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头晕目眩，紧

接着眼前一黑，然

后伴随着“砰”的一声——

我的身体像是暴风雨中的

朽木，沉重无力，轰然倒地。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医院

消毒水儿的味道，忠实地陪我

走着人生的最后一程，这是我再

熟悉不过的味道。紧接着，右手

传来僵硬而麻木的感觉，微睁开

眼瞄了一眼，哦，透明胶带还粘

在我的手背上，一半针头还戳在

我的血管里。

我唯一的女儿此刻正张着

大嘴，哭天喊地：“妈——女儿不

孝，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唉……好累，闭上眼睛再躺

一会儿。好久没听见女儿的声音

了，哪怕是哭声，此刻听起来，心

里也是暖暖的。

眼瞅着自己的腿脚一天比一

天有力，恰如朽木发芽，病树逢

春，皱纹渐渐少去，黑发也一层

一层地盖在银丝上……我终于因

为太健康被医院“驱逐出境”，

又因为太年轻而被敬老院扫地出

门。

到家里什么都好，就是有点

空。女儿有了好去处，我却好像

去哪儿都不舒适。一个人出门，

总是紧张兮兮。脚抵着门不敢

关，非得把钥匙抓在手里，捏得

紧紧的，毕竟家里没人开门；关

上了门又不敢走，害怕小偷前来

光

顾，毕竟 家 里没

人防盗；待在家里不想出门，出

了门却又不想回家……

转眼间，我的女儿回到了13

岁，像一朵刚刚成苞的小玫瑰，

有着柔软的、稚嫩的花瓣一般的

小心思，和青青的、尖尖的小刺

儿一般的小脾气。这朵13岁的小

玫瑰正是需要我用心呵护的时

候。

“你去不去？”

国外培训两年，我明知这会

影响我们之前的关系，但为了让

女儿得到更好的生活，让她将来

能够飞得更高，我只能希望她理

解我的选择。

可是，你忘了因为你的这一

决定，你的晚年过得有多孤单

吗？她很少回来看你，直到最后

才原谅你啊。若再给你一次机

会，你可以选择不到国外，从此

改变你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你改

不改？

提升的机会多的是，何必在

意这一个？不如在家陪小玫瑰成

长，即便她将来没有那么好的物

质生活基础，但起码你不必再一

个人对着一屋子空气相依为命。

她会陪在你身边。

再

说……

不，我平静

地说，我不改。这是我人生众

多选择中的一个，它是公平而等

价的。物质基础和精神需要，哪

个更重要？这不是一道非此即彼

的判断题，它没有正确答案。谁

说未选择的那一个就一定两全其

美呢？

即便我知道我的选择会让

未来的我承受一些痛苦，我也会

坚持我的选择。无论如何，当时

的我一定有我的理由，我尊重当

初的自己。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我不刻意迎合，也不唯恐避之不

及，我坦然接受，成就我生命的

完整。

一声轻笑声由近及远，最后

一声我几乎听不见了：“是哟，谁

让你改变过去了……”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一张

我熟悉的脸——我的初恋。从分

手删掉电话号码，撕碎所有旅行

照片开始，时间倒退，我们一天

比一天甜蜜。

初见那天，大雨倾城。我看

见他举着书包在校园里狂奔。

也许是大雨给了我力量？我居然

大声喊了他的名字。可是现在的

我，却没有发出声音。

嘿，你忘了吗？这是你人生

最尴尬的时刻，没有之一。他还

差5米就跑到教学楼里了，你从

爱，就是美好□　江苏省南京市金陵中学　李纳米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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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王静宇 shwangjingy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