未娶

某，前途茫茫。到二十八歲才結婚，工課ín就佇蘇澳一間木材廠做管理員。對木

材毋捌（but）半項的人無幾年就予頭家變做蘇澳上好額的人。佇我讀國小一年

的時，伊離開木材廠家己創業賣thôo炭（thuànn），可能是掠魚的技術大突破，

也會使講天公伯照顧阮，十外年的時間，南方澳魚產年年豐收，thôo炭賣予魚產

的加工廠，趁著時機，予阮有安定的生活，閣通佇蘇澳街仔買一間店面的樓仔厝。

賣thôo炭實在是真艱苦的代誌，烏閣粗重，毋是像tsit-má有車通載，蘇澳去

南方澳的路愛行過一條山路，用lî-á-khah拖規千斤的thôo炭，先行過爬崎（kiā）才閣行落崎，因為我是大漢囝，佇我讀初中出業進前嘛鬥做有著。

有街路的店面就換做別項生理，安裝米絞，做米店，到六十五歲交予阮上細

漢的小弟做。這中間有予人欠錢，對方無法度還，煞變做一間化工廠的股東，分

袂少股仔囝，閣另外佮人投資其他的事業，經營的利純佮土地增值嘛趁一寡仔。

一方面拄著台灣經濟起飛彼段時機，一方面靠伊家己的拍拚，做人有信用閣gâu經營才有好的成就。

113 大姊的操煩 丁鳳珍

「你實在誠好命呢！像我細漢彼時，著愛去抾（khioh）蕃薯、抾稻穗，閣

（koh）愛照顧小弟小妹，哪有通去讀冊？查某囡仔，讀到大學就真khiàng矣！

好去趁錢，準備嫁翁啦！毋免閣去佮人讀啥物（mih）研究所啦！Kám講你欲做

老姑婆，叫阿爸飼你一世人？像我十出頭歲就去紡織廠做工，定定嘛予梭仔射著

傷，kám像恁後壁這幾个遮好命？」

「啥人叫你欲（beh）遮早生！」阿珍規个面臭konn-konn，越頭毋肯看阿

蘭的表情，心內感覺誠委屈，同學攏咧準備考研究所，伊嘛真想欲去考，想袂到

厝裡的人，毋但（m̄-nā）無祝福伊，閣一直教示伊，煩kah擋袂牢（tiâu），雄

雄應這句，講煞才開始感覺無應該，毋閣，話已經出喙矣！

「你這个囡仔！實在是毋捌代誌，你哪會使對恁大姊按呢講！若毋是日揹

（āinn）暝抱，恁兄弟姊妹kám會當食到遮大漢！伊若毋是為著恁，哪會無通去

讀冊，毋捌（bat）字予人笑！緊！共恁大姊會（huē）失禮！」

原本踅踅唸的阿蘭，忽然間變kah恬啁啁（tiām-tsiuh-tsiuh），心冷一大半，

伊毋是咧受氣毋捌代誌的小妹，只是想著毋捌字予人恥笑的艱苦，想起散赤的囡

仔時代。看著老母替伊教示小妹，老母的尻脊骿已經跔（ku）真嚴重矣，自從二

十出頭嫁予阿爸了後，伊就無暝無日拖磨（buâ）一世人，欲飼八个囝實在是真

無簡單的工課。

自細漢就是按呢，因為體貼老爸老母的辛勞，阿蘭放棄tshit迌，放棄讀冊，

共家己的青春攏關佇（tī）紡織廠內面，逐工佮危險的梭仔鬥陣。像小妹這个年

歲，就予人硩訂（teh-tiānn），tshit迌無幾擺，就嫁去別人兜。阿蘭的人生無機

會學習做選擇。哪有通像小妹遐好命，想欲創啥就創啥。其實伊嘛毋是無佮意小

妹閣讀冊，只是伊感覺查某人，上重要的是嫁一个好翁婿，冊讀傷濟顛倒會嫁袂

出去，做老姑婆，予人笑倥（khong）。

寒kiù-kiù的北風掃過荷蘭豆園，一點一點的雨水落（lo̍h）佇挽荷蘭豆的指

頭仔頂，青lìng-lìng的田園罩一領薄薄的烏衫。

「落雨囉！緊咧！雨幔緊穿起來，噢！誠凍（tàng）！」阿蘭趕緊走去田頭

揘（hiànn）雨幔，共上新上媠的彼領提予阿珍穿。

阿蘭的大姊二十歲就破病過身，伊雖然排第二，毋閣老母攏叫小弟小妹叫

伊「大姊」，但是小弟小妹無法度放袂記死去的大姊，所以猶是叫伊「二姊」。

六○年代初期出世的阿蘭，為著三个小弟佮三个小妹，自細漢就佮大姊為家庭犧

牲奉獻。

老母定定嘛共講：「若無恁大姊，恁kám會當食到遮大漢。恁大姊八歲

著愛煮食，較早，我佮恁老爸四界去做工，日頭落山才會當轉來，有一暗落雨，

柴箍（khoo）去予雨沃kah澹去，恁大姊佇灶跤前起火，火起袂to̍h，規面舞kah烏 sô-sô 。

114 南洋往事 2 楊允言

話頭：一九八八年二月初四去南投集集參加農權會所舉辦的「農村生活營」，

二月初六佮林兩个人予人分配去苗栗卓蘭，佮（kah）果農tuà做伙。我特別問主

人，kám有親情捌（bat）予日本仔調去南洋？伊講有，二月初十早起tshuē阮去

tshuē伊，但是伊無佇（tī）咧，十點外的時陣伊家己騎oo-too-bai（機車）來主

人遮，tuà遮向阮講起這段往事。

伊姓蔡，今年七十一歲，客人底，客話、Holo話攏會講，溝通的時用Holo話（因為阮袂曉講客話）。彼當陣，無錄音是我上大的錯誤。

伊七十二歲的時予人掠去做軍伕，卓蘭總共有三十个人去，新竹州的軍伕攏

先佇新竹集合，了後亦無訓練，就送去高雄坐船出港，坐三暝三日到馬尼拉

（Manila），tiàm遐停留兩工，閣（koh）坐船去Ma-too-kha-li，這算是一个大

島，佇Ma-too-kha-li邊仔的小島Lun-phoo-lu tuà，佇遐做工，整理機場。

佇Lun-phoo-lu tuà差不多一冬，伊予人編佇（tī）第九伙。後來啄鼻仔（美

國人）拍過來，這爿（pîng）的飛行機（hue-lîng-ki）連飛都未飛起來，無啥拍

就輸輸去矣，走入去山內，無通食，食鹿角草。百外人做伙，有當時仔幾若的

人半暝仔出來偷提倉庫的物件，因為啄鼻仔嘛會佇一寡所在囥糖仔、牛肉罐頭。

嘛會抾著啄鼻仔的傳單，傳單的內容攏是叫出去投降的，但是攏毋敢出去

投降，因為彼當陣仔日本人有共講，假使予啄鼻仔掠去，會共你斲（tok）做肉醬。

我問伊對日本仔的印象是好抑是bái？伊講誠bái，彼陣分配一人一包米的時

陣，日本人先分（pun），搶好的去，賰（tshun）的才予台灣人分，一个人

差不多kan-tann賰半包。

共遐的住民叫做「烏tōo番仔」。因為來遮了後破壞了烏tōo番仔的田園，

所以烏tōo番仔真怨恨，佇山內上驚的就是去tn̄g著烏tōo番仔，烏tōo番仔會

用長鏢射人，閣射著夭壽準，實在是足khiàng的。後來啄鼻仔共烏tōo番仔講掠

活的會當領三十箍的美國錢。

無偌久伊就予人掠去，五、六個月了後，予人送去Hőo-siú（和州，伊講是

美國西太平洋的一粒小島）。予人掠去的攏關tiàm遐，台灣人一區、義大利一區、

tōo-í-tsuh（德國）一區、日本一區、朝鮮一區。

我問伊對啄鼻仔佮日本仔佗一个印象較好？伊講是啄鼻仔，咧替日本仔做代

誌的時陣，做無好就拍，啄鼻仔就誠惜咱，袂共咱拍，但是予人關的時陣，嘛是

足向望日本派兵來救。日本仔彼區捌反過啄鼻仔，結果予人刣（thâi）千外个。

彼陣穿的衫褲攏是紅色的，大概是按呢較顯目（hiánn-bak̍），才較無法度逃

走。衫褲是一間一間囥的，一間囥衫，一間囥褲，一間囥帽仔按呢，欲穿的時陣，

一間去揘（hiànn）一領，真趣味。

遐的台灣人差不多有一千个，五十个一堆，予三个啄鼻仔來管。伊講，台灣

人上猴，真歹，捌（bat）有人用做工課的iân-pit將啄鼻仔撼（hám）落去，撼

予伊死。後來，每五十个台灣人就有五十个烏tōo番仔兵來管。

彼陣若有做工課，主要是挽thoo-ma-too（番茄），有工錢一角銀，彼陣

較愛出去做工課，比關牢牢（tiâu-tiâu）較好。猶未予啄鼻仔掠著的時陣，啄鼻

仔有派su-pái（Spy）來，是日本仔，講伊欲（beh）轉去，若有欲（beh）寫批

轉去的，會使寄伊提過去，真濟人攏寫，按呢啄鼻仔就知影有啥物（mih）人tuà佇佗位。

佇（tī）遐攏總做兩冬外，日本投降了後閣（koh）繼續做一段時間，後來

才坐船轉來基隆，但是這是日本的船，毋是中國的船。三十个人去，賰二十三个

轉來台灣。

伊講欲（beh）調去南洋進前，坐船欲（beh）離開台灣彼時陣，有醫生做

檢查，看有漏屎否？若是有就會使免去南洋，彼陣真驚kho-le-la（霍亂）。伊講

彼陣若是知，佮醫生串通一下，請伊開一个證明，就會使免hông調去。

115 未來，一直來一直來 呂美親

由林正盛所導演的電影《天馬茶房》內面，逐个（tak̍-ê）上會記得是片尾

彼句：「未來猶是一直來……直來……」，尤其對這句話總有一種茫茫渺渺、淒

慘悲涼的感覺，若親像家己的「運命」毋是掌握佇（tī）家己的手底，放予「命

運」的跤步，一步一步，行到佗位算佗位，自按呢過一世人。〈幸福進行曲〉都

猶未唱煞，銃（tshìng）聲就爆破所有的希望；雖然，男主角阿進（林強演）著

銃了後，喙底還咧唸講「袂使放棄……」，「天馬茶房」戲煞，看戲的人，目屎

拭拭咧，猶閣（koh）是茫茫渺渺面對「未來」。

講起台灣的歷史，實在予人感覺真沉重，新一代的少年人若聽著老一輩的人

講代誌，毋是幌（hàinn）頭，就是iat̍手，講過去就過去了矣！咱著愛看「未來」

才有希望！其實，這齣電影，予我感動的所在誠濟，其中有一幕我印象特別深：

男主角阿進用「台語」那寫那唸彼張回予女主角阿玉（蕭淑慎演）的批，伊講：

「暖玉，真歡喜收著你的批，南部的春天無像台北遐爾（hiah-nī）寒……人有

時陣會受著環境的束縛，一寡代誌無法度改變，就親像講每一个人一出世，出世

佇啥物（mih）款的家庭，有啥物款的爸母，出世做台灣人做日本人抑是做中國

人，這攏毋是咱會使決定的，一出世就註定好好。」目屎毋知tang時就uì目睭內

一循（sûn）一循流落來，kánn-ná家己嘛有彼種身不由己的遺憾，毋閣，佮比

起來，我應該算是一个幸福的人才著，至少，我活佇一个太平的時代；然後，我

聽著一首閣一首，少年人感覺「倯（sông）」，我煞是感覺真親切的歌，彼是較

早阮阿媽真愛唱的：「滿面春風」、「丟丟銅」、「港邊惜別」……。

「『ma-la-li-a』（瘧疾）毋知tang時才會過？」劇團的人按呢咧感嘆，若像暖

玉所講的：「這齣戲有夠歹命，無一擺予阮搬了。」對台灣人來講，外來的政權，

kám毋是親像一波一波的「ma-la-li-a」，若是去「著著」，必然愛予咱真濟人

失去脆弱的性命；無著著的人莫一工到暗驚惶，但是，生活總是愛過，「ma-la-li-a」若來，咱身軀就放較「軟」咧，隨人保重，姑不而三將才愛佮捙拚。每一个人

攏無想欲著著「ma-la-li-a」，會使無煩無惱過家己想欲過的生活，好額、散赤

實際上無差kah佗位，若快樂就好，何況「三民主義」也是所講的，想欲創啥

就創啥，台灣人佇換過遮濟頭家了後，早就無「國家」的觀念，羅曼羅蘭講：「『愛

國』，只不過是lôo-muâ最後的庇護所爾爾（niā-niā）。」

會記得細漢的時，我亦思考著關係「未來」的代誌：「未來」我欲（beh）做一个老師，教「國文」（彼當陣所謂的「國文」是中國文，tsit-má當然是想

beh教家己的語文），教囡仔按怎捌（bat）字，按怎成人；「未來」我欲做一个

畫家，畫出咱土地的媠（súi），畫出爸母慈祥的面容；「未來」我欲做一个小

說家，用筆控訴，寫出一般人無去注意著的代誌，寫出歹人的秘密。

116 毋通一錯再錯 林家賢

佇（tī）工場，有足濟的同學攏愛我幫寫批，因為有的同學毋捌字，有的

是文筆較bái，但是，無論是啥物（mih）款原因，我攏足歡喜共鬥幫忙。

但是有一擺，嘛是因為彼擺了後，我就毋敢閣（koh）再替人寫批矣！代誌

是按呢：

有一日，一个同學來tshuē我，叫我幫伊回一張批。伊先提一張伊的爸爸寄

予伊的批予我看，等我看煞了後，我的目屎差一點仔就輾（liàn）落來，因為彼

張批所寫的內容，足親像是阮阿爸寫予我的批仝款，有關心、有鼓勵，上重要的

是對阮千交代、萬交代，愛阮佇監獄內好好表現，好好充實家己，千萬毋通犯規，

一定愛聽長官的指示，遮的交待，我攏有聽阮阿爸的話去做，一屑屑仔都毋敢放

予袂記得，但是，我這个同學就毋是按呢囉！

伊平常時佇工場做工課的時陣，無愛認真，佇歇睏的時間，嘛毋知影看一寡

仔好冊來充實家己，抑是來學捌字、寫字。下晡收工轉舍房了後，若毋是規暗咧

看電視，就是聽收音機聽規暝，抑若無，就是the佇眠床，規人戇神戇神，就按

呢茫茫渺渺過一工，逐工的生活就kan-tann按呢，毋捌變過。像伊這款的生活，

一工過一工，對將來的人生，攏無任何的目標佮拍算，我咧想，等伊出獄了後，

kám有可能會做一个有路用的人？

就是因為我傷雞婆，為著袂予伊的序大人傷心，為著欲（beh）予伊的序大

人歡喜，所以，我幫伊寫的批的內容，攏是上有意義的話。其實，當tang我幫伊

寫彼張批的時陣，我共伊當作是咧寫予阮阿爸仝款。

等我寫好了後，我就共批提予彼个同學，但是，當tang伊看煞了後，伊毋但

無感謝我，煞顛倒共我講：「拜託咧！我毋是共（kā）你講凊彩寫寫就好，只要

叫阮爸爸緊閣寄錢予我，順紲閣請安一下就會使矣。」我一下聽了後，雄雄氣一

下共彼張批拆kah碎糊糊，順紲應伊一句話：「以後，你的批你家己寫，我無想

欲替你做出違背我良心的代誌。」

就是因為這層代誌，我就決定，除非同學的年歲已經真濟，而且閣袂曉寫字，

像這款情形，我才會幫伊寫批，若無，我將來一定會因為我一時的好心，煞來揹

（phāinn）著「幫人講白賊」的罪名。

只要是人，就一定會犯錯，但是做人絕對袂使一錯再錯。今仔日hông關佇

內籬仔的犯人，並毋是代表以後就攏無前途。有一句話咧講：「一枝草一點露，

天無絕人之路」，咱千萬毋通為著一時的錯誤，就來放棄家己、放棄未來，就算

講無欲替家己想，嘛愛替咱的序大人想一下，父母千辛萬苦共咱晟養大漢，今仔

日煞因為來犯錯予人關佇監（kann）獄，這就已經足大不孝矣，千萬袂使閣一

錯再錯，咱應該著愛提出咱的良心佮勇氣來大大懺悔，來大大覺悟，為著爸母、

為著某囝、為著家己、為著未來的前途，咱閣較愛把握每一分、每一秒的光陰，

充實家己，千萬毋通失志、貧惰（pîn-tuānn）閣兼荏懶（ lám-nuā）。

117 春夏秋冬的夢 文玲

春天的風，微微仔吹佇（tī）開滿「紫雲英」佮「油菜花」的田裡，一望無

際的花海佮一排一排向南北延伸、擋風牆的青竹仔，tám一下、tám一下，衝向

遠遠彼片紅紅強欲（beh）落山的日頭，雖然無鼻著花的芳味，毋閣（koh）感

覺空氣清新閣透心涼，蝶（iah̍）仔、蜜蜂佇咧suh花蜜，毋管天欲轉烏矣，猶原

一蕊換過一蕊，也毋知欲將花蜜紮轉去若遠的岫，厝面前彼條水溝仔水，向下

塊厝lōng-lōng叫一直流去，樹尾溜欲歇暗的粟鳥仔袂輸咧鬥鬧熱「keh̍-keh̍叫」

吵無停，黃昏的日頭像一粒紅色的氣球，共所有的影放長──放長──；作穡人

的身影嘛像踏蹺（khiau）的躼（lò）跤人，漸漸──慢慢──混合佇「夜」的

世界，家家戶戶攢暗頓的煙筒管，沓沓仔霧出來的煙，罩tiàm大地，毋知外懸的

天幕，為多采多姿的夕（sik̍）陽，增添幾分仔濛濛的美感。

「春寒雨那濺（tsuānn）」，雨水佇春後細細仔一直落，天公伯仔用「春雨」

滋潤大地，樹根共thôo扭絚絚（ân-ân）挽牢咧，等風颱期才袂出現彼當陣毋捌

聽過的「土石流」。雨就一直落到清明後，正經有影是「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

行人欲（io̍k）斷魂」，寒冬殘存的冷意佮（kah）綿綿的春雨，增添清明彼種淒

涼的感覺，戶碇（tīng）頭彼粒大石予雨水滴kah一空深深深，岑（gîm）墘跤上

（tshiūnn）滿青苔，土埕佮厝跤交接的彼條細縫嘛發一寡「牛tùn鬃」佮雜草，

天氣也無因為接近熱天就較溫暖，人講「五月節粽無食，一領破裘毋願放」氣溫

就佇肉粽節了後，漸漸回升，準備迎接一年內「熱」的季節。

倚（uá）熱天的時，南風夾著hōng-hōng叫的燒氣摻成熟的粟（tshik）仔芳，

黃gìm-gìm的粟仔海，頭仔垂垂的稻仔穗佮嚇（heh）鳥仔的稻草人，身軀頂彼

領衫，做伙搖頭拌（puān）耳，粟鳥仔毋驚稻草人廿四小時咧徛衛兵，一坵飛

過一坵，隨著作穡人的喝叫聲「噢、噢」，phu̍t一下，規陣閣飛去較遠彼片，

嘛毋甘錯過豐收的六月冬，這當中也是作穡人上無閒的時陣，除了趕收早冬稻以

外，猶著緊播慢冬稻，一四界飄散稻草頭佮犁田反（píng）土了後特殊的土芳味，

佇曝粟的期間，定定會出現像風颱款的「報頭」，雖然無飛沙走石的恐怖，嘛有

強欲剾（khau）倒大樹的強風佮飛kah滿天的樹葉，綴（tuè）後就雷公爍爁（sih-nà）兼西北雨，才落一tah久仔，溝水就隨漲滿，變kah真掣（tshuah）流，普通時仔

逐工走西北雨變成彼暫的一項工課，毋閣）雨水也滋潤受強烈的日頭曝kah熱翕

翕（hip-hip）的「六月火燒埔」，沖散積佇空氣中的燒氣，雷公爍爁也為大地

掖肥，提供樹木養份，製造出閣較大片的樹影，用涼爽包裝地面。

118 彼條溪仔 楊國明

這工，將近欲（beh）倚中晝，添伯仔捾（kuānn）一kha籗（khah）仔，

幌（hàinn）對門口埕入內，我就知影一定閣（koh）有好空的代誌，伊共阿媽

講：這兩隻鱉是欲予阿公食的，啊遮的蝦仔佮苦甘仔予囡仔做菜食，這攏是今仔

日生理賣無了的。話講了後，物件倒出來，無閣坐，翻頭就轉去。添伯仔是二姑

婆的後生，對阿公真有孝，因為土地少，歹過日，所以若有閒，伊攏會利用工頭

工尾抑是暗時，電仔揹咧、網仔提咧，去溪裡掠鱉、電蝦仔佮鱸鰻（溪鰻），土

豆園網斑鴿（pan-kah），將掠著的物件提出來街仔賣，趁淡薄仔所費，定定賣

無了的，就幌來阮兜有孝阿公佮阮這陣囡仔。雖然伊已經過身去，這个記憶到今

（tann），猶佇（tī）阮的頭殼底。

離開故鄉將近二十年，對（uì）梅山街仔落南，行台三線大約三公里，就有

一條雙叉路，往東爿山頂入去，閣（koh）行三公里，就會當看著一條南靖溪，

佇南靖橋橋頭看會著規條湍（tshuah）流的溪水，對頂面流落來，沖（tshiâng）出一个大深窟，光禿禿（thut-thut）的大溪石，形成特殊的景色。每擺轉去，若

有時間總是會停落來幾分鐘，看一下溪景，回想囡仔時代，佇石頭頂起落的情景。

由南靖橋向頂仔一直延伸到海拔一千公尺的太平村，望風亭下面的安靖水沖

（tsuí-tshiâng）是南靖溪的水源地，這條溪，是梅山佮民雄兩鄉工業佮飲用水

重要的水源，長年泉水充沛（phài），水質清氣，無受污染。順溪邊，看會著幾

若百條的塑膠管，攏是下游的村民接去使用的自來水管，阮兜五代人，嘛攏是食

這港水大漢的，但是到今猶毋捌納過半角銀的水費，實在真幸福。

聽阿爸講：佇一九五一年初，台電猶未通電進前，本村佇這條溪的兩爿，陸

續設有七、八座的小型發電廠，由村民合資，倩（tshiànn）日本技師，引進小

型水力發電機，利用這條湍流的溪水發電，一个發電廠所發的電量，只會當供應

十外戶使用，而且一戶kan-tann分配三个二十燭的電火球仔爾爾（niā-niā），佇

每一个發電機的邊仔，挖一个儲（thú）水窟，日時積水，等到暗的時，由用戶

輪流派人去將水閘（tsah̍）門放開，這時就開始供電，排洩完一窟水，大約會使

供電三、四點鐘，這對搰力勤儉的村民來講，受益真大。充分利用有電的暗時，

洗衫、擘（peh）thôo豆、做米籃加工等等，加做真濟工課，比點番仔油燈加真

好用。為著欲予逐間攏有光線，我猶會記得阮兜的厝，攏佇兩間中央的壁堵，共

伊挖一空，才將電火球仔吊佇中間。兩間共用一个。但是等到一九六○年，台電

全面供電的時，這種的發電廠就無用武之地，就按呢行入歷史，目前嘛猶留有發

電廠的遺址（uî-tsí）。

119 春風來來去去 Pó-huī

彼幾工誠燒熱，毋閣感覺有春風咧吹的款，袂齷齪（ak-tsak），規个人攏

輕鬆起來，拄著啥人攏嘛一个笑面。笑kah遐春，就是母仔來台北啦！

心肝頭望母仔來做伙tuà毋知望偌久矣，上帝有咧聽我祈禱的款，這擺真正予

（hōo）我等著矣hoonnh！

母仔七早八早就到，我去載伊，佇（tī）眾人相揳的場面，我隨就眼著伊的

形影：我毋敢相信彼是母仔！一軀粉紅仔的洋裝，長裙配瘦抽的身材，滿面春風，

袂輸少女的活潑，這就是我暝日思思念念的阿母！

母仔khāinn一大袋好料的欲（beh）予我，一寡焦料親像鰇魚、香菇、紫菜，

嘛有肥軟的魚箍，一塊一塊用lok仔分開包咧，較免定咧退冰。一kha皮箱閣（koh）一lok布袋囥跤前，母仔坐後壁，攬我的腰，安全帽仔戴咧，碌硞馬仔hû-hú，按

呢載母仔佇台北街頭趡（nǹg）來趡去，風若像咧輕輕仔共我捒，耳空邊tshiâu母仔的笑聲，雄雄感覺想欲吼（háu），無人像我遐好命。

三十冬的操煩，予本來就烏肉底的母仔看起來較臭老淡薄仔，閣原本伊就袂

妝，無彼號條件嘛無美國時間通做啥保養，久來規个面煞mooh-mooh、sò-sò，若像消風的Tire（車輦）。見欲招母仔出外tshit迌，伊攏有一大堆理由行袂出門，

這改會當飛來我遮，實在講，我也真意外；知影母仔欲來tuà兩三工，我就佮

ANATA參詳好勢，決定tshuā母仔四界去，看會當予伊心較開咧無。

頭先有想講愛好好仔煮一頓仔腥臊（tshenn-tshau）款待母仔，尾仔放棄，

母仔無可能坐tiàm邊仔看我無閒，會欲來鬥跤手，按呢規氣請伊去外口食較清

心。阮tshuā伊去食蒜頭麵，去有氣氛的咖啡廳食佮（kah）飲料的鱈魚飯，母仔

若像囡仔，歡喜kah喙笑目笑，佇原木裝潢的咖啡廳，ANATA講笑話，英語老歌

寬寬仔放送，母仔微微仔笑，目神看對窗仔外的草埔佮粟（tshik）鳥仔，我恬

恬欣賞伊溫柔的半爿面，記智踅（seh̍）轉去細漢的時，若像伊捌抱我佇愛河邊

散步，日頭咧欲落山，伊紅牙紅牙的半爿（pîng）面嘛是這款的溫柔。

母仔講家己是庄跤倯（sông），看阮欲tshuā伊去佗位lōng-lōng踅攏好，想

想咧先去參觀二二八紀念館，這項別位無。落公車了後，穿（tshng）過新公園

茂（ōm）閣（koh）懸的樹叢，陣陣的風予阮的衫攏膨起來，日頭微微仔炤（tshiō）阮的面，真誠溫暖的下晝時，予阮看二二八受難者資料的時，煞無一屑（sut）仔悲慘的感覺。紀念館內底有一角仔冊店，嘛通坐落來啉茶食點心，我第一擺佮

母仔按呢約會，佇遮爾（tsiah-nī）清幽的空間，煞淡薄仔愣愣（gāng-gāng），

毋知這是現實抑是夢。

隔轉工坐新店客運到淡水，先參觀紅毛城，tiàm門喙（tshuì）佮母仔翕相

做紀念。隔壁就是淡水工商管理學院，順紲行一輾（liàn），校內的馬偕紀念館

收藏濟濟彼當時傳教士跤跡的記錄，特別是用白話字寫的批、筆記予阮相誠久毋

甘走。離開學校了後行去碼頭，岸邊歇兩三隻破漁船仔sìm咧、sìm咧，河水烏烏，

日光一絲一絲浮佇水面爍咧爍咧小可鑿（tshak̍）目。母仔那拭汗那講想欲食攃

（tshuah）冰，阮就趡（ǹg）入去巷仔內，一个頭家娘誠靠俗（khò-sio̍k）共阮

招呼，阮一人一盤，四果、仙草、粉圓、紅豆仔、芋仔、薁蕘（ò-giô）sut kah飽tu-tu。對巷仔閣bùn出來，經過滬尾文史工作室，沿路有一寡賣土產的，母仔

買幾包仔魚酥餅欲（beh）予小妹食，我買一頂紅底黃花仔的圓帽仔，佇Basu烏煙phōng-phōng坱（ing）的舊街路，阮寬寬仔行向淡水捷運站，換體驗時行的

滋味。上車無偌久，母仔就睏去矣，窗仔外雄雄有一兩个白點佇樹海咧振動，毋

知kám是白鴒鷥。確實母仔悿（thiàm）矣，睏kah攏毋知人，欲落車共伊叫才精

神。

120 搶看滿山坪的楓仔葉 李勤岸

講楓仔（png-á）葉轉（tńg）紅是有高峰期的，亦就是講楓仔葉變色變kah上齊（tsiâu）、上媠（suí）有伊一定的時陣──伊的高峰期。這个上媠的滿山

坪紅啪啪（phà-phà）的高峰期是對（ùi）北一直走向（ǹg）南，對加拿大走過

來南爿的新英格蘭五州。這禮拜差不多會到麻州，規个麻州會滿山秋色。

本底想講這个景緻今年看袂著矣，因為家己無車，嘛錯過幾若遍團體包車遊

覽的機會；錯過台語教會佇（tī）北爿的New Hamshire辦的退修會；錯過新英

格蘭台灣同學聯合會的賞楓（sióng-png）之旅；錯過學生團契的賞楓之旅；嘛

錯過火車公司的賞楓列車。攏聽人講滿山坪的楓紅是偌爾仔壯觀，偌爾仔使人心

動的景緻。

佳哉，守義兄特別佇拜六開車載阮去搶看這个美景。兩台車，七个人，早時

10點，向北進發。

公路邊攏是樹林，色譜對全青、黃色、淺紅、柑仔紅到烏tòo紅，大自然的

畫筆實在予人目睭變大蕊，欣賞袂離。楓仔葉佇秋天是按怎會變kah遮爾媠？可

能有伊的傳說故事，一个足淒涼的傳說，北美洲的印第安人可能有。毋是kan-tann楓仔葉會變色過秋天，幾若種樹仔攏會。這款樹仔的樹葉有做糖的功能，平時共

糖分送落來樹頭，若是咧做糖的過程中拄（tú）著天氣轉寒，葉綠素（hio̍h-lik̍-sòo）就會變質，變做紅色。

有經過梭羅寫《湖濱散記》的Walden湖，小可耍（sńg）一下，無時間落來

行，e暗六點半愛閣轉來Lexington參加學生團契辦的演講，我欲共講「台灣文

學」。

佇一个溪邊的州公園歇睏，本底有的便所設施，攏鎖起來，阮只好去沃（ak）楓仔樹。溪水佇橋邊有共伊閘（tsah̍）起來，形成靜水湖，熱人的時陣通好游泳，

嘛有野餐桌，會當佇遮露營、烘肉。水面有規排楓仔樹的倒影，真通光，有人影

行過，比彼身本尊較明較清。

到New Hamshire，經過頂回教會退修會的所在，看著去peh的彼粒山，

聽講peh起來感覺參（tsham）日本的富士山真仝款，看落去的景較媠（súi）。

以後才tshuē時間來peh看覓。

New Hamshire楓仔葉轉紅的「peak」猶未完全過去，嘛是猶閣（koh）滿

山滿谷的楓紅，經過溪流的時，特別感覺溪邊的樹紅，透過天色、水色，感覺媠

kah會跳動。

車加油的時，順紲（suà）入去便利商店，看逐个攏買規大包物仔出來，

原來這州是免稅的，緊入去綴（tuè）人買。真正無稅都著，逐个攏變做觀光客，

大包細包mooh出來。聽講嘛有人開成（tsiânn）點鐘過來這州買物件，省寡稅。

以前州間的高速公路來到這州嘛免納錢，後來別州抗議，才綴人收。

閣踅過Vermont州，公路邊看出去視野真闊，秋的感覺真壯觀。按呢今仔日

新英格蘭五州去過三州矣。

踅（seh̍）轉來麻州，欲（beh）去看一个水庫，真值得看的水庫，去到地，

有警察咧顧，驚去予恐怖分子thāu毒，煞袂當（bē-tàng）入去。這mái規个美國

已經變kah足緊張的。

有經過一間紡織工廠，放空的廠房，佇小鎮的路邊。麻州以前嘛是經過類似

台灣現此時咧經驗的工業化佮經濟發展。麻州以前嘛是有真濟紡織廠佮鞋仔廠，

後來攏徙去日本，然後徙去台灣、中國。現在是以高科技工業佮教育、觀光業為

主。這是毋是經濟發展的一个輪迴？台灣是毋是一定會綴咧踅來到這个所在？

121 有個性的雪 李勤岸

初雪，佇（tī）聖誕節前的一个拜六暗，先佇電視內底落，記者面對鏡頭，

真興奮共阮報雪。共百葉窗扭（khiú）起來看，有影都著，雪花佇電火柱光罩的

範圍內飄舞。初雪的姿勢，有一點仔幼秀，有一點仔歹勢，無風伴舞，無意無意，

聊聊仔落落來。

窗仔內是有燒氣溫暖的房間，窗仔外到底偌（juā）寒攏毋知。有一款溫度

計會當囥（khǹg）佇窗仔外，阮猶未買著。逐擺欲（beh）出門，愛靠電視抑是

電腦共阮報氣象。後來，發現玻璃窗仔會結霜，因為窗仔內窗仔外溫差傷（siunn）大。無偌久阮就會當對（ùi）結霜的程度來推算室外的溫度，霜的厚度佮（kah）室內室外的溫差有伊的相對函數（hâm-sòo）。

隔壁的阿伯iān-nā thuh雪，iān-nā唸：啥人稀罕遮的雪，呔（thái）會無愛

落起去山頂，山頂有人等欲趨（tshu）雪？兜的跤踏路攏是雪，落一暝的雪，

積有七、八吋。寒帶的在地人對雪顯然無啥物（mih）好感。我毋敢有欣賞雪景

的表情，緊綴（tuè）喙共伊應：「都著毋，誠（tsiânn）害！」其實，佇規年透

冬無雪的Hawaii拄搬來，看著雪，實在真興奮。工具攏無準備，只好先用清便

所的筅仔（tshíng-á）共車頂的雪thuh掉，閣（koh）用牛奶罐仔入燒水共伊沖

（tshiâng）。嘛無手套，雙手gàn-kah……。共規台車的雪攏處理清楚，才駛出

門。駛佇路裡，kan-tann阮這台車是清氣溜溜的，別人的車頂攏猶有一沿厚厚的

雪，逐台車攏載雪出來咧tshit迌。感覺真無面子，看著阮這台車光禿禿

（thut-thut），一定心內笑講：菜鳥仔！第二遍閣落雪，為著愛面子，佇頭前窗

挖一空，予家己小可有看著路就駛出去。結果視線無好，頭著愛ànn來ànn去才

有看著路，閣予人pann kah真慘。第三遍閣落雪，我就真在地矣，有看著路，

嘛有載寡雪出來tshit迌。

行佇路裡，開始落雨，綿綿仔雨，共雨傘提出來遮（jia）。綿綿仔雨，開始

佇雨傘外口飄向頂懸（kuân）一屑仔才閣飄落來，雨呔（thái）會落起去頂懸？

原來，雨愈來愈綿，重量一直失去，就變做雪，會當飄過來、飄過去，閣飄起去、

飄落來。雪，才有這款的舞功。佇辦公室，看風伴舞，收音機內底波士頓交響樂

團當咧演奏一曲Waltz，外口的風佮雪若（ná）像攏有照音樂咧跳舞。只要莫（mài）出去，雪是美麗的仙女。

秋天樹葉落了了是為啥物？敢是為著欲予人掛細粒電火泡仔？鎮裡逐欉路

邊的樹仔攏掛滿媠（suí）噹噹的電火，佇聖誕節進前規個月就開始掛。並毋是

凊彩吊吊咧，是真正下工夫，用吊車共工人吊起去面頂，用真濟時間，真細膩，

牽過來牽過去，牽出一个圖案。電火點to̍h愛有圖案出現才準算。聖誕節過了一

段時間，裝飾（thānn）久來，又閣是光禿禿（thut-thut），伸出千手向天，欲

（beh）閣求討啥物？落雪了後我才知，原來咧向天求討啥物。雪掛佇每枝樹

椏（ue），每欉樹仔攏變成雪樹，沿路看過去，你掠準原來遮的樹仔原本就是生

做按呢，原本就是一欉一欉的雪樹，樹頂開滿雪花的雪樹。秋天葉落了後，

原來是咧等待欲形成真顯（hiánn）目閣雪白的雪樹，共掛滿閃爍（sih）電火

泡仔是咱的誤會，真大的誤會。

今年冬天咧欲（beh）過去矣，kan-tann落這三遍雪？是毋是阮共Hawaii的熱情紮來到冬天的Boston（波士頓）？水牛城已經落kah積雪規十呎，連南部幾

个一向無雪的州攏落kah真厲害，是按怎寒帶的Boston（波士頓）有時陣若像洩

漏春天的氣味？害長明兄兜薔薇（tshiûnn-bî）予人騙毋知，掠準春天來矣，

開始發穎（puh-ínn），煞寒寒死。

雪，波士頓的雪，是毋是愈來愈有伊的個性？敢（kám）是註定欲來掛佇光

禿禿的樹枝尾，毋是予可憐的路樹伸千手求討就欲（beh）降臨，毋是聖誕節需

要氣氛就來飄舞。雪，予在地人討厭的雪，是毋是咧等待有人共伊呵咾，共伊欣

賞，為伊痴迷，為伊寫詩？

122 埕裡梳草 胡民祥

草仔開始轉青變綠，迎接春天。社區家家戶戶埕裡梳草，將落（lak）落來

的樹葉仔佮爛去的草枝扒（pê）起來，予空氣好流通。我早起揭（giah̍）扒仔，

去埕斗梳草。規个冬天攏無振動，上班下班，佮上班下班，攏無操動，除去大雪

積車道，才有罕罕仔的大勞動。四肢筋肉冬眠一季三個月，扒無上五分鐘，手酸

腰tīng，真正是無路用。想起故鄉老爸老母操勞一年四季，田裡thuánn草掘土，

早起做到日頭落山，攏無喝悿（huah-thiám）。事實上，我故鄉嘉南平原的父

老耕作一世人，酸疼嘛一日做過一日。 埕裡的草無扒予伊清氣是袂使得，扒清才好下肥料，這幾年來，我無照起工

掖（iā）肥除野草，規个草埕是袂看得：講偌歹看，就有偌歹看；真正袂呵咾（o-ló）得。所以，手酸嘛是愛照扒，半點鐘後，手變做機械手，直直扒，枯草落葉仔扒

做一堆一堆，用手捧（phóng）去樹林內擲（tàn）掉。兩點鐘後，滿埕清氣溜

溜，紲（suà）落去是掖肥料，這留明仔載才來做。 扒草埕，除去舊年的落葉仔，猶有新的物件，就是楓仔樹的新芽受風吹雨拍，

對（uì）樹頂落落來，落kah滿草坪。清梳草坪當中，天頂傳來雁（gān）的叫聲，

舉（giah̍）頭一看，是一隻落單的孤雁，春天來到，CANADA（加拿大）的野雁

對南回北。 今仔日烏陰天，看著真濟白點的物件飄舞佇（tī）空中，初想是花粉。向社

區的山谷看過去，薄薄若霧，行向欄杆，白點飄落欄杆，化做一團綿綿的流質物，

若（ná）雪若水，啊！原來是超迷你（幼）的雪。雪的形態百百款，有大有細，

細的看起來若幼幼的鹽粉，大的親像棉花，雪花飄佇空中若像飛舞田的花絮。古

早文人爭論按怎描述落雪，一个講：「撒鹽空中差可擬。」另外一个講：「未若

柳絮因風起。」其實攏是看著千變萬化的落雪景觀之一爾爾（niā-niā）。 四月以來，綿綿的春雨，滋潤樹木花草。北美洲的農民有一句俗語：「四月

綿綿春雨，帶來五月花。」我等待五月花期，春天花對（uì）五月紲（suà）到

六月，北美的春天是一片花海。我的埕裡，水仙花先來報春，閣（koh）有鬱金

香（母親花），然後有杜鵑，牡丹，金針花。 看向落地窗外，雪花閣咧飄舞，四月常常有一場暗雪，往往會將杜鵑的花蕊

凍歹去，定定予我看無春天的杜鵑花。有時，人是無法度佮大自然拚，需要佮大

自然配合。所以，我特別珍惜我厝埕的杜鵑。希望今年的杜鵑有機會盛開。萬一

若是無看著，我也真滿意啦。因為，今年我已經看過兩擺的杜鵑花。黃勁連邀請

我參加台語文學營，所以今年二月我有機會轉去台灣過舊曆年，新年過了，去台

北拜訪林文欽，順紲去母校台大探tshuē椰林大道，路邊的杜鵑拄好開始探頭咧

招春。三月去佛羅里達（Florida）出差，佇遐有盛開的杜鵑迎接來自北方的我。

123 葡萄雨 陳廷宣

舊曆七月是卓蘭（tà-lân）葡萄大出的季節。自葡萄採收以來，產業道路欲

ka講做挨挨陣陣絕對毋是我咧死tsuànn嘐潲（hau-siâu）；農民無閒tshih-tshih、運送的貨車一誓（tsuā）閣一誓，佇（tī）遮你會當看著農村的活力，一種原野

堅定的力量。

炎熱的日頭共這个水果之鄉hah kah袂輸烘爐咧！毋閣（koh）無管是在地

的農民抑是外來的水果販仔，汗那流；穡頭那拚。無拚哪趁有通食？無法度的代

誌啦！靠天食飯就是按呢，若毋拚是欲食風啉雨噢（這雖然嘛是靠天食飯，毋閣

若（ná）像食袂通飽噢！）三頓猶閣是小事。厝裡囡仔的開銷驚倒人都會噢！出

外讀冊的囡仔佮厝裡父母的向望攏嘛是下（hē）佇熱人這注（tù），收成好，生

活就較好過。收成若bái，隨个仔隨个褲帶就penn較絚（ân）咧！

好佳哉！好佳哉照這時的光景ka看起來，這期的收成應該是大收才有影。若

毋是大收？產業道路頂懸（kuân）的人是咧無戲變猴弄是毋？汗kám通白流？都

無咧倥khám閣？

是講嘛咧怪奇兼三八？阮頭的哪會攏無動靜？自阮將梨仔採收煞了後，就無

穡頭通予阮無閒矣，春花嬸仔去共別人鬥跤手。我咧？阮頭的赤跤nih-sàng共我

講人無愛挃（tih̍）無經驗的跤數（siàu），叫我小歇幾工仔。赤跤nih-sàng是完

全攏無消息，害我相紲（suà）幾若工攏食泡麵渡日。

佇這个大收的季節，赤跤nih-sàng應當愛無閒kah強欲予鬼掠去才著！（呸

呸呸，我這隻七月半鴨仔實在是毋驚死，開喙合喙攏是鬼！）哪會別人無閒

tshih-tshah，伊煞來音信全無？伊若閣毋出現？我看我的面早慢會變做泡麵面！

當我滾水沖（tshiâng）落泡麵的時，赤跤nih-sàng出現矣！伊叫我麵下（hē）咧，伊欲tshuā我去食好料的，算是欲（beh）彌補這幾日伊無聲無說離開所對我

的虧欠。伊閣講食飯煞伊欲tshuā我去看一个我有性命以來毋捌看過的奇景。啥

人知影伊彼粒葫蘆藏啥物（mih）藥？橫直佮伊去就是啊！泡麵食久總嘛是著換

款咧，先綴（tuè）伊來去食一頓仔才閣講。

食飯煞，我拄仔講的彼个汗攏白流的倥的徛佇我頭前。伊tshuā我行uì葡萄

園去，伊是阮頭的，赤跤nih-sàng。

「你ka看咧，這時的景緻莫講是你啦，連我這个食鹽贏過你食米的人攏毋捌

（bat）拄過！」真正是奇景，毋閣奇的毋是景緻。自阮母仔生目睭予我，然後

我發出目眉了後我毋捌看過有遐爾譀（hàm）古的人。葡萄該收的伊毋收，tshìn時葡萄熟過頭去，一粒一粒，隨个仔隨个像咧落雨咧，對（uì）蒂頭落（lak）落來。在欉紅的，無ún過的嘛毋是按呢，赤跤nih-sàng是佗一條神經線去hoo相拍電去？看伊平常時仔都真精光，哪會做出這款譀（hàm）古tāi？我佮伊坐佇田

岸，伊無想欲講話；我無想欲問。阮只是恬靜欣賞這款世間罕有（hán-iú）的光

景葡萄雨。

「有媠（suí）無？」赤跤nih-sàng笑笑仔講。

伊敢袂心疼？伊是咧想啥？我一直按呢想！想規晡想無路。尾仔伊共我講這期的

葡萄大出。大出好啊，豐收kám毋好？赤跤nih-sàng消失的這幾工是出過車禍抑

是按怎是毋？頭殼哪會痟痟（siáu-siáu）。盡講的就是彼寡歪理。

歪理？完全毋是噢！赤跤nih-sàng講的完全是市場所表現出來的現象。這个

時陣我想起較早彼个「葡式蛋塔」效應。逐家攏做一擺做仝一項的產品，thìng候熱度較消的時，死的死、逃的逃，活落來的是有幾个？

124 講親情 A-jîn

這个時代講做親情檢采（kiám-tshái）有較譀（hàm），親像流行歌仔講的，

「當今二十世紀新潮派，男女時行自由戀愛」；我的爸母佇四十五年前無仝款時

代的社會風氣結婚，全然靠人講親情，佇（tī）洞房進前，阮阿爸毋知阮阿母生

做圓抑（iah）扁。

男女互相有意愛，了後會自由戀愛，自古以來，這是真四常（sù-siông）的，

啊閣（koh）來，戀愛有條件，上少，愛有場合予熟似，若像阮庄跤，規年迵

（thàng）天做kah若thôo牛，衫褲補kah無一跡是原在的，爛糊糜仔對（uì）跤

手kō到面的，查某囡仔欲（beh）哪看會上目；田庄姑娘仔嘛做kah歪腰，愛媠

都袂掛得顧，kan-tann會當圍軀巾仔包kah khàm頭khàm面較袂食日頭毒，曝kah烏趖趖仝庄的少年家嘛看袂佮意。阮彼角位仔真罕得仝庄頭相嫁娶，攏是隔壁庄

仔做親情的較濟。

按怎講無仝庄的，親情講較會成？我講阮老爸做親情的古，逐个就會分明，

庄跤人罕得有機會踏出庄，會佇外庄moo-hui賴賴趖的，kan-tann兩種人，販仔、

牽豬哥的佮歹囝浪蕩的遛suīnn仔。阮爸仔佇做兵進前，上遠去到隔壁庄萬合仔，

彼是佮人播田割稻仔相放伴才有通去到遐。萬合仔有一戶姓張的，佮阮庄的有排

pān相放伴、查某囝叫做阿芳、捌（bat）擔點心去田頭仔，看過阮阿爸，稻仔

割了，較閒的坎站，萬合仔有人來講親情，欲做阿芳仔予阮老爸。

阮二林庄跤佇彼个時代，猶閣真濟平埔Babuja的風氣，上明顯的就是年老的

查某人huānn家，阮查某祖會食薰、哺（pōo）檳榔，頭殼好閣有威嚴，厝裡大

細條代誌攏是伊咧做主，阿芳的生時八字提來了後，佇紅架桌頂排三工，照彼時

的例，著愛三工平安順序，親情才會成，第二工，阮兜有人食飯挵破一塊碗，阿

祖講按呢就是兩人八字袂合，這層親事就準拄（tú）好。

事後，阮阿爸真怨嘆，伊確實有佮意阿芳仔，查某囡仔嘛對阮阿爸的印象袂

bái，毋才會央人來講親情。阿爸講阿芳擔點心來的時，無予巾仔包面，若普通

時作穡就巾仔、跤仔手仔圍kah密啁啁（tsiuh-tsiuh），看無生張媠bái。阿芳會

佮意阮阿爸，一來看伊漢草中範（pān）；二來，出外庄作穡，衫仔褲穿較無破

的，兩人無仝庄，才相看會上目、阿爸心肝內有意愛，啊毋閣，毋敢開喙反抗阿

祖的決定。

半年後，閣有人報另外一个庄頭的查某囡仔，對方的阿兄來看阮阿爸，彼陣，

阿爸佮厝邊的作穡伴佇厝內講工課tāi，聽著外口講「來欲看矣」，阿爸看家己

穿一領破lailinguh（「RUNNING」），緊叫厝邊彼領「KHAKHI」衫褪落來予

伊穿，對方看阮阿爸人範袂bái，就有幾分意矣，閣去庄內探聽，主要探聽三項，

第一田園，第二身體，第三品行。欲知田園作濟抑少著愛看草墩佮粟畚

（tshik-pùn）。阮遐（hia）攏播田，無啥作焦（ta）園的，草墩大khûn，表示

稻仔收濟，田作闊，閣看高pûn大無；pûn-á門小開一下，看漏有粟（tshik）無，

若無，就是空pûn，好看頭niâ。若論身體，看阮阿爸面色紅光赤tshih̍，身體勇

健健，就知無帶身命。若品行著愛靠探聽，庄內人講著欲探聽阮阿爸，就共伊應

講：「欲探聽親情，若問田園偌闊袂時行，田園大片無影穩，上看愛看囡仔本。

若這个西江仔，厝裡無好額，啊毋閣做人真端摘（tiah）。」庄跤人連應話都若

（ná）唱歌，真鬥句。

彼陣阿爸的兵單來矣，阿祖想講大孫若去做兵，厝裡作穡就欠跤數，無討女

方的八字排紅架桌頂，就欠對方，問阿爸欲去偷相一下無，阿爸受頂擺的打擊，

想講「愛的挵破碗，看嘛無較tsuah̍」無去看就答應矣。

這門親情就按呢講成，阮阿母「花仔」佮阮爸西江仔，按呢嘛恩愛過一生，

生我這个毋成囝佮兩个小弟一个小妹。

125 廣告業的新步 洪錦田

Tsit-má的廣告業步數誠濟，連頭家佇（tī）咧招考跤數嘛著愛彼種較搰力、

gâu創新、仁仁仁的高手。啊薪勞咧，仝款無咧軟，個個攏誠gâu變景，是一粒

一的廣告高手。

話講有一間廣告公司佇年底欲招考「廣告高手」，有一个新腳數（kioh-siàu），講某時日著愛去面試。當工伊欲（beh）出門的時，某就緊點三欉香，祈神明、

求公媽，看會得通予翁入去彼間公司食頭路袂。

結果彼e晡，翁就歡頭喜面、喙（tshuì）笑目笑，沿路閣（koh）那呼噓

仔轉到厝。一踏入門，某就開喙問講：

「喂！阿舍仔，今你考了按怎？kám會足僫（oh）考著？有偌濟人參加？欲

牢（tiâu）幾个？」

哇！問話kánn-ná咧射機關銃咧，翁就寬寬仔共伊回講：「安啦！俺某的，

這擺的考試，攏總敢（kánn）有五十捅（thóng）个，老的、少年的高手攏有。

主考經理面試了，提兩張紙予阮，一張是資歷表，一張是畫圖紙。伊講資歷表填

好勢交轉公司，另外彼張畫是欲予逐家自由發揮，隨在看欲畫啥作品，毋閣毋是

欲交予公司。原來經理是欲共阮隨人的作品擲（tàn）出去路裡，予過路人抾

（khioh），看啥的作品去予頭一个過路人抾（khioh）著，彼个人就會予公司重

用。」

某聽了感覺真趣味，隨就問講：

「結果咧？」

「經理一講煞，眾人就下性命畫、下性命寫，」翁愈講愈興（hìng），「有

的畫風景的、超現實的、抽象的，甚至肉感的美女……規大堆。一點鐘久了後，

經理喝『停……』，紲落去叫逐个簽名聽號令，同齊應聲做伙擲出去外口。無偌

久，隨就有過路人去抾矣！」

「m̂！是啥人遮爾好運？」某誠好玄（hònn-hiân）按呢問。

「掩某的，予人頭一个抾著的就是我的。」

「哪會按呢，你的確畫了足媠（suí）的，無哪會予過路人一看隨抾咧走。」

某閣半信疑仔隨接喙問。

「無喏！kah遐搰力。我啥物碗糕嘛無畫，kan-tann簽名，內底包一百箍，

閣刁工捅（thóng）一角仔現現，按算有牢亦好，無牢亦好；結局頭家毋若宣布

我錄取，閣呵咾我足有頭殼的。予我一个主任的職位，月給四萬外咧呢。」

某聽一下，舌吐掠（liah̍）外長，心內呵咾這个翁有影gâu變景。

社會tāi，各行各業攏當咧求進步、求生存。人講步數是人想的，萬項頭路

都聽（thìng）好做，kan-tann手揜（iap）後莫（mài）去做，kám會使得咧？

126 電！電佇遮啦！ 陳潁茂

細漢彼陣，大伯佮阮老爸因為工作的關係，阮攏蹛佇（tī）台糖公司配給的

宿舍。所謂的宿舍就是日本人留落來木造的瓦厝，因為彼陣公司趁錢，原本的電

火泡仔，攏改換光閣（koh）清的日光燈矣。

阮阿公有五男兩女。每逢年節（tseh），佇外口趁食的子女攏轉來的時，真

正是子孫滿堂鬧熱滾滾。阮阿公是宗族的大房，如今第四个後生欲（beh）娶某，

對象又閣是里港地區連紲（suà）六年播秧仔比賽冠軍的得主，對大地主的阿公

來講真正是一件真歡喜的代誌。為著這个婚事，阿公佇大厝的虎爿（pîng）閣起

護龍做四叔的新娘房。新起的房間當然是現代化的設備，佇彼陣是庄仔內第一間

裝設日光燈的房間呢。

俗語講：「草地倯（sông），都市戇！」人若見彼庄跤人舉頭四界相、逐項

問，攏笑講伊是草地倯。若是都市大漢的人來到庄跤，佇田園邊五穀分袂清楚，

嘛是予人笑戇啊！

一早起，放（hòng）送頭就傳出鼓吹八音的音樂，是吵kah鬧熱滾滾，厝內

的大人是攏喜氣滿面無閒咧行出行入。會記得彼時陣我拄好五歲，佮幾若位仝歲

的叔伯兄弟仔，覕（bih）入去四叔的新房間講欲探險。

探險？新娘猶未入門有啥物險通探啊？當然嘛有！阮叔伯大兄講：「新娘房

內有一項物件，白色是日光燈，紅色是電火泡仔，真趣味噢！」

「唉唷！彼叫做開關啦！有電就會光啦！」

「電？電是啥？」

「我用予你看你就知影！」

橫lông頂頭的日光燈墜一條長長的開關佇咧紅眠床頂，梨仔型的塑膠盒仔中

間插一枝一頭紅一頭白的開關。都市轉來的「戇」小囝共彼个梨仔型的塑膠盒仔

tsūn開。

「電？電是啥啦？」阮叔伯大的又閣咧問。

是啊？電是啥？共彼支紅白的雙頭開關提落來看，啥物（mih）嘛看無？伸指頭

仔去摸彼个連接電線的螺絲看覓咧，「唉唷！佇遮啦」話猶未講煞，家己已經哭

kah嗎嗎吼（mà-mà-háu）矣。

忽然間，房間外的炮仔聲砰！砰！叫，新娘入門矣。媒（hm̂）人婆大聲咧

喝：「啥人啊？啥人來請新娘落轎啊？」

是我啦！我佇新娘房內面青損損（sún-sún），都吼kah攏無聲矣，哪猶閣有

法度請新娘落轎咧！

127 予心肝囝的長批──飼母奶 鄭雅怡

你猶（iáu）佇我腹肚內的時陣，我看冊讀著飼母奶的種種好處，就決心欲

（beh）照按呢做。

飼母奶抑是飼牛奶，這是一種個人的選擇。母奶是紅嬰仔上好的食物，閣

（koh）有包含天然的抗體，這是伊比紅嬰仔牛奶粉較有利的所在，而且飼母奶

會當節省買牛奶粉的開支，閣毋免了時間清洗消毒牛奶矸仔，世間有啥物會贏過

上帝賞賜予咱的天然食糧咧？

我大腹肚彼陣，有一个飼母奶的朋友問我：「你欲飼母奶抑是牛奶。」我講：

「母奶，因為這種天然資源若無用，傷過無彩。」伊煞笑出來，紲落揕（tìm）

頭講：「真好，你的決心有夠強。」

毋閣，月內我險險就放棄飼母奶。對病院轉來，無彼个老護士的指導，我抱

你食奶的手勢毋著，手骨煞酸疼，著愛tsū一粒枕頭佇跤腿頂，才抱會著勢。而

且因為母奶的油質比牛奶的較少，所以食母奶的嬰仔較捷（tsiap̍）醒，較快枵

（iau），這對初初做老母，以早睏眠毋捌（bat）予人吵斷的我，是另外一層辛

苦。何況（hóng）我毋捌飼過奶，奶頭tīng-tīng較歹suh，所以起頭我只好用橡

奶suh仔，過兩三禮拜你才肯接受我的奶頭。月內我有幾若遍想欲規氣飼你牛奶，

面對著遮的困難，牛奶矸仔確實是一个真大的「誘惑（iú-hik̍）」。

飼母奶閣愛克服一寡心理因素。親像失去自信，認為家己的奶無夠額、無夠

滋養，致使kàu用牛奶補充、甚至取代母奶。我月內彼當陣，你體力就真好，逐

（tak̍）遍食奶就閣精神一、兩點鐘才會睏去，我掠準你食無飽才毋睏，心內非

常懊惱。有一遍我飼你母奶了，閣飼你牛奶，結果你傷飽煞吐規thôo跤（kha），

我嘛驚kah面色青損損（sún-sún）。

月內了後，咱兩人愈來愈會當互相適應，飼母奶就愈來愈順序，我奶水飽漲

彼陣，你嘛拄好腹肚空空。後來我發現，飼母奶絕對毋通自我懷疑，因為奶水的

濟少佮心理真有關係，我若愈有信心欲飼奶，自然就會將嬰仔飼飽。而且愈捷飼

母奶，奶頭受著的刺激愈大，母體自然會產生遐（hiah）濟母奶，這是身體奇妙

的本能反應。

佇（tī）我失志、厭倦（ià-siān）、強欲換飼你牛奶的時陣，我又閣足毋甘

願，想講是按怎古早人做會到的代誌我做袂到？

飼母奶對我的「母親意識」（sense of maternity）意義真深。你的身軀搭

我的胸前，你一手huānn我的奶，一喙一喙出力咧suh的時，我胸坎內飽漲、

tīng-tsinn的感覺漸漸無去，我奶頭一陣酸酸癢癢（tsiūnn-tsiūnn），奶水就若水

泉噴出來，身軀隨有舒解輕鬆的爽快。咱母仔囝就按呢分享著濟濟安靜、親近、

甜蜜閣溫暖的時刻。看你一日一日大漢，摸著你的身軀愈來愈結實，彼種快樂佮

充 實 感 ， 實 在 毋 是 牛 奶 矸 仔 會 比 得 的 。

128 予冬山河發現著 任冠樹

以一个外地人去看冬山河，心情足複雜的。我tuà佇淡水河的墘仔，一條已

經死去矣的臭水溝仔，實在看袂出來以前有魚仔通（thang）釣，嘛無啥相信古

早有蜊仔（lâ-á）通摸，我做囡仔的時陣攏無溪水通耍（sńg）。有人講淡水河

過去是台灣上有性命力的溪，聽著我袂感覺感動，我會一爿（pîng）看浮過去的

塑膠袋仔一爿懷疑。Tsit-má，我有機會去接近一條有性命的溪仔，按呢，雖然

溪水毋捌tiàm我的囡仔時代出現過，至少已經袂遐怨歎。 仁山苗圃，一个春天的時陣，用梧桐葉做地毯的所在，tiàm遮會當看著規條

冬山河。印象中，溪仔是彎曲的。毋閣（koh）冬山河一條直直，拄開始看足袂

慣勢。遠遠看去，紅色鐵的圓拱橋邊，我想應該就是親水公園。伊會使結合水佮

囡仔時的夢，毋是幻（huàn）境。伊就實實在在佇（tī）眼前，予我真想欲（beh）飛落去耍水，去親近台北人無彼个福氣通享受的感覺。

遮看會著龜山島。我徛佇冬山河的源頭，伊tiàm冬山河直直過去的彼爿。龜

山島是宜蘭人的情。 誠濟宜蘭囡仔為著讀冊、事業，離開故鄉，到年節時才有法度轉來。三貂嶺

過就是雙溪，硿仔寮過就到福隆，一个磅空過就想起一个囡仔時的願望，是遐爾

（hiah-nī）接近，毋閣是遐爾不可及。雖然目箍愈來愈澹（tâm），勉強猶忍會

落來；毋閣一到石城看見遠遠的龜山島，目屎就擋袂牢（tiâu）滴落來。龜山島

啊！你將所有宜蘭人思鄉的目屎鎖牢咧，冬山河tshuā伊所有的河水向（ǹg）你

衝過去，一定愛沖hoo散，毋通予人看著堅強的宜蘭人嘛會流目屎。 俗語話講：食果子拜樹頭。啉（lim）冬山河水嘛愛知影伊的源頭。冬山河

的發源地是新寮山，順溪邊有出現一寡水沖（tshiâng），毋閣行無偌久，水就

攏無去矣，kan-tann tshun焦硞硞（ta-kho̍k-kho̍k）的溪底niâ。哪會按呢？水kám會予魚仔啉了了？tiàm宜蘭做田野調查，啉冬山河水十幾年的邱水金老師講：溪

水攏已經走去thôo跤底矣。恬恬仔流啊流，到「零工圍」這个所在，溪水才閣對

thôo跤bùn出來。Bùn出來的清泉毋但（m̄-nā）透心涼niâ，閣真甘甜。啉一喙

（tshuì）會予你袂記得七月的日頭。泉水袂kan-tann為在地人服務，只要你喙焦，

出外人嘛會使享受著這个福氣。就親像百外年來攏一直徛佇泉井邊仔的三山國王

廟，毋管你是客人、Holo抑是Kavalan，只要是啉冬山河水大漢的，佮冬山河鬥

陣生活，愛冬山河，愛這塊土地的人，三山國王攏總會保庇。 冬山河附近的族群複雜，先有Kavalan，後來才有漢人。就是講漢人嘛有分

客人佮漳泉。客人Holo化了後tshun三山國王廟予後代數（siàu）念，Kavalan漢化了後tshun橄仔樹。觀光客對親水公園邊「流流仔社」的印象就kan-tann橄

仔樹niâ，因為kuân閣大。若啥物Kavalan啦，平埔族啦，這一般人攏毋知，嘛

無想欲知，因為今仔日來親水公園參觀，後禮拜可能會換「亞哥花園」tshit迌。

相片頂頭若無印日子，兩疊相片無小心濫（lām）做伙可能有人會分袂出來。 龜山島閣出現矣！這回看著的龜山島像兩个金字塔。 龜 山 島 是 宜 蘭 人 的 悲 。

129 六月的鳳凰花 盧誕春

六月的日頭真正炎，照佇（tī）水面反射過來的白光猶原予人感覺刺目

（tshiah-bak̍）。湖邊的鳳凰樹開kah滿山坪（phiânn），樹葉綴（tuè）風的節

奏咧行，規身軀汗的六月天，一份的涼意，閣（koh）親像咧欣賞一幅圖。

實在講來嘛無啥物（mih）時間通（thang）好佇遮看光景，爸仔及母仔三

點半欲（beh）來，閣半點鐘就愛去門口接。食kah遮大漢，連鞭就欲出業入

社會囉，無緣無故閣惹（jiá）序大人來受氣……。

蟬仔聲牽kah長長長，叫kah真拚勢，規陣袂輸咧霆（tân）雷公，閣親像歌

仔戲班咧摃鑼鼓。初出場的花旦、錯亂的跤步、聽毋捌的絃仔聲……。

跤步走振動，四界是人kheh人。一个少年家真禮貌共（kā）我會（huē）失

禮，問我是毋是會當替全家翕（hip）一張相。雖然無啥會曉用相機，攝（liap）影只是一項簡單的代誌。tshih̍一个快門只不過是kan-tann幾秒鐘的時間爾爾

（niā-niā）。

少年家的老爸牽著伊的驕傲，鏡頭內面作穡人的笑容是嚴肅的。邊仔，一个

查某囡仔文文仔笑，一个老阿媽徛佇邊仔講伊無愛。一个查某囡仔嬰，穿短短的

裙，誠得人惜，手裡揭（giah̍）一束花，佇頭前走來走去，笑kah喙涎（tshuì-nuā）喢喢滴。

一時陣鏡頭對袂準，kā跤步徙較後壁咧，彼个查某囡仔嬰煞行起跤欲來掠我。

老阿媽一步一拐jiok過來：「阿祖抱，阿祖抱！」

囡仔的阿公、阿媽綴過來，一時反攻大陸，天下大亂，阿祖掠著kan仔孫，

阿公、阿媽牽著阿祖。

囡仔嬰雙跤kan-nā咧划船，「你莫（mài）鬧啦！」、「你莫鬧啦！」，花

落kah規thôo跤，逐家笑kah東倒西歪。

快門jih̍袂落去。爸仔佮母仔毋知來未？差十分鐘就三點半矣，著緊來去，

啥人知影等了傷久是毋是會閣受氣。誠無簡單，逐家攏徛做伙矣，囡仔嬰坐佇阿

公的肩胛頭。「卡擦」一聲，鏡頭內，滿足的笑容滿滿是。

一路踏跤踏車，風佇後壁綴我行，風起來的時……我會記得風起來的時，阿

爸擔規擔的粟（tshik）仔轉來，雨水落kah滿thôo跤。彼是阿爸去山頂共人撬

（kiāu）石頭換轉來的工錢，袂赴送米絞店（bí-ká-tiàm）的粟仔用灶砧佇戶碇

頭磨，無拄好tshè著指頭仔，衛生紙染kah紅紅，毋閣彼工食著等三個月才有通

食著的洘頭糜（khó-thâu-muâi）。

來到門口，四界有賣花的販仔。一束一束的玫瑰花，有純潔的黃、有大範

（pān）的紅、有滿天星。滿街路的花，滿街路的笑容。我共車停tuà門口，規身

軀汗，tshuē無人。爸仔佮母仔kám會tshuē毋著所在？畢業典禮本來就是人山人

海，呔（thài）著來佮人鬥鬧熱？

「爸仔，無閒就毋免來矣，請假一工嘛愛扣袂少工錢呢！」爸仔少年的時身

體就無偌好，後來風濕袂作穡（sit），自按呢（tsuann-á）去工場共人顧火爐。

「無要緊！我才佮恁母仔坐火車過去。」

「爸仔！畢業典禮是人kheh人，連欲食一个飯都困難，欲翕一个相就tshuē無位，若是欲來tshit迌，另外tshuē一个時間嘛較sù-sī。」

爸仔行路有一點仔無方便。遮（tsiah）熱的天氣，遮爾遠的路途，毋通麻

煩序大人食這番苦。

「飼你這个死囡仔栽，無啥物路用……」

「爸仔，你莫（mài）烏白想……」

「自細漢共你捏（liap̍）kah遮爾大，予你讀冊。今仔日，人講我通伯仔好

命，予阮囡仔來看無。好！你kám真正對會起你的良心？」

「爸仔！你莫按呢，我哪有這號（lō）意思，你若按呢想，我實在毋知欲按

怎才好。畢業典禮按e晡五點開始，宿舍電話真歹敲（khà），我三點半會去門口

等恁。」

序大人毋知會認得路袂？車會坐過頭去無？咧欲四點矣，攏無看著人。會記

得四年前，聯考考煞的時，爸阿陪我來學校註冊。時間過了真緊，阿爸講伊無論

按怎做牛做馬，嘛欲我讀大學，誠無簡單阿姑借萬二予我。這萬二扣掉註冊費，

閣會使納兩個半月的食飯錢。

130 彼陣吼海的子民──記Kapasoa夜祭 黃提銘

「有唐山公，無唐山媽」，兩、三百年前，島嶼（sū）的平埔仔女性娶中國

南渡來的羅漢跤仔做牽手，傳承到咱這代。毋閣（koh）咱這代囝孫kám知影，

啥物（mih）是「平埔仔」？

日人時代的戶籍簿內底，原住民戶口有「平」族及「熟」族的分別，「熟」

就是已經歸化的山地「生番」，「平」就是平埔族。四、五千年前台灣的原住民

有tuà佇平地的平埔族佮tiàm佇山頂的高山族，攏是屬南島語系的民族。按照一

般的分法，高山族有十族，平埔族分做九族，其中的Siraya，較早tiàm佇tsit-má的台南縣，是當初平埔族勢力上大、人口上濟的一族。

台南縣東山鄉的Kapasoa是Siraya四大社（Sican、Bacrloan、Mattauw，以

及Soelangh）其中的蕭壟社（Soelangh、佳里的舊地名）的一个支社。兩百外戶

的村民，大部分有Siraya的血統，算是台灣較純粹的平埔族所在。根據Siraya的傳說，誠久以前，的祖先離開原本tuà的所在，漂流海上走tshuē新的天地，佇

（tī）糧盡水焦（ta）強欲（beh）死去的時陣，天頂忽然出現一枝白旗，寫「太

上老君」四字，順旗仔的方向，划（kò）船來到台灣，開墾田園，生湠（thuànn）後代。

每年舊曆的九月初五，是Siraya的守護神阿立母的生日；另外一種講法是：

這工是祖先上岸的紀念日。Kapasoa的阿立母夜祭，猶保存較完整的Siraya的祭

典儀式。嚴肅、神秘的過程，予人金金看著另外一種族群的存在，毋閣嘛親像一

首深夜悲傷的歌，幽幽飄送，無人聽見。

祭典對一个族群是kài重要的，透過祭典，才會當深刻感受家己的文化，認

同家己的族群。

對（uì）白河沿台南縣165號道路向（ǹg）南行，路兩旁的稻田像黃金色的

地毯，tiàm村口的車牌落車，放眼四周圍，就及其他誠濟原住民的社區仝款，頭

一个印象攏是「漢」，這嘛算是台灣的奇蹟之一！行入庄內，看著厝前厝後的檳

榔佮I-hing（是此地Siraya的神聖草木植物，漢人叫做「澤蘭」），看著人家廳

內的壁跤佛，路邊紅磚瓦厝的「公廨（kài）」，才知影這是一个阿立母看顧的

庄頭；一陣冊內底所描寫的平埔族，漢人共伊稱做「平埔仔番」，佇這恬恬咧過

日子。

公廨是Siraya以前會議、聯絡及祭祀的所在，現此時只tshun祭祀的功能。

Kapasoa有五間小公廨及一間大公廨，公廨內底奉侍阿立母，kan-tann懸（kuân）十公分的神壇頂面，囥兩、三支紅縛絲帶插I-hing的瓷矸仔（祀壺）代表阿立母

的神靈，矸仔後tshāi一、兩支竹枝，代表權威的將軍柱，柱的頂懸層縛豬的頭

骨。傳說中阿立母驚火，所以無香爐；有閣講thôo跤才是天地中的大位，致使無

安神案拜桌，以地為壇。平埔族的信仰較倚（uá）祖靈崇拜，所以嘛無神像。

對（uì）初四開始，就有村民會tshuân三牲、酒、檳榔、Mai（成粿形的飯）

佮Pang（秫米做的白色的粿）來大廨公祭拜阿立母，連出外趁食的親情五十，

雖然路途遙遠，逐年攏會轉來kā阿立母看看咧。七十外歲的尪姨李仁記，引tshuā善男信女、手提檳榔跪壇前，誠心祈求了後，獻上檳榔，向神壇噴酒三遍，祭拜

的儀式才算完成。尪姨閣愛替需要的人祭解，規工攏真無閒，難得歇睏，看袂出

半點疲勞各（koh）樣，kan-tann有滿足、光榮的笑容，因為今仔日是蕭壟子弟

上kài重要的日子。

131 送出山，無燒嘛欲tâi 楊照陽

佇一九六○年代，台灣人口大約八百萬人，一个庄頭，若有嫁娶抑（iah）是死人，是真正的大代誌，全庄頭的人就攏會笑，閣（koh）也攏會哭。

若是阿媽過身，後頭厝的人來祭拜，厝內大細漢的人，愛爬（pê）兩、三十

公尺去哭路頭迎接，也愛共厝邊貼紅紙，厝邊的人佇（tī）厝內會架（khuè）茉

草，喙（tshuì）含蒜頭。

長輩若死，晚輩袂使剃喙鬚，表示早死，囝孫猶幼齒，也無毛通剃。食飯的

時愛用徛（khiā）咧。袂使食傷好，會使食白米配三角肉。暗時輪流睏佇神明廳

守靈，死人架（khuè）佇柴枋仔床，活人睏佇舖稻草的thôo跤，袂使予白跤蹄

的拋貓仔佮狗跳過去。若無者，死人會闖起來行路，這當然是迷信，毋閣較早的

人，攏相信有影。

早前通信無發達，有錢人為著欲（beh）予家己的親情朋友全知影，愛叫幾

个人，騎鐵馬去通知，所以有守（tsiú）靈（棺材）。散赤人兩、三日內就tâi掉。經濟若無好，也愛拜託親情朋友，鬥出一寡香料錢。

死人欲架（khuè）落棺材以前，愛拭身軀，穿八層衫佮八層褲，閣用布將

公媽的神主牌閘（tsah̍）起來，死人是歹代誌，袂使予公媽看著。了後會請司公

（sai-kong）佮和尚、尼姑唸經超渡，欲予伊過奈何橋，佮往西方極樂世界的路

上順利超生。暗時有走赦馬（tsáu-sià-bé）佮弄咾（lāng-lâu），喙咬四角桌佮

騎孤輦（lián），手夯樟木，吞火和（hām）吐火佮傘頂走火。欲送出山會叫有

名望的人封釘，欲扛出去的時，男方會提三塊布欲予後頭厝的人，若有提布就是

兩家欲繼續來往，若無提布就是欲斷路。同時阿公愛表示，欲閣娶抑是無。若是

兩支跤架佇戶碇外，就是欲娶；兩支跤架佇內底就是毋娶；一支跤佇內底，一支

跤佇外口，就是猶未決定。

也有風俗是人徛佇門口，看內底就是毋嫁娶，看外口就是欲，無徛佇門口，

就是猶未決定。海口人是查poo欲娶，愛揹（phāinn）包袱踅（seh̍）棺材，別

人問講：「你趁錢轉來。」伊就愛應：「是噢！」查某欲嫁：「一支跤架錢，一

支跤架米，身上架竹篙。」講按呢，是會幫忙顧厝守米財。

若是白頭毛送烏頭毛，愛提手拐仔抑是棍仔拍棺材，表示囝不孝，無盡孝道

就死，不應該。送出山，棺材佇頭前，由長孫提幢幡招魂，佮捧米斗。若大房倒

房──無查poo，由第二房的囝頂替，大孫加一份財產，路上愛扭（khiú）真長

的麻索，喪家手扭索仔，kan-tann哭閣免看路，到雙叉路就回頭扣謝辭後頭。路

途遙遠的朋友，到這搭就會使轉去。沿路若有人路祭拜水果，喪家愛跪謝送面巾

去予人拭目屎。

棺材愛架入坑內的正中央，了後巡山三輾（liàn），佮司公手掖（iā）稻

穀粒：「一散南北方，子孫富萬金」。家屬大聲喝：「有噢！」閣唸：「二散東

西方，子孫年年tshun。」家屬大聲喝：「有噢！」tsit-má死人有電子琴、五子

哭墓、三藏取經、花式樂隊、食魚魚肉肉閣有啉燒酒，無哀傷的氣氛，甚至一个

職業殺手死去，閣有三五个國會議員相送，閣寫「痛失英才」、「天地同悲」。

若用簡單佮樸實和嚴肅、理性的氣氛中，去完成火葬的儀式，kám毋是較合時代，

閣較有意義咧！

132 紅鰱魚 黃元興

紅鰱魚，北京話叫做「鮭魚」，細漢的時陣，不時有聽著序大人咧講「紅鰱

魚，佇（tī）日本時代，是散赤人咧孝孤的」。大漢了後，沓沓仔（tau̍h-tau̍h-á）知影，紅鰱魚是一項真高尚的西洋料理，心肝內就感覺真矛盾，到底啥人講的較

正確？ 差不多一九八○年代，有一擺去佇中北街，遐（hia）的南北貨土產店邊，

看著用柴枋釘起來的日本鹹鰱魚，包裝真媠（suí），我就共買一尾送予阿媽（祖

母）食，這尾鹹的紅鰱魚，差不多一公尺遐長，真壯觀好看，送禮真有面子就

著……。 彼時陣拄好欲（beh）過年的款，幾工了後我轉去關渡祖厝遐，阿媽講，「你

彼尾大魚，無人敢食，有淡薄仔油濁味，規尾猶好好，毋知欲按怎料理才好……」。

我心肝頭感覺真歹勢，哎！原本掠做是高尚的禮品，實際上搭搭是無法度食的廢

物！佇這个時陣，身邊早有人笑笑仔咧講：「啊今（tann）阿興仔，你去予奸商

騙去矣，去予人掠糊去矣！你買的彼款阿本仔鹹鰱魚，是上俗的彼款，確實是古

早散赤人食的彼型就是，生理人有影無道理。kan-tann注重包裝爾爾（niā-niā），專欲騙人就是。」「kám有遮爾（tsiah-nī）惡質？」「哎！所以講恁少年人毋

捌貨，這款魚絕對無法度入喉就是啦，明仔載才紮去予貓仔食就好，啊今意思夠

矣就好勢啦，免咧計較，哈哈哈，教乖教乖……」。 兩年了後，一九八三年，錄影帶記錄片大流行，看著有一支「北極人阿拉斯

加生活錄」，才知影，寒帶的紅鰱魚，種類真濟款，有的真高尚會使入西餐店，

有的真低級，親像有一款叫「吉姆鮭魚」，kánn-ná是予狗食niâ，煞尾仔我咧臆，

彼時陣佇中北街買的，kánn-ná無定著是這款狗食的魚彼類的？心肝內真著驚，

好意變歹意，有影代誌咧tshiâu-tshik，予你袂濫糝（lām-sám）得！ 十外年前，另外一層代誌uân-ná佮伊仝款，彼个時代，咱定定掠準「五爪的

蘋果」，是上kài高級的，毋閣（koh）這幾年以來，開放進口，自由競爭的結果，

才知影五爪種是上bái的一種，一粒十箍都無人愛，獨家壟斷佔水頭彼个時代，

橫直進口啥物（mih）攏大貿（bau̍h），所以就進口上俗的，咱消費者戇戇毋知

影，佇無別項選擇以上，乖乖仔認定講伊上高尚。哎！這步有影重耽（tîng-tânn），有影讀書人，你嘛kánn-ná無伊法咧！

這五、六年以來，貿易商大量進口挪威高級的紅鰱魚，咱才知影，真正好食

的魚，是遐爾（hiah-nī）幼，遐爾甜，遐爾高尚，今tsit-má食「SA-SI-MIH」（生

魚片）的時，絕對愛倚（uá）伊的口味才好勢。唉！想著十五年前，紮（tsah）狗 食 的 紅 鰱 魚 ， 來 孝 敬 阿 媽 ， 有 影 戇 孫 啊 ， 戇 孫 ！

133 頂山仔跤記 吳鉤

阮的故鄉──頂山仔跤，是一个偏僻的庄頭。庄北是將軍鄉的出口，這个出

口，因為雨水的關係，溪流不斷hām著沙仔，才會漸漸pūn起來，所以，這塊沙

埔愈pūn愈大，後來煞變成一片曠闊的新生地。 會記得細漢的時陣，每一擺海水若退，阮就招厝邊頭尾仔的囡仔，逐家做伙

來遮耍（sńg）水佮jiok毛khī仔。有時透早就來遮tshit迌kah半中晝，有時仔佇

（tī）中晝tshit迌kah黃昏日頭落山才倒轉去，逐家kō kah規身軀攏是thôo，hām面嘛舞kah烏趖趖（sô-sô）逐家嘻嘻哈哈相笑做伙，嘩（huah）一下走，一睏走

到厝，這款的代誌，現在阮若想起來就感覺夠到心適的。 庄南是一片青lìng-lìng的田園，園裡大部分攏種粟（tshik）仔、甘蔗抑（iah）

是蕃薯。阮上kài佮意種甘蔗佮種蕃薯，因為彼種甘蔗，佇採收的時陣，阮就會

當來甘蔗園仔耍，親像剖甘蔗著愛看刀路，khong甘蔗著愛賭目色，這款的耍法，

毋但（m̄-nā）愛有工夫，又kah愛用頭殼，足趣味的。種蕃薯，阮猶閣較歡喜，

踏蕃藷簽絞仔，一跤夯懸（giâ kuân）一跤踏下，頂頂下下拍拚踏，踏kah大汗

細汗流，你看咧，蕃薯簽一排紲一排一直射出來，白皙皙若親像咧落蕃藷簽雨。

若親像咧射箭，有夠好看。另外猶閣較趣味的，就是來蕃薯園炕窯仔，逐（tak̍）家著合作，有人去抾thôo丸仔，有人抾柴，有人挖蕃薯，有人去開thôo窯，有偌

濟人就炕偌濟蕃藷。Nai táinn khok！Nai táinn khok！哈哈！窯仔火炎sà-sà，窯仔柴phih̍-phiak̍叫。窯仔thôo紅kòng-kòng！

Ha-lu-ua！li-ia-la-lu-ua！逐家攏無閒，手咧無閒，喙嘛咧無閒。若親像厝

角鳥仔tiàm佇厝頂尾咧講古，咧唱歌，咧拍笑詼。 阮厝的頭前，有一个大窟埤誠有路用，牛，會當kō浴；人，會當洗盪。春天

若到，雨水足，鯽仔魚大尾又閣肥，逐家做伙起掠來煮配飯，營養又閣好食。若

是熱人的時，遮，煞閣變成囡仔的游泳池，庄內附近的囡仔，無論是查poo的、

抑是查某的，攏赤身露體褪褲lān，挨挨陣陣攏落來耍水，tiàm水宓，閣再展徛

（khiā）泅，十八般的武藝舞透透，一个窟仔內親像鴨母市場──鬧熱滾滾。 庄內的大廟正北爿，有兩欉大榕，聽人咧講，這兩欉大松，有頂山仔跤到今，

大約差不多有三四百冬矣！樹仔頭有幾若人攬（lám）遐爾（hiah-nī）大，樹仔

葉發kah烏sàm-sàm、目睭看袂著天，到底有偌懸無人知，聽老勻仔咧講，這兩

欉古松，出海去討掠的人，hām去到澎湖遐爾遠，猶閣有看著，可見伊有偌仔爾

大、偌仔爾懸。樹椏誠長，四面生湠，發kah密密密，大椏的像大人的身軀遐粗，

其中有一椏伊旋（suan）做伙，若親像翁仔某牽手徛佇遮咧看海，也若親像兄弟

仔相幔（mua）。樹仔跤樹影誠大片，誠陰冷，是庄內的人熱天時仔歇熱的好所

在。囡仔攏來奕（ī）走公柱仔，覕（bih）相tshuē，大人也來挨（e）絃仔（hiân-á）唱曲兼講天說皇帝。總講一句，這个所在是庄裡的康樂台，庄裡的MTV。

134 懷念阿母 洪惟仁

阿母吳氏諱（huì）煖（luán），一九二二年五月二十九日（農曆壬戌年五

月初三酉時）佇（tī）嘉義縣水上鄉大崙出世做吳家的大查某囝，外公諱老（nóo），當時是水上公學校大崙分教場主任。阿母細漢就真伶俐，七歲就會曉起火、煮飯、

燃（hiânn）燒水予（hōo）小弟、小妹洗身軀。有一日家婆偷捾衫褲去埤仔洗

衫，跋落去水底，佳哉予阿媽救起來。 阿母八歲（一九二九年）入學，學校成績一直攏真優秀。公學校四年的時，

外公退休，規家伙仔搬轉來故鄉嘉義市，阿母轉東門公學校（今民族國校）。十

三歲畢業，想欲考嘉義女中，外媽講「查某囡仔哪著讀kah偌懸」，毋予阿母去

赴考，阿母就按呢tuà厝鬥顧店。十六歲（一九三七年）的時，有一个外公的朋

友來tshit迌，共外公講：「讀產婆好啦，後擺共人生囝，有雞酒通食、閣（koh）有紅包通趁，袂bái講……。」外公就按呢予阿母去考產婆，當時「產婆講習所」

南區考試，有一百个人報名，取六名，阿母考牢（tiâu）第一名。阿母真認真讀

冊，逐日讀kah半暝，成績真好。讀一年，就出業，檢定考試及格，阿母就去嘉

義牧（maki）產婦人科做護士。 阿母十八歲（一九三九年）嫁來洪家。洪家是一个大家庭。阿公佇新港做雜

貨的生理趁真濟錢。有蓄（hak）四十外甲好田、兩間店面，毋閣戰後佮人做糖

了錢，蔣家走路來台灣實施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田煞無價值去。一九五三

年洪家兄弟分家伙，先父諱恭亨繼承阿公留落來的布店，資本無夠、利息懸

（kuân）、運途bái，生理愈做愈了。阿母就建議講「無，咱出外來去拍拚

（phah-piànn）」，阿爹講「閣候時機啦！」，毋肯。有一日，阿爹去夢著一个

夢，夢講看著一堆金銀財寶佇厝外口，想欲（beh）共伊搬，攏搬袂入阿爹才覺

悟講「啊！若按呢，kám著愛出外來去拍拚才會當出頭天的款。」就按呢決定tshuā淑卿、惟智兩个細漢台北tshuē出路。啊惟助、惟仁讀嘉義中學，暫時寄tuà民雄

大漢阿舅（吳慶福先生）兜。 一九五八年（阿母三十七歲）十月搬來台北，tuà過三重埔、台北吉林路。

阿母做過車衫仔工人、也捌（bat）佇順生堂婦產科做過助產士，也捌參（tsham）

阿爹去菜市仔賣菜、炸丸仔，生活是真艱難。 台北tuà半年較加，阿明叔公（現任國泰病院院長陳炯明先生）kài紹阿母去

台北縣萬里鄉衛生所做助產士。一九五九年（阿母三十八歲）三月十八日阿母來

萬里就職，kan-tann惟智做伙來，淑卿留tuà台北讀冊，惟助tuà新港讀冊，四个

兄弟拆三位tuà。自新港失敗了後，阮兄弟姊妹除了歇睏日做伙，毋捌tuà共一个

所在。一直綴（tuè）佇父母身軀邊到大漢的kan-tann惟智一个。

天公保庇，受萬里人疼痛，阿母个生理做了都也真順序，一九六二年阿爹買

一間繚（liâu）柴間仔，號做「萬里木工廠」，阿爹做炭空仔的路輪仔賣。初初

有趁（thàn）錢，萬里的風景閣媠、空氣真好、人也真有情，阿母種菜、飼雞、

飼鴨，阮兄弟若e晡下學轉來，就去海沙埔洗海水浴，會用得講是阮洪家開始轉

運、上幸福、予阮上懷念个時陣。

135 舊街印象 陳廷宣

毋知恁kám有這種感覺？失去的攏是上珍貴的！新竹香山（hiong-san）縱

貫路邊的一條小路，伊好像是我人生旅程的一个片段（phiàn-tuān）。一个已經

消失片段，一个只tshun記憶的片段。

行縱貫路過三姓橋，正斡（uat）入去，斡入去我的數（siàu）念，雖罔伊

早就變款，我猶是以我囡仔時的記持tshiau tshuē。

三姓橋是原住民佮漢人生活的印記。在地遮有一个傳說，較早遮有一陣人量

其約有三十外人，佇（tī）遮予原住民殺害。其中以陳、許、曾三姓的人上濟。

在地人就以這三姓來號名，共這條對（uì）太平山流落來的溪水叫做三姓公溪，

嘛叫做三聖公溪，而且嘛起三聖公廟來奉敬。根據地方人士講三聖公廟不止仔靈

聖，算是遮的人的活動中心。尾仔造橋鋪路，橋就叫三姓橋，三姓橋嘛變成人對

這个所在的稱呼。

我徛（khiā）佇橋邊，溪水排排規列，順著紅毛thôo硿（khōng）起來的圳

溝，順順仔流。清氣真濟。往過溪水佇橋跤亂傱（tsông）的景緻，鯰仔鮘仔佇

遐生活的跤跡，一陣囡仔佇溪邊放魚線，勾魚仔的畫面，若（ná）像予紅毛thôo硿牢（tiâu）咧，靜靜硿佇我心內壁。

國民學校就佇三姓橋邊，學校邊對阮來講是另外一个世界──眷村，「警新

新村」往過叫做「鼎興十村」。眷村佇我的印象裡是恐怖、是刺激、是驚！

會記得彼年，一代偉人毋願喘氣矣。聽講是「舉國哀慟」，只是我猶閣細漢，無

啥悲傷的感覺。我只是略仔有印象高年級的學長問我講今仔日發生啥代誌？我ka應講：「偉人死矣！」我昨暗看著啥就講啥，毋閣（koh）學長煞比一个「噓」

的手勢，若像teh罵我講是khàm頭鱔魚──毋知死活。

這个學長親像人咧講的：「船破海坐（tshē）底」，明知毋通講，閣khok-khok問。毋閣嘛真怪，有影的代誌煞袂使講。閣有閣較怪的代誌佇阮行入眷村了後……

阮彼个老硞硞（khok-khok）的外省老師用伊特別的鄉音，宣布叫阮排規排，

行對眷村入去。尾仔阮爸爸共我講阮he是咧拈香，共偉人拈香。

是講拈香就拈香，阮同窗的幾若个轉來教室了後，予阮外省仔老師叫去門口

跪。對（tuì）外省仔老師的話共臆來，這幾个跪佇hia的攏是不孝，一代偉人

死矣，咧拈香的時閣有講有笑。

我聽著老師按呢講tshiàm然仔見笑，隨去佮排列做伙跪。這一跪袂直矣，

老師趕緊共我插起來，袂輸咧講受擔袂起按呢。我ka自首講我嘛因為好玄

（hòonn-hiân），有偷偷仔笑呢。毋閣伊講：「無！」伊無看就無準算。我問爸

爸，伊只是笑笑無講。這層代誌一直到讀高年級的時，發生掃水溝事件了後，我

才瞭解是按怎著愛跪，我免跪。

彼日，校長共（kā）阮班掃水溝仔的叫叫去校長室簽名做記號。Lo̍h尾阮導

的去佮校長相嚷。嚷煞才共「保」轉來。轉來了後伊是氣怫怫（phut-phut）講一大拖躼躼（lò-lò）長，尾仔伊講日後學校的水溝仔就交予我佮兩个查某同學

來負責，我做頭。我心內想講大石嘛著小石來拱（kīng），老師你若看重我掃水

溝仔的才情，嘛著愛有夠跤手予我。Kám毋捌聽過蟳無跤（kha）袂行。閣再講，

我透世人無掃過水溝，這个穡頭kám通放予我？毋閣，斟酌ka想，阮導的按呢安

排確實厲害，伊佮校長咧仙拚仙伊贏矣，啊若我這个猴齊天咧，嘛無輸。

136 顧口的佮辯士 陳明仁

人生有真濟（tsē）代誌予咱人袂按算得的，原本我毋是欲（beh）做作家的，

尾仔，時代變遷，囡仔時我所夢想的，煞（suah）袂當實現，毋閣（koh）到這

陣倒轉去想，心適心適。我細漢就講話袂清楚，大舌閣興喋（thih̍），應該毋是

口才偌利（lāi）的跤數，想袂（bē）到這時會佇（tī）電台做節目，講來佮我囡

仔時代去學欲做辯士，所受的訓練有關係。

我出世的庄跤真散赤，人類所有的向望攏佇thôo裡，反（píng）thôo tshuē食的毋kan-tann鴨仔tshuē杜蚓仔，人用犁、鋤頭這類的傢俬鬥跤手，thôo反了

閣再反，生出會予（hōo）人活命的食物。有人反忝（píng-thiám）矣，去外地

tshuē生路，會當規工手清氣tam-tam的日子若像天堂。烏松叔仔就是按呢才去做

辯士的，伊毋是阮庄裡的人，毋閣庄跤就是庄跤，去到佗位都仝款散（sàn）kah予人著驚。伊是阮阿爸做兵的朋友，退伍了後，閣有咧相tshuē，我讀國校欲升

四年的歇熱，伊穿kah真紳士款，講這陣毋是「烏松」，伊叫做「里見」，這是

伊的辯士名，伊頭擺正式揭mài-khuh做辯士就是日本片「里見八犬傳」，毋才

號這个名紀念。

彼陣阿爸拜託伊tshuē我去都市學師仔做辯士，伊一世人歹命定矣，做人的

大囝愛留佇厝裡做thôo牛，毋閣我這个後生真gâu讀冊、真乖巧，作穡（sit）傷

拍損。烏松仔真正共我考試，考啥物（mih）噢，當然是考台語！這佮我這時陣

選擇用台語寫作應該有關係才著（tio̍h）。

聽講古早的電影是有影無聲的，需要有人解說劇情予觀眾聽，這就是辯士的

起頭，尾矣有真濟西洋片、日本片，雖罔（bóng）有字矣，毋閣字幕看無的觀

眾猶是需要人用台語翻譯出來，辯士閣愈重要。烏松叔仔寫幾逝（tsuā）漢字，

叫我用台語講出意思，愛講予阮I仔（阿母）佮阿公、阿媽聽有，攏kan-tann聽有台語niâ。我需要共這款的代誌先講斟酌（tsim-tsiok），閣來才有法度講「顧

口的佮辯士」發生啥物代誌。

里見先的是佇二林街仔一間戲園做辯士，古早話的戲園這陣叫做「戲院」，

kan-tann二林街仔就有三間，通知影台灣人興（hìng）看戲的個性。一間戲園上

少嘛愛有四个人，一个佇機房放影片，一个是仝款佇機房的辯士，另外一个佇戲

園向（ǹg）外口的窗內賣戲票，上尾仔一个就是顧口的，人客欲入場看票，若無

大人tshuē的囡仔著愛買半票，學生佮阿兵哥若無穿制服，著愛看證件才會使買

優待票。顧口的攏會兼顧鐵馬，彼陣猶無人駛車去看電影，連騎Oo-too-bái的都

攏真罕得，戲園邊攏有搭一排棚仔予鐵馬囥較袂淋雨曝日，鐵馬寄遐的時，顧的

人會共三聯單，裂（lih）一張貼鐵馬的手捍（huānn）仔頂，一張予寄的人保管，

愛提彼張單才會當領鐵馬，最後一張就留咧做憑據，才知今仔日攏總寄幾台，有

幾台鐵馬無人騎轉去。本底有一个阿伯專門咧寄車的，尾仔傷老破病，就無閣倩

（tshiànn）人。

放影師佮辯士是專門技術的，攏是查poo的，賣票是兼管錢的，工課輕可責

任重，攏是頭家的人咧huānn，顧口愛佮人客tshih接，就查某囡仔較有耐性，工

錢毋免遐懸（kuân）。阿蘭自十七歲起就佇遮顧口，目一下nih嘛三年矣，工課

上愛佮人客面對面，真濟人捌，佇地方應該算是出名人。我頭擺看著阿蘭是佇學

校集體去看「東京世運會」的影片，欲一千个學生入去戲園，一个一箍，伊佇門

喙（tshuì）算人頭，舞kah規身軀汗，毋閣伊面的猶是笑容，kánn-ná真歡喜學

生去看這枝電影片的款。

137 阿媽个sai-khia錢 阿文仔

細漢的時陣，規家伙仔佮阿公阿媽tuà做伙；彼是牛莊跤的所在，因為若講

草地，離車頭閣近近仔niâ，騎車都免五分鐘咧。He是彼種古早式的厝瓦厝，頭

前是一个曝（phak̍）粟仔（tshik-á）的埕佮菜園仔；聽阿媽講，本來兩爿欲（beh）閣砌伸手，毋閣因為彼時手頭較絚（ân），tsuann仔無閣砌，kan-tann tiàm正

爿砌一間豬稠（tiâu）佮雞稠：後壁是灶跤、柴間仔、佮一台退休的老牛車，另

外伊的倒爿是一間豬稠。

未讀小學仔進前，規家伙仔攏是tuà咧遮，遮阮攏共號做「舊厝」（因為這

是相對以後的新厝）。雖然佇（tī）我幼稚園讀煞（suah）彼冬，父母因為愛做

生理的關係，阮就搬去後火車頭附近，毋閣（koh）阿公阿媽共款tuà咧舊厝。兩

个老翁公婆仔攏家己睏一間，因為阿媽較無膽，就叫阿爸愛予我逐暗轉去佮伊做

伴睏，就按呢一直到我大概讀國中二年的時陣，逐暗若讀冊煞，就騎孔明車，hinn hinn huai̍nnh huai̍nnh thuh去舊厝，隔工透早閣sinn sinn suai̍nnh suai̍nnh thuh轉來，食一下仔早頓，制服穿穿咧，才拚（piànn）去學校。

彼時嘛kài趣味，尤其若tn̄g著七月時仔，逐（tak̍）暗若想著愛騎去舊厝著

會起雞母皮，不時就叫兄哥佮我做伴鬥陣tuè，尤其是若騎對朝伯仔彼搭閣較恐

怖，兩爿的樹仔沙沙叫，上驚是萬一車tiàm遮落鏈就害矣！

隔工透早五、六點就予阿媽叫起床，有當時仔閣較早就起來，起來將昨暝寫

袂了的作業趕予伊了。彼時因為歹勢講是寫袂了的作業，就騙阿媽講是彼工「早

自修」愛寫的功課，我欲先ka寫hoo了。就按呢，暗時貧惰寫功課，透早才來食

苦；熱人猶無要緊，若寒人就慘矣，一面寫一面啄龜（tok-ku），想欲洗一下仔

面，毋閣著愛閣出去外口拹（hiap̍）水拹仔水。水拹仔水冷kánn-ná冰，見鬥若

拹一下，手就緊勼（kiu）落去橐袋仔，等水流了才閣伸出來拹第二下，萬一水

拹仔漏風，拹無水就較僥倖矣，愛閣舞規晡；先對水拹仔頭頂懸灌寡水落去，才

閣有技巧的拹幾下仔，才有水流出來。所以有時規氣就暗時先共水tshuân hoo便，毋免透早閣起來夯枷（giâ-kê）。就因為彼時攏貧惰寫功課，隔工透早才咧

拚，啄龜的時陣寫tshuah̍去的字攏kánn-ná咧畫符仔咧，莫怪成績毋是提著鴨母

就是食餅！

細漢因為攏佮阿媽睏，所以厝裡的人攏笑我是suh老奶脯大漢的。

阿爸阿母搬來新厝了就開米店做生理。定定有人問我阮厝咧創啥物（mih）？我若講咧賣米，人攏叫是阮兜開米絞（ká），家己有咧挨米咧，事實上資本哪有

遐（hiah）粗！只不過是中盤商，愛閣共大盤的夯（giâ）米咧。彼時阿爸日時

愛上班，kan-tann放假、禮拜才會當鬥載米，所以日時阿媽就來鬥相共（kāng），

暗頓食飽了才閣轉去舊厝。阿媽的頭路毋但按呢，佇舊厝閣飼一寡雞仔、鴨仔、

豬仔，三不五時閣飼一寡鵝仔，甚至較早聽哥仔講閣有飼一隻牛，不時嘛騎起

去牛的尻脊骿（kha-tsiah-thiann）耍（sńg），後來阿公無閣駛牛車矣，才共伊

賣掉。

阿媽飼的雞仔、鴨仔攏是正港的土雞、番鴨。日時就放去烏白thún，暗時才

閣ânn入去雞稠仔。有時雞母若欲生卵，攏會走去牛車頂抑是柴間仔內底，tshuē一位好位，pu̍t一下就生一粒出來。我不時都四界巡，tshuē看有雞母生卵無，若

tshuē著就問看阿媽欲hōo伊孵無，若無欲予伊孵就共卵抾起來，尤其若是雞僆

（nua）仔頭一擺生的卵，阿媽攏會吩咐我另外ka囥做伙。聽講這種卵特別有營

養，透早起來糜煮燒燒，共卵仁敲落去碗裡，摻寡鹽花仔才共糜倒落去碗裡，閣

用 另 外 一 塊 空 碗 共 khap 咧 ， 食 起 來kài 讚 閣kài 補 身 體 ！

138 天清人閒，相招來去遊干豆媽祖宮 陳憲國

關渡原名是干豆，彼是平埔族的社名，初期來到遮（tsia）的漢人，多數是

來自福建的安溪（an-khere）佮同安（tâng-uann）。這間干豆媽祖廟已經有三

百外年的歷史矣；正殿服祀媽祖婆，算是正神，正爿（pîng）佮倒爿各服伺觀音

媽佮文昌帝君，算是客神。聽講以前倒手爿是服祀孔子公，毋知佇（tī）當時仔

換人做，咱就毋知哩咧。

因為一九六三年「葛樂禮」大風颱，造成大水災，當時政府決定「拓寬關渡

峽口」，將干豆（kan-tāu）渡船頭這爿，佮對面的獅仔頭崁，雙爿楦（hùn）闊；

結果煞重耽（tîng-tânn）去，規个生態環境破壞了了，海水不時倒灌，原來的干

豆塭仔田煞變做湳（làm）仔地；嘛定定引起五股（gōo-kóo）的淹水。

佇媽祖宮的正手爿，有一个古佛洞，日本時代，原本是一个防空壕，洞的入

口有一座「鎮洞寶臼（khū）」，差不多有七、八百斤重，是干豆峽口楦闊的時

陣挖出來的，根據考據，講是平埔族先民的物件。古佛洞的出口，離溪邊差不多

有成百米遠，有服祀千手觀音媽；洞口正手爿，拄好看著淡水河頂的干豆大橋；

這个橋起好拄仔使用十二年爾爾（niā-niā），橋身就開始下陷，主要的原因可能

是真濟（tsē）超重的砂石仔車咧走。對面山區，聽講是一九四七年二二八事件

殺人魔陳儀葬身之地；彼个所在，舊地號名叫做賊仔埔，也就是日本時代有名的

義賊廖添丁轉倒（tńg-tó）的所在。

媽祖宮口正對著四條溪門，就是：貴仔坑溪、雞籠河、新店溪佮淡水河；貴

仔坑溪的源頭佇北投鬼仔坑，原名鬼仔坑溪，無偌大條；另久三條主要的溪流是

雞籠河、新店溪佮大嵙崁（Tuā-khoo-hām）溪；這三條溪佇遮合流做淡水河，

流入大海。倒手爿溪邊是佇生態上上kài重要的紅樹林保護區，也就是現此時上

kài有名的干豆「賞鳥區」。溪防（khe-hông）的這爿，就是干豆的湳（làm）

田，也就是官廳所講的「關渡平原」，佇生態環境猶未受破壞進前，遮是飼鴨的

好所在，當tang時，滿四界攏是鴨寮仔，上心適的是鴨陣攏聽會曉主人的叫聲，

一人叫一款，親像：O…ba ba ba，抑是：O…O…O…ba ba ba…等等的叫聲。

因為溪裡有真濟鴨的食物，予遮的鴨卵大大出名。真可惜，好光景不常（tshiâng）在，生態破壞，鴨仔嘛受害，現此時佇遮咧賣的鴨卵攏是外口來的。

俗語講：「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干豆在地人攏知影流水（lâu-tsuí）的變化，是受月娘的影響，照咱人算，初一、十五，早淀（tīnn）暗淀中晝礁，

初八、廿三，早礁暗礁中晝淀，hām時鐘仝款，十二點摃十二下，一點仔都無精

差。

欲（beh）食中晝的時，有看人咧賣龜，共伊問買龜欲創啥，應講是欲放

生（hòng-sing）。予我感覺講：龜實在誠歹命。當初，人為著欲表現伊的善意，

掠著龜，放伊去逃生，這才是早當時放生的本意，毋閣，tsit-má的人，是買龜來

放生，生理人買龜來做生理，按呢，煞形成一个循環：掠龜賣予生理人，生理人

買龜來賣，人客買龜來放生，放生的龜閣hông掠。做龜實在誠衰，無代無誌予

遮的虛情假意的人，掠來買去，隨在人咧蹧躂。人，kám毋是著愛小反省一下咧？

139 挹墓粿 蘇坤泉

我囡仔的時tuà佇山頂，欲（beh）去街仔抑（iah）是欲去讀冊，攏愛經過

墓仔埔。因為彼當時攏是thôo墓，定定有狗陣咧舂墓壙（khòng），咬死人骨頭

來齧（gè），所以心內真驚，頭犁犁趕緊過，較袂看著毋敢看的鏡頭。有時較暗

轉來，逐家講有魔神仔會出來掠人。因為無路燈，只有手揭（giah̍）電火照路，

經過墓仔埔彼當陣，鳥仔若看著火光，隨時就會對樹林內飛出來，phiat̍一聲，

予阮起掣（tshuah），規身軀起雞母皮，驚kah強欲破膽。毋閣（koh）阮嘛毋

捌（m̄-bat）看過魔神仔，亦毋捌看過鬼仔火。

每年清明節的跤兜，原來冷冷清清的墓仔埔就變kah鬧熱滾滾，人挨挨陣陣

咧出入。有地理仙捾羅盤，有做風水的咧砌（kih/gih）磚仔，啊培墓、刈草的

人不計其數。照咱台灣風俗，死人tâi六年就愛抾（khioh）骨，將祖先的骨頭貯

（té）入黃金（hông-kim）甕內，較有錢的人就重新做大墓。墓龜完成了後，囝

孫仔就擔牲醴佮龜仔粿去完盆，囡仔看著新墓完成，早就點油做記號，等欲「挹

（ip/ioh）墓龜」，墓主銀紙燒完，隨時放炮，開始分墓龜。囡仔早就已經排做

一列咧等矣。有時，紅龜分無夠，就改分錢，一人一箍。分完以後，聽著別位咧

放炮，規群就趕緊閣去排列。往往（íng-íng）一个囡仔一工排五、六擺，分著

五、六箍，收入閣袂bái哦。萬一遇著較鹹的墓主，紅龜仔粿分了，錢閣無夠分，

分無著的囡仔就提牛屎去共（kā）伊糊墓牌，予祖先墓無光彩。

我對抾死人骨頭這款代誌真想袂曉，人死tâi入thôo跤就好，何必著愛閣抾

骨？大漢以後請教前輩，原來祖仙唐山過台灣，逐家攏是欲來趁錢，錢趁夠額就

欲閣轉去。但是，總有人不幸死佇（tī）台灣，屍體若欲運轉去唐山，坐帆船起

碼著愛一個月。所以只有就地tâi葬，經過六年、八年、十年、十二年屍肉爛了

才抾骨。將骨頭裝入去黃金甕內，坐船轉去鄉里（hiunn-lí）吉葬。初來台灣的

前兩、三代人攏有這種的思想。這个風俗經過三、四百年流傳到今（tann），就

是咱台灣人抾骨風俗的由來。

140 牛稠內觸牛母──十二生肖（siùnn）的故事 阿土伯仔

台灣牛有三種。「水牛」專門犁田，「赤牛」專門拖車，「奶牛」專門捋（lu̍t）奶。水牛是古早作穡人上重要的工具。人飼牛是為著拖犁，所以講「有心做牛，

免驚無犁好拖」（譬論甘願食苦免驚tshuē無穡（sit）頭通做）。

但是有時無水牛，赤牛嘛會使得犁田，甚至會拖犁，俗語講「無牛使馬」著

是暫且代用的意思。

牛貫（kǹg）牛鼻、牛索牽咧，就綴（tuè）你走，所以「牛鼻毋拎（lîng），

扭（khiú）牛尾」是做代誌無要領的意思。「牛鼻犯著賊手」是講牛雖然有力，

但是真戇（gōng），賊仔拎（lîng）咧就綴賊仔走。有力佮戇是牛的特性。

人若真勇壯有力，形容伊講「勇kah若（ná）牛咧」，地動講是「地牛咧換

肩」，抑是「地牛咧翻身」。有力閣（koh）貧惰，講伊是「大牛惜力」。

牛食濟（tsē）毋才會有力。大食的人，講是「牛腸馬肚」，一隻牛有法度

食一擔（tànn）草，牛肚食飽親像醃缸遐（hiah）大。大食自然就大放。一垺（pû）牛屎差不多有一面桶赫濟。俗語講「鳥喙牛kha-tshng」、「閹雞抾（khioh）米，

水牛落（làu）屎」就是講收入像雞仔鳥仔，食少少仔；支出若（ná）像水牛放

屎一大垺（pû），就是趁少開濟的意思。

牛條直予人看做戇，講戇人「戇kah若牛」。有人唅有翁的查某鬥，閣兼飼

人的囝，偷生囝閣是別人的；抑是艱苦身命，磨kah欲死，功勞做予別人，人就

笑伊講是「共人做番仔牛」。毋捌（bat）字講是「青盲（tshenn-mê）牛」。「睛

盲牛毋捌虎」「牛仔囝毋驚虎」，是講毋捌世事，袂曉看時勢的意思。「對牛讀

經」、「對牛彈琴」是對戇人講學問、談藝術的意思。「牛牽去北京嘛是牛」，

牛永遠袂（bē）變巧。

牛毋但（m̄-nā）戇戇仔做，死了有時閣予人掠去刣（thâi），特別是老牛抑

（iah）是病牛。「揭（giah̍）刀探病牛」，意是歹心假好意的意思。牛古意閣

條直，明明知影欲予人掠去刣，kan-tann會曉流目屎，袂曉反抗，亦袂曉想欲走，

所以俗語講「牛知死毋知走，豬知走毋知死」。牛佮豬攏戇，但是戇無仝款，牛

毋是真戇，是無志氣。

牛對人毋敢反抗，但是牛佮牛閣常在（tshiâng-tsāi）相觸（sio tak），俗語

講「牛稠內觸牛母」，就是「家己刣、趁腹內」的意思。我感覺台灣人有成（sîng）

牛，戇戇仔做，知死毋知走，kan-tann會曉牛稠內觸牛母。這號性質毋改，台灣

人永遠就做牛。

終戰了後，台灣人亦學會曉食牛肉，tsit-má賣牛肉麵的佮賣牛排的一四界

是，但是古早台灣人真少食牛肉。終戰初期，雞籠（基隆）一年才刣一隻牛，外

省仔市長毋知台灣風俗，料（liā）叫是刣牛偷走稅，下令調查，結果無就是無。

牛一世人共人作穡（tsoh-sit），到老抑是破病著愛扛去tâi（tâi），呔（thah）甘閣食伊的肉咧？俗語講「食了牛犬，地獄難免」。毋但是牛，狗仔、貓仔，在

生有共人做工課（khang khuè）的，死了攏袂使共（kā）伊食，這是台灣人上

高貴的道德觀念。

牛刣了，皮上價值。古早人鞋仔攏是用布刺（tshiah）的，tsit-má進步矣（道

德退步），啥物（mih）皮鞋、皮衫、皮包仔，攏是皮的，甚至是膨椅，亦用規

領皮tenn的。牛實在真可憐，但是閣（koh）較按怎，一隻牛kan-tann有一領皮，

無法度「一隻牛剝雙領皮（譬論是借一筆錢著愛還兩擺，抑是稅上加稅萬萬稅）

只有稽徵處才有法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