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幹線列車從大阪經京都，米原，敦賀，直衝北陸。北陸包括福井，石川，富

山，新潟四縣，屬於中部地方。米原是個交通轉運點，以北稱北陸本線。

列車長是個年輕女性。黑色圓盤帽，深藍黑制服，水藍領帶，左手虎口夾著

三四樣補票工具，左腋下夾著時刻表。形象專業，面貌秀美。正在為乘客補票。

只見她上身傾斜三四十度，雙膝微曲，臀部自然翹起，面帶笑容，傾身和乘客說

話。專業服務動作真是完美。

四月的水田一片精光，沒有作物生長。有些田地只見褐土，有的長著綠草。田

水反射著光亮。遠山積雪，越來越廣。四月雪或五月雪在日本很正常。緯度較高

23金澤市

幾千和幾萬日幣

一顆的哈密瓜

專業親切的女列車長。（上）

金澤

前。（左）

的東北和北海道更常見。山脈積雪逐漸消失，離日

本海越來越近。

總算抵達金澤。從大阪駅出發起算約兩個半小

時。金澤在加賀藩時期是日本第四大城，僅次於東

京，大阪和京都。如今人口只約五十萬。出金澤

駅，一個大茶壺嵌入泥土中，壺身和壺嘴線條柔美

圓渾，壺蓋隱約可見，黑色壺提襯出茶壺斑駁的金

澤。比人物雕像溫暖迷人許多。

金澤只留一夜。進旅館寄好行李，我們就出門

趕進度。近江市場就在附近。台灣的菜市場魚肉蔬

菜水果均衡。日本的魚菜市場，鮮魚和海產製品是

大宗。台灣菜市場美在豐富。日本魚菜市場勝在乾

淨和陳列擺盤，地上沖刷得明亮反光。

三隻蟹腳一千五，四隻一千五，三隻三千五的

都有。還有一格格分明的螃蟹十二隻，一隻一格，

標價從三千，五千，七千五，到一萬二。強調日本

海特撰珍味，產地直接仕入，本場極上等等。海苔

和海帶擺得很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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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

近江魚菜市場。（右）

這裡的一箱只有一顆。（上）

「好便宜。」C

atherin

e

說。

她說的是水果攤上的哈密瓜，一粒兩千五百日圓，將近九百元新台幣。別懷

疑。小地方，很便宜。大阪賣的靜岡哈密瓜一粒四千五百日圓，約當一千六百元

新台幣。東京專賣高級水果的千疋屋，我看過哈密瓜一粒兩萬四千日圓的，約

八千六百元新臺幣。

說些便宜的：

博多草莓

一箱十八顆 1

00

0

日圓

甜柿

一箱十二顆 3

98

0

日圓

大甜柿

一箱十顆 5

80

0

圓

橘子

一顆 1

38

圓

橘子

一袋五顆 4

98

圓

橘子

一袋六顆 5

80

圓

橘子

一袋六顆 2

00

0

圓

鳳梨

一本 9

80

圓

一本就是一欉，一粒。除以二點八就是新台幣。

這是春之嵐當天，C

atherin

e

在岡山駅超市做的紀

錄的一部分。

宮崎芒果一粒五千八百日圓。品種類似台灣的愛文。日本水果分級徹底，價

格天差地別。有論者說貧富各取所需。我卻覺得這是利用人性弱點的市場法則。

需要種出一個幾千或幾萬日幣的哈密瓜？一粒五六千日圓的芒果？價值不是種

出來的，是刻意分出來，和做出來的。豪果價帶頭，平果價自然水漲船高。這是

比價效應的商業炒作技巧。

台灣的房地產這幾年就是這樣。土地一塊標得比一塊高。出現一坪百萬的住

宅，其他地區的房價自然跟著漲。新案還沒動土，舊案就先齊揚。以我辦公室

183 182

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

的住宅為例，二○

○

五年開賣均價約三十萬。三個月賣完時漲到三十八萬。三個

月價格高出約百分之二十五，理論上相當一年漲一倍。實際上二○

一二年，成交

價每坪超過六十萬。二○

○

七年交屋，短短五年價格倍增。房價不就是成本加獲

利。成本加在哪裡？就是操控比價效應造成的瘋狂。台北市已經買不到一坪低於

五十萬的新房子。西元二○

一○

～二○

一二年，台灣恐怕已經越過階級流動的臨

界點。

台灣過去階級迅速移動。我們這一代只要努力工作，一生或可經歷無產，有

產，小富三階段。新一代如果不靠父母，絕大多數人現在都注定買不起台北市的

房子。無產階級想要翻身，除非離開台北市。比價效應模式也早在新北市，新

竹，台中，高雄複製中。這些地方同期的房價也都漲高約百分之六十。

想起一九八○年代，到東京採訪。一個台灣同鄉發財，買間一億兩千日幣的

房子，請我去他家住一晚。原以為是何等豪宅，竟然只是二三十坪的大樓公寓。

二○

一二年台北市的全新住宅，一坪八十萬新台幣的只算普通。四十坪的房子扣

除銷售坪中的虛坪和公共設施，其實只約二十坪，最多不超過二十四坪。三千兩

百萬新台幣才買得起。換算匯率，將近約九千萬日幣。換算物價三比一，約相當

二億七千萬日幣。台北的房價已經比東京貴。

一九九○

年代，日本資產開始泡沫化，經過二十年只見些微康復。

「現在去東京買房子，相對比台北便宜。」聽過幾個台灣富太太這樣說：「收

房租就很賺。要買大學附近的。」簡單地說，日本

的資產投資報酬率比台北好。台北是買不起，東京

是連租都租不起。一個讓年輕人看不到前途的社

會，必然沉淪。

二○

一二年的日本大學畢業生，平均薪資約十九

萬日幣，約相當六萬八千新台幣，可以買三十二

顆宮崎芒果，一天吃一顆。吃住用必須當靠老族。

水果不是奢華名品，看人吃個自己要花幾周薪資

才買得起的一粒水果，感受如何？節衣縮食，勉

強度日，看人手提兩個四萬二千日圓的哈密瓜，

難免不平衡。哈密瓜兩粒裝賣四萬二，就是我和

Cath

erine

在千疋屋看到的價格。或許，橘子和哈

密瓜指數就能反映日本貧富差距的真實，而不是統

計數據的平均值。

出市場，前進金澤城和兼樂園。兼樂園，後樂

園，偕樂園號稱日本三名園，都是藩主自娛或招待

外賓的庭園。C

atherin

e

邊走邊吃，已經吃完市場

兼樂園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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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

買的一盒生魚片。接過空盒，換給她一盒草莓。

「草莓不要邊走邊吃。」她說：「會沾到衣服。」原來她有愛吃專業守則。

金澤城大廣場仍枯褐一片，還沒長出綠草。C

atherin

e

坐在廣場邊，說要草莓

旅行。我獨自進城。白牆銀灰瓦，大門黑底金線條。城內整修中。出城過護城河

橋就是兼樂園。離關園還有半小時，買門票進場。古樹，人工小湖，景緻不及後

樂園。不過，位處小山坡，居高臨下看百姓往來，藩主大概會感覺君臨我土。日

本風景隨季節變化。一時一地，難以品評。

傍晚時分，夕陽現身，忽有雲遮，忽兒滿圓金黃。霞光映著城中長屋，出現如

建築設計圖的素描線條。白牆變成淡淡的金色調。淡淡的金澤給人一種淡定的幸

福感。回頭原路去和C

atherin

e

會合。

金澤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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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

尾山神社。（上右）

日本喜歡大幅的圖。（上中）

居酒屋和讚歌。（上左）

相挽走到百萬石通，經過祭祀加賀藩始祖前田

利家的尾山神社。他原是織田信長的封藩，向豐

臣秀吉投降後，成為五大老之一，獲得一百萬石

封賜。秀吉死後，加賀藩是唯一能制衡德川家康

的勢力。

關原之戰時，前田利家已經去世，傳到第二代。

兩兄弟分別加入東西軍。到底是兄弟失和，還是兄

弟情深，藩領為重？不管誰勝誰負，加賀藩總得

有個贏家？哥哥參加東軍勝出，接受弟弟的領地，

還更擴大。加賀藩是江戶幕府最大藩領。一藩領

三國，領地達一百二十萬石，南抵滋賀縣西北部。

藩城就在金澤市，石川縣縣廳所在地。金澤當年能

成為日本第四大都市，不是產業優勢或交通樞紐，

是藩主政治正確的結果。

政治正確是西方說法。加賀藩的歷史就是一串

背叛史。不獨特，是日本幕府政治史的總寫實。誰

老大就聽誰的。百萬石就是輝煌的日本價值。

歐美也從奴隸制度走來，弱肉強食，但多有進

展。日本恐怕還停滯在利益凌駕尊嚴，義理重於正

直。義理是官定或權勢者主導下的私義，正直和尊

嚴才是人性的基本價值。百萬石通讓我有豁然明朗

之感。

晚餐吃加賀野菜。居酒屋是對年輕夫婦在經營。

牆上一幅居酒屋讚歌，覺得有趣。總共約三十行。

有人生，人間，人，生活，病氣，夢，頑張等漢字。

大概在說生老病死，人生如夢，大家加油吧。頑張

就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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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日本 第三部：櫻花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