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些漫画本领 - hinewshnrb.hinews.cn/resfile/2014-08-28/020/hnrb20140828020.pdf ·...

1
徐国良(海南) 岁岁中秋,今又中秋。树添轮,人添 寿,昔日青年白了头。无论顺境逆境、牛 市熊市,举杯邀明月,企盼好年头。 然而,我打记事起,从未中秋赏过 月。尽管如今家门口大东海的中秋夜饼 如山,灯如星,人如海,烛如林,我心难入 其中。中秋夜,我都在以我的方式追寻 月饼梦。 小时候,我的眼中,中秋节很难见到 吃月饼的欢乐。1965年,父亲到株洲做 农民技术员,母亲带着妹妹去父亲处治 病,七十多岁的姑外婆陪伴我生活。中 秋节那天,我身无分文,买不起月饼,实 在想不起有啥可拿来过节的。十三岁的 我挖空心思,只想到用两根竹棍交叉撑 开一块旧蚊帐布,做成一个扳网,放上几 颗锤烂的田螺,沉入鱼塘,每隔十分钟提 起一次,每次网到几条永远长不大的俗 称“千年老”的小鱼仔。扳到十多次后, 鱼仔们再也不上我的当了。我将网提出 水面时,网里是空的,我心是凉的。晚 饭,我用这二十多条米粉粗小手指长的 鱼仔炒辣椒,加上南瓜茄子,也算过了个 有荤腥的中秋。我原本想磨点米粉子, 和上煮熟的南瓜,做几个饼当月饼吃 的。姑外婆不同意。她说,南瓜饼和南 瓜饭一个味,等你长大有本事了,买真的 月饼给我吃吧。 那夜,我曾抬头望月。但见月亮惨 白得像死人的脸,毫无血色和美感,忽而 想起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 天”,信口吟道:“月饼几时有?捧腹问苍 天”,此言刚出口,我自责不已:我咋这么 没骨气呢?后来我心坦然了,中国人日 思夜想的,不就是平时有饭吃,过节有肉 吃,中秋有月饼吃吗?肚子都填不饱的 人,哪有赏月、拜月、颂月的心思?哪有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 情呢? 后来,日子稍有好转。母亲还生了 一个妹妹。1968年中秋节时,父亲咬咬 牙,花两角钱买了一个月饼。两角钱,我 在中学可以买二十碗菜汤,送二十餐饭, 用它买一个月饼,对我家来说,够奢侈 了。我家五口人,我一时想不起五分法, 只好横竖各一刀,将十公分直径的月饼 切成了四块。第一时间我主动表态不 吃,将四块月饼分别捧到父母和两个妹 妹手中。父亲接过月饼咬下一丁点后递 给我,说月饼太甜,牙不好,不能吃,尝点 味就行了。我心里清楚,父亲并非牙不 好,且啥都能吃,他是舍己为家。我也说 我肚子痛,不想吃。父亲说,你肚子痛也 要吃!我被父亲强迫吃下那四分之一个 月饼后,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将 来至少出息得让全家每人中秋节时能吃 上一个月饼。 可是,直到我当兵入伍前,这个梦想 仍未实现。尽管中秋节时,家里也做过 糯米饼,南瓜饼替代月饼,但城里生产的 月饼最多只买过两个。为了强调只买两 个的理由,父亲说,月饼不都是面粉、瓜 子、桔子皮加糖做的,哪有家里的南瓜饼 好吃,还贵死人!好在我和妹妹都懂事, 不馋嘴,即便两个月饼,也是你推我让, 两三餐才吃完。 那时,不仅我家穷,全村都穷,过中 秋时,很少人买月饼。有年中秋的下午, 大队小学的李桂英老师老远向我招手。 我跑步过去,她递给我一个月饼。我说, 我在家吃了,留给弟妹们吧。她用疑惑 的目光扫我一眼:你在家能吃到一个月 饼?她心里清楚,除了像他们那种两口 子拿工资的家庭,农民是很难享受到每 人吃一个月饼的福气的。我只好照直 说,吃了一块。她说,那就把这一个吃 了,尝尝吃一个月饼的幸福!我见她态 度坚决,接过月饼,准备拿回家。她说, 你就在这里吃完再走!我要看着你吃。 我迎着她慈母般的目光,流着泪把那个 月饼狼吞虎咽了。 其实,我与她非亲非戚。只因有段 时间大队小学临时在我家附近公屋上 课,她儿女半夜生病时,我几次陪她走夜 路,送到医院看病而已。可她总念及我 这举手之劳,经常给我纸墨笔等学习用 品。直到我当兵离家时,还送给我三十 斤粮票,并写了一封语重心长的鼓励信。 入伍后的第一个中秋,我们每个战 士分到了一个月饼。我把那个月饼捧在 手中久久不忍张口。我想起了远在家乡 的父母、妹妹、姑外婆、李老师,想起了那 些苦涩的日子。很遗憾,姑外婆还没吃 上我的月饼、李老师还没得到我的报恩, 就先后去世了。 如今,历经三十几年改革开放,极大 多数中国人不仅中秋节有月饼吃,还逐 步过上了小康生活。月饼也由过去的单 一品种,创新发展为五仁、莲蓉、豆沙、蛋 黄、火腿、海鲜、鲍鱼、燕窝、冰皮、维生 素、巧克力奶油等几十个品种。我见有 人让月饼长霉并扔进垃圾箱,很是心 痛。为了不浪费,我曾一餐吃完四个龙 泉五仁月饼。其实,我并不喜欢食月饼, 尤其豪华包装的月饼,我只是永远忘不 了那刻骨铭心的月饼梦,因而爱惜形形 色色的月饼;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我甚至建议国人,不要把太多的钱花在 送月饼、玩月饼、吃月饼上,让好日子细 水长流多好! 但愿饼长久,子孙共复兴。 2014年8月28日 星期四 值班主任.:伍立杨 主编:陈海虹 美编:许丽 作品 文化周刊 B12 诗露花雨 w h 大千世界 w h 地址:海口市金盘路 30 邮编: 570216 总值班: 66810666 广告许可证:琼工商广字 015 广告部: 66810888 发行部: 66810999 群众工作部: 66810660 邮发代号: 83—1 报费:每月三十元 零售每份一元 昨天开印时间 3 00 印完: 6 25 海南日报印刷厂印刷 作品版邮箱:[email protected] 艺海拾贝 w h 小说天地 w h 刘二刚(江苏) 曾有人看我的小品画说:有些像漫 画,言下似是贬意。我不讳言,倒是忽有 提醒,想想漫画之于国画的差异所在。 查漫画这一词的由来,原来是一种水 鸟的名字,李时珍《本草纲目》集解有云: “鹈之属有名漫画者,以嘴画水求鱼,无一 夕之停。”是一种很辛勤的鸟,不知怎么变 成画种了。 明代有一幅《一团和气图》,想的绝 妙,画的是虎溪三笑,将儒道释三家合一, 题:伟哉三人,谈笑有仪,合而为一,一团 和气。大概可算是早期民间漫画,梁楷的 “泼墨仙人”和八大的翻白眼的鱼,也可属 漫画,只是那时还未用漫画一词。漫画一 词真正的普及应归为《子恺漫画》。1928 年连载在郑振铎主编的《文学周报》上,影 响很大。以后又在《新民晚报》上发表,我 在孩童时曾临摹过,还临摹过张乐平的 《三毛流浪记》。应属连环漫画。 “漫画”一词未确立时也有叫《寓意 画》,《幽默画》,《谐画》的,还有叫《讽刺 画》,《风俗画》的。顾名思义,这种画本意 是重在醒人耳目,简明厄要,通俗易懂。 它最大的好处是让人看了图后有所思考, 有所启示,可以让人想上半天。今天已落 入读图时代,漫画又有称“卡通画”的,而 与有着千年的国画相比,有些像快餐,自 然也时常失之简单化。 十九世纪,社会动荡,文人画逐渐衰 弱,许多原因在画家陈陈相因,笔墨毫无 生气,内容空泛,多是为画而画。中国画 如何创新,如何“笔墨当随时代”?我们从 齐白石的画上看到了漫画的东西,如《不 倒翁》、《人骂我我也骂人》、《看你横行到 几时》等。齐白石吸收了漫画的夸张,将 哲理寓于幽默之中的特长,必有为而作, 同时没有忽略笔墨中个性的作用,齐白石 很好把握了这个“度”。 画国画的不妨偷一些漫画的本领,吸 取漫画家摄物,一眼能抓住要点,舍其芜 杂,捕物见事,敏捷透彻。漫画往往不按 常规出牌,(这与瞎画、丑化、心中无数是 两回事。) 这是需要独具慧眼的。看丰子 恺,关良,马得,黄永玉,韩羽的画都是国 画中的冷门。别出一格。 好些画国画的瞧不起漫画家,说他 们不懂笔墨,而漫画家自然也瞧不起画 国画的沒有智慧。我视漫画手段的“生 动”“寓意”“传神”与国画都有相通之处, 其题字的“画龙点睛”尤为重要。画国画 的吸取漫画要防止不可成为说教的工 具,不可走向滑稽或轻佻。如何将这 “漫”字用到国画上恰到好处,须因人而 异,艺术本有其天性。笔下漫与不漫,本 是教不出来的。 偷些漫画本领 邓文辉(海南) 他与我虽然不是同一父母所 生,可我总叫他哥哥。尽管他已到 大洋彼岸的美国定居多年了,但他 在我家“三同”时的那往事依然历历 在目。 哥姓曾,名天佑,是个广州人, 60年代初中山大学毕业分来临高 加来农业实验站工作。那时候时 兴干部下农村与农民“三同”(同住 同吃同劳动),我家是他的“三同 户”。他高个子,一表人才,没有半 点知识分子的架子,说起话来总是 很细声温柔,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刚来时,天佑哥碰到的最大难题就 是语言不通,他讲的普通话村里上 了年纪的人听不懂,而本地的临高 话他半句也听不出是啥意思。为 了便于与村民们沟通,为日后的工 作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他决心学 说临高话,于是我便成了教他临高 话的“小老师”。他很用心,也很刻 苦,每教一句,他就在本子上用同 音字或英语字母注上,例如,“小 猪”就注上“勒模”。毕竟是喝过 “墨水”的人,头脑精灵,没多久就 学会了讲一口流利的临高话,不知 底细的人还真辨不出他究竟是广 州人还是临高人。“言相通,心相 连”。他与村里人成了好朋友。他 给大伙讲种养技术,讲外面的世 界,讲大都市里人们的夜生活,令 这些从未出过远门的乡下人个个 听得入神入迷。他也时常教我广 州话,说长大了到广州上学好便于 跟人交流。可我脑子笨,怎么也学 不会。记得他曾教我唱过一首广 州话儿歌,那歌词我现在已记不全 了,只记得开头那句唱“落雨大,没 浸街……” 天佑哥事业心很强,一心扑在 工作上,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遇上烦 恼的事,都想得开,拿得起放得下。 记得有一天,邮递员给他送来一信, 他看过后眼圈便红了,就差没掉眼 泪。我问他,咋了哥?他告诉我,这 信是他大学时相恋的“雯”写来的, 向他提出分手,理由是他分来海南, 不可能再回广州了,她不想跟他今 后过两地分居的生活。我听后都替 他生气,骂那女孩没心没肺。冷静 之后,天佑哥说,随她吧。话虽这么 说,但我看得出他内心像刀扎般的 疼痛。第二天,他给隔海那边的那 女孩回了一封信,就这样,相恋三年 的他和她就各奔东西了。从那天 起,天佑哥强忍心中的痛苦,当作什 么事也没发生过,把全部的精力用 在工作上,日复一日,像往常那样下 田搞他的实验。说真的,我好佩服 他的坚强毅力。后来,他的实验取 得了成功,农场把他从实验站调回 了生产科,负责全场的科技推广。 那年他回广州探亲,带回了一个温 柔贤淑的广州嫂子。夫妻俩恩恩爱 爱,挺令人羡慕。 天佑哥在我家“三同”那段时 间,母亲待他很好,有好吃的总给他 留着,他吃大米饭,我们几兄弟吃的 都是番薯。母亲说,人家从大城市 来,父母又不在身边,咱得好好待人 家。天佑哥认我母亲为干妈,整天 整日“阿朵阿朵”(临高话‘妈妈’)地 叫,叫得母亲乐得嘴角都开了花。 天佑哥心肠很好,待我像亲弟弟,常 给我买笔和作业本之类的学习用 品。有一天,不知咋的,我突然腹泻 得很厉害,不到10分钟就泻一次, 泻的全都是水,泻得我浑身无力。 因家里没钱上医院,我只好躺在床 上硬撑着,父母亲看我那痛苦的样 子,只是伤心落泪。那天碰巧天佑 哥回场部开会,晚上他回来见状,二 话没说,马上背我去医院。医生说 已严重脱水,还说幸亏送来及时,不 然就不好办了。在我住院的那几 天,天佑哥日夜陪在床边喂水喂饭, 医生和护士都以为他是我的亲哥 哥。出院那天还是天佑哥帮付的医 药费。 上世纪80年代末,天佑哥离开 加来去了美国。2004 年 7 月他因事 回来,我在场部碰到他,他说起背我 去医院这事,并问我还记不记得。 我说,记得,当然记得,哥的救命之 恩小弟一辈子也忘不了。过了一 会,他问我妈现在怎样,我说妈妈已 去世好多年了,妈临终时还念叨您 的名字呢。他不再说话,表情深 沉。我猜,他大概是为母亲的离去 而伤感吧。 广州哥哥 汪秀红(福建) 两年前选购相机,店员努力游 说: “现在是大手入货好时机。” “大手入货?”我暗忖:“我可不 是买股票啊!” “买这款相机有优惠,可获赠精 美水杯。”店员又说。 我正是要这个型号,即付钱。 店员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凭口才做 成了生意。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卖相机要送水杯? 这天一男一女走进我的诊所, 女病人要我医治她脸上的痤疮。检 查完毕,我低头写药方,女病人问: “有没有套餐?” 我以为听错了。这是诊所,不 是饭店。 “套餐的意思是,”女病人解释: “一次付款,三个月内可以看五次医 生连药物。” 我微笑说没有。 女病人不甘心,再问:“二人同 行是否有优惠?” 做医生真好,常常从病人身上 吸收到新知识。我反问:“什么叫 ‘二人同行’?” “我来你这儿看病,我男朋友又 来你这儿,可有折扣?”女病人道。 如果她说经济困难,我乐意 少收一点诊金,但“二人同行”是 很奇怪的原因,一时间我理解不 来。她以为看医生等同去旅行 吗? 她见我不回答,便加重语气地 说: “二人同行没道理不给优惠!” 天上忽然打雷,窗外滂沱大 雨。候诊室还有其他病人,我决定 速战速决,道: “二人同行,送你一把 雨伞好吗?” “也好。”女病人满意地说。 她当然不知道,我常常把病人 遗留多时的雨伞,在雨天转赠有需 要的人。 优惠的年代 又唱椰风 (三章) 蔡旭(海南) 从一只椰果认识海南 一个外地人手捧一只椰果,却无 从下手。 喝过椰子汁的清甜,尝过椰子糕 的爽滑,嚼过点缀在点心上的椰丝的 香脆。 现在到了海南,才知道了椰子的 模样。 它挂在街空中是绿色的灯泡,堆 在店门前似翡翠的足球。 不过店主砍刀一挥,吸管一插,甘 甜的椰子水就沁人心肺了。 天气很热,它给你酷暑中的清凉。 解渴又降温,纯天然,原生态,正 是海南的味道。 给你破开一看,褐色的皮层,可柔 韧成力拔千钧的缆绳。 性格坚硬的壳,古时作碗,现在粗 中有细,化作精致的椰雕工艺品。 雪白的椰肉,晶莹剔透,更是涵盖 了所有的美味与美德。 一下子就从陌生变得亲近,亲切, 甚至亲爱。 手捧一只椰果,外表似乎很神秘。 其实只要你身临其境,它就轻易 地流露了,所有美好的品质。 椰林寨与高跟鞋 记得那年一双高跟鞋走进椰林 寨。走进上世纪 30 年代的高宅大院。 坎坷的泥巴路,不可能与高跟鞋 配套。 让银幕上下的哄笑声,不可避免 地,看到了它陷进泥坑。 被不合时宜的时代,崴了一下脚。 如今椰林寨满街都是高跟鞋。 把水泥路敲得天响。像鼓点,像 马蹄的打击乐。 却没有留下印痕。 农家乐的村姑,城里来的女游客, 似在比赛谁的步子轻盈。 谁更亭亭玉立,谁更花枝招展。 椰林寨—生态村—旅游点。 高跟鞋是其中的展品。 谁不说俺家乡好 从小离开粤西家乡,心中总荡漾 一片海。 后来走过许多地方的海。吴淞的 海,青岛的海,北海的海,大连的海,北 戴河的海。 都没有家乡的沙白,海蓝,滩平, 水清。 更没有关山月笔下的碧海银滩绿 长城。 没有人同我争论。即使有,他也 不会得胜。 家乡的,总是最好的。 再后来认识了海南的海。我明白 这个宝岛的海,比家乡的好。 亚龙湾、三亚湾、海棠湾、石梅湾、 香水湾、月亮湾、棋子湾、龙栖湾、龙沐 湾,数都数不过来。 数得我如数家珍,口服心服。 那句著名民歌的歌词,并没有改 变。 我在海南生活了20多年,它早就 成了我又一个家乡。 王太生(江苏) 唱戏的有脸谱,生旦净末丑。昆虫也有自已的脸谱 吗?或者说,有笑虫和哭虫吗?毋庸化妆的喜怒哀乐。 草木稠茂时,昆虫弹跳恣肆。虫栖草,草匿虫, 虫栖青枝,鼓翼而鸣,或默不作声。 “摇头瘟”,天生一副摇头否认的表情。它断然 对侵入领地的人说“不”,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儿时小河,坡上遍长野苎麻。叶上有一种淡绿 色的昆虫,肥硕身躯,憨憨地趴在麻叶上,用手捏它 时,圆硕的脑袋直摇,至今也弄不清真正的名字,我 们叫它“摇头瘟”。 “土狗”,土木形骸,情绪激动时,流露“嗔怒”神 态。学名叫“蝼蛄”,身体呈黑褐色,上面长着层又短 又有丝光的毛。借着夜幕的掩护,在昏黄的电灯杆 下活动。“土狗”会飞,羽翼背在身上,从夜晚昏暗的 天幕深处来,朝有亮光的地方飞, “土狗”的飞行距离 不会太长,飞到路灯下,“啪”地一声落下来,胖胖的 肉身摔到地面。它先是趴在地上,左右探望,似从暗 夜处偷了什么东西,慌慌张张。然后,驱动它那多而 乱的小脚,快速蠕动,一通乱爬。 磕头虫,冷幽默的肢体语言,有嬉皮相。它的这 份嘻与皮,有搞怪、无厘头的成份,清宫剧里的场景, 酷似狂热的追星族,或小职场上,殷勤拍马屁的人。 还有一种剑角蝗,其实就是蚱蜢。在宋代,有一 个女词人,看见溪上游弋的小舟,就感叹“只恐双溪 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逮到它时,会冲你唾褐色 的唾液,就像两个野孩子吵架,一方朝另一方吐口 水。不知道是人模仿虫,还是虫模仿人? 当然,鞘翅类昆虫的后腿纤细屈长,这样就具备 了超强的弹跳力。你若在草丛发现它,正待弯腰捕 捉。它觉察到风吹草动,“噗”一声,踢腾而去,只留 下那片草叶微微搖晃……… 昆虫脸谱,重在形、神、意。每一个虫子,都有它 的个性,无论是摇头、呲牙、磕头,还是唾口水,都有 它的情感表达。 人有人的活法,虫有虫的活法。一人,一虫,一 世界。 昆虫脸谱 流年剪影 w h 月饼梦 土屋阳光 段万义(海南) 韶华易逝,土屋渐失。今天,我的时间一定要留 给我亲爱的土屋,尽管她鼓萧齐鸣时静默如尘、霓虹 闪烁时黯淡如灰。 将我童年拥揽入怀的乡村土屋,没有福建土楼 的大气,也没有广东碉楼的坚固,更没有安徽马头墙 的艺术,然而,她以质朴自然的方式为我心灵珍藏了 一枚温馨之光,照亮过往与前方。 旧时小樟树像孩子般在土屋旁摇头晃脑地撒 娇;如今,参天的大樟树下,土屋俨然一位风烛残年 的老者,试图找到一份可靠的依托。触摸土屋之墙, 土砖上的斑驳与沧桑犹如耄耋之年的外婆的手。轻 拂细尘,光阴散落。稚嫩的撒欢的身影仿佛又尽在 田地内一排排土砖的间隙里穿梭与躲闪。土砖是土 屋的坚实依存。制造土砖需要将时间和空间融合好 了,方才演变成理想王国。土砖的重,让孩儿们使出 吃奶的劲也无法动它三分;土砖的实,让虚情假意的 人望而生畏;土砖的方,让没有原则的人羞于启齿。 从选田、整平到切割,然后排列好自然风干,将心思 和技艺全都投入了,只有谙熟此道的人才有收获体 会,正如谈一场恋爱才有特别感受。 土砖是有情的。东家建房少了,去西家借,土砖架 起了人际桥梁。南家缺了,北家主动奉送,土砖牵起了 交际红线。情感本已深,或是借砖之基础。也许借了, 感情就变深了,人情世故就这么微妙。遵循俗语“有借 及时还,再借便不难”,在还砖中也尽显人之本色。 土屋除了土砖围墙,其内另有木质支架的帮衬, 大致分为柱、梁和牌。正中的房梁上去了,就像一个 人有了主心骨。孩童时喜欢上梁的场面,皆因为了 那份师傅在梁上撒播喜庆的物什和小吃。梁上红布 一飘,就意味能够讨到好彩头,你当然要在下面占据 好位置。师傅左右前后的分撒引导着下面人流的方 向,在你争我夺的热闹中庆祝新屋的华丽诞生。有 时和师傅套上近乎,可能收获更大,这也需看你在下 面喝彩的劲头是否足。为自己喝彩需要自信,为别 人喝彩需要胸怀。那时小小的我竟然高喊出“主梁 升,人气旺,福气长”,迎来的是满满的欢喜,还有可 以展现自豪的神情。 支撑中间主梁的两根柱子高大魁梧,我幼小的心 向往着日后的自己也能顶天立地。主梁能稳坐泰山, 也得益于柱子下的石墩。石墩有四方体,也有圆鼓 形,上面有阳刻吉祥图画和文字。我常常目不转睛地 打量着文化使者传播的些许信息,而后小心将其拓在 纸上好好学习,成为日后在书画艺林里漫步的启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城中都会有那么一个 人,是你牵挂这座城市的初衷。”一栋土屋也如此让 人久别不舍。土屋中有养我亲我教我的外婆。外婆 是近远闻名的接生员,不管寒冬酷暑,无论谁家有需 必躬亲,往往在深夜或凌晨睡梦中被人喊醒请走。 曾几何时,生恨外婆对他人关爱远胜于我。外婆总 是一句老话抚慰我: “没办法,人家真的挺急。” 走过许多路,写下很多文字,触及土屋和外婆二 词,总有绕不过的情愫。那一缕缕土屋的炊烟,是外 婆为我准备食粮的印证,镶嵌在我几十年的心画中 成为永远的美妙绝笔。土屋前的那串红椒下,外婆 让我和冬日暖阳在她怀里相伴缠绵。这样的怀抱投 向岁月的长河,温暖我无论踏足何处的一生。 土屋结构并不复杂,左右有东西厢房,中间有前 堂和后室(大多用作厨房)。我的心早已住在土屋的 每个角落。划过光阴,我自愿而自然地将土屋立在 我真诚的想念里,这样的安放是踏实的,也是明智 的,正所谓“生活需要留点空隙,阳光才能照得进 来”。是的,土屋已老态龙钟,载不动日益丰盈的物 质生活,却成就了片片精神家园的舒展。 土屋—阳光,点亮人生。 秋泊 汤青 摄

Upload: others

Post on 17-Oct-2020

1 views

Category:

Documents


0 download

TRANSCRIPT

Page 1: 偷些漫画本领 - hinewshnrb.hinews.cn/resfile/2014-08-28/020/hnrb20140828020.pdf · 齐白石吸收了漫画的夸张,将 哲理寓于幽默之中的特长,必有为而作,

■ 徐国良(海南)

岁岁中秋,今又中秋。树添轮,人添寿,昔日青年白了头。无论顺境逆境、牛市熊市,举杯邀明月,企盼好年头。

然而,我打记事起,从未中秋赏过月。尽管如今家门口大东海的中秋夜饼如山,灯如星,人如海,烛如林,我心难入其中。中秋夜,我都在以我的方式追寻月饼梦。

小时候,我的眼中,中秋节很难见到吃月饼的欢乐。1965年,父亲到株洲做农民技术员,母亲带着妹妹去父亲处治病,七十多岁的姑外婆陪伴我生活。中秋节那天,我身无分文,买不起月饼,实在想不起有啥可拿来过节的。十三岁的我挖空心思,只想到用两根竹棍交叉撑开一块旧蚊帐布,做成一个扳网,放上几颗锤烂的田螺,沉入鱼塘,每隔十分钟提起一次,每次网到几条永远长不大的俗称“千年老”的小鱼仔。扳到十多次后,鱼仔们再也不上我的当了。我将网提出水面时,网里是空的,我心是凉的。晚饭,我用这二十多条米粉粗小手指长的鱼仔炒辣椒,加上南瓜茄子,也算过了个有荤腥的中秋。我原本想磨点米粉子,和上煮熟的南瓜,做几个饼当月饼吃的。姑外婆不同意。她说,南瓜饼和南瓜饭一个味,等你长大有本事了,买真的月饼给我吃吧。

那夜,我曾抬头望月。但见月亮惨白得像死人的脸,毫无血色和美感,忽而想起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信口吟道:“月饼几时有?捧腹问苍天”,此言刚出口,我自责不已:我咋这么没骨气呢?后来我心坦然了,中国人日思夜想的,不就是平时有饭吃,过节有肉吃,中秋有月饼吃吗?肚子都填不饱的人,哪有赏月、拜月、颂月的心思?哪有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情呢?

后来,日子稍有好转。母亲还生了一个妹妹。1968年中秋节时,父亲咬咬牙,花两角钱买了一个月饼。两角钱,我在中学可以买二十碗菜汤,送二十餐饭,用它买一个月饼,对我家来说,够奢侈了。我家五口人,我一时想不起五分法,只好横竖各一刀,将十公分直径的月饼切成了四块。第一时间我主动表态不吃,将四块月饼分别捧到父母和两个妹妹手中。父亲接过月饼咬下一丁点后递给我,说月饼太甜,牙不好,不能吃,尝点味就行了。我心里清楚,父亲并非牙不好,且啥都能吃,他是舍己为家。我也说我肚子痛,不想吃。父亲说,你肚子痛也要吃!我被父亲强迫吃下那四分之一个月饼后,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至少出息得让全家每人中秋节时能吃上一个月饼。

可是,直到我当兵入伍前,这个梦想仍未实现。尽管中秋节时,家里也做过糯米饼,南瓜饼替代月饼,但城里生产的月饼最多只买过两个。为了强调只买两个的理由,父亲说,月饼不都是面粉、瓜

子、桔子皮加糖做的,哪有家里的南瓜饼好吃,还贵死人!好在我和妹妹都懂事,不馋嘴,即便两个月饼,也是你推我让,两三餐才吃完。

那时,不仅我家穷,全村都穷,过中秋时,很少人买月饼。有年中秋的下午,大队小学的李桂英老师老远向我招手。我跑步过去,她递给我一个月饼。我说,我在家吃了,留给弟妹们吧。她用疑惑的目光扫我一眼:你在家能吃到一个月饼?她心里清楚,除了像他们那种两口子拿工资的家庭,农民是很难享受到每人吃一个月饼的福气的。我只好照直说,吃了一块。她说,那就把这一个吃了,尝尝吃一个月饼的幸福!我见她态度坚决,接过月饼,准备拿回家。她说,你就在这里吃完再走!我要看着你吃。我迎着她慈母般的目光,流着泪把那个月饼狼吞虎咽了。

其实,我与她非亲非戚。只因有段时间大队小学临时在我家附近公屋上课,她儿女半夜生病时,我几次陪她走夜路,送到医院看病而已。可她总念及我这举手之劳,经常给我纸墨笔等学习用品。直到我当兵离家时,还送给我三十斤粮票,并写了一封语重心长的鼓励信。

入伍后的第一个中秋,我们每个战士分到了一个月饼。我把那个月饼捧在手中久久不忍张口。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妹妹、姑外婆、李老师,想起了那些苦涩的日子。很遗憾,姑外婆还没吃上我的月饼、李老师还没得到我的报恩,就先后去世了。

如今,历经三十几年改革开放,极大多数中国人不仅中秋节有月饼吃,还逐步过上了小康生活。月饼也由过去的单一品种,创新发展为五仁、莲蓉、豆沙、蛋黄、火腿、海鲜、鲍鱼、燕窝、冰皮、维生素、巧克力奶油等几十个品种。我见有人让月饼长霉并扔进垃圾箱,很是心痛。为了不浪费,我曾一餐吃完四个龙泉五仁月饼。其实,我并不喜欢食月饼,尤其豪华包装的月饼,我只是永远忘不了那刻骨铭心的月饼梦,因而爱惜形形色色的月饼;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我甚至建议国人,不要把太多的钱花在送月饼、玩月饼、吃月饼上,让好日子细水长流多好!

但愿饼长久,子孙共复兴。

■■■■■ ■■■■■ ■■■■■

2014年8月28日 星期四值班主任.:伍立杨 主编:陈海虹 美编:许丽作品文化周刊B12

诗露花雨wh

大千世界wh

地址:海口市金盘路30号 邮编:570216 总值班:66810666 广告许可证:琼工商广字015号 广告部:66810888 发行部:66810999 群众工作部:66810660 邮发代号:83—1 报费:每月三十元 零售每份一元 昨天开印时间3时00分 印完:6时25分 海南日报印刷厂印刷

作品版邮箱:[email protected]

艺海拾贝wh

小说天地wh

■ 刘二刚(江苏)

曾有人看我的小品画说:有些像漫画,言下似是贬意。我不讳言,倒是忽有提醒,想想漫画之于国画的差异所在。

查漫画这一词的由来,原来是一种水鸟的名字,李时珍《本草纲目》集解有云:

“鹈之属有名漫画者,以嘴画水求鱼,无一夕之停。”是一种很辛勤的鸟,不知怎么变成画种了。

明代有一幅《一团和气图》,想的绝妙,画的是虎溪三笑,将儒道释三家合一,题:伟哉三人,谈笑有仪,合而为一,一团和气。大概可算是早期民间漫画,梁楷的

“泼墨仙人”和八大的翻白眼的鱼,也可属漫画,只是那时还未用漫画一词。漫画一词真正的普及应归为《子恺漫画》。1928年连载在郑振铎主编的《文学周报》上,影响很大。以后又在《新民晚报》上发表,我

在孩童时曾临摹过,还临摹过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应属连环漫画。

“漫画”一词未确立时也有叫《寓意画》,《幽默画》,《谐画》的,还有叫《讽刺画》,《风俗画》的。顾名思义,这种画本意是重在醒人耳目,简明厄要,通俗易懂。它最大的好处是让人看了图后有所思考,有所启示,可以让人想上半天。今天已落入读图时代,漫画又有称“卡通画”的,而与有着千年的国画相比,有些像快餐,自然也时常失之简单化。

十九世纪,社会动荡,文人画逐渐衰弱,许多原因在画家陈陈相因,笔墨毫无生气,内容空泛,多是为画而画。中国画如何创新,如何“笔墨当随时代”?我们从齐白石的画上看到了漫画的东西,如《不倒翁》、《人骂我我也骂人》、《看你横行到几时》等。齐白石吸收了漫画的夸张,将哲理寓于幽默之中的特长,必有为而作,

同时没有忽略笔墨中个性的作用,齐白石很好把握了这个“度”。

画国画的不妨偷一些漫画的本领,吸取漫画家摄物,一眼能抓住要点,舍其芜杂,捕物见事,敏捷透彻。漫画往往不按常规出牌,(这与瞎画、丑化、心中无数是两回事。)这是需要独具慧眼的。看丰子恺,关良,马得,黄永玉,韩羽的画都是国画中的冷门。别出一格。

好些画国画的瞧不起漫画家,说他们不懂笔墨,而漫画家自然也瞧不起画国画的沒有智慧。我视漫画手段的“生动”“寓意”“传神”与国画都有相通之处,其题字的“画龙点睛”尤为重要。画国画的吸取漫画要防止不可成为说教的工具,不可走向滑稽或轻佻。如何将这

“漫”字用到国画上恰到好处,须因人而异,艺术本有其天性。笔下漫与不漫,本是教不出来的。

偷些漫画本领

■ 邓文辉(海南)

他与我虽然不是同一父母所生,可我总叫他哥哥。尽管他已到大洋彼岸的美国定居多年了,但他在我家“三同”时的那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哥姓曾,名天佑,是个广州人,60年代初中山大学毕业分来临高加来农业实验站工作。那时候时兴干部下农村与农民“三同”(同住同吃同劳动),我家是他的“三同户”。他高个子,一表人才,没有半点知识分子的架子,说起话来总是很细声温柔,让人感觉十分亲切。刚来时,天佑哥碰到的最大难题就是语言不通,他讲的普通话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听不懂,而本地的临高话他半句也听不出是啥意思。为了便于与村民们沟通,为日后的工作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他决心学说临高话,于是我便成了教他临高话的“小老师”。他很用心,也很刻苦,每教一句,他就在本子上用同音字或英语字母注上,例如,“小猪”就注上“勒模”。毕竟是喝过

“墨水”的人,头脑精灵,没多久就学会了讲一口流利的临高话,不知底细的人还真辨不出他究竟是广州人还是临高人。“言相通,心相连”。他与村里人成了好朋友。他给大伙讲种养技术,讲外面的世界,讲大都市里人们的夜生活,令这些从未出过远门的乡下人个个听得入神入迷。他也时常教我广州话,说长大了到广州上学好便于跟人交流。可我脑子笨,怎么也学不会。记得他曾教我唱过一首广州话儿歌,那歌词我现在已记不全了,只记得开头那句唱“落雨大,没浸街……”

天佑哥事业心很强,一心扑在工作上,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遇上烦恼的事,都想得开,拿得起放得下。记得有一天,邮递员给他送来一信,他看过后眼圈便红了,就差没掉眼泪。我问他,咋了哥?他告诉我,这信是他大学时相恋的“雯”写来的,向他提出分手,理由是他分来海南,不可能再回广州了,她不想跟他今后过两地分居的生活。我听后都替

他生气,骂那女孩没心没肺。冷静之后,天佑哥说,随她吧。话虽这么说,但我看得出他内心像刀扎般的疼痛。第二天,他给隔海那边的那女孩回了一封信,就这样,相恋三年的他和她就各奔东西了。从那天起,天佑哥强忍心中的痛苦,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把全部的精力用在工作上,日复一日,像往常那样下田搞他的实验。说真的,我好佩服他的坚强毅力。后来,他的实验取得了成功,农场把他从实验站调回了生产科,负责全场的科技推广。那年他回广州探亲,带回了一个温柔贤淑的广州嫂子。夫妻俩恩恩爱爱,挺令人羡慕。

天佑哥在我家“三同”那段时间,母亲待他很好,有好吃的总给他留着,他吃大米饭,我们几兄弟吃的都是番薯。母亲说,人家从大城市来,父母又不在身边,咱得好好待人家。天佑哥认我母亲为干妈,整天整日“阿朵阿朵”(临高话‘妈妈’)地叫,叫得母亲乐得嘴角都开了花。天佑哥心肠很好,待我像亲弟弟,常给我买笔和作业本之类的学习用品。有一天,不知咋的,我突然腹泻得很厉害,不到10分钟就泻一次,泻的全都是水,泻得我浑身无力。因家里没钱上医院,我只好躺在床上硬撑着,父母亲看我那痛苦的样子,只是伤心落泪。那天碰巧天佑哥回场部开会,晚上他回来见状,二话没说,马上背我去医院。医生说已严重脱水,还说幸亏送来及时,不然就不好办了。在我住院的那几天,天佑哥日夜陪在床边喂水喂饭,医生和护士都以为他是我的亲哥哥。出院那天还是天佑哥帮付的医药费。

上世纪80年代末,天佑哥离开加来去了美国。2004年7月他因事回来,我在场部碰到他,他说起背我去医院这事,并问我还记不记得。我说,记得,当然记得,哥的救命之恩小弟一辈子也忘不了。过了一会,他问我妈现在怎样,我说妈妈已去世好多年了,妈临终时还念叨您的名字呢。他不再说话,表情深沉。我猜,他大概是为母亲的离去而伤感吧。

广州哥哥

■ 汪秀红(福建)

两年前选购相机,店员努力游说:“现在是大手入货好时机。”

“大手入货?”我暗忖:“我可不是买股票啊!”

“买这款相机有优惠,可获赠精美水杯。”店员又说。

我正是要这个型号,即付钱。店员自我感觉良好,认为凭口才做成了生意。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卖相机要送水杯?

这天一男一女走进我的诊所,女病人要我医治她脸上的痤疮。检查完毕,我低头写药方,女病人问:

“有没有套餐?”我以为听错了。这是诊所,不

是饭店。“套餐的意思是,”女病人解释:

“一次付款,三个月内可以看五次医生连药物。”

我微笑说没有。

女病人不甘心,再问:“二人同行是否有优惠?”

做医生真好,常常从病人身上吸收到新知识。我反问:“什么叫

‘二人同行’?”“我来你这儿看病,我男朋友又

来你这儿,可有折扣?”女病人道。如果她说经济困难,我乐意

少收一点诊金,但“二人同行”是很奇怪的原因,一时间我理解不来。她以为看医生等同去旅行吗?

她见我不回答,便加重语气地说:“二人同行没道理不给优惠!”

天上忽然打雷,窗外滂沱大雨。候诊室还有其他病人,我决定速战速决,道:“二人同行,送你一把雨伞好吗?”

“也好。”女病人满意地说。她当然不知道,我常常把病人

遗留多时的雨伞,在雨天转赠有需要的人。

优惠的年代

又唱椰风(三章)

■ 蔡旭(海南)

从一只椰果认识海南

一个外地人手捧一只椰果,却无从下手。

喝过椰子汁的清甜,尝过椰子糕的爽滑,嚼过点缀在点心上的椰丝的香脆。

现在到了海南,才知道了椰子的模样。

它挂在街空中是绿色的灯泡,堆在店门前似翡翠的足球。

不过店主砍刀一挥,吸管一插,甘甜的椰子水就沁人心肺了。

天气很热,它给你酷暑中的清凉。解渴又降温,纯天然,原生态,正

是海南的味道。给你破开一看,褐色的皮层,可柔

韧成力拔千钧的缆绳。性格坚硬的壳,古时作碗,现在粗

中有细,化作精致的椰雕工艺品。雪白的椰肉,晶莹剔透,更是涵盖

了所有的美味与美德。一下子就从陌生变得亲近,亲切,

甚至亲爱。手捧一只椰果,外表似乎很神秘。其实只要你身临其境,它就轻易

地流露了,所有美好的品质。

椰林寨与高跟鞋

记得那年一双高跟鞋走进椰林寨。走进上世纪30年代的高宅大院。

坎坷的泥巴路,不可能与高跟鞋配套。

让银幕上下的哄笑声,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它陷进泥坑。

被不合时宜的时代,崴了一下脚。如今椰林寨满街都是高跟鞋。把水泥路敲得天响。像鼓点,像

马蹄的打击乐。却没有留下印痕。农家乐的村姑,城里来的女游客,

似在比赛谁的步子轻盈。谁更亭亭玉立,谁更花枝招展。椰林寨——生态村——旅游点。高跟鞋是其中的展品。

谁不说俺家乡好

从小离开粤西家乡,心中总荡漾一片海。

后来走过许多地方的海。吴淞的海,青岛的海,北海的海,大连的海,北戴河的海。

都没有家乡的沙白,海蓝,滩平,水清。

更没有关山月笔下的碧海银滩绿长城。

没有人同我争论。即使有,他也不会得胜。

家乡的,总是最好的。再后来认识了海南的海。我明白

这个宝岛的海,比家乡的好。亚龙湾、三亚湾、海棠湾、石梅湾、

香水湾、月亮湾、棋子湾、龙栖湾、龙沐湾,数都数不过来。

数得我如数家珍,口服心服。那句著名民歌的歌词,并没有改

变。我在海南生活了20多年,它早就

成了我——又一个家乡。

■ 王太生(江苏)

唱戏的有脸谱,生旦净末丑。昆虫也有自已的脸谱吗?或者说,有笑虫和哭虫吗?毋庸化妆的喜怒哀乐。

草木稠茂时,昆虫弹跳恣肆。虫栖草,草匿虫,虫栖青枝,鼓翼而鸣,或默不作声。

“摇头瘟”,天生一副摇头否认的表情。它断然对侵入领地的人说“不”,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儿时小河,坡上遍长野苎麻。叶上有一种淡绿色的昆虫,肥硕身躯,憨憨地趴在麻叶上,用手捏它时,圆硕的脑袋直摇,至今也弄不清真正的名字,我们叫它“摇头瘟”。

“土狗”,土木形骸,情绪激动时,流露“嗔怒”神态。学名叫“蝼蛄”,身体呈黑褐色,上面长着层又短又有丝光的毛。借着夜幕的掩护,在昏黄的电灯杆下活动。“土狗”会飞,羽翼背在身上,从夜晚昏暗的天幕深处来,朝有亮光的地方飞,“土狗”的飞行距离不会太长,飞到路灯下,“啪”地一声落下来,胖胖的肉身摔到地面。它先是趴在地上,左右探望,似从暗夜处偷了什么东西,慌慌张张。然后,驱动它那多而乱的小脚,快速蠕动,一通乱爬。

磕头虫,冷幽默的肢体语言,有嬉皮相。它的这份嘻与皮,有搞怪、无厘头的成份,清宫剧里的场景,酷似狂热的追星族,或小职场上,殷勤拍马屁的人。

还有一种剑角蝗,其实就是蚱蜢。在宋代,有一个女词人,看见溪上游弋的小舟,就感叹“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逮到它时,会冲你唾褐色的唾液,就像两个野孩子吵架,一方朝另一方吐口水。不知道是人模仿虫,还是虫模仿人?

当然,鞘翅类昆虫的后腿纤细屈长,这样就具备了超强的弹跳力。你若在草丛发现它,正待弯腰捕捉。它觉察到风吹草动,“噗”一声,踢腾而去,只留下那片草叶微微搖晃………

昆虫脸谱,重在形、神、意。每一个虫子,都有它的个性,无论是摇头、呲牙、磕头,还是唾口水,都有它的情感表达。

人有人的活法,虫有虫的活法。一人,一虫,一世界。

昆虫脸谱

流年剪影wh

月饼梦土屋阳光

■ 段万义(海南)

韶华易逝,土屋渐失。今天,我的时间一定要留给我亲爱的土屋,尽管她鼓萧齐鸣时静默如尘、霓虹闪烁时黯淡如灰。

将我童年拥揽入怀的乡村土屋,没有福建土楼的大气,也没有广东碉楼的坚固,更没有安徽马头墙的艺术,然而,她以质朴自然的方式为我心灵珍藏了一枚温馨之光,照亮过往与前方。

旧时小樟树像孩子般在土屋旁摇头晃脑地撒娇;如今,参天的大樟树下,土屋俨然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试图找到一份可靠的依托。触摸土屋之墙,土砖上的斑驳与沧桑犹如耄耋之年的外婆的手。轻拂细尘,光阴散落。稚嫩的撒欢的身影仿佛又尽在田地内一排排土砖的间隙里穿梭与躲闪。土砖是土屋的坚实依存。制造土砖需要将时间和空间融合好了,方才演变成理想王国。土砖的重,让孩儿们使出吃奶的劲也无法动它三分;土砖的实,让虚情假意的人望而生畏;土砖的方,让没有原则的人羞于启齿。从选田、整平到切割,然后排列好自然风干,将心思和技艺全都投入了,只有谙熟此道的人才有收获体会,正如谈一场恋爱才有特别感受。

土砖是有情的。东家建房少了,去西家借,土砖架起了人际桥梁。南家缺了,北家主动奉送,土砖牵起了交际红线。情感本已深,或是借砖之基础。也许借了,感情就变深了,人情世故就这么微妙。遵循俗语“有借及时还,再借便不难”,在还砖中也尽显人之本色。

土屋除了土砖围墙,其内另有木质支架的帮衬,大致分为柱、梁和牌。正中的房梁上去了,就像一个人有了主心骨。孩童时喜欢上梁的场面,皆因为了那份师傅在梁上撒播喜庆的物什和小吃。梁上红布一飘,就意味能够讨到好彩头,你当然要在下面占据好位置。师傅左右前后的分撒引导着下面人流的方向,在你争我夺的热闹中庆祝新屋的华丽诞生。有时和师傅套上近乎,可能收获更大,这也需看你在下面喝彩的劲头是否足。为自己喝彩需要自信,为别人喝彩需要胸怀。那时小小的我竟然高喊出“主梁升,人气旺,福气长”,迎来的是满满的欢喜,还有可以展现自豪的神情。

支撑中间主梁的两根柱子高大魁梧,我幼小的心向往着日后的自己也能顶天立地。主梁能稳坐泰山,也得益于柱子下的石墩。石墩有四方体,也有圆鼓形,上面有阳刻吉祥图画和文字。我常常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文化使者传播的些许信息,而后小心将其拓在纸上好好学习,成为日后在书画艺林里漫步的启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城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你牵挂这座城市的初衷。”一栋土屋也如此让人久别不舍。土屋中有养我亲我教我的外婆。外婆是近远闻名的接生员,不管寒冬酷暑,无论谁家有需必躬亲,往往在深夜或凌晨睡梦中被人喊醒请走。曾几何时,生恨外婆对他人关爱远胜于我。外婆总是一句老话抚慰我:“没办法,人家真的挺急。”

走过许多路,写下很多文字,触及土屋和外婆二词,总有绕不过的情愫。那一缕缕土屋的炊烟,是外婆为我准备食粮的印证,镶嵌在我几十年的心画中成为永远的美妙绝笔。土屋前的那串红椒下,外婆让我和冬日暖阳在她怀里相伴缠绵。这样的怀抱投向岁月的长河,温暖我无论踏足何处的一生。

土屋结构并不复杂,左右有东西厢房,中间有前堂和后室(大多用作厨房)。我的心早已住在土屋的每个角落。划过光阴,我自愿而自然地将土屋立在我真诚的想念里,这样的安放是踏实的,也是明智的,正所谓“生活需要留点空隙,阳光才能照得进来”。是的,土屋已老态龙钟,载不动日益丰盈的物质生活,却成就了片片精神家园的舒展。

土屋——阳光,点亮人生。

秋泊 汤青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