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痴人”岑中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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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31日 星期一 主编梁昆 版式杨薇 海南 人物 C10 他研究的是什么数学? 岑中枢研究的是什么数学? 翻阅眼前厚达 30 余万字的新旧两 本数学专著,主要集中在两个方 面:一是不定方程,二是同余式解 题和填数法。这些内容都引向了 一个为普通人所并不太熟知的数 学领域:数论。其实,从中国数学 发展沿革来看,数论是中国老百姓 相对擅长的一门学科,商高定理、 孙子定理、圆周率计算等等都是我 国发展较早的数学分支。数论是 研究数的性质的学科,也是数学界 公认的皇冠。简单来说,算术中很 难的问题,用初等数论就可以很好 的给予解答。 第一本《不定方程的整数解和 填数法》完成于 1995 年,用了 10 年 光阴;第二本《不定方程和同余式 的解题探索》,岑中枢用了 20 年时 间。人生有多少光阴?而岑中枢 又是在既无参考资料、又无演算工 具,更没有研究经费的情况下完 成,这期间所经历的艰难曲折,老 人一语难尽。但作为数学专著,岑 中枢的心血得到了数学界的多次 认可。陈景润高足、我国数论家张 明尧教授在岑中枢首本专著的评 审意见中写道:“不定方程是近代 数论的一个重要分支,岑中枢先生 在相当困难条件下出版该书,其中 除部分问题与结果已由前人给出 外,有相当结果系他自己独立研究 所得,这种精神实属难能可贵!”而 时任海大理工学院院长周德晖也 肯定了岑中枢的数论分支解题方 法,并在信中推荐他参加海南数学 学会。 天资聪慧的小小少年 怎会出现这样一位数学奇 人?岑中枢父亲曾是国民党官员, 1943年日军侵琼时回到家乡不久 病逝,当时岑中枢只有 13 岁,多靠 父亲生前好友的资助才得以继续 求学。1940年代他从广东省立琼 崖师范学校毕业,本以为会一辈子 当老师的他,因为解放后政治运动 而改变了人生轨迹。 可以说,研究数学是要带有一 定天赋的。岑中枢童年时由外婆 抱去抚养,外婆常常带他上街买 菜,付菜钱的时候,外婆每次都让 外孙自己先算算,然后由他付钱, 岑中枢小小年纪就能算准确,外婆 夸他,他打心眼里高兴。 小学时,岑中枢开始展露出在 数学上的天资。他的舅舅帮忙联 系广东徐闻县一小让他“跳级”读 书。一个 3 年级的小学生旁听 5 年 级的课程,没想到,只一个学期,因 为成绩优秀,旁听生居然转正了, 而且还当上了班长,在全校每周一 举行的孙中山纪念周会上当唱礼 员。 岑中枢的数学启蒙老师是当 时的校长苏镜如。“鸡兔同笼”、“猴 子分桃”等绕脑筋的算术题,岑中 枢一学便会,也很痴迷。有一次, 敌机轰炸,同学们纷纷逃离课堂, 苏校长在人群中居然没有看到岑 中枢的影子,脑中一个闪念:这孩 子难道还在教室里作算术题?赶 忙跑回课堂,一看,果不出所料。 苏镜如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就 往外跑,不到 5 分钟,敌机的子弹就 打穿了屋顶的瓦片,刚好落在岑中 枢的小椅子上。 而岑中枢深深记得,让他真正 下定决心钻研数学的是在他念琼 崖师范期间。有一次,同学拿一道 数学题请示老师,老师让岑中枢在 课堂上解答。解答完毕老师表扬 了一番,当晚叫他到房间问他:“你 白天解的那道题结果是对的,但不 是按照课本上的解法,我查了数学 资料,也看不到有你那种解法,但 你将来要好好地学,说不定在数学 方面能为国家做出贡献。”岑中枢 每想起往事,那些殷殷教导犹在耳 畔。 奇特而坎坷的人生 岑中枢在青年时代遭遇了凄 风苦雨的政治运动,因为家庭成分 而受到迫害,但这些都并没有阻止 他研究数学的痴情。 “文革”期间曾大字报满天 飞。一天傍晚,岑中枢把一张特殊 的大字报贴在了海口市百货大楼 的墙壁上,天亮了,一大群人围着 来看,原来,岑中枢写了 3 道不定方 程式题,竟然悬赏200元征求解答, 在那个特殊年代,岑中枢的做法简 直就是疯子行为。也有人说他专 挑不能解答的数学题愚弄群众。 岑中枢老同学莫受森后来回忆,在 围观人群中有一位琼山的老师曾 正确解答出了其中一道,说明这并 不是无解的。然而,岑中枢也因为 这遭受到了追查。劳动期间,岑中 枢常常借着夜晚学习数学。有一 次,岑中枢把两支手电筒绑在树枝 上,借手电筒的光痴迷沉浸在数学 王国。忽然,“嘭”一声,手电筒被 打碎了,岑中枢也应声跌倒在地, 原来,林子里有一位守林人,远远 看到昏暗灯光以为是野猪眼睛,开 了枪。结果跑来一看,才知道是一 个大活人,岑中枢为了数学又险些 丧命。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岑中枢获 得平反,恢复工作。他开始更多地 用自己的业余时间钻研数学,他渴 望着能把过去失去的光阴补回 来。在记者与岑老的交流中,岑中 枢展开了一张大纸,上边有各种大 的正方型的网状格子,格子里填满 了看上去互无关联的数字,可是, 令人惊叹的是这些数字横行、竖 行、斜角行相加,或相乘,得出来的 竟都是同一个结果。岑中枢为这 种 n×n 方形图填数法研究出了一 套完整的解题模式。而他说,启发 他研究“填数法”的是在羊城晚报 上看到一篇轶文,说古时候有位数 学家,研究 4×4 方形图,要求以不 同的正整数填入到图中空格,使不 论是竖行、横行、斜角行每行的四 个数之和都相等,研究不出竟郁郁 而终了。 “填数真的有那么难吗?”岑中 枢摩拳擦掌,于是他埋头研究。岑 中枢不但能填16格,凡是n×n格 的都可以填,不但能填每行之和相 等,而且还能填每行之积也都相 等。 一生痴情为数学 岑中枢研究数学,是纯粹的喜 欢。从不讲究三餐,为研究数学, 生活都没了规律,脑昏了,用梳子 梳一梳,眼蒙了,用冷水抹一抹。 生活中他也不那么通人情世故。 研究数学,几乎占据了他生命中的 绝大部分时间。甚至只要获得哪 怕一点点心得,他都高兴得不得 了。老伴黄英凤记得,有次半夜, 他又唱又跳地从卧室里跑出来,她 和女儿都被吓了一跳,原来岑老又 解通了一道数学难题。 1994年,岑中枢从省总工会岗 位上退休了,次年他出版了第一本 《不定方程的整数解和填数法》,那 是他10年的心血,当时他抱着一沓 文稿找到海南出版社时,与武恺第 一次相识。武恺看不懂这些,最终 由省内专家组成评审委员会进行评 审,当年岑中枢便获得全省优秀学 术论证二等奖,被推荐加入中国数 学学会。 同样的生活姿态,又一个20年 过去了,岑中枢已 86 岁高龄,再度 来到出版社时,令编辑们都很动 容。这位老人,永远是自费出书,但 不卖一本,全部都捐寄给国内各大 图书馆。他的书,在国家图书馆等 数百家图书馆都有收藏。清华大学 在赠书荣誉证书上曾这样写: “您的 赠书丰富了清华大学图书馆,将对 我校的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发挥重 要作用。” “人生至此,我夫复何求!”摩 挲着自己的心血凝结的专著,老人 面庞露出的是感喟的笑容。 数论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现状, 岑中枢说,“我国著名数学家华罗 庚的三角和估计与堆垒素数论、陈 景润的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也都 是世界公认的数论之最,总要有人 来继承这些数论,多难,我也要做 下去!” “生命留给我的时间可能并不 多了,这辈子,我愿当的就是数学 的书仆……”再一次,岑中枢眼中 流露痴情。 几十年沉浸在数论中,研究艰涩的不定方程,获我国数论 家张明尧认可却鲜为外人知 “数学痴人”岑中枢 岑中枢常年致力于填数 当推理,图为他的书册样稿。 杜颖 摄 岑中枢获得全 省优秀学术论证二 等奖。 杜颖 翻拍 “20 年后再相 见令人感慨。在 海南,研究数论的 人太少,可对他的 印象,在我 20 年 前的记忆中已很 深刻,如今这位老 人又出现了,带着 他的新作。”近日, 海南出版社责任 编辑武铠向本报 记者动情讲述与 一位老人的相识 和再遇,提到了澄 迈县老城镇美鼎 村一位叫岑中枢 的老人:“那真是 一位数学痴人!”。 86岁高龄的 岑中枢老人带着 厚厚的《不定方程 和同余式的解题 探索》书册样稿再 度来到出版社时, 武铠有些不敢相 信自己的眼睛。 还是他!银发、瘦 削、精干,眼神不 苟,对其他事物不 甚关心但张口必 讲数学,这和 20 年前武恺所认识 的岑中枢几乎没 有任何变化,但他 所研究的数论曾 获得陈景润高足、 我国数论家张明 尧等人的认可,这 在海南十分鲜见。 “痴”这个字, 无愧地应授给这 位老人。 文\海南日报记者 杜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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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年8月31日 星期一 主编│梁昆 版式│杨薇 海南刊周 人物 C10

    他研究的是什么数学?

    岑中枢研究的是什么数学?翻阅眼前厚达30余万字的新旧两本数学专著,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不定方程,二是同余式解题和填数法。这些内容都引向了一个为普通人所并不太熟知的数学领域:数论。其实,从中国数学发展沿革来看,数论是中国老百姓相对擅长的一门学科,商高定理、孙子定理、圆周率计算等等都是我国发展较早的数学分支。数论是研究数的性质的学科,也是数学界公认的皇冠。简单来说,算术中很难的问题,用初等数论就可以很好的给予解答。

    第一本《不定方程的整数解和填数法》完成于1995年,用了10年光阴;第二本《不定方程和同余式的解题探索》,岑中枢用了20年时间。人生有多少光阴?而岑中枢又是在既无参考资料、又无演算工具,更没有研究经费的情况下完成,这期间所经历的艰难曲折,老人一语难尽。但作为数学专著,岑中枢的心血得到了数学界的多次认可。陈景润高足、我国数论家张明尧教授在岑中枢首本专著的评审意见中写道:“不定方程是近代数论的一个重要分支,岑中枢先生在相当困难条件下出版该书,其中除部分问题与结果已由前人给出外,有相当结果系他自己独立研究所得,这种精神实属难能可贵!”而时任海大理工学院院长周德晖也肯定了岑中枢的数论分支解题方法,并在信中推荐他参加海南数学学会。

    天资聪慧的小小少年

    怎会出现这样一位数学奇人?岑中枢父亲曾是国民党官员,1943年日军侵琼时回到家乡不久病逝,当时岑中枢只有13岁,多靠

    父亲生前好友的资助才得以继续求学。1940年代他从广东省立琼崖师范学校毕业,本以为会一辈子当老师的他,因为解放后政治运动而改变了人生轨迹。

    可以说,研究数学是要带有一定天赋的。岑中枢童年时由外婆抱去抚养,外婆常常带他上街买菜,付菜钱的时候,外婆每次都让外孙自己先算算,然后由他付钱,岑中枢小小年纪就能算准确,外婆夸他,他打心眼里高兴。

    小学时,岑中枢开始展露出在数学上的天资。他的舅舅帮忙联系广东徐闻县一小让他“跳级”读书。一个3年级的小学生旁听5年级的课程,没想到,只一个学期,因为成绩优秀,旁听生居然转正了,而且还当上了班长,在全校每周一举行的孙中山纪念周会上当唱礼员。

    岑中枢的数学启蒙老师是当时的校长苏镜如。“鸡兔同笼”、“猴子分桃”等绕脑筋的算术题,岑中枢一学便会,也很痴迷。有一次,敌机轰炸,同学们纷纷逃离课堂,苏校长在人群中居然没有看到岑中枢的影子,脑中一个闪念:这孩子难道还在教室里作算术题?赶忙跑回课堂,一看,果不出所料。苏镜如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不到5分钟,敌机的子弹就打穿了屋顶的瓦片,刚好落在岑中枢的小椅子上。

    而岑中枢深深记得,让他真正下定决心钻研数学的是在他念琼崖师范期间。有一次,同学拿一道数学题请示老师,老师让岑中枢在课堂上解答。解答完毕老师表扬了一番,当晚叫他到房间问他:“你白天解的那道题结果是对的,但不是按照课本上的解法,我查了数学资料,也看不到有你那种解法,但你将来要好好地学,说不定在数学方面能为国家做出贡献。”岑中枢每想起往事,那些殷殷教导犹在耳畔。

    奇特而坎坷的人生

    岑中枢在青年时代遭遇了凄风苦雨的政治运动,因为家庭成分而受到迫害,但这些都并没有阻止他研究数学的痴情。

    “文革”期间曾大字报满天飞。一天傍晚,岑中枢把一张特殊的大字报贴在了海口市百货大楼的墙壁上,天亮了,一大群人围着来看,原来,岑中枢写了3道不定方程式题,竟然悬赏200元征求解答,在那个特殊年代,岑中枢的做法简直就是疯子行为。也有人说他专挑不能解答的数学题愚弄群众。岑中枢老同学莫受森后来回忆,在围观人群中有一位琼山的老师曾正确解答出了其中一道,说明这并不是无解的。然而,岑中枢也因为这遭受到了追查。劳动期间,岑中枢常常借着夜晚学习数学。有一次,岑中枢把两支手电筒绑在树枝上,借手电筒的光痴迷沉浸在数学王国。忽然,“嘭”一声,手电筒被打碎了,岑中枢也应声跌倒在地,原来,林子里有一位守林人,远远看到昏暗灯光以为是野猪眼睛,开了枪。结果跑来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大活人,岑中枢为了数学又险些丧命。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岑中枢获得平反,恢复工作。他开始更多地用自己的业余时间钻研数学,他渴望着能把过去失去的光阴补回来。在记者与岑老的交流中,岑中枢展开了一张大纸,上边有各种大的正方型的网状格子,格子里填满了看上去互无关联的数字,可是,令人惊叹的是这些数字横行、竖行、斜角行相加,或相乘,得出来的竟都是同一个结果。岑中枢为这种n×n方形图填数法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解题模式。而他说,启发他研究“填数法”的是在羊城晚报上看到一篇轶文,说古时候有位数学家,研究4×4方形图,要求以不

    同的正整数填入到图中空格,使不论是竖行、横行、斜角行每行的四个数之和都相等,研究不出竟郁郁而终了。

    “填数真的有那么难吗?”岑中枢摩拳擦掌,于是他埋头研究。岑中枢不但能填16格,凡是n×n格的都可以填,不但能填每行之和相等,而且还能填每行之积也都相等。

    一生痴情为数学

    岑中枢研究数学,是纯粹的喜欢。从不讲究三餐,为研究数学,生活都没了规律,脑昏了,用梳子梳一梳,眼蒙了,用冷水抹一抹。生活中他也不那么通人情世故。研究数学,几乎占据了他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甚至只要获得哪怕一点点心得,他都高兴得不得了。老伴黄英凤记得,有次半夜,他又唱又跳地从卧室里跑出来,她和女儿都被吓了一跳,原来岑老又解通了一道数学难题。

    1994年,岑中枢从省总工会岗位上退休了,次年他出版了第一本《不定方程的整数解和填数法》,那是他10年的心血,当时他抱着一沓文稿找到海南出版社时,与武恺第一次相识。武恺看不懂这些,最终由省内专家组成评审委员会进行评审,当年岑中枢便获得全省优秀学术论证二等奖,被推荐加入中国数学学会。

    同样的生活姿态,又一个20年过去了,岑中枢已86岁高龄,再度来到出版社时,令编辑们都很动容。这位老人,永远是自费出书,但不卖一本,全部都捐寄给国内各大图书馆。他的书,在国家图书馆等数百家图书馆都有收藏。清华大学在赠书荣誉证书上曾这样写:“您的赠书丰富了清华大学图书馆,将对我校的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发挥重要作用。”

    “人生至此,我夫复何求!”摩挲着自己的心血凝结的专著,老人面庞露出的是感喟的笑容。

    数论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现状,岑中枢说,“我国著名数学家华罗庚的三角和估计与堆垒素数论、陈景润的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也都是世界公认的数论之最,总要有人来继承这些数论,多难,我也要做下去!”

    “生命留给我的时间可能并不多了,这辈子,我愿当的就是数学的书仆……”再一次,岑中枢眼中

    流露痴情。

    几十年沉浸在数论中,研究艰涩的不定方程,获我国数论

    家张明尧认可却鲜为外人知

    “数学痴人”岑中枢

    岑中枢常年致力于填数当推理,图为他的书册样稿。

    杜颖 摄

    ﹃数学痴人﹄岑中枢。杜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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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中枢获得全省优秀学术论证二等奖。

    杜颖 翻拍

    “20年后再相见令人感慨。在海南,研究数论的人太少,可对他的印象,在我 20 年前的记忆中已很深刻,如今这位老人又出现了,带着他的新作。”近日,海南出版社责任编辑武铠向本报记者动情讲述与一位老人的相识和再遇,提到了澄迈县老城镇美鼎村一位叫岑中枢的老人:“那真是一位数学痴人!”。

    86 岁高龄的岑中枢老人带着厚厚的《不定方程和同余式的解题探索》书册样稿再度来到出版社时,武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他!银发、瘦削、精干,眼神不苟,对其他事物不甚关心但张口必讲数学,这和 20年前武恺所认识的岑中枢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所研究的数论曾获得陈景润高足、我国数论家张明尧等人的认可,这在海南十分鲜见。

    “痴”这个字,无愧地应授给这位老人。

    文\海南日报记者 杜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