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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不足五寸高的艾蒿，忽然看到了对面楼

顶上另一棵野蒿，她好吃惊：

“哇，那才是高度啊！”

的确是。那楼顶上的野蒿脚下是七层楼，抬

眼是一无遮挡的浩瀚夜空，好像星星们都在对着

他笑……

“想不出来他是怎样爬到楼顶的？也想不出

来他在那里是否会头晕？”艾蒿自问。

路过的黑猫听到了她的话，在她面前站住

了，用又冷又亮的眼光盯着这棵会说话的艾蒿：

“傻妞，怎么了？知道自己太微不足道了吧！虽然

都是野蒿，位置不同，结果可大不一样！”说完，拔

腿就走，像影子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艾蒿茫然地站在原地，觉得夜色更黑了。是

啊，自己一直在墙脚下面的花盆旁边站着，既不能

像花盆里的月季花那样被宠爱着，也不能像棕榈

树那样自豪地摇动枝叶，仿佛生来就是个小可怜。

月亮升起来了，楼顶上的野蒿简直像一棵发

光的小树，枝枝杈杈都散发出神秘的光泽——

“啊，那才是真正的生命！”艾蒿情不自禁地

赞叹。

天亮后，上班的人纷纷走出楼门。女人们只

是打量一眼花盆里的月季花。男人们对艾蒿更是

视而不见。

艾蒿心情越发变得灰灰的。一只戴胜鸟飞

到她眼前来：“干吗无精打采的呢？小艾，你缺水

了吗？”

艾蒿不缺水，仅仅是花盆渗出的清水就足够

她喝饱了。

“你看到七层楼顶上那棵野蒿了吗？”她问

鸟儿。

“对面楼顶那个瘦瘦的家伙？”戴胜鸟反问。

“你看到了，他多么了不起啊，那么高！你知

道他怎样走到那里的？真是一棵幸运的野蒿！”艾

蒿说。

“别夸张了，小艾。他算什么有本事啊，是鸟

儿把种子带到楼顶的，和你一样，他也只是一棵

小植物罢了。”

“可是，我相信他比任何一棵野蒿更懂得世

界之大！”艾蒿说。

戴胜鸟扑棱棱飞走了，飞往楼顶，去见那棵

野蒿。

“听着，据说，你更懂得世界之大，我来瞧瞧

你有什么特殊。”他冲着野蒿说。野蒿看见鸟儿落

在身边，快活起来。

“你好，亲爱的飞鸟！你才更懂得世界之大，

因为你能在天空飞翔。我在这里孤零零的，常常

是又冷又害怕，哪会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啊。”野

蒿回答。

“你往下看，那棵矮小的艾蒿正羡慕你呢！”

楼顶的野蒿早已看到了花盆旁边那棵艾蒿，

晓得她长得什么样子，说：“噢，那个小姑娘，和月

季花一样可爱，噢，水灵灵的艾蒿！她脚下是肥沃

的泥土，身边有美丽的伙伴，夜晚还能和猫咪聊

天，白天经常见到麻雀和鸽子，我每天都在这里

赞美她哩！”

“可她觉得你最了不起呢！”

“请告诉她，我绝大部分时间看到的只是空

荡荡的天空。白天偶尔经过几块云朵，夜里只是

若隐若现的星星，如果她愿意知道这些，我描述

给她。”

“我可不传话，我成你俩的邮递员了？！”戴胜

鸟不高兴地说。

“可是，你也能把她看到的事物转述给我，我

该多么感激你啊！”

戴胜鸟没听完这句话，就冲下楼顶，径直飞

往公园去了，他不想多管闲事。

楼顶的野蒿笑了笑，抖抖精神，伸展枝叶，让

自己细细的枝叶接受更多的阳光……

夜里下雨了，楼顶的野蒿仔细地喝着落到身

上的每一滴雨水，像饮甘露和蜜汁一样，心里一

片甜美……

楼下的艾蒿没看到这一幕。因为下雨，她已

经把身子紧紧贴着花盆，很怕雨水溅起的泥点点

沾到叶子上。她也怕雨水不干净，所以嘴巴闭紧，

眼睛也闭紧。因为，即使是天不下雨，艾蒿也可以

喝到甘甜的清水。

有一天，刮起了大风，艾蒿赶紧躲在花盆一

侧背风的地方。

然而，楼顶的野蒿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马

上就要被连根拔起似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翻

滚着……七层楼顶上，最后一粒沙子都被刮跑

了！孤零零的野蒿在水泥裂缝中顺应着风势，小

心地保护着自己的枝叶——他甚至认真地祈祷

起来……

风停了。当夜空又一次升起圆圆的月亮，楼顶

的野蒿是多么高兴自己还能看到明亮的月光啊！

由于心里是快乐的、活泼的，他举起了所有的的

枝叶枝叶，，向天空的星辰表达自己的感恩和致敬向天空的星辰表达自己的感恩和致敬————

楼下的艾蒿在花盆旁边楼下的艾蒿在花盆旁边，，静静地看着七层楼静静地看着七层楼

顶上满身光亮的顶上满身光亮的““小树小树””！！

为叶子欢呼为叶子欢呼，，也为果实喜悦也为果实喜悦

紫紫村的山坡上紫紫村的山坡上，，有许多树有许多树。。

有的树叶像巴掌一样大有的树叶像巴掌一样大，，有的树叶像缝衣针有的树叶像缝衣针

一样细一样细。。

比如说吧比如说吧，，一棵松树紧挨着一棵橡树一棵松树紧挨着一棵橡树。。它们它们

自小一起长大的自小一起长大的，，但是看起来松树有点儿老但是看起来松树有点儿老，，十十

年过去了年过去了，，橡树还是充满了青春的气息橡树还是充满了青春的气息。。松树除松树除

了有风来光顾它的树冠了有风来光顾它的树冠，，并无别的虫鸟来亲吻它并无别的虫鸟来亲吻它

的树叶的树叶。。

““因为你的针针好像不欢迎客人因为你的针针好像不欢迎客人。。””

松树被橡树说得自惭形秽了松树被橡树说得自惭形秽了。。在风中在风中““呜呜呜呜””

地呻吟着地呻吟着。。

春风一刮春风一刮，，橡树的枝条上冒出嫩绿的叶芽橡树的枝条上冒出嫩绿的叶芽，，

不仅吸引来了喜不仅吸引来了喜

鹊鹊，，连绿色的蝈蝈连绿色的蝈蝈

也到它下面逗留一也到它下面逗留一

会儿会儿，，赞美它那友赞美它那友

好的叶子好的叶子。。

夜里夜里，，山坡上山坡上

的树是不睡觉的的树是不睡觉的。。

尤其是后半夜尤其是后半夜，，他他

们走来走去们走来走去，，互相互相

交友交友，，把白天的沉把白天的沉

默都打破了默都打破了。。他们他们

还一起聚集到月光还一起聚集到月光

下跳舞下跳舞，，把山坡蹦把山坡蹦

得咚咚响得咚咚响，，引来许引来许

多动物观看多动物观看。。

松树羡慕橡树松树羡慕橡树

能被鸟儿们喜爱能被鸟儿们喜爱，，

““我一定是味道太我一定是味道太

苦了苦了，，因此没谁喜欢因此没谁喜欢。。””松毛虫来到松树上松毛虫来到松树上，，松毛松毛

虫啃食着松针虫啃食着松针，，疼得松树哇哇叫疼得松树哇哇叫，，松树对自己悲松树对自己悲

观了观了。。

秋天的时候秋天的时候，，松树下面来了一只松鼠松树下面来了一只松鼠。。松鼠松鼠

上来后上来后，，左右闻闻左右闻闻，，兴奋不已兴奋不已。。

““这怎么回事呢这怎么回事呢？？难道它比松毛虫还喜欢我难道它比松毛虫还喜欢我

的叶子的叶子？？””松树不禁发抖了松树不禁发抖了。。如果它再一次被啃得如果它再一次被啃得

精光精光，，便没有能力再长出新叶子了便没有能力再长出新叶子了。。它求助地看它求助地看

向橡树向橡树———可橡树的叶子已经是枯叶了—可橡树的叶子已经是枯叶了，，像铃铛像铃铛

一样被风吹响一样被风吹响。。

橡树对松树说橡树对松树说：：““你为什么胆怯和惊恐呢你为什么胆怯和惊恐呢？？整个整个

春夏春夏，，你不都在盼望着你的树冠上热闹起来吗你不都在盼望着你的树冠上热闹起来吗？？””

““它们是觉得我的叶子漂亮才来的吗它们是觉得我的叶子漂亮才来的吗？？””松树松树

皱巴巴的脸拧着困惑皱巴巴的脸拧着困惑。。

橡树咯咯笑了橡树咯咯笑了！！说说：：““你啊你啊，，并不了解自己并不了解自己，，也也

不懂得什么东西最重要不懂得什么东西最重要！！””

本来就沮丧的松树本来就沮丧的松树，，由于被否定由于被否定，，简直连脾简直连脾

气都恶劣起来气都恶劣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邻居亲爱的邻居，，我的话让你接受不我的话让你接受不

了了！！””橡树连忙表示歉意橡树连忙表示歉意，，““其实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想说的是，，你你

的叶子和我的不一样的叶子和我的不一样，，但不一定不像我的叶子一但不一定不像我的叶子一

样美样美。。而且而且，，我没有你那样芳香的果实啊我没有你那样芳香的果实啊，，我的橡我的橡

果又硬又涩果又硬又涩，，即使鸟儿也不喜欢即使鸟儿也不喜欢，，更不必说松鼠更不必说松鼠

了了。。秋天秋天，，乃至冬天乃至冬天，，你都是这片树林里最受欢你都是这片树林里最受欢

迎迎、、也最能奉献粮食的树也最能奉献粮食的树，，这一点这一点，，不足以让你自不足以让你自

豪吗豪吗？？””

松树懵懂地听着橡树的话松树懵懂地听着橡树的话，，橡树的声音总是橡树的声音总是

那么悦耳动听那么悦耳动听。。

““你是说你是说———我并不很差劲—我并不很差劲

吗吗？？””松树还是有点儿自卑松树还是有点儿自卑。。

““看你说的看你说的，，这种话真是损伤你这种话真是损伤你

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什么叫差劲儿呀什么叫差劲儿呀？？难道你难道你

有意踢了松鼠一脚吗有意踢了松鼠一脚吗？？你欺负过比你欺负过比

你弱小的昆虫吗你弱小的昆虫吗？？或者你暗暗地用或者你暗暗地用

松针刺伤了鸟儿松针刺伤了鸟儿？？你从没有过恶意你从没有过恶意。。

你皮肤黑不假你皮肤黑不假，，但有的小动物很爱但有的小动物很爱

这个颜色哩这个颜色哩。。你的针叶确实有些吓你的针叶确实有些吓

人人，，但你的松果就藏在这些针叶当但你的松果就藏在这些针叶当

中中，，松鼠才不在乎被针叶挠了痒痒松鼠才不在乎被针叶挠了痒痒，，

看它捧起你的果实那欢喜的样子看它捧起你的果实那欢喜的样子

吧吧，，我简直忍不住快嫉妒了我简直忍不住快嫉妒了———但—但

我为你高兴我为你高兴。。””

松鼠果然在松树脚下安家了松鼠果然在松树脚下安家了，，

没有像鸟儿那样飞走没有像鸟儿那样飞走。。

秋风吹落了紫紫村山坡上那么秋风吹落了紫紫村山坡上那么

多树木的叶子多树木的叶子，，让这些树木睡着让这些树木睡着。。等等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春风再唤醒它们春风再唤醒它们。。

惟独松树的针形叶子还在树枝上惟独松树的针形叶子还在树枝上，，即使挂上即使挂上

了白雪了白雪，，也没有掉落也没有掉落。。

松树对冬眠的橡树说松树对冬眠的橡树说：：““亲爱的亲爱的，，我明白我明白

了了———我们的贡献不同—我们的贡献不同。。””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正是这样子正是这样子，，请欢喜地接纳上苍请欢喜地接纳上苍

的馈赠吧的馈赠吧，，尽管我们自己不晓得该付出什么尽管我们自己不晓得该付出什么，，天天

赐的养分却是一样公平赐的养分却是一样公平。。

每个生命每个生命，，都因自己独特的价值都因自己独特的价值，，而被其他而被其他

的生命接纳或者需求的生命接纳或者需求。。

责任编辑：王 杨 2016年3月14日 星期一少儿文艺

2月下旬，一年一度的凯特·格林威

奖向外界公布了本届候选长名单。安东

尼·布朗（Anthony Browne）的威利系

列新作《威利的故事》（Willy’s Sto-ries）也在其中。同时入选的还有2015

年凯迪克银奖作品《山姆和大卫去挖

洞》，作者是最近几年因《黑暗》《这不是

我的帽子》等诸多大奖作品人气正旺的

乔恩·克拉森。另外，现任英国“桂冠童书

作者”克里斯·里德尔与奇幻界大佬尼

尔·盖曼联合打造的《睡美人与纺锤》也

赫然在列。

虽然本次能否获奖确实有悬念，但

对这个从英伦辐射全世界的绘本奖项，

安东尼却并不陌生。他早在1983年和

1992年就分别以作品《大猩猩》和《动物

园》问鼎。2010年他更是打败了小兔子

米菲的创造者迪克·布鲁纳，被授予了有

终身成就奖寓意的国际安徒生奖，成为

50年间首次获此殊荣的英国人，算是足

以为此生作结。2009年至2011年，在他

卸任“桂冠童书作者”之后，一个有关他

作品的回顾展在各地举行，媒体戏称此

举令“所有人都觉得他已故去”。但实际

上，他的创作速度丝毫没有减缓，始终保

持着近年来平均一年一本的频率，其中

比较受到关注的作品就是2014年出版

的《威利的故事》。

威利系列：童年的不安全感

1984年，威利系列的第一本《胆小

鬼威利》出版，此后30年间威利家族又

陆续增加了《大英雄威利》（1985）、《威

利和朋友》（1991）、《魔术师威利》

（1995）、《梦想家威利》（1997）、《威利

的画》（2000）。对于喜欢用猩猩作为主

角，安东尼这样解释：“因为它们既强壮

危险，又莫明的温柔。”而猩猩的社会

学就如同人的社会学一样，威利这只常

常穿着织花毛线背心和绿短裤的猩猩

代表着他的童年。安东尼的哥哥比他大

两岁，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孱弱的，渴望

能和哥哥一样对足球、橄榄球、板球、爬

树、拳击等一切运动在行；由于父母的

命令，他和哥哥直到15岁都必须穿着

短裤，让他备觉难堪，这些都成为他快

乐童年里的阴影。威利的前四本就成形

于他正视这一久远现实的时刻。

故事中的威利胆小、善良，甚至不

愿伤害一只小昆虫，被学校里的大块头

欺负，还会说“对不起”。但他努力改变

自己的境况，经常以瘦小的身躯混在一

群粗放的猩猩中，锻炼、跑步、踢足球、

骑车，直到有一天真的能够保护自己和

朋友。然而善良总是以懦弱的外表呈现

出来，当他不小心碰到电线杆的时候，

他仍然会脱口而出“对不起”。安东尼在

色块、人物的面部表情、构图上制造的

戏剧性冲突带来了强烈的幽默感，这与

童年的不安全感主题一起，击中了小读

者的要害。

平淡情节之外的热烈

但是安东尼最擅长的并不是校园

写实。他常常对自己笔下的故事情节缺

乏自信，因此，受小时候读过的“牛仔和

印第安人”故事的启发，他总是在画面中

下重力，使故事多出一个层次。熟悉安东

尼作品的读者都知道，看书时要特别小

心，不能漏过画面中的细节，因为他热衷

于隐喻，或者用来讲述一个和文字完全

相反的意思，或者加强人物的情绪，讲述

平淡的情节与文字——也即我们眼中这

个世界最常见的表象——之外的热烈。

比如，在《动物园》里，排队购票的

人身后伸出一只长尾巴，而参观的人们

正面朝向画外，做着模仿动物吼叫的动

作，原本应挡住读者与他们的笼栏被作

者悄悄地移至他们身后，似乎在暗示着

被囚禁者角色的反转；同样的隐喻也出

现在《大猩猩》中，小女生安娜抱着喜爱

的大猩猩玩具躺在床上，作者采取的视

角恰使床尾的木杆变成了牢笼，象征着

安娜没有机会和爸爸出去玩的内心困

顿；在《傻傻的比利》和《朱家故事》里，

房间壁纸上的花纹总是随着主角情绪

和境况而变化，变成帽子、脚印、猪

头……在《汉赛尔与格蕾特》里，美丽母

亲叉着腰的身影投在墙上，与窗帘张开

的三角形空隙组合在一起，恰似一个戴

着帽子的恶女巫；在《公园里的声音》

中，当第一个叙述人、一个中产阶级妇

人呼唤孩子回来时，除了她的面部表情

是焦虑的之外，树木都因她呼喊的力量

而倾斜，她愤怒时，画面正中的树冠变

成了一团烈火。而第二个叙述人、失业

工人，因看到女儿快乐而感到快乐时，

连先前他们路过的、灰暗的街道也变得

明亮了。作者使用大红代替了先前的暗

红，路灯的灯罩变作将开的白玉兰花

苞，原先画框里悲伤的人在街道上起

舞，远处的高楼顶上还有一只黑猩猩金

刚奇妙的身影——用这些顺势扩张角

色的情绪力量。

这些例子在安东尼的作品里仅仅

是九牛一毛，他大量使用这一手法，极

大地削弱了文字对故事的统摄力量，突

出了绘画，也就是读图在叙述中的地

位。安东尼说过，约翰·伯格的《观看之

道》对他的创作起到了根本性的影响。

1972年，这本谈论艺术与社会关系的小

册子出版之后，使图像时代的观看方式

从自发转入自觉。如今，它的很多观念

已经成为常识，但当时却是艺术史上一

个重大的节点。书中提到了比利时超现

实主义画家勒内·马格内特的作品。当

勒内在一幅烟斗下面写上“这不是一只

烟斗”的时候，他在挑战的就是文字的

权威地位。当成年人被教化为所谓的

“文明状态”时，最先使用的是理性逻辑

而非感性，是喻体而非本体，是文字而

非图画。所以图画下的文字往往反客为

主，使图画成为它的释意。安东尼的实

践实际上将纯艺术领域中的探索带入

了儿童教育，也恰恰符合未被文明化的

儿童的阅读习惯。

超现实主义和嵌套文本

同样也可以看出，超现实主义在安

东尼作品中的重要性。他的艺术习成经

历中，有现实主义甚至是照相现实主义

的基础。从利兹艺术学院毕业之后，安

东尼为了赚钱，在利兹皇家医院画了三

年的医学插图。他必须以极度写实的风

格去表现手术过程，有时甚至是血肉模

糊的“一团肉”。虽然后来他放弃了这没

有想象空间的工作，但也承认这三年的

艺术训练令他十分受益，也教会他如何

用水彩来制造突出的效果。这一时期他

青睐的艺术家是前拉菲尔画派以及伦

勃朗（现在看来，他们对人物的刻画方

式对安东尼有极大的影响），之后就转

向了萨尔瓦多·达利，安东尼说：“……

就好像发现了我已经知道了的事情。”

他自言最喜爱德国象征主义雕塑家、画

家马克斯·克林格年轻时创作的系列版

画《关于寻找一个手套的释义》，它讲述

一个男人在溜冰场上拾到一只女式手

套，当时睡前把它放在床头，由此产生

了一系列的梦境。克林格塑造的梦境比

达利要古典得多，他使用的形象仍然从

传统中来，不过加入了使其产生动荡的

现代物品以及当代哲学。在这一点上，

安东尼更靠近克林格。做个不是特别恰

当的比方，这也构成了安东尼与其他某

些以想象力著称的绘本作者，比如大

卫·威斯纳的区别。

有了这么多艺术上及其哲学上的

准备，安东尼不可避免地喜爱嵌套文

本，最集中的就是《威利的画》《威利的

故事》以及《走进森林》和《形状游戏》。

在《威利的画》中，威利想象自己就是艺

术史上那些伟大的画家，只不过笔下的

作品都把人的形象置换成了大猩猩的

形象。《形状游戏》的思路与此类似，一

家人去美术馆先是觉得无聊，后来把观

者自己代入到古代的情境中，顿时觉得

有趣起来。这两本书，尤其是后一本成

形于担任“桂冠童书作者”期间与泰特

美术馆的教育实践，有明显的艺术教育

目的。《走进森林》说的是小男孩去看望

祖母的途中，碰到了能顺着藤蔓爬上天

的杰克、金发姑娘、汉赛尔与格蕾特，以

及小红帽遗失的红色外套。作者并不点

明童话人物的名字和背景，只是用黑白

色将与他们的相遇作为情节的一部分。

新作《威利的故事》延续了这一思路，故

事主体的每一幅画面上，威利都化身为

一个童话中的主角。只不过文字全部被

安排在左页，较为详细地讲述了故事的

动态过程，而右页的图画只选取故事最

紧张的时刻来表现。作者甚至跳出来

问：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以此引起小读

者翻阅背景故事的兴趣。或者这也可以

称为“桂冠童书作者后遗症”。

用作品找到通往父亲的路

除了大猩猩、童年的怯懦，父亲也

是安东尼作品主题的一个关键词。《我

爸爸》是他对爸爸最集中的正面描述，

其他如《大猩猩》《朱家故事》《形状游

戏》《动物园》里，爸爸的形象要么冷漠、

要么懒惰、要么粗鲁不讨喜。安东尼很

久之后才正视到这个问题，坦言可能是

17岁即将成年之际，父亲突患心脏病在

他眼前可怕地死掉，他把悲痛置换作对

父亲抛弃自己的怨恨。

安东尼的父亲做过很多工作，也参

加过二战，最后用一个小酒吧来养活全

家。父亲平时很阳光，只是偶尔安东尼

会发现父亲与吸尘器扭打在一起，以为

那是纳粹，或是修着东西，突然倒在地

上颤抖。他这才意识到，父亲和所有经

历过二战的人一样，内心有难以消弥的

心理创伤。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体格高

大魁梧的父亲，也像大猩猩一样有着温

弱的眼神。在《大猩猩》中，安娜喜爱的

大猩猩穿上了父亲的外套，戴上了父亲

的帽子，完成了父亲无法兑现给她的陪

伴。虽然在故事的结局，父亲突然要带

安娜去动物园，真正使安娜梦想成真

了，但我总觉得那里有安东尼为小朋友

和青春期的自己特意留出的好心肠。

其实还有一本书隐含了安东尼对

父亲的惦念，就是前面提到过的《走进

森林》。故事起源于父亲不在家，而母

亲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结束于小

男孩在奶奶家意外地找到爸爸。也许就

像小男孩经历了那么多的童话历险之

后，安东尼也能用作品找到通往父亲的

路。曾经有人问他，希望实现什么不能

实现之事，他说，如果能以成年人的面

貌和父亲一起坐飞机旅行也挺好的。

桂冠童书作者的绘本世界桂冠童书作者的绘本世界□□李捃君李捃君

■域外传真

七层楼顶上的野蒿七层楼顶上的野蒿（（外一篇外一篇））

□□小小 山山

安东尼·布朗：

■童 话

▲安东尼喜爱嵌套文本，在《威利的画》中，威利把笔下的作品都把人的形象置换成了大猩猩的形象。

安东尼·布朗

《走进森林》英文版 《动物园》英文版

安东尼·布朗（Anthony Browne）1946年出生于英国雪

菲尔郡，用色明快，构图有超现实风，喜欢精细描绘。安东

尼·布朗的绘本故事擅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儿童内在心声，主

题旁及动物、阶级关系、单亲家庭等问题。代表作品有《大

猩猩》《我爸爸》《威利的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