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孤儿”书写中情与理的两维考量 - snn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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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Mar. 2018 47 卷第 JournalofShaanxiNormalUniversity 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7 No.2 《史记》文学与文献研究 “赵氏孤儿”书写中情与理的两维考量 ———以《史记·赵世家》“程婴谋取他人婴儿”与 元杂剧《赵氏孤儿》“程婴舍子”为例 高 益 荣,赵 莎 莎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要: “赵氏孤儿”故事在流传过程中,司马迁的《史记·赵世家》和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大报仇》是非常 重要的两个阶段。其中最需要认真分析的一个细节就是代替孤儿死去的孩子的来源:《史记》里是“程婴谋取 他人婴儿”,杂剧里是“程婴舍子”。这一细节看似小问题,其实不然,它正反映出司马迁和纪君祥不同的伦理 观。从西方人学理论看,《史记》的书写,更具有其合理性,反映出司马迁既从儒家伦理出发歌颂程婴的忠义精 神,又不使其陷入不讲亲情的尴尬,达到情与理的完美融合。 关键词: 《赵氏孤儿》;《史记》;“谋取他人婴儿”;情理考量 中图分类号: K204.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4283 2018 02-0061-07 收稿日期: 2017-11-05 DOI 10.15983/j.cnki.sxss.2018.0313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外《史记》文学研究资料整理与研究”( 13&ZD111 );国家社会 科学基金西部项目“秦腔经典文学剧本整理与研究”( 15XZW038 作者简介: 高益荣,男,陕西西安人,文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赵氏孤儿”故事在流传过程中,司马迁的《史 记·赵世家》与 纪 君 祥 的 《赵 氏 孤 儿 大 报 仇》(以 下简称《赵氏孤儿》)是这一故事发生质的变化的 非常重要的两个阶段。其中最具情、理因素的细 节是替代孤儿死去的那个孩子来历常常被研究者 忽视,或者是有意漠视。在西方话语的介入下,我 们对这一细节进行伦理层面的解读就会有新的发 现。其实,这一细节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意蕴,也是 我们解读司马迁和纪君祥伦理文化观的钥匙。 一、《史记》首次以“孤儿”作为 叙事中心 “赵氏孤儿”的本事最早于《春秋左传》《公羊 传》《谷梁传》《国语》等典籍,但以《春秋左传》记 述最为详细。《春秋左传·宣公二年》记载: 晋灵公不 君,厚 敛 以 雕 墙;从 台 上 弹 人, 而观其辟丸也;宰夫熊蹯不熟,杀之,置诸 畚,使妇人 载 以 过 朝。赵 盾、士 季 见 其 手,问 其故,而患 之。将 谏,士 季 曰:“谏 而 不 入,则 莫之继也。会 请 先,不 入,则 子 继 之。”三 进, 及溜,而后视之,曰:“吾 知 所 过 矣,将 改 之。” 稽首而对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 焉。《诗》曰:‘靡 不有初,鲜克有终。’夫如 是,则能补过者鲜矣。君能有终,则社稷之固 也,岂唯群臣赖之。又曰:‘衮职有阙,惟仲山 甫补之。’能补过也。君能补过,兖不废矣。” 犹不改。宣 子 骤 谏,公 患 之,使 ? 之。晨往,寝 门 辟 矣,盛 服 将 朝。尚 早,坐 而 假寐。退,叹 而 言 曰:“不 忘 恭 敬,民 之 主 也。贼民之 主,不 忠;弃 君 之 命,不 信。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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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Mar.,2018第47卷 第2期 JournalofShaanxiNormal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7 No.2

■ 《史记》文学与文献研究

“赵氏孤儿”书写中情与理的两维考量———以《史记·赵世家》“程婴谋取他人婴儿”与

元杂剧《赵氏孤儿》“程婴舍子”为例  

高 益 荣,赵 莎 莎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摘 要:“赵氏孤儿”故事在流传过程中,司马迁的《史记·赵世家》和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大报仇》是非常

重要的两个阶段。其中最需要认真分析的一个细节就是代替孤儿死去的孩子的来源:《史记》里是“程婴谋取

他人婴儿”,杂剧里是“程婴舍子”。这一细节看似小问题,其实不然,它正反映出司马迁和纪君祥不同的伦理

观。从西方人学理论看,《史记》的书写,更具有其合理性,反映出司马迁既从儒家伦理出发歌颂程婴的忠义精

神,又不使其陷入不讲亲情的尴尬,达到情与理的完美融合。

关键词:《赵氏孤儿》;《史记》;“谋取他人婴儿”;情理考量

中图分类号:K20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283(2018)02-0061-07

收稿日期:2017-11-05 DOI:10.15983/j.cnki.sxss.2018.0313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外《史记》文学研究资料整理与研究”(13&ZD111);国家社会

科学基金西部项目“秦腔经典文学剧本整理与研究”(15XZW038)

作者简介:高益荣,男,陕西西安人,文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赵氏孤儿”故事在流传过程中,司马迁的《史

记·赵世家》与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大报仇》(以

下简称《赵氏孤儿》)是这一故事发生质的变化的

非常重要的两个阶段。其中最具情、理因素的细

节是替代孤儿死去的那个孩子来历常常被研究者

忽视,或者是有意漠视。在西方话语的介入下,我

们对这一细节进行伦理层面的解读就会有新的发

现。其实,这一细节蕴含着丰富的文化意蕴,也是

我们解读司马迁和纪君祥伦理文化观的钥匙。

一、《史记》首次以“孤儿”作为

叙事中心         “赵氏孤儿”的本事最早于《春秋左传》《公羊

传》《谷梁传》《国语》等典籍,但以《春秋左传》记

述最为详细。《春秋左传·宣公二年》记载:

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

而观其辟丸也;宰夫罞熊蹯不熟,杀之,置诸

畚,使妇人载以过朝。赵盾、士季见其手,问

其故,而患之。将谏,士季曰:“谏而不入,则

莫之继也。会请先,不入,则子继之。”三进,

及溜,而后视之,曰:“吾知所过矣,将改之。”

稽首而对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

焉。《诗》曰:‘靡 不有初,鲜克有终。’夫如

是,则能补过者鲜矣。君能有终,则社稷之固

也,岂唯群臣赖之。又曰:‘衮职有阙,惟仲山

甫补之。’能补过也。君能补过,兖不废矣。”

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使?贼

之。晨往,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

假寐。退,叹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

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

62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年第2期

于此,不如死也。”触槐而死。

秋九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

其右提弥明知之,趋登,曰:“臣侍君宴,过三

爵,非礼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

杀之。盾曰:“弃人用犬,虽猛何为!”斗且出。

提弥明死之。

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辄饿,

问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

问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

请以遗之。”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置诸橐

以与之。既而与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

之。问何故。对曰:“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

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

乙丑,赵穿攻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

而复。大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

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

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乌呼!《诗》

曰:‘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孔

子曰:“董孤,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宣

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惜也,越竟

乃免。”

宣子使赵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

申,朝于武宫。[1]655-663

由《左传》这段记述可以看出,赵盾与晋灵公有矛

盾,主要是晋灵公残暴,不守君则,胡作非为,赵盾

不断进谏,引起了晋灵公的不满从而派刺客杀赵

盾,但由于赵盾是贤臣,故屡次被人救下,反倒是

暴君晋灵公被杀。《春秋左传·成公四年》记载

“晋赵婴通于赵庄姬”。据杨伯峻先生解释:“赵庄

姬,赵朔妻。”“赵婴,赵婴齐。”[2]827庄姬是晋成公

之女,嫁于赵盾儿子赵朔。成公四年(前587),赵

朔死后,庄姬与叔公赵婴齐私通。成公五年(前

586),赵婴被其兄赵原、赵括放逐到齐国。临行

时,“婴曰:‘我在,故栾氏不作。我亡,吾二昆其忧

哉。且人 各 有 能、有 不 能,舍 我,何 害?’弗

听。”[1]821此事引起庄姬的嫉恨,在《春秋左传·成

公八年》载:

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

“原(同)、屏(括)将为乱。”栾、?为证。六

月,晋讨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公宫。以

其田于祁奚。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

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三代之令

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夫岂无辟王?赖前哲

以免也。《周书》曰:‘不敢侮鳏寡。’所以明

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1]838-839

由《左传》这段记载可以看出,赵家被杀,起因是其

家庭内部的丑事引起其兄弟间的矛盾,由于庄姬

的诬告,栾氏、?氏作伪证,晋侯听信诬陷之词,并

联系到赵穿曾弑杀灵公之事,于是对赵氏满门抄

斩。赵武因年幼,随母藏匿宫中幸免杀身之祸。

这里尽管出现了“赵氏孤儿”赵武,但故事记述的

主要人物是赵盾及赵同、赵括、赵婴齐,赵武仅仅

是连带出现的人物,更无复仇之事。

“赵氏孤儿”成为永久不朽的形象,主要得益

于司马迁的《史记》。《史记·晋世家》记述此事

基本与《春秋左传》相同,《史记·赵世家》对此事

进行了全新的描绘:

灵公立十四年,益骄。赵盾骤谏,灵公弗

听。及食熊蹯,罞不熟,杀宰人,持其尸出,赵

盾见之。灵公由此惧,欲杀盾。盾素仁爱人,

尝所食桑下饿人反磗救盾,盾以得亡。未出

境,而赵穿弑灵公而立襄公弟黑臀,是为成

公。赵盾复反,任国政。君子讥盾“为正卿,

亡不出境,反不讨贼”,故太史书曰“赵盾弑其

君”。晋景公时而赵盾卒,谥为宣孟,子朔嗣。

赵朔,晋景公之三年,朔为晋将下军救

郑,与楚庄王战河上。朔娶晋成公姊为夫人。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

初,赵盾在时,梦见叔带持要而哭,甚悲;已而

笑,拊手而歌。盾卜之,兆绝而后好。赵史援

占之,曰:“此梦甚恶,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

亦君之咎。至孙,赵将世益衰。”屠岸贾者,始

有宠于灵公,及至于景公而贾为司寇,将作

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遍告诸将曰:“盾

虽不知,犹为贼首。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

以惩罪?请诛之。”韩厥曰:“灵公遇贼,赵盾

在外,吾先君以为无罪,故不诛。今诸君将诛

其后,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诛。妄诛谓之乱。

臣有大事而君不闻,是无君也。”屠岸贾不听。

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

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

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

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赵朔

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胡不

死?”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

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无何,而朔妇免身,

生男。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儿绔

  第47卷   高益荣 等:“赵氏孤儿”书写中情与理的两维考量 63   

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

及索,儿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

“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索之,奈何?”公孙杵

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曰:“死易,立孤

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

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二人谋取

他人婴儿负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婴出,

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

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

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

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

儿,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

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

独杀杵臼可也。”请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

诸将以为赵氏孤儿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

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

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后不

遂者为祟。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乃曰:

“大业之后在晋绝祀者,真赵氏乎?夫自中衍

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鸟轌,降佐殷帝大戊,

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厉无道,而叔带

去周适晋,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

未尝绝祀。今吾君独灭赵宗,国人哀之,故见

龟策。唯君图之。”景公问:“赵尚有后子孙

乎?”韩厥具以实告。于是景公乃与韩厥谋立

赵孤儿,召而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景公因

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赵孤曰武。诸

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难,屠岸贾为之,

矫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难!微君

之疾,群臣固且请立赵后。今君有命,群臣之

愿也。”于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反与程

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

如故。[3]1782-1785

从《晋世家》基本与《左传》相同的写法,可以看出

《赵世家》是司马迁有意所为。他不仅改变了这一

故事的精神性质,而且将“孤儿”作为了叙事的中

心人物。“《左传》《战国策》写人,一受时间限制,

一受空间限制。《史记》的出现使人物活动在时、

空方面都大大扩展,可以跨越年代,也可以超越空

间(国别),给人物形象的建立创造了有利条

件。”[4]34司马迁描写赵氏孤儿形象就是如此,较之

于《左传》有如下改动:第一,故事发生时间的变

化。《左传》里,赵氏家族遭杀戮发生在晋景公十

三年(前587),《史记》将时间向前提了10年,改

为“景公之三年”(前597)。第二,故事主要人物、

悲剧缘由的改变。在《左传》里,主要人物除晋景

公与赵氏家族外,只有韩厥,而《史记》里又增加了

屠岸贾、程婴、公孙杵臼等人物。在《左传》中赵氏

家族的悲剧主要是由于君臣矛盾激化而引发的,

而《史记》则改为由大臣之间的矛盾冲突,即文武

臣赵盾与屠岸贾之间的矛盾引发而致。第三,复

仇力量的改变。在《左传》里,赵氏家族遭杀戮后,

赵武和其母庄姬住在宫内,赵武最后得以继承赵

氏基业主要是得力于其母庄姬和韩厥;而《史记》

则改为赵氏孤儿得到公孙杵臼、程婴等人的拼死

相救,程婴与其藏匿山中15年,赵氏孤儿最终报

仇主要是靠韩厥的力量,同时利用了晋景公,不是

赵氏孤儿和韩厥主动出击以复仇,而是由于晋景

公有病问卜的结果。尤其是生动描述了程婴和公

孙杵臼“谋取他人婴儿”以取代“赵氏孤儿”的细

节更是充满传奇色彩,正如清人程余庆评“两人弄

真成假,弄假成真,装模作样,叫天呼冤,千描万

摹,只求一像”[5]616。

司马迁描写“赵氏孤儿”的题材,或许来源于

民间传说,“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考之行事,稽其成

败兴坏之理”[6]2735,也许是对战国侠义精神的向往

从而将战国传说故事进行渲染而进入史册。司马

迁写“孤儿”的用意,主要不在于复仇,而是在歌颂

侠义精神,故将君臣矛盾修改为忠奸矛盾、正义与

邪恶之争,从而使这一故事主题得到大大的升华。

二、纪君祥的再创造:程婴以子

代替孤儿        自司马迁的妙笔书写之后,“赵氏孤儿”故事

所表现的精神基本定型,程婴、公孙杵臼等成为被

歌颂的义士。唐张守节《史记正义》记载:“今河东

赵氏祠先人,犹别舒一座祭二士矣。”[3]1785可见,唐

代赵氏后人依然在祭祀“不绝赵祀”的程婴、公孙

杵臼二位义士。两宋时期,“赵氏孤儿”故事进一

步得到广泛流传,宋赵王朝自认为其是赵氏孤儿

的后人,因而对保护“孤儿”有功者不断封爵,以表

对忠义者的嘉赏。尤其是北宋中后期,伴随着辽、

金、元的不断入侵,赵宋王朝又需要像程婴、公孙

杵臼那样的忠臣义士保卫。北宋灭亡,南渡的康

王赵构做了皇帝,更是以灭族之难中的“赵氏孤

儿”寻求其同情和政治上的合法性。因此,南宋皇

室更是对保护赵氏孤儿的3位义士程婴、公孙杵

臼、韩厥赞赏有加,不断加爵。宋高宗绍兴二年

64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年第2期

(1132),南宋王朝祭祀程婴、公孙杵臼。绍兴十六

年(1146)封程婴为忠节信诚侯,公孙杵臼为通勇

忠智侯,韩厥为定义成侯。绍兴二十七年(1157)

封程婴为忠翼强济孚佑广利公,公孙杵臼为忠果

英略孚应博济公,韩厥为启佑公。开禧元年

(1205),封程婴为忠翼强济孚佑广利公,公孙杵臼

为忠果英略孚应博济公,韩厥为启佑翊顺昭利公。

南宋王朝之所以不停地表彰程婴等人的忠义之

举,就是想用他们“存孤”义举激励大臣们再次为

赵宋江山尽忠。尽管南宋也出现了自觉以“程婴

存赵真公志”比拟的忠臣义士文天祥、陆秀夫等,

但仍然没有挽救南宋灭亡的悲惨结局。继宋而来

的元代文人纪君祥等继承了南宋人浓浓的悲剧情

怀,创作了被国学大师王国维称作“列之于世界大

悲剧中亦无愧色”的《赵氏孤儿大报仇》。

纪君祥的《赵氏孤儿》继承并深化了司马迁这

种写作思想,并根据自己所处时代精神的需要对

这一古老的故事赋予了时代精神,因此,他对《史

记》的记载又作了一番改动:第一,他继承了《史

记》把晋灵公与赵盾的矛盾改为屠岸贾与赵盾的

矛盾,而屠岸贾陷害赵盾的目的恰恰是出于奸臣

对贤良的嫉妒;第二,把韩厥称病不参与杀赵朔,

改为韩厥守府门放走药箱子中装有孤儿的程婴,

然后自刎,成为救孤的第一位献出生命的英雄;第

三,把公孙杵臼由赵朔的门客改为归农的大夫;第

四,把谋取他人婴儿,改为程婴自己的亲生婴儿;

第五,把赵氏孤儿隐匿山中,改为屠岸贾认孤儿为

义子养在元帅府里。特别是纪君祥增加了屠岸贾

扬言找不到赵氏孤儿就要把全国与赵氏孤儿大小

差不多的婴儿全杀掉的情节,从而使这一故事具

有了强烈的社会意义,成为了一场邪恶与正义的

较量,尤其是强化了“复仇”意识,从而使戏剧的主

题又大大地提升了一步。

从戏剧文学角度来看,纪君祥对“孤儿故事”

的改写,是成功的,符合戏剧需要激烈的矛盾冲突

的要求,尤其是第二折“换孤”程婴和公孙杵臼商

量以他的儿子取代“赵氏孤儿”:“程婴云:念程婴

年近四旬有五,所生一子,未经满月。假妆做赵氏

孤儿,等老宰辅告首与屠岸贾去,只说程婴藏着孤

儿,把俺父子二人,一处身死;老宰辅慢慢的抬举

的孤儿成人长大,与他父母报仇,可不好也?”结

果,公孙杵臼认为自己年龄大,将养成孤儿的任务

交给程婴:“(正末云)程婴,你肯舍的你孩儿,倒将

来交付与我,你自首告屠岸贾处,说道太平庄上公

孙杵臼藏着赵氏孤儿。那屠岸贾领兵校来拿住,

我和你亲儿一处而死。”[6]3731更增加了震撼人心的

艺术力量。一个父亲,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替换别

人的儿子,这在精神上要承受多么大的打击!当

第三折“杀假孤”时屠岸贾当着程婴的面将“假

孤”(程婴儿子)连剁三剑杀死时,作为父亲其痛苦

是可想而知的,但为了掩盖真象,程婴也只能“做

惊疼科”“掩泪科”,但戏曲通过公孙杵臼的唱词揭

示了程婴巨大的悲哀:“见程婴心似热油浇,泪珠

儿不敢对人抛。背地里&

了,没来由割舍的亲生

骨肉吃三刀”[7]3742,这确实大大地增加了戏剧的悲

剧力量,也使程婴、公孙杵臼形象更加光辉照人。

在“父为子纲”的伦理层面,“以自己儿子替代孤儿

死”似乎是合乎情理的事,所以“赵氏孤儿”书写从

纪君祥后几乎成为固定模式。明人徐元的《八义

记》、秦腔传统戏《八义图》、马健翎历史改编剧

《赵氏孤儿》等,都沿用这一情节,使人们反倒认为

纪君祥这一改动较之于《史记》成为神来之笔了。

三、“换孤”书写:情与理的考量

  对“换孤”书写产生新的解释是随着《赵氏孤

儿》传入西方,被翻译为法、德等文字,受到法国大

思想家、大文豪伏尔泰,德国大文学家歌德等的重

视,并先后将其改写为《中国孤儿》(1755)和《埃

尔佩诺》。他们在对这一题材改写时却表现出与

原作不同的关注点,如德国汉学家顾彬所说:“《赵

氏孤儿》这个主题在西方国家比在中国更受青睐,

究其原因,是人们对事物的看法不同。原文中复

仇观念占主导地位,西方的译者和改编者则关注

伦理问题,这问题就是:在极端的生活环境中,自

己的孩子,他人的孩子,究竟哪个更重要”[8]73。随

着西方理论的大面积介入,于是促使国人对这一

古老故事不断改写,试图对程婴献子作出种种合

乎情理的解释,以著名话剧导演李兆华的话剧《赵

氏孤儿》、陈凯歌的电影《赵氏孤儿》、陈涌泉的豫

剧《程婴救孤》和剧作家郑怀兴的剧本《失子记》

为代表。这些作品,试图从不同方面化解程婴献

子的伦理尴尬,但都存在其改写的不足。回到问

题的原点,反倒是司马迁让程婴谋取他人婴儿,表

现出他超时代的伦理考量。

1.伏尔泰《中国孤儿》提出的情理思考

1755年,伏尔泰根据马若瑟译著写出了5幕

剧《中国孤儿》,将故事的背景安排在成吉思汗时

  第47卷   高益荣 等:“赵氏孤儿”书写中情与理的两维考量 65   

代。成吉思汗大兵南下,南宋溃不成军,南宋最后

一个皇帝临死前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大臣臧惕

(Zanti),此事不久败露,成吉思汗为了斩草除根,

到处搜捕宋室孤儿。臧惕于是决定用自己的儿子

冒名顶替宋室孤儿。可是他的妻子伊达美

(Idame)虽同意救孤儿,但坚决反对用自己的孩子

冒充孤儿,她直接找成吉思汗说出实情,以求保住

儿子的生命。早年成吉思汗曾经游历燕京,迷恋

上伊达美,但她的父亲嫌成吉思汗是少数民族而

没有答应这桩婚事。于是,成吉思汗便以伊达美

的丈夫、儿子和宋室孤儿的生命为要挟,逼迫她答

应嫁给他。伊达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成吉思汗的

要求,她的丈夫本着忠于宋室的精神也劝她答应

成吉思汗的条件,可伊达美却劝丈夫与自己一起

自杀以报答宋室。成吉思汗被她的这种大无畏精

神所感动,他既震惊,又感动,于是便下令赦免了

臧惕夫妇,收宋室孤儿为义子,并恳求臧惕留在宫

中以中原的高度文明教化元朝百官。

由此可以看出,伏尔泰的《中国孤儿》基本情

节与纪君祥的《赵氏孤儿》有顺承关系,但“《赵氏

孤儿》里的关键性情节———换孤,在伏尔泰这里受

到了否决”,“两相比较,《赵氏孤儿》闪耀着意志

的冷光,《中国孤儿》散发着情感的热量”。[9]117《赵

氏孤儿》诠释的是中国传统的“忠义观”,故让主人

公舍生取义,牺牲自己感情以至孩子生命,成就凛

然大义和浩然长存的正义。而伏尔泰的《中国孤

儿》却淡化所谓的带有血腥杀戮味道的封建“正

义”,而重点突出人物的情感纠葛,尤其是生动地

塑造了“理性”的化身伊达美,表现的是在文化视

角下对人物的家庭情感的关注。因此,受其影响,

才促使我们对“换孤”细节从情理上的反思,突然

顿悟:司马迁让程婴“谋取他人婴儿”似乎更合乎

人之情理,它消解了存在父亲程婴心里的情、理两

难的抉择,尽管这种描述仍然与伏尔泰的人性理

论有很大的距离。

2.“谋取别人婴儿”是司马迁的有意为之

刘勰说:“文 变 染 乎 世 情,兴 废 系 乎 时

序。”[10]479“赵氏孤儿”故事在司马迁和纪君祥笔下

不同的改写正是他们所处的时代使然。纪君祥所

处的元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异族入主中原

而建立的封建王朝,蒙古人实行民族等级制,往日

处于统治地位的汉族沦为受压迫奴役的族群,广

大知识分子地位一落千丈,处于“八娼九儒十丐”

地位,故作为文人之一的纪君祥借用“赵氏孤儿”

这一古老故事主要要表达元人恢复赵宋的理想,

故强化复仇意识。加之,戏剧需要激烈的矛盾冲

突,故纪君祥将《史记·赵世家》中“程婴谋取别人

婴儿”改为“程婴弃子”,这的确增加了戏剧的悲剧

性,但也存在着血淋淋的对人物的父子亲情拷问,

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司马迁所处的汉武帝时代,是一个所谓的盛

世。经历了汉初“文景之治”的养精蓄锐,到汉武

帝时代社会经济繁荣,对匈奴战争取得胜利,彻底

解决了大汉的边患。在思想文化上,“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等观念逐渐深入

人心。加之汉武帝是一代具有雄才大略的帝王,

此时君臣矛盾退居台后,文武重臣间的矛盾屡屡

发生,司马迁对“赵氏孤儿”故事的改写正是他所

处时代观念的反映。司马迁不再像《左传》那样反

映君臣矛盾,而是重点演绎大臣间的残杀,并借此

彰显儒家的“忠信”“正义”“仁义”等观念。然而

司马迁并没有让程婴献出自己的儿子,而是“谋取

他人婴儿”,难道司马迁不知道儒家强调的“三纲

五常”“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等伦理观念?显然

不是,这种处理恰恰表现出司马迁信奉儒家伦理,

但又更看重宗法制时父子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在

《史记》里司马迁也记载了诸多父亲决定儿子生命

的故事:

厉王出奔于彘。厉王太子静匿召公之

家,国人闻之,乃围之。召公曰:“昔吾骤谏

王,王不从,以及此难也。今杀王太子,王其

以我为仇而怼怒乎?夫事君者,险而不仇怼,

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其子代王太子,太

子竟得脱。[3]142-144

管仲病,桓公问曰:“群臣谁可相者?”管

仲曰“知臣莫如君。”公曰:“易牙如何?”对

曰:“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公曰:“开方

如何?”对曰:“倍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公

曰:“竖刀如何?”对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

难亲。”管仲死,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

子,三子专权。……齐桓公卒。易牙入,与竖

刀因内宠杀群吏,而立公子无诡。[3]1492-1493

在第一则引文中,司马迁只是记述召公用自己儿

子代替王太子的事实,未作评述,但在叙述中仍然

让读者感觉到这位曾经谏厉王弭谤的召公的冷

酷。在第二则引文里,可以看出司马迁借管仲之

口,对无亲情者进行有力的鞭挞。尤其是易牙之

行径,没有一丝为人父之味道!贼子入朝是乱臣,

66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年第2期

杀子之父入朝更是乱臣。《史记》“正义”引颜师

古语:“竖刀、易牙皆齐桓公臣。管仲有病,桓公往

问之,曰:‘将何以教寡人?’管仲曰:‘愿君远易牙、

竖刀。’公曰:‘易牙烹其子以快寡人,尚可疑邪?’

对曰:‘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将何爱

于君。’公曰:‘诺。’管仲遂尽逐之,而公食不甘、心

不怡者三年。公曰:‘仲父不已过乎?’于是皆即召

反。明年,公有病,易牙、竖刀相与作乱,塞宫门,

筑高墙,不通人”[3]1492-1493,结果齐桓公被饿死在寿

宫。在司马迁的伦理观里,父子之情是人间至情,

一个别有用心之徒为私欲居然将自己的儿子蒸熟

献于国君,其必然是乱臣贼子。韩非子对易牙蒸

子也有记述:“公曰:‘然则易牙何如?’管仲曰:

‘不可。夫易牙为君主味,君之所未尝食唯人肉

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君所知也。人之情莫不

爱其子,今蒸其子以为膳于君,其子弗爱又安能爱

君乎?’”[11]96《管子·小称》也有类似记载,可见易

牙蒸子事件确有其事,司马迁记载此事也是在史

实的基础上写的。照此理推论,司马迁完全可以

像纪君祥那样写成程婴用自己儿子取代孤儿,可

见,《史记》的“程婴谋取他人婴儿”是司马迁的有

意所为,绝不是他的疏忽,这恰恰隐含着司马迁看

重父子亲情的伦理观。

3.“谋取他人婴儿”折射出司马迁对儒家“忠

义”观的情理考量

司马迁是董仲舒的学生,他的思想核心是儒

家思想,尽管他也曾说过“考信于六艺”[3]2121“折

中于夫子”[3]1947之类的话,但他绝对不是完全以圣

人的观念作为自己审视历史人物、描写历史事件

的准绳。“司马迁的道德价值观出于孔子,扬其所

长,但又高于孔子,弃其所短。《史记》中道德价值

以独立自律的面貌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并发挥其

真正的道德评判作用。”[12]79他尊崇儒家的“忠义”

等伦理观念,但在具体的人物描述中又具有其独

立的评判准则,尤其是涉及到亲情的书写时更是

如此。李泽厚先生说:“孔子和儒家一直强调以

‘亲子之情(孝)’,作为最后实在的伦常关系以建

立‘人’—‘仁’的根本,并由亲子、君臣、兄弟、夫

妇、朋友‘五伦关系’,辐射交织而组成和构建各种

社会性—宗教性感情,作为‘本体’所在。”[13]18“五

伦”是儒家伦理的基础,如孟子所说:“父子有亲,

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14]259,

连圣人也是明确认为父子间主要是“有亲”。司马

迁对此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在描述关乎父子间

事情时既有儒家伦理的考量,也有亲情的诉求,这

种似乎矛盾的心态就显现在“程婴谋取他人婴儿”

的书写上。儒家的“三纲”伦理观是建立在以血缘

为基础的社会层面上,要求子对于父、臣对于君、

妇对于夫的绝对服从和依附,前者对后者的绝对

支配,而后者无条件地接受前者的安排,完全失去

其独立的人格以顺其主,司马迁笔下的“尝与公卿

约议,至上前皆背其约以顺上旨”的公孙弘和“一

生侍十主、皆面谀得亲贵”的叔孙通就是这样的人

物。司马迁是位具有独立思考的良史,又是极具

人情味的、超乎他所处时代、重视人的个体生命价

值的伦理学家。他本来完全可以像纪君祥那样描

写,让程婴弃子而成就他的忠义之名,选择儒家伦

理规范,做一个大义凛然的门客,而放弃作为慈父

的义务。显然,司马迁否定了这种选择。他既要

把程婴写成“忠义”的门客,又要他不失父亲的仁

慈,变成易牙般的禽兽,“谋取他人婴儿”是“情”

与“理”两维考量的两全其美的选择。

另外,司马迁与其父司马谈的父子情深使他

很难想象一位仁爱的父亲为救别人的儿子会毫不

顾忌自己儿子生命的失去。人格心理学家普汶

说:“父母在抚养子女长大的过程中除了既定的子

女教育方式以外,也将自己的人格表现在其

中。”[15]38孩子受父亲影响最大,司马迁写《史记》

正是受父亲司马谈的影响和精神传承。司马谈是

一位有胆识、有爱心的正直史学家。在血缘上,他

是司马迁的父亲;在事业上他是司马迁的良师益

友。正是这种充满着的浓浓亲情使司马迁感受到

了人间的温暖,化作了《史记》里面对人物评价往往

突显“情”的因素。如在《项羽本纪》里写开国皇帝

刘邦上对父亲、下对儿女的无情。“汉王道逢得孝

惠、鲁元,乃车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

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

‘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于是遂得脱。”[3]322(项

羽)“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

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

‘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

杯羹’。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

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只益祸耳’项王从

之。”[3]327-328在《商君列传》:“太史公曰:商君,天

资刻薄人也……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

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

类。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3]2237司马迁认为

商鞅为人无情,虽然对秦国有功,但最后受到处

  第47卷   高益荣 等:“赵氏孤儿”书写中情与理的两维考量 67   

置,留有恶名,也可以说是咎由自取。因此,司马

迁在《礼书》开篇便说:“余至大行礼官,观三代损

益,乃知缘人情而制礼,依人性而作仪,其所由来

尚矣。”[3]1157他认为“礼仪”就是顺着人情而制定

的,这的确是具有超时代眼光的远见。可以说,司

马迁的伦理观是具有进步意义的。这也是我们分

析“赵氏孤儿”故事里“程婴谋取他人婴儿”细节

所蕴含的特殊意义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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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杜 敏]

OntheSenseandSensibilityof“TheOrphanofZhao”———ACaseStudyofTwoVersionsoftheStory“ChengYing’s  RescueoftheOrphan”inShiJiandinYuanZajuDrama

GAOYirong,ZHAOShasha(School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ShaanxiNormalUniversity,Xi’an710119,Shaanxi)

Abstract:Therearetwosignificantprogressesofthestory“TheOrphanofZhao”———SimaQian’sversioninShiJi.KingZhaoandJiJunxiang’sinYuanZajudramaTheGreatRevengeoftheOrphanofZhaoFamily.Oneofthedifferencesinthetwoversionsiswhoistheinnocentchildwhodiedforzhao’sorphan.InShiJi,ChenYingstoleachildfromsomewhere,whileinYuanZajudrama,ChengYingsacrificedhisownson.ThatdetailissubtleandcrucialinthatitshowsthedifferentethicsofSimaQianandJiJunxiang.Intheviewofwesternhumanism,SimaQian’sversionismorereasonable.Also,ChengYing’sloyaltyinShiJi,withreasonablehumanfeelings,conformedtoConfucianismwell.Therefore,SimaQian’s“TheOrphanofZhao”istheperfectincorporationofsenseandsensibility.

KeyWords:TheOrphanofZhao;ShiJi;“stoleakidfromsomewhere”;senseandsensibil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