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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啊时间,几十年来我一直没有 读懂你。你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在朱自清的散文 《匆匆》中,你神秘莫测,不可捉摸,总是 在无声无息地、不停不止地运行着。你 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易被 人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 我知道你是神奇的,你手中的魔棒 指挥着世上的一切事物,令它们产生又 消亡。去年的落叶,是今年燕子口中的 春泥;远古的沧海,是现在人们耕耘的 桑田;昔日的红颜少女,是此时的白发 老太。你还可以使一朵花由含蕊走向 怒放,由华美走向凋零;你可以使一棵 树由幼小走向茁壮,由参天走向枯朽。 你可以使太阳一天天地升起又落下,你 可使月亮一夜夜地充盈又消瘦……你 使世界在静默和喧嚣中不停地变幻着, 永无静止之点。第一秒钟产生之后,第 二秒钟接踵而至,而失去的这一秒钟就 不再回到我们手中。你在人生的教科 书上写着:时间易逝,岁月当惜,人生不 可虚度。 时钟是你的脚步,匆匆是你的态 度。你的脚步,像警钟,似战鼓,走出了 人生的忧愁与喜悦,痛苦与欢乐,遗憾 与欣慰……你的态度严肃而冷漠,严肃 得不容任何人戏弄与愉快,冷漠得不理 解任何人的心情与意愿。你把人生推 上生活 的 舞 台 ,扮 演 着 社 会 的 各 种 角 色,随后你又把他拉下来,身不由己地 听任你的摆布。你全然不顾人们的渴 望与呼唤,自由与尊严。你行走的路 是很古怪的,连诗人和学者也不能描 述和解释。我只知道有时很短,有时很 长。短的时候,百年也是“弹指一挥 间”;长的时候,却又是“度日如年”“一 日三秋”。 你是强大的,强大到世间没有任何 东西和力量能够抗拒。夸父追日向你 挑战,累得焦渴难耐,终于战败在天 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但流 水怎能与你相比?人类是能够战胜和 利用流水的:修建水库,拦河蓄水,防洪 抗灾,而对你却无能为力,任何人不能 把你截拦、把你留住。有人说你像飞 箭,稍纵即逝。但飞箭是能够驾驭的, 箭在弦上,可以发出去,也可以撤回来, 而你却是谁也控制不住。先哲圣贤、达 官贵人也不能操纵你、摆布你,难怪诗 人说你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君王。 神奇的你规定了“瞬间”和“永恒” 的概念,然而你又常常将二者混淆。彩 虹一现,你说这是瞬间,而你又说它是 永恒。你认为长虹亮相虽然时间很短, 可它留下的美丽的色彩却可以永驻人 们的心间。更有长征路上革命的“红小 鬼”,夺取革命政权中为国牺牲的年轻 战士们,创建社会主义伟大事业中而献 出青春岁月的勇士们,他们的生命是短 暂的,可他们在这短暂的生命里,迸发 出了不灭的青春火花,他们创造的人生 价值是永恒的。 神奇的时间啊,请告诉我,怎样才 能在“瞬间”创造出一个“永恒”的形象、 不灭的人生?你说你是世界上成就一 切的土壤,你给空想者痛苦,给创造者 幸福,抢一抢是通向奋发有为的桥梁, 等一等是走向一事无成的绝径。啊,我 懂了,只有紧紧地跟着你,不让每个脚 步落空,方能把自己的那个“瞬间”化为 “永恒”,方能生不虚度,死而无憾。 神奇的时间 段伸眉 前年回老家听说,关山岈的大碾盘, 被外地人买走了。谁买的不知道,作什 么用也不知道,是用大吊机吊上十轮大 卡车,费了好大劲才运走的。我沉默,说 不上话来,觉得可惜、惋惜、失落,又好像 都有一点儿。 关山岈离我家三四里地,更靠近山, 村子也更小。那是大人们到大山上种坡 地,大山上砍桑叶,大山上挖药材的必经 之路。大碾盘,又是下山时的最佳歇脚 点。小时候我跟随父亲上过几回山,来 回都要爬到碾盘上玩一会儿。头一回看 见它,好生吃惊,傻傻地问,是谁这么有 劲,把这么大的石头,弄到这儿当碾盘? 父亲说,谁也没有这么大劲,就地取材打 出来的。我心里想,要是弄到自己庄上 多好,可以天天上去玩。 我们张沟村,有十几个自然村,东躲 西藏在山旮旯里。虽说不是鱼米之乡, 可自古以来谷雨下稻种,秋来收谷子。 山上的薄地,又能种小谷子,书名叫粟。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要让稻粟变 成大米小米,就得用碾,村村有碾盘,也 就势在必需了。要是论大论厚,关山岈 的碾盘排名第一。不要说弄到北上广, 就是苏锡杭,也够上一景。多少年来,它 隐姓埋名,藏在深山。而如今,不知道身 在何处,更不知命运如何。 去年回老家又听说,岭东的石碾盘 也让人弄走了。这个碾盘,能排第二,但 论年代久远,能排第一。俺家在岭西,与 岭东有一岭之隔,我们姓高,他们姓王, 王家在这里扎根早,高家来得晚。虽说 俺庄上也有碾,可是碾盘小磙也小,碾米 效率低,因此常常舍近求远,翻到岭东 去。小时候,我总爱跟着母亲去碾米,帮 助扛簸箕,端筛子,掂笸箩。有时候还抱 住碾杠帮助推两圈。在我的记忆里,既 有一圈一圈的沉重,也有一圈一圈的乐 趣,更有一顿一顿的米香。我背不动米, 能背动糠,帮不了大忙,能帮小忙。我记 得儿时的天真,也记得儿时的捣乱。于 是对岭东的这个碾盘,也就感情深深,恋 情常在。 明知道大碾盘被人弄走了,我还是 提脚举目,非要再去看看。碾盘先前仰 卧的地方,如今已经立起了一座两层小 楼。不看也罢,一看不是味,本该为家乡 的变化而高兴,可我却怅然若失,沉重的 心头一个劲地往下掉落。 那一夜,睡梦里我看见母亲又是扫 又是撮,又是簸又是筛,地上掉哪怕一粒 谷子一粒米也要弯腰捡起来。我看见老 黄牛在碾道里悠悠地转,不停地嚼,满嘴 冒着白沫沫,书面叫反刍,土话叫倒沫 儿。我还看见大黑驴急急地走,脚印儿 照脚印儿,碾盘周围,踩出来一圈儿脚蹄 坑。几层子旧布做成的眼罩,戴在驴头 上,土话叫驴捱眼。我问娘,为啥要给驴 戴捱眼。娘说,不戴它不走,不戴它头 晕,还光吃碾盘上的米。我又问,牛会倒 沫,驴为啥不会。娘忙得手脚不停,说回 家了问你伯去。 那一夜,我梦里把家乡大大小小的 碾盘数了一遍。我梦见它们举行生日宴 会,餐桌上全是素食素菜,白白的大米 饭,黄黄的小米饭,玉米饼,柿子饼,豆角 饼,有米糠,有麸皮,还有让我看到就胃 酸的红薯干儿红薯面儿。我说,你们过 生日就吃这?它们说,我们加工的东西 都是素的。这是本分,任何时候不能忘 了。这也叫节操,人无操守,何以言勇何 以逞能何以摆谱?又何以说三道四指手 画脚,张张狂狂妄为生活大师? 那一夜,我听取批评,我听到教诲, 我听到了悟者之声。一个碾盘说,我们 原本就是一块石头,是人把我们打造成 工具的,用着了就用,用不着了就砸就 毁。坐在餐桌边上的一位,嘟嘟囔囔, 轻轻地说,还卸磨还杀驴呢。另一个 说,石头变成工具才有了年限,砸了毁 了,变形不变质,还原成石头,我们的生 命又无限了。 我越听越觉得羞惭,脸上挂不住 了。还是岭东的大碾盘,于我有感情,又 开导又抚慰:没必要悲怆,也没有必要忧 伤。打造我们的人,早已远去了;使用我 们的人,一茬一茬也远去了。作为工具, 我们也已经尽力了。驴不使了,牛不使 了,大家都可以不怨不诲。斗转则物换, 星移则人逝。且所谓先进者,或明日即 落后。垂垂者必朽,生生者不息。天道 如此,世间万物概莫能违也。 远去的碾盘 高淮记 前不久,《中国诗词大会》第二 季结束,好评如潮,各界盛赞,表达 了一个重要命题:人生需要诗意, 诗意美化人生。道理很简单,如果 生活少了诗意,人就会离动物太 近,极易沦落为纯粹的饮食男女, 生活就会显得枯燥乏味,历史也会 暗失许多意趣。 就先从李白说起吧,其乃著名 酒仙,但倘若他和酒友一起聚饮, 只会老虎、棒子、鸡,或者“哥俩好” 啦,“五魁首”啦,“巧七枚”啦,而少 了“人生得意欲尽欢,莫使金樽空 对月”的豪爽,少了“呼儿将出换 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潇洒, 那该多没有意思,与寻常酒徒又有 何区别?哪里还会有《将进酒》这 样千古不朽的奇瑰诗句留给后人 把玩赏析? 再说杜甫,骤逢暴雨,屋顶茅 草被风吹走,房子漏雨,被褥湿透, 孩子哭闹不停。若换作旁人,也只 有咬牙熬着,自认倒霉,或夫妻相 对而泣。可这是千年一出的大诗 人杜工部,凡事皆可入诗,再困窘 难挨的生活也挡不住他的盎然诗 意。于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 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 山”的伟大诗句便喷薄而出,语惊 天下,温暖着一代又一代的贫贱寒 士,散发出伟大的人性光辉。 还有白居易,如果少了匪夷 所思的浪漫诗意,像一些俗人一 样,夸人美貌,只会说“哇塞,好漂 亮,大美女”“好萌、好靓”,除了显 得贫嘴、乡气、轻佻,毫无意义。 而有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 黛无颜色”的诗意描写,贵妃娘娘 就立刻变得鲜活起来;有了“风吹 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的 点睛之笔,太真女道就显得更加 生动形象,也给世人留下了无尽 的想象。 当我们有了诗意,不论是向人 示爱,还是对敌宣战,不论是抒发 情怀,还是释放怨尤,都会更精练、 更凝聚,一剑封喉,一语中的,少了 些词不达意的废话,多了份典雅与 自信,少了些啰啰唆唆的平庸,多 了份从容与矜持。 遇到心仪之人,可深情表白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听到 优美音乐,可由衷称赞“此曲只应 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心有 愁绪,无以排解,正所谓“问君能有 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怀念远方亲友,何妨书之“但愿人 长久,千里共婵娟”。高考得中,好 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 长安花”;洞房花烛,真好比“得成 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称 赞戍边将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 教胡马度阴山”最为贴切;褒奖学 校老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 灰泪始干”堪称传神;公仆抒发爱 民情怀,可用“些小吾曹州县吏, 一枝一叶总关情”;学子表示奋斗 决心,最宜“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 男儿读书时”…… 放眼当下,颇有些人不读诗 书,语言乏味无趣;不懂礼仪,举止 粗鄙无状;不修德行,只知赚钱享 受,俗不可耐,实在堪忧。因而, “以文化人”正当其时,其中就包括 用诗意来美化生活,滋润人生。我 们固可以不当诗人,但不可以少了 诗意,缺乏精神情趣的干巴巴生 活,即使再富足,也不可能带来真 正的幸福。人生需要诗意来美化 生活、优雅精神。 倘若生活少了诗意 陈鲁民 叶县洪庄杨乡姜渡口村东头大路 北,有一所坐北朝南的两进院,是我家 的老宅院。旧墙老屋并无奇处,但院 子内外的树木却有无限风光。 前院东屋南面紧贴院墙处,长着 一棵石榴树。石榴花盛开时,满树花 映得半院红。 顺着堂屋东山墙外的过道往北 走,就到了后院。后院没有房屋,与前 院对称处也有一棵石榴树。年年花开 花落,树上结满疙疙瘩瘩的小石榴。 中秋到,石榴熟。一个个羞红脸的大 石榴躲在绿叶间。有几个熟透的还咧 着嘴笑,露出亮晶晶的红牙齿。 后院还有两棵枣树。碗口粗的小 枣树长在偏北的西墙边;水桶粗的大 枣树长在堂屋后,一半枝叶伸到房坡 上。秋日高照枣儿红,满树大枣满树 红,宛如一幅画卷。大枣树的老母树 杈间是我小时候玩乐、读书的好地 方。那时放学后,我一回家就爬上枣 树摘枣吃。吃罢枣,再背古诗“白日依 山尽……”,沉浸在夕阳余晖中。 举目大门外,平台上挺立着两棵 几搂粗的老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 日。一到夏天,老槐树下成了人们纳 凉、吃饭、聊天的极佳场所。父亲告诉 我,这两棵老槐树印证着我们是山西 省洪洞县大槐树下的后代根。 院子有树景色艳。然而天有不测 风云,树有旦夕祸福。在过去缺柴的年 月,大门外的两棵老槐树被人一刀一斧 地劈成碎片,送进炉子,化为灰烬。 随着家里人口的增长,为扩建房 屋,两棵石榴树和一棵小枣树相继被 刨掉。至此,院里院外就剩下堂屋后 那棵孤立支撑的大枣树了。说来也是 树救了我的命,有一年,家里给我治病 急用钱,又将大枣树卖给了打耧的木 匠。刨树那天,我望着心爱的大枣树 慢慢倒下,止不住落下泪来。 院子没有树,总觉得空荡。在全 家人的企盼中,父亲在前院和大门外 各栽了一棵白椿树。我也从邻居家移 来两棵香椿树,栽到前院南墙根下。 香椿树慢慢长大,香喷喷的叶子被母 亲腌成咸菜或捣成椿泥,成为备受全 家喜爱的风味小吃。 两棵香椿树满院飘香。渐渐 地,院里的白椿树也摆开了枝叶,给 干净的院子里撒满绿荫。夏日里, 一家人坐在椿树下乘凉,天再热也 用不着挥扇。 再看大门外那棵白椿树,虽不及 先前的老槐树枝繁叶茂,但凉爽的树 荫下也是乡邻们向往的好饭场。一 到饭时,附近的男女老少各自端着饭 菜,不约而同地来到白椿树下,一边 吃着粗茶淡饭,一边谈论国事、家事、 奇闻怪事,或开心大嫂做个鬼脸,逗 得人们喷饭。椿树下笑语声声,饭场 上其乐融融。 大年初一,清晨起床便想到两个形 容人奋发自励的成语:鸡鸣而起、闻鸡起 舞。 要说勤,非鸡莫属。每日天不亮就 叫人起床,生命不息,鸣唱不止。看来, 鸡之一生主要就做一件事,就是及时唤 醒人们去勤奋读书,勤劳做事。 挚友的父亲享受国务院津贴,文学 造诣颇深,曾对他说:“一个人一生做好 一件事就够了,也只能做一件事情。唐 代有个张若虚,一首《春江花月夜》,号 称以孤篇盖全唐。所以,一生专心做一 件事,集起一点,就一定会成功。” “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如果一 个人没有丰富的阅历和独具慧眼的洞 察力,怎能说出如此发人深思的话?这 使我想起曾在报上看到的一则新闻。 法国马赛的多梅尔警官,为了缉 捕一个强奸杀害女孩子(埃梅)的罪 犯,查了 10 多米高的材料,打了 30 多 万次电话,行程 80 多万公里,踏遍四大 洲。由于忙碌,两任妻子都离他而 去。但他矢志不渝,终于在52年后将 罪犯捉拿归案。此时他已73岁,他高 兴地说:“小埃梅可以瞑目了,我也可 以退休了。”有记者问他值得吗?他答 道:“一个人一生只要能干好一件事, 这辈子就没有白过。” 一生干好一件事,似乎标准不高, 但细想起来,要真正能干好一件有意义 的事情,也是极不容易的。正如荷兰微 生物学家列文虎克所言:“要成功一件 事业,必须花掉毕生的时间。” 当然,如果哪一个人才德超人,既 能“上马击狂胡”,又能“下马著军书”, 那就尽力去多做几件事吧。这样既能 成就自己,又能服务社会,造福人民,岂 不善哉! 一生做好一件事情,也体现了我国 传统文化中的“教之道,贵以专”,其之 所以不易,就因为这需要数十年如一日 的专心、恒心和耐心。 一生做好一件事 冯国庆 朋友素来俭省,却在读书上颇 肯花费。他有一枚纯银做的莲花 状带流苏书签,着实让人爱不释 手。每次读书,能有这样精致的书 签相伴,更增添了阅读带来的惬意 享受。 还有一个朋友,读博士时在杭 州开了家客栈。客栈以越剧为主 题,房间命名“沈园题壁”“西厢待 月”“蝶舞楼台”“碧波诉情”等。每 个房间都记录着一段美好的爱情 故事,每个角落都倾注了细致入微 的思量,每一处都泛着书香。 生活需要专注,精致总能动人。 学生时代,我曾慕名参观西泠 印社首任社长、著名书画家吴昌硕 的画展,没有大山大水,丛草只花 里的纵横捭阖却蕴含着吞吐大荒 的深远情怀,包藏着容纳宇宙的无 穷智慧。 王国维曾说,“境界有大小,不 以是而分优劣”。同样,精致亦无 大小,可大为“玉山子”,也可小为 “玲珑配”。阿房宫固然壮美,但容 膝斋也不失气度。 美的世界里,一枚小小的书签 与宝马雕车并无优劣之别。精致 的生活,亦无高下之分。纵无名 车,小车也可以装饰得很艺术;纵 无豪宅,蜗居也能收拾得很温馨。 只要一事精致,生活就别有 色彩。 一事精致 便能动人 吴又洛 老宅院的树 姜水明 6 落凫 2017年2月21日 星期二 E-mail:[email protected] 编辑 蔡文瑶 校对 刘克宁 鹤影 阿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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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神奇的时间epaper.pdsxww.com/pdsrb/page/1/2017-02/21/A06/20170221A06_p… · 暂的,可他们在这短暂的生命里,迸发 出了不灭的青春火花,他们创造的人生

时间啊时间,几十年来我一直没有读懂你。你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在朱自清的散文

《匆匆》中,你神秘莫测,不可捉摸,总是在无声无息地、不停不止地运行着。你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易被人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

我知道你是神奇的,你手中的魔棒

指挥着世上的一切事物,令它们产生又消亡。去年的落叶,是今年燕子口中的春泥;远古的沧海,是现在人们耕耘的桑田;昔日的红颜少女,是此时的白发老太。你还可以使一朵花由含蕊走向怒放,由华美走向凋零;你可以使一棵树由幼小走向茁壮,由参天走向枯朽。你可以使太阳一天天地升起又落下,你可使月亮一夜夜地充盈又消瘦……你使世界在静默和喧嚣中不停地变幻着,永无静止之点。第一秒钟产生之后,第二秒钟接踵而至,而失去的这一秒钟就不再回到我们手中。你在人生的教科书上写着:时间易逝,岁月当惜,人生不可虚度。

时钟是你的脚步,匆匆是你的态

度。你的脚步,像警钟,似战鼓,走出了人生的忧愁与喜悦,痛苦与欢乐,遗憾与欣慰……你的态度严肃而冷漠,严肃得不容任何人戏弄与愉快,冷漠得不理解任何人的心情与意愿。你把人生推上生活的舞台,扮演着社会的各种角色,随后你又把他拉下来,身不由己地听任你的摆布。你全然不顾人们的渴望与呼唤,自由与尊严。你行走的路是很古怪的,连诗人和学者也不能描述和解释。我只知道有时很短,有时很长。短的时候,百年也是“弹指一挥间”;长的时候,却又是“度日如年”“一日三秋”。

你是强大的,强大到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和力量能够抗拒。夸父追日向你

挑战,累得焦渴难耐,终于战败在天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但流水怎能与你相比?人类是能够战胜和利用流水的:修建水库,拦河蓄水,防洪抗灾,而对你却无能为力,任何人不能把你截拦、把你留住。有人说你像飞箭,稍纵即逝。但飞箭是能够驾驭的,箭在弦上,可以发出去,也可以撤回来,而你却是谁也控制不住。先哲圣贤、达官贵人也不能操纵你、摆布你,难怪诗人说你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君王。

神奇的你规定了“瞬间”和“永恒”的概念,然而你又常常将二者混淆。彩虹一现,你说这是瞬间,而你又说它是永恒。你认为长虹亮相虽然时间很短,可它留下的美丽的色彩却可以永驻人

们的心间。更有长征路上革命的“红小鬼”,夺取革命政权中为国牺牲的年轻战士们,创建社会主义伟大事业中而献出青春岁月的勇士们,他们的生命是短暂的,可他们在这短暂的生命里,迸发出了不灭的青春火花,他们创造的人生价值是永恒的。

神奇的时间啊,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在“瞬间”创造出一个“永恒”的形象、不灭的人生?你说你是世界上成就一切的土壤,你给空想者痛苦,给创造者幸福,抢一抢是通向奋发有为的桥梁,等一等是走向一事无成的绝径。啊,我懂了,只有紧紧地跟着你,不让每个脚步落空,方能把自己的那个“瞬间”化为

“永恒”,方能生不虚度,死而无憾。

神奇的时间◎段伸眉

前年回老家听说,关山岈的大碾盘,被外地人买走了。谁买的不知道,作什么用也不知道,是用大吊机吊上十轮大卡车,费了好大劲才运走的。我沉默,说不上话来,觉得可惜、惋惜、失落,又好像都有一点儿。

关山岈离我家三四里地,更靠近山,村子也更小。那是大人们到大山上种坡地,大山上砍桑叶,大山上挖药材的必经之路。大碾盘,又是下山时的最佳歇脚点。小时候我跟随父亲上过几回山,来回都要爬到碾盘上玩一会儿。头一回看见它,好生吃惊,傻傻地问,是谁这么有劲,把这么大的石头,弄到这儿当碾盘?父亲说,谁也没有这么大劲,就地取材打出来的。我心里想,要是弄到自己庄上多好,可以天天上去玩。

我们张沟村,有十几个自然村,东躲西藏在山旮旯里。虽说不是鱼米之乡,可自古以来谷雨下稻种,秋来收谷子。山上的薄地,又能种小谷子,书名叫粟。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要让稻粟变成大米小米,就得用碾,村村有碾盘,也就势在必需了。要是论大论厚,关山岈的碾盘排名第一。不要说弄到北上广,就是苏锡杭,也够上一景。多少年来,它隐姓埋名,藏在深山。而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知命运如何。

去年回老家又听说,岭东的石碾盘也让人弄走了。这个碾盘,能排第二,但论年代久远,能排第一。俺家在岭西,与岭东有一岭之隔,我们姓高,他们姓王,王家在这里扎根早,高家来得晚。虽说俺庄上也有碾,可是碾盘小磙也小,碾米效率低,因此常常舍近求远,翻到岭东去。小时候,我总爱跟着母亲去碾米,帮助扛簸箕,端筛子,掂笸箩。有时候还抱住碾杠帮助推两圈。在我的记忆里,既有一圈一圈的沉重,也有一圈一圈的乐趣,更有一顿一顿的米香。我背不动米,能背动糠,帮不了大忙,能帮小忙。我记得儿时的天真,也记得儿时的捣乱。于是对岭东的这个碾盘,也就感情深深,恋情常在。

明知道大碾盘被人弄走了,我还是提脚举目,非要再去看看。碾盘先前仰卧的地方,如今已经立起了一座两层小楼。不看也罢,一看不是味,本该为家乡的变化而高兴,可我却怅然若失,沉重的心头一个劲地往下掉落。

那一夜,睡梦里我看见母亲又是扫又是撮,又是簸又是筛,地上掉哪怕一粒谷子一粒米也要弯腰捡起来。我看见老黄牛在碾道里悠悠地转,不停地嚼,满嘴冒着白沫沫,书面叫反刍,土话叫倒沫儿。我还看见大黑驴急急地走,脚印儿

照脚印儿,碾盘周围,踩出来一圈儿脚蹄坑。几层子旧布做成的眼罩,戴在驴头上,土话叫驴捱眼。我问娘,为啥要给驴戴捱眼。娘说,不戴它不走,不戴它头晕,还光吃碾盘上的米。我又问,牛会倒沫,驴为啥不会。娘忙得手脚不停,说回家了问你伯去。

那一夜,我梦里把家乡大大小小的碾盘数了一遍。我梦见它们举行生日宴会,餐桌上全是素食素菜,白白的大米饭,黄黄的小米饭,玉米饼,柿子饼,豆角饼,有米糠,有麸皮,还有让我看到就胃酸的红薯干儿红薯面儿。我说,你们过生日就吃这?它们说,我们加工的东西都是素的。这是本分,任何时候不能忘了。这也叫节操,人无操守,何以言勇何以逞能何以摆谱?又何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张张狂狂妄为生活大师?

那一夜,我听取批评,我听到教诲,我听到了悟者之声。一个碾盘说,我们原本就是一块石头,是人把我们打造成工具的,用着了就用,用不着了就砸就毁。坐在餐桌边上的一位,嘟嘟囔囔,轻轻地说,还卸磨还杀驴呢。另一个说,石头变成工具才有了年限,砸了毁了,变形不变质,还原成石头,我们的生命又无限了。

我越听越觉得羞惭,脸上挂不住

了。还是岭东的大碾盘,于我有感情,又开导又抚慰:没必要悲怆,也没有必要忧伤。打造我们的人,早已远去了;使用我们的人,一茬一茬也远去了。作为工具,我们也已经尽力了。驴不使了,牛不使了,大家都可以不怨不诲。斗转则物换,星移则人逝。且所谓先进者,或明日即落后。垂垂者必朽,生生者不息。天道如此,世间万物概莫能违也。

远去的碾盘◎高淮记

前不久,《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结束,好评如潮,各界盛赞,表达了一个重要命题:人生需要诗意,诗意美化人生。道理很简单,如果生活少了诗意,人就会离动物太近,极易沦落为纯粹的饮食男女,生活就会显得枯燥乏味,历史也会暗失许多意趣。

就先从李白说起吧,其乃著名酒仙,但倘若他和酒友一起聚饮,只会老虎、棒子、鸡,或者“哥俩好”啦,“五魁首”啦,“巧七枚”啦,而少了“人生得意欲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豪爽,少了“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潇洒,那该多没有意思,与寻常酒徒又有何区别?哪里还会有《将进酒》这样千古不朽的奇瑰诗句留给后人把玩赏析?

再说杜甫,骤逢暴雨,屋顶茅草被风吹走,房子漏雨,被褥湿透,孩子哭闹不停。若换作旁人,也只有咬牙熬着,自认倒霉,或夫妻相对而泣。可这是千年一出的大诗人杜工部,凡事皆可入诗,再困窘难挨的生活也挡不住他的盎然诗意。于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伟大诗句便喷薄而出,语惊天下,温暖着一代又一代的贫贱寒士,散发出伟大的人性光辉。

还有白居易,如果少了匪夷所思的浪漫诗意,像一些俗人一样,夸人美貌,只会说“哇塞,好漂亮,大美女”“好萌、好靓”,除了显得贫嘴、乡气、轻佻,毫无意义。而有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诗意描写,贵妃娘娘就立刻变得鲜活起来;有了“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的

点睛之笔,太真女道就显得更加生动形象,也给世人留下了无尽的想象。

当我们有了诗意,不论是向人示爱,还是对敌宣战,不论是抒发情怀,还是释放怨尤,都会更精练、更凝聚,一剑封喉,一语中的,少了些词不达意的废话,多了份典雅与自信,少了些啰啰唆唆的平庸,多了份从容与矜持。

遇到心仪之人,可深情表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听到优美音乐,可由衷称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心有愁绪,无以排解,正所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怀念远方亲友,何妨书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高考得中,好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洞房花烛,真好比“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称赞戍边将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最为贴切;褒奖学校老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堪称传神;公仆抒发爱民情怀,可用“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学子表示奋斗决心,最宜“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

放眼当下,颇有些人不读诗书,语言乏味无趣;不懂礼仪,举止粗鄙无状;不修德行,只知赚钱享受,俗不可耐,实在堪忧。因而,

“以文化人”正当其时,其中就包括用诗意来美化生活,滋润人生。我们固可以不当诗人,但不可以少了诗意,缺乏精神情趣的干巴巴生活,即使再富足,也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幸福。人生需要诗意来美化生活、优雅精神。

倘若生活少了诗意◎陈鲁民

叶县洪庄杨乡姜渡口村东头大路北,有一所坐北朝南的两进院,是我家的老宅院。旧墙老屋并无奇处,但院子内外的树木却有无限风光。

前院东屋南面紧贴院墙处,长着一棵石榴树。石榴花盛开时,满树花映得半院红。

顺着堂屋东山墙外的过道往北走,就到了后院。后院没有房屋,与前院对称处也有一棵石榴树。年年花开花落,树上结满疙疙瘩瘩的小石榴。中秋到,石榴熟。一个个羞红脸的大石榴躲在绿叶间。有几个熟透的还咧着嘴笑,露出亮晶晶的红牙齿。

后院还有两棵枣树。碗口粗的小枣树长在偏北的西墙边;水桶粗的大枣树长在堂屋后,一半枝叶伸到房坡上。秋日高照枣儿红,满树大枣满树红,宛如一幅画卷。大枣树的老母树杈间是我小时候玩乐、读书的好地方。那时放学后,我一回家就爬上枣树摘枣吃。吃罢枣,再背古诗“白日依山尽……”,沉浸在夕阳余晖中。

举目大门外,平台上挺立着两棵几搂粗的老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一到夏天,老槐树下成了人们纳凉、吃饭、聊天的极佳场所。父亲告诉我,这两棵老槐树印证着我们是山西省洪洞县大槐树下的后代根。

院子有树景色艳。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树有旦夕祸福。在过去缺柴的年月,大门外的两棵老槐树被人一刀一斧地劈成碎片,送进炉子,化为灰烬。

随着家里人口的增长,为扩建房屋,两棵石榴树和一棵小枣树相继被刨掉。至此,院里院外就剩下堂屋后那棵孤立支撑的大枣树了。说来也是树救了我的命,有一年,家里给我治病急用钱,又将大枣树卖给了打耧的木匠。刨树那天,我望着心爱的大枣树慢慢倒下,止不住落下泪来。

院子没有树,总觉得空荡。在全家人的企盼中,父亲在前院和大门外各栽了一棵白椿树。我也从邻居家移来两棵香椿树,栽到前院南墙根下。香椿树慢慢长大,香喷喷的叶子被母亲腌成咸菜或捣成椿泥,成为备受全家喜爱的风味小吃。

两 棵 香 椿 树 满 院 飘 香 。 渐 渐地,院里的白椿树也摆开了枝叶,给干净的院子里撒满绿荫。夏日里,一家人坐在椿树下乘凉,天再热也用不着挥扇。

再看大门外那棵白椿树,虽不及先前的老槐树枝繁叶茂,但凉爽的树荫下也是乡邻们向往的好饭场。一到饭时,附近的男女老少各自端着饭菜,不约而同地来到白椿树下,一边吃着粗茶淡饭,一边谈论国事、家事、奇闻怪事,或开心大嫂做个鬼脸,逗得人们喷饭。椿树下笑语声声,饭场上其乐融融。

大年初一,清晨起床便想到两个形容人奋发自励的成语:鸡鸣而起、闻鸡起舞。

要说勤,非鸡莫属。每日天不亮就叫人起床,生命不息,鸣唱不止。看来,鸡之一生主要就做一件事,就是及时唤醒人们去勤奋读书,勤劳做事。

挚友的父亲享受国务院津贴,文学造诣颇深,曾对他说:“一个人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够了,也只能做一件事情。唐代有个张若虚,一首《春江花月夜》,号称以孤篇盖全唐。所以,一生专心做一件事,集起一点,就一定会成功。”

“一生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如果一

个人没有丰富的阅历和独具慧眼的洞察力,怎能说出如此发人深思的话?这使我想起曾在报上看到的一则新闻。

法国马赛的多梅尔警官,为了缉捕一个强奸杀害女孩子(埃梅)的罪犯,查了 10 多米高的材料,打了 30 多万次电话,行程 80 多万公里,踏遍四大洲 。 由 于 忙 碌 ,两 任 妻 子 都 离 他 而去。但他矢志不渝,终于在 52 年后将罪犯捉拿归案。此时他已 73 岁,他高兴地说:“小埃梅可以瞑目了,我也可以退休了。”有记者问他值得吗?他答道:“一个人一生只要能干好一件事,这辈子就没有白过。”

一生干好一件事,似乎标准不高,但细想起来,要真正能干好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也是极不容易的。正如荷兰微生物学家列文虎克所言:“要成功一件事业,必须花掉毕生的时间。”

当然,如果哪一个人才德超人,既能“上马击狂胡”,又能“下马著军书”,那就尽力去多做几件事吧。这样既能成就自己,又能服务社会,造福人民,岂不善哉!

一生做好一件事情,也体现了我国传统文化中的“教之道,贵以专”,其之所以不易,就因为这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的专心、恒心和耐心。

一生做好一件事◎冯国庆

朋友素来俭省,却在读书上颇肯花费。他有一枚纯银做的莲花状带流苏书签,着实让人爱不释手。每次读书,能有这样精致的书签相伴,更增添了阅读带来的惬意享受。

还有一个朋友,读博士时在杭州开了家客栈。客栈以越剧为主题,房间命名“沈园题壁”“西厢待月”“蝶舞楼台”“碧波诉情”等。每个房间都记录着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每个角落都倾注了细致入微的思量,每一处都泛着书香。

生活需要专注,精致总能动人。学生时代,我曾慕名参观西泠

印社首任社长、著名书画家吴昌硕

的画展,没有大山大水,丛草只花里的纵横捭阖却蕴含着吞吐大荒的深远情怀,包藏着容纳宇宙的无穷智慧。

王国维曾说,“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同样,精致亦无大小,可大为“玉山子”,也可小为

“玲珑配”。阿房宫固然壮美,但容膝斋也不失气度。

美的世界里,一枚小小的书签与宝马雕车并无优劣之别。精致的生活,亦无高下之分。纵无名车,小车也可以装饰得很艺术;纵无豪宅,蜗居也能收拾得很温馨。

只要一事精致,生活就别有色彩。

一事精致 便能动人◎吴又洛

老宅院的树◎姜水明

6 落凫2017年2月21日 星期二 E-mail:[email protected] 编辑 蔡文瑶 校对 刘克宁

鹤影 阿彩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