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菇麵情緣 文 / 仲 平

光仁和琴妮婚禮後的茶會。來賓都拿到一張印得很藝術的卡片。卡片上除了致謝外，還簡約地敘述了他們認識及互訂終身的經過。是用第三者的口氣，開頭是這麼寫的：

「當他翻動著眼前這盤麵，思索著在這第一次的約會上如何打破沉默的時候，她卻輕鬆地先開口了。她說：『 Hi, 你麵裡的蘑菇很多，可以分我幾個嗎？我超喜歡吃蘑菇的。』他頓時鬆弛下來，知道彼此可以一見如故，無須有任何矜持。這盤奶油鮮菇麵，開啟了他們的話題，也展開了他們的以後的故事。」

半年前光仁和琴妮同時參加一個市場行銷研討會。光仁是一個電子零件公司的副總經理，琴妮是一家直銷公司的業務主任。在研討會上一位共同的朋友介紹他們認識。於是光仁便約了這次的餐會，半年後他們就結婚了。

他們都是基督徒，在教堂舉行婚禮，婚後以茶點招待來賓，不收賀禮，也不另外舉行喜筵。因為他們參加過許多喜筵，發現喜筵是時間的浪費和物資的糟蹋；喜宴上的來賓對何時開席的關心勝過對新人的祝福，而散席後大家都抱怨時間拖得太長。

他們也省掉了傳統上繁文縟節的結婚程序。按照傳統，先要訂婚，男方要訂購喜餅若干盒給女方送親友；女方先宴請自己的親友，過不久雙方再在一個餐廳舉行婚禮並宴請雙方親友。他們認為過去如此或有意義，但時代不同，這樣做無非充個場面，勞民傷財而已。

他們更沒有特別到戶外尋找一處風光明媚的園地，用整天的時間，聽攝影師的擺佈去拍婚紗照。他們認為過份裝扮出來的的美不是真美，而婚後日常面對的卻是粗服素顏的本來面目。何況朝夕相處，看見的不再是外表的妍媸俊醜，而是內心的善美鄙陋。更別說他們早已超越了追求夢幻美麗的年齡與心情：光仁五十二歲，琴妮四十三歲。

卡片上繼續說：「他曾在婚姻上受過傷害，她也曾在戀情上遭遇打擊，都不再對愛情和婚姻抱持希望。然而他們的遇合與投契，卻把原本冰冷的感情又燃燒起來。他們深信，彼此正是歷經婚姻與情場洗禮後上帝所賜最好的禮物。」

光仁曾結過婚，在一個孩子正讀初中、一個小學尚未畢業，亟需母親的時候，他的妻子卻有了婚外情，離家出走。雖經托人尋回，百般相勸，但已拴不住一顆外騖的心。光仁祇得父兼母職，筋疲力竭地將兩個孩子帶大。如今大的已大學畢業進入職場，小的也進入大學，可以照顧自己，光仁總算鬆了一口氣。有時孤燈枯坐或午夜夢迴，不免有寂寞之感。未始不想另擇佳侶，共度晨昏。但有了前車之鑑，多年來不敢貿然將事，以免重蹈覆轍。心門久鎖，直到遇見琴妮…

琴妮的戀愛經過也令她傷心。十年前她墜入情網，在一個晚會上認識一位外表瀟灑的男生，比他小兩歲，藝術學校畢業，是個畫家。她愛上他的不羈，也憐惜他的頹廢。知道他尚未成名，畫作售出不易，於是在精神上給他鼓勵，在經濟上給他支持。三年後他略有成就，經濟情況改善，竟然移情別戀，與一個年輕的模特兒雙宿雙飛，完全不顧三年來她的恩深義重。她祇得忍痛斬斷情絲，與他分手，將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乾涸心田原不期待再開出愛情的花朵，直到遇見光仁…

一盤鮮菇麵竟成了催化劑，融解了兩顆冰封的心，給他們帶來人生的第二個春天。

卡片最後一段寫的是：「上帝把愛賜給他們，使他們彼此相愛。於是他們不再猶豫，決定把握這段天賜的的情緣，承諾終身相許，彼此扶持，相親相愛、共度未來的人生歲月。深盼至親好友能分享他們的喜樂，也給他們祝福。」

光仁與琴妮牽著手讀完了寫在卡片上的文字，來賓都報以熱烈掌聲。接著一位來賓應邀致詞。他說：「恭喜你們找到了真正的另一半，相信你們能從過去的經歷學到功課，好好經營得來不易的姻緣。也願上帝的恩典一生一世隨著你們。我願同時給在場未婚的年輕人一個意見：如果約會，可約到義大利麵館用餐，說不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鮮菇麵情緣。」

滿屋的笑聲久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