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奖状 - mbrb.greatwuyi.commbrb.greatwuyi.com/pc/att/202006/07/9b028a0c-07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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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BEIDAILY 2020.6.7 星期日 04 责任校对:纪仁仙 电话: 8827770 责任编辑:王筱莹 专刊部主办 生活纪事 SHENGHUOJISHI 朝花夕拾 亲情树下 因为疫情,宅在家中。整理书房时, 发现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父亲的名字, 但却是母亲的笔迹,里面的纸张早已褶皱 发黄。小心翼翼打开,心,不由得揪紧:这 是一张 60 年前父亲的奖状。奖状上的字 迹依然清晰醒目:“先进工作者”,颁发的 时间是一九六 O 年八月十日。我默默地 看着父亲的奖状,它留存着父亲庄严的革 命岁月的痕迹,仿佛诉说着父亲那沉甸甸 的人生经历…… 父亲出生在闽江边的一个乡村。因 为家境贫困,没有上学,但他聪明勤快,且 练就了一身精湛的水性。第一次在闽江 水中成功地救出一个溺水的家乡小孩,送 还人家后,转身就走。机缘巧合,这事被 一个中午男子见到,后来中年男子就有意 接触父亲,渐渐地,这个大叔就让父亲和 他一起做一些事,如秘密转运一些机器零 件、器材等。那时路上关卡林立,他们用 箩筐装上,用丛草盖好,靠双肩挑着,沿着 山间小路,淌着溪水,翻山越岭赶路。随 时还要警惕身后的国民党的士兵追逐,时 不时还有子弹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就是 这样把器械从闽候一直挑到闽清直至水 口。后来父亲才知道这位中年男子就是 当时中共地下党员。从此以后父亲随着 他加入了革命队伍,参加了革命工作,那 一年是 1946 年。 解放后,父亲由组织安排在闽清从事 水文工作。不久以后又就调到南平水文 站。延平是闽江起点,山高水面狭窄,江 水时常暴泄,急流险滩,比比皆是。江面 上还有许多暗藏着危险的水域。雨季, 测量水位是最重要的事情。在山洪暴发 的任何紧急情况下,父亲总是迎难而上, 无畏地第一个冲上木船,驶向急流,和同 事一起采集水源标本,测量洪水数据,从 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最为惊险的是 在一次执行采集任务中,滂沱大雨从天 而降,打在身上个个都直不起腰身,江面 上旋涡一个接一个。突然一波大浪把正 在采集水源的一位同事掀翻落水,江水 很快地把同事卷走,一沉一浮很快接近 一个又大又急的旋涡。情急之下,父亲 纵身一跃,跳入水中,绕开旋涡,游向同 事,从侧面一把抓住同事的背后衣领。 但巨大的猛浪是毫不留情地扑面打来, 打在父亲脸上,父亲坚持着不松手。几 经搏击,终于把同事救上岸边。这件事, 直到这位同事登门道谢,单位表彰,我们 才知道。 母亲常对我说: 你爸爸凭借一身好水 性救过了不少的溺水者,但他从不张扬。 母亲曾问过父亲,救人时是否想到过我 们,父亲却说,没有,但是只有一个念头: 救人!他从不把自己当作英雄,只是一个 见到危难就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凡人,且 从不施恩图报。但从乡亲,同事的口口相 传中,从父亲清退回乡时乡亲们对他的关 照和同情,我明白了父亲的懿德。 1957 年,延平小水门发生一起重大的 火灾。火势凶猛,吞噬了一座座木质房 子。眼看就要殃及单位,父亲在单位院子 里大声高呼“公家的东西先搬出来! ”随即 父亲第一个冲进办公室,搬出许多珍贵的 仪器、器具、资料。父亲不是领导,却第一 个发声并指挥众人抢救公家财产。抢险 结束,父亲满脸灰黑,衣服脏乱,疲惫不堪 地赶到亲戚家,只见母亲坐在屋角低声地 哭泣着,旁边躺着小女儿,但全身已经是 冰凉冰凉的。这是才一周多的女儿呀,就 这样走了。原来,大火来势凶猛,母亲左 手夹着被子,右手抱着小女儿,手上还提 着不少的包袱,跑得急,捂得紧,小女儿就 这样走了。父亲呆立一旁,那被大火熏黑 的脸庞分明有两道泪痕。他蹲下身子,嘴 哆嗦着,手颤巍巍的,想去摸一摸小女儿 的脸却一直没有摸着,像是怕惊动女儿的 熟睡。这一瞬间,父亲苍老了许多。父 亲,一生中不知道从水中救出多少的生 命,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亲骨肉! 我不知 道父亲是否后悔过,但我知道这一定是父 亲心中永远的痛。第二天,父亲却又投入 到灾后重建工作中了。 命运总是要与善良正直的人开了个 天大的玩笑。1960 年父亲刚获得市级“先 进工作者”殊荣, 1961 年父亲就被单位清 退回乡。回到老家,家徒四壁。全国性的 饥荒波及家家户户,食物匮乏,生活无 着。但父亲默默忍受着,用他的坚韧,将 这不堪回首的日子铸成一座历史的纪念 碑,碑上刻着父亲一生的信念:不忘初心, 克己奉公。所以他甘于奉献!他用他微 小的力量,来表达对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 的深情。 父亲年少家贫,没有上过学,却集聚 了满身的善良与智慧。他崇尚知识文化, 敬重文化人。记得上学后有一天,我对父 亲说起学校晚上有办“扫盲班”,有一位大 姐姐因为家贫,母亲生病,连煤油灯都点 不起,就没来上课的事。父亲听后一句话 也没说,神色很是凝重。第二天晚饭后, 父亲递给我一个装有半斤煤油的瓶子,交 代一句话,你把这送给那女孩子吧!顿 时,我惊呆了。在那个年代,购物都要票 证。煤油是凭户口本供应购买的呀!我 把半斤煤油送到那大姐家里。当看着那 豆大的灯光驱散满屋的黑暗,我的心突然 感觉很轻松畅快,我似乎有点懂得父亲 了,也仿佛看到父亲的不平凡。然而,善 良的父亲却在 1974 10 月于贫病交困中 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1978 年春天,我在大学读书。一天, 母亲来到学校找到我对我说。她要到省 上找人为父亲被无故清退回去的一事要 求落实政策。看到母亲那满头银发,满脸 憔悴的神情,一种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我对她说“妈,这件事等我毕业后我去做 吧!”但母亲却以不耽误我的学业为由拒 绝了我…… 一张父亲的奖状,一张父亲被清退的 空白表格,就是父亲留给我们的遗产。 面对着这张仅存下来的 60 年前父亲 的奖状,真不知道父亲当年奉献了多少、 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才能获此殊荣。但我 知道,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产,是母 亲为之珍藏了大半个世纪之久的骄傲。 在我眼里,父亲是风骨铮铮的义士;是无 私无畏的英雄。 父亲的 奖状 □刘诗涵 拔火罐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小时候,在外婆家,我经常看到村里 的一些老人和年轻的成年人,用拔火罐的 方式驱除湿气,解除疲乏。那时的火罐不 像现在制作得这么精致。一般是村子里 的砖窑烧出来的,粗糙的边缘,厚厚的碗 壁,用手抚摸,不小心能被尖利的边擦出 血。那时候缺医少药,拔火罐不仅仅用来 驱逐疲劳,除祛湿气,还用来治感冒。但 是,如果是重感冒,或者是类似重感冒的 病,拔火罐还不行,得刮痧。刮痧,在我看 来,是比拔火罐更神奇的治疗方法。 有一次,我外公病了,浑身发烫像跟 火炭一样,外婆和姨妈们决定给他刮痧。 她们把外公的上衣脱掉,用牛角梳子从脖 子到屁股这一大片背部全刮遍了,一条条 刮痕,血红,刺眼,我们看着都觉得痛,外 公却昏昏沉沉,什么也不知道。他一直睡 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外婆扶他起来,喂 了他一碗姜糖水,再躺一阵,他竟然摇摇 晃晃地爬了起来,虽然还虚弱,但是精神 显然好多了。到了下午,外公的神气回来 了,他披好衣服,不理会外婆的规劝,拔腿 就出门去了。躺了几天,估计他也闷坏 了,他要去村里找他的朋友。 后来,到外面读书、工作,在街头巷 尾看到好多标着“拔火罐”字样的医疗保 健店,但是就算疲惫不堪,脖子麻木得像 根柱子,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身体需要 通过拨一次火罐来恢复。第一次拔火罐 是同学大春带我去的,他自小就懂得拔 火罐。他让我陪他去一次。反正听说没 有什么害处,尝试一次也无妨。在中医 院,一个手大肉粗的男按摩师来到我身 边,他首先要帮我按摩,然后再拔火罐。 “先按摩放松,拨火罐效果才好。” —上 知天文下识地理的大春教训我。我还不习 惯别人的手在我的身体上游走,按摩师工 作的时候,我不是咯咯笑,就是觉得被他按 得生疼。大春和按摩师对我的表现虽然莫 名其妙,啼笑皆非,但也无能为力。 当火罐准备要扣上背部时,我的心 里忐忑不安。我不知道扣上这些杯子会 有什么后果。但是很快,我就感觉到了 扣在脖子上的第一个杯子的力量,那是 一股后劲十足的气,不急不缓又不容置 疑地一下子揪紧了我的脖子。还没等我 弄清楚怎么回事,第二个、第三个……转 眼间,二十几个杯子趴满了我的背部,像 有无数的手抓住,按着。那一个个火罐 仿佛是一个个武林高手,他们都会一种 神奇的气功。我不知道他们往我身体注 入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从我身体排出什 么。拨完后,当大春把我领到一面镜子 前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背部布满了一个 个圆形的烙印,红里透紫,透黑,触目惊 心。虽然背部被弄得跟豹子的花纹一 样,但是整个身体却明显感觉到舒服,清 爽了。 后来,我们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 然后,有时累了,我自己去。自己去拔火 罐,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真是累了,需要 整治了。感觉到累,才整治,这是我和很 多人的习惯。这显然是个不好的习惯,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从小就对自己身体 的成长和保养,乃至行为、习惯规划好而 且一以贯之呢?人的成长,是一个奇异 的过程。年轻时有人提醒我“要如何” “不要如何”,心里多少有些半信半疑, “真会这样?”“不太可能吧!”现在,我也 经常告诫儿子“要这样”“不要那样”。当 看着他在我的喋喋不休中一脸无辜,有 时突然就想起自己当年对世事莫名其妙 的态度,不由自主便笑了。 看来,凡人如我者,过不久就去拨一 次火罐也没什么不对。 拔火罐 □庞白 昔日父亲常年种姜,一来是自 己吃,二来是卖钱,后者是主要的。 年成好的时候小有收入,能有一两 百元;年成不好,也就是种的人多, 满大街都是,卖不出去,故而要倒 贴。 父亲爱姜,因为它能给贫寒的 日子增加暖流。特别在寒冬,喝上 一碗姜汤,会感觉一股暖流,沁入心 田。寒冷日子里所受的薄凉,瞬间 就会消融殆尽。 记得有一年,菜园子里的姜,悄 悄地开了花。父亲去菜地后回来告 诉我,我一听特兴奋,鞋都来不及 穿,一路跑去。人还没走到地里,先 闻到一股淡淡的香。这香中还有些 许姜的辣味在其中,也不知道是自 己觉得呢还是真有辣味儿。 到了菜地,一畦畦地里有着少 年嫩绿的姜,在要滴下水来似的叶 片间,有不少的姜花开着。金黄色 的,是那样显眼,花瓣里,还裹着紫 色的心。它们如荆钗布裙的寒家女 子,有种与我年龄相符的单纯之美; 没有开的花蕊,在一根不粗的杆上 伸展着,微微做着最温柔的一低头 姿势。绿绿的蕊儿,被一种看去很 厚的叶片一层层地紧紧地裹着。姜 是美女,而姜花的盛开,就是想让人承认它确确实实是美 女吧? 姜花很美,且少见,中午再去看时,它们全闭合了,把 自己打包成了花骨朵儿。据父亲说,很难遇到姜开花的, 他说姜花也有白色的。 后来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一次路过花店,忍不住美 的诱惑,就去看花。见一种绿绿的叶子有点像姜叶又不 似姜叶,花细细的白,样子很是朴素,香气也是我似曾相 识的那种。 一问,老板说是姜花。我不信,凭自己的经验反驳: “胡说,哪来的姜花,姜花一见阳光就躲起来了,它的矜持 与高傲岂是你们能卖得了的?” 再说纵然有姜花,也该让它在田间地头自由地开 放。这种沧桑到妖的花儿,它只能与提着宫灯的萤光虫、 豆角、茄子们为伍,哪能在城市污浊之地呆着? 老板大笑: “我这姜花并不是你种的那种。”被他一点 拨,我才恍然大悟。回来查了资料,才明白姜与姜花,虽 是同科,但不同属。生姜为姜属,姜花则为姜花属。生姜 通常不开花,根茎可食,而姜花个子要比姜高大些,根茎 不能食用,只有花可观赏。 也罢,一种不能吃的植物,它的花能够被商人拿来 卖,被喜欢它的人拿到那些密不透风的客厅,点缀一下有 点沉闷的空间,也算活得有点价值。 父亲走后,我在他种姜的地里种下一些姜,谁想在那 个夏天我又看到姜花了,小小的、白白的,像少女头上的 花,如天上的白云,更像父亲那颗纯朴洁白的心…… 八方风物 我见我闻 小时候,我家住在建瓯城隅的钟楼巷,出门就是钟楼村的水 稻田。 在那“以粮为纲”的年代,南方推广双季稻,农民要在一年中 最热的七月一边抢收早稻,一边抢种晚稻,即“双抢”。七月正是 学校放暑假的时候,钟楼巷的孩子大多是农业户,农民的孩子能 吃苦,即使是小学生,暑期也要去参加“双抢”。我是巷子里为数 不多的居民户子女,看到身边的小伙伴们去“双抢”,偶尔也跟着 去“支农”,体验一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 大人老说小孩子“没有腰”,尽管这个说法缺乏科学依据,但 小孩子身体柔软,更耐弯腰是真的,很适合插秧。南宋诗人杨万 里在《插秧歌》里说:“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想来 古人是还没有发现小孩子的“长处”,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也有 “大儿拔秧小儿插”。 毕竟是小孩,虽说有秧绳在左右“把关”,每隔 30 厘米种一 行,但看似容易做起来难。孩子们一个个撅起屁股倒着走,走着 走着就走样了,不是“内八”就是“外八”,达不到“横竖都在一条线 上”的标准,总体上有宽有窄。有趣的是,到了秋收季节,偏偏这 “有宽有窄”的稻田还创高产,这事令人又好奇而又不解,于是就 归结于小孩子的“手气旺”,大家都是这么说,我就跟着这么说。 这么说了几十年后,直到前一阵子,一则新闻让我“闭嘴” 了。5 10 日,央视《新闻联播》播出黑龙江省庆安县的一个插 秧现场,才知有一种科学插秧法叫“宽窄行插秧”,要领是有宽有 窄。据该县农业农村局总园艺师范军介绍: “这种模式每亩可节 省秧苗 330 株,使田间的通风和采光更加合理,增加了作物的抗 逆性,秋天水稻上的籽粒还饱满。” 看了这则新闻我在想,莫非正是因为当年孩子们“插走样”, 才歪打正着创高产? 插秧趣事 □黄世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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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BEIDAILY2020.6.7星期日

04 责任校对:纪仁仙

电话:8827770责任编辑:王筱莹

专刊部主办

【 】生活纪事SHENGHUOJISHI

朝 花 夕 拾

亲 情 树 下

因为疫情,宅在家中。整理书房时,发现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父亲的名字,但却是母亲的笔迹,里面的纸张早已褶皱发黄。小心翼翼打开,心,不由得揪紧:这是一张60年前父亲的奖状。奖状上的字迹依然清晰醒目:“先进工作者”,颁发的时间是一九六O年八月十日。我默默地看着父亲的奖状,它留存着父亲庄严的革命岁月的痕迹,仿佛诉说着父亲那沉甸甸的人生经历……

父亲出生在闽江边的一个乡村。因为家境贫困,没有上学,但他聪明勤快,且练就了一身精湛的水性。第一次在闽江水中成功地救出一个溺水的家乡小孩,送还人家后,转身就走。机缘巧合,这事被一个中午男子见到,后来中年男子就有意接触父亲,渐渐地,这个大叔就让父亲和他一起做一些事,如秘密转运一些机器零件、器材等。那时路上关卡林立,他们用箩筐装上,用丛草盖好,靠双肩挑着,沿着山间小路,淌着溪水,翻山越岭赶路。随时还要警惕身后的国民党的士兵追逐,时不时还有子弹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就是这样把器械从闽候一直挑到闽清直至水口。后来父亲才知道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当时中共地下党员。从此以后父亲随着他加入了革命队伍,参加了革命工作,那一年是1946年。

解放后,父亲由组织安排在闽清从事水文工作。不久以后又就调到南平水文

站。延平是闽江起点,山高水面狭窄,江水时常暴泄,急流险滩,比比皆是。江面上还有许多暗藏着危险的水域。雨季,测量水位是最重要的事情。在山洪暴发的任何紧急情况下,父亲总是迎难而上,无畏地第一个冲上木船,驶向急流,和同事一起采集水源标本,测量洪水数据,从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最为惊险的是在一次执行采集任务中,滂沱大雨从天而降,打在身上个个都直不起腰身,江面上旋涡一个接一个。突然一波大浪把正在采集水源的一位同事掀翻落水,江水很快地把同事卷走,一沉一浮很快接近一个又大又急的旋涡。情急之下,父亲纵身一跃,跳入水中,绕开旋涡,游向同事,从侧面一把抓住同事的背后衣领。但巨大的猛浪是毫不留情地扑面打来,打在父亲脸上,父亲坚持着不松手。几经搏击,终于把同事救上岸边。这件事,直到这位同事登门道谢,单位表彰,我们才知道。

母亲常对我说:你爸爸凭借一身好水性救过了不少的溺水者,但他从不张扬。母亲曾问过父亲,救人时是否想到过我们,父亲却说,没有,但是只有一个念头:救人!他从不把自己当作英雄,只是一个见到危难就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凡人,且从不施恩图报。但从乡亲,同事的口口相传中,从父亲清退回乡时乡亲们对他的关照和同情,我明白了父亲的懿德。

1957年,延平小水门发生一起重大的火灾。火势凶猛,吞噬了一座座木质房子。眼看就要殃及单位,父亲在单位院子里大声高呼“公家的东西先搬出来!”随即父亲第一个冲进办公室,搬出许多珍贵的仪器、器具、资料。父亲不是领导,却第一个发声并指挥众人抢救公家财产。抢险结束,父亲满脸灰黑,衣服脏乱,疲惫不堪地赶到亲戚家,只见母亲坐在屋角低声地哭泣着,旁边躺着小女儿,但全身已经是冰凉冰凉的。这是才一周多的女儿呀,就这样走了。原来,大火来势凶猛,母亲左手夹着被子,右手抱着小女儿,手上还提着不少的包袱,跑得急,捂得紧,小女儿就这样走了。父亲呆立一旁,那被大火熏黑的脸庞分明有两道泪痕。他蹲下身子,嘴哆嗦着,手颤巍巍的,想去摸一摸小女儿的脸却一直没有摸着,像是怕惊动女儿的熟睡。这一瞬间,父亲苍老了许多。父亲,一生中不知道从水中救出多少的生命,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亲骨肉!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后悔过,但我知道这一定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痛。第二天,父亲却又投入到灾后重建工作中了。

命运总是要与善良正直的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1960年父亲刚获得市级“先进工作者”殊荣,1961年父亲就被单位清退回乡。回到老家,家徒四壁。全国性的饥荒波及家家户户,食物匮乏,生活无着。但父亲默默忍受着,用他的坚韧,将

这不堪回首的日子铸成一座历史的纪念碑,碑上刻着父亲一生的信念:不忘初心,克己奉公。所以他甘于奉献!他用他微小的力量,来表达对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的深情。

父亲年少家贫,没有上过学,却集聚了满身的善良与智慧。他崇尚知识文化,敬重文化人。记得上学后有一天,我对父亲说起学校晚上有办“扫盲班”,有一位大姐姐因为家贫,母亲生病,连煤油灯都点不起,就没来上课的事。父亲听后一句话也没说,神色很是凝重。第二天晚饭后,父亲递给我一个装有半斤煤油的瓶子,交代一句话,你把这送给那女孩子吧!顿时,我惊呆了。在那个年代,购物都要票证。煤油是凭户口本供应购买的呀!我把半斤煤油送到那大姐家里。当看着那豆大的灯光驱散满屋的黑暗,我的心突然感觉很轻松畅快,我似乎有点懂得父亲了,也仿佛看到父亲的不平凡。然而,善良的父亲却在1974年10月于贫病交困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1978年春天,我在大学读书。一天,母亲来到学校找到我对我说。她要到省上找人为父亲被无故清退回去的一事要求落实政策。看到母亲那满头银发,满脸憔悴的神情,一种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我对她说“妈,这件事等我毕业后我去做吧!”但母亲却以不耽误我的学业为由拒绝了我……

一张父亲的奖状,一张父亲被清退的空白表格,就是父亲留给我们的遗产。

面对着这张仅存下来的60年前父亲的奖状,真不知道父亲当年奉献了多少、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才能获此殊荣。但我知道,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产,是母亲为之珍藏了大半个世纪之久的骄傲。在我眼里,父亲是风骨铮铮的义士;是无私无畏的英雄。

父 亲 的 奖 状□刘诗涵

拔火罐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小时候,在外婆家,我经常看到村里

的一些老人和年轻的成年人,用拔火罐的方式驱除湿气,解除疲乏。那时的火罐不像现在制作得这么精致。一般是村子里的砖窑烧出来的,粗糙的边缘,厚厚的碗壁,用手抚摸,不小心能被尖利的边擦出血。那时候缺医少药,拔火罐不仅仅用来驱逐疲劳,除祛湿气,还用来治感冒。但是,如果是重感冒,或者是类似重感冒的病,拔火罐还不行,得刮痧。刮痧,在我看来,是比拔火罐更神奇的治疗方法。

有一次,我外公病了,浑身发烫像跟火炭一样,外婆和姨妈们决定给他刮痧。她们把外公的上衣脱掉,用牛角梳子从脖子到屁股这一大片背部全刮遍了,一条条刮痕,血红,刺眼,我们看着都觉得痛,外公却昏昏沉沉,什么也不知道。他一直睡

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外婆扶他起来,喂了他一碗姜糖水,再躺一阵,他竟然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虽然还虚弱,但是精神显然好多了。到了下午,外公的神气回来了,他披好衣服,不理会外婆的规劝,拔腿就出门去了。躺了几天,估计他也闷坏了,他要去村里找他的朋友。

后来,到外面读书、工作,在街头巷尾看到好多标着“拔火罐”字样的医疗保健店,但是就算疲惫不堪,脖子麻木得像根柱子,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身体需要通过拨一次火罐来恢复。第一次拔火罐是同学大春带我去的,他自小就懂得拔火罐。他让我陪他去一次。反正听说没有什么害处,尝试一次也无妨。在中医院,一个手大肉粗的男按摩师来到我身边,他首先要帮我按摩,然后再拔火罐。

“先按摩放松,拨火罐效果才好。”——上知天文下识地理的大春教训我。我还不习惯别人的手在我的身体上游走,按摩师工作的时候,我不是咯咯笑,就是觉得被他按得生疼。大春和按摩师对我的表现虽然莫名其妙,啼笑皆非,但也无能为力。

当火罐准备要扣上背部时,我的心里忐忑不安。我不知道扣上这些杯子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很快,我就感觉到了扣在脖子上的第一个杯子的力量,那是一股后劲十足的气,不急不缓又不容置疑地一下子揪紧了我的脖子。还没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二十几个杯子趴满了我的背部,像有无数的手抓住,按着。那一个个火罐仿佛是一个个武林高手,他们都会一种神奇的气功。我不知道他们往我身体注

入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从我身体排出什么。拨完后,当大春把我领到一面镜子前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背部布满了一个个圆形的烙印,红里透紫,透黑,触目惊心。虽然背部被弄得跟豹子的花纹一样,但是整个身体却明显感觉到舒服,清爽了。

后来,我们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然后,有时累了,我自己去。自己去拔火罐,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真是累了,需要整治了。感觉到累,才整治,这是我和很多人的习惯。这显然是个不好的习惯,但是,又有多少人能从小就对自己身体的成长和保养,乃至行为、习惯规划好而且一以贯之呢?人的成长,是一个奇异的过程。年轻时有人提醒我“要如何”“不要如何”,心里多少有些半信半疑,“真会这样?”“不太可能吧!”现在,我也经常告诫儿子“要这样”“不要那样”。当看着他在我的喋喋不休中一脸无辜,有时突然就想起自己当年对世事莫名其妙的态度,不由自主便笑了。

看来,凡人如我者,过不久就去拨一次火罐也没什么不对。

拔 火 罐□庞白

昔日父亲常年种姜,一来是自己吃,二来是卖钱,后者是主要的。年成好的时候小有收入,能有一两百元;年成不好,也就是种的人多,满大街都是,卖不出去,故而要倒贴。

父亲爱姜,因为它能给贫寒的日子增加暖流。特别在寒冬,喝上一碗姜汤,会感觉一股暖流,沁入心田。寒冷日子里所受的薄凉,瞬间就会消融殆尽。

记得有一年,菜园子里的姜,悄悄地开了花。父亲去菜地后回来告诉我,我一听特兴奋,鞋都来不及穿,一路跑去。人还没走到地里,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这香中还有些许姜的辣味在其中,也不知道是自己觉得呢还是真有辣味儿。

到了菜地,一畦畦地里有着少年嫩绿的姜,在要滴下水来似的叶片间,有不少的姜花开着。金黄色的,是那样显眼,花瓣里,还裹着紫色的心。它们如荆钗布裙的寒家女子,有种与我年龄相符的单纯之美;没有开的花蕊,在一根不粗的杆上伸展着,微微做着最温柔的一低头姿势。绿绿的蕊儿,被一种看去很厚的叶片一层层地紧紧地裹着。姜是美女,而姜花的盛开,就是想让人承认它确确实实是美女吧?

姜花很美,且少见,中午再去看时,它们全闭合了,把自己打包成了花骨朵儿。据父亲说,很难遇到姜开花的,他说姜花也有白色的。

后来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一次路过花店,忍不住美的诱惑,就去看花。见一种绿绿的叶子有点像姜叶又不似姜叶,花细细的白,样子很是朴素,香气也是我似曾相识的那种。

一问,老板说是姜花。我不信,凭自己的经验反驳:“胡说,哪来的姜花,姜花一见阳光就躲起来了,它的矜持与高傲岂是你们能卖得了的?”

再说纵然有姜花,也该让它在田间地头自由地开放。这种沧桑到妖的花儿,它只能与提着宫灯的萤光虫、豆角、茄子们为伍,哪能在城市污浊之地呆着?

老板大笑:“我这姜花并不是你种的那种。”被他一点拨,我才恍然大悟。回来查了资料,才明白姜与姜花,虽是同科,但不同属。生姜为姜属,姜花则为姜花属。生姜通常不开花,根茎可食,而姜花个子要比姜高大些,根茎不能食用,只有花可观赏。

也罢,一种不能吃的植物,它的花能够被商人拿来卖,被喜欢它的人拿到那些密不透风的客厅,点缀一下有点沉闷的空间,也算活得有点价值。

父亲走后,我在他种姜的地里种下一些姜,谁想在那个夏天我又看到姜花了,小小的、白白的,像少女头上的花,如天上的白云,更像父亲那颗纯朴洁白的心……

姜之花

陈理华

八 方 风 物

我 见 我 闻

小时候,我家住在建瓯城隅的钟楼巷,出门就是钟楼村的水稻田。

在那“以粮为纲”的年代,南方推广双季稻,农民要在一年中最热的七月一边抢收早稻,一边抢种晚稻,即“双抢”。七月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钟楼巷的孩子大多是农业户,农民的孩子能吃苦,即使是小学生,暑期也要去参加“双抢”。我是巷子里为数不多的居民户子女,看到身边的小伙伴们去“双抢”,偶尔也跟着去“支农”,体验一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

大人老说小孩子“没有腰”,尽管这个说法缺乏科学依据,但小孩子身体柔软,更耐弯腰是真的,很适合插秧。南宋诗人杨万里在《插秧歌》里说:“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想来古人是还没有发现小孩子的“长处”,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也有“大儿拔秧小儿插”。

毕竟是小孩,虽说有秧绳在左右“把关”,每隔30厘米种一行,但看似容易做起来难。孩子们一个个撅起屁股倒着走,走着走着就走样了,不是“内八”就是“外八”,达不到“横竖都在一条线上”的标准,总体上有宽有窄。有趣的是,到了秋收季节,偏偏这“有宽有窄”的稻田还创高产,这事令人又好奇而又不解,于是就归结于小孩子的“手气旺”,大家都是这么说,我就跟着这么说。

这么说了几十年后,直到前一阵子,一则新闻让我“闭嘴”了。5月10日,央视《新闻联播》播出黑龙江省庆安县的一个插秧现场,才知有一种科学插秧法叫“宽窄行插秧”,要领是有宽有窄。据该县农业农村局总园艺师范军介绍:“这种模式每亩可节省秧苗330株,使田间的通风和采光更加合理,增加了作物的抗逆性,秋天水稻上的籽粒还饱满。”

看了这则新闻我在想,莫非正是因为当年孩子们“插走样”,才歪打正着创高产?

插秧趣事□黄世谦 荷

池童趣刘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