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艺A8 20182018年年 11月月 1919日日 星期五星期五
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责编/唐炯炯 版式/方善艳 校对/肖芳
我六岁时上初小，学校是在一个大广场旁边，校名也叫“广场小学”，是一个祠堂改成的。我学习还是不错的，特别是语文。课堂上要背课文，背得蛮流利。“红蒙字”也描得很好：横平竖直，钩像鹅头，还像那么回事。所以教语文的张老师会在我的“红蒙字”上画很多红圈，我也引以为自豪。
张 老 师 特 别 喜 欢 我 。她是一位女老师，高高的个儿，长得端庄秀丽，脸上总是挂着笑。她带我到小馆子吃过几次小吃：白粒丸、糖油粑粑、葱油饼什么的。那是最高兴的事了。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叫她“妈妈”，她总是眯眯地笑着。有一次课堂提问，她又点我的名，我不知道怎么就当着全班同 学 的 面 ，叫 了 一 声“ 妈妈”，同学们都哄堂大笑。我也有些窘。张老师正色地说：“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他口误嘛。”这件事也没啥，就这样过去了。
但我很调皮，就是喜欢爬高呀，乱蹦乱跳的，叫“飞天蜈蚣”。班主任老师说过我。张老师知道后，也和颜悦色地跟我说：“错了就改嘛。你妈妈也不喜欢你这样吧，特别是爬高地方，很危险的！”我感觉是妈妈在批评我，我羞愧地点点头。眼内还溢出了泪水。以后，我就不断地改正错误。
教学上，张老师教的一些课文，讲的故事等，让我感触很深。一次张老师讲课文《列宁和哨兵》，列宁同志要进一个门，哨兵不认识他，不让他进。列宁的卫士
批评他。列宁说，不要批评他，他做得对！张老师批注这篇文章的主题思想为：表现 了 革 命 导 师 的 伟 大 人格！这个批注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经久不忘。
张老师还在课堂上讲故事，我记得讲了一个《慈爱的母亲》，说一个母亲藏了一个八路军战士在她家里。她面对凶恶的日本兵，毫不畏惧，机智地支走了他们。她生动的讲述，使我们深受感动，大家都哇哇地哭了起来！
在张老师谆谆教诲之下，我也有了大的进步。后来我光荣地加入了“少年先锋队”。初小毕业后我又上高小，然后考上湘潭市二中。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反右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每揪出一个右派，美术老师就会画出这个人的肖像，画得真是惟妙惟肖，酷似其人。并写上一句：
“又挖出了一条大鲨鱼！”把它贴在教学楼前的墙上。有一次，我突然看到一张肖像：瘦削的脸，胡子很多。这个人不是张老师的爱人吗?他怎么能是右派呢，是大鲨鱼呢！张老师可也要遭殃了！
这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那天晚上，我趁着夜色，悄悄溜进校园，把这幅画像一把撕了下来，塞进我的书包，拿到家里，放进灶膛里付之一炬。我的心才舒畅了一些，也有些害怕被学校查出来。
之后，我似乎再也没有见过张老师了，但她秀美的脸，她慈祥的笑容，却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由于儿子待在老家的缘故，我竟然在一个月间从襄阳回故乡两次。回家路上突然发现，原先
熟悉的村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泥泞的小土路已经被条条水泥路取代，以前碾麦子堆麦秆、孩子们玩耍嬉戏的麦场，不是被种了庄稼就是变成了菜园子，要不是村头那大片大片的玫瑰花园，还如儿时那样醒目、沁人心脾，真怕自己会忘却了回家的路，想想竟然已有两年多没回故乡了！
我的故乡在西安市蓝田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村子下设七个小组，而我家所在的组离大村足有 2 里地远，只有七户人家。因为人少又远离大村，所以我们自成一村：独庄子。因为地处一个大坡，地势高，因此又有人叫我们村：凉房儿。但我更喜欢另外一种叫法：玫瑰园。每当我从外回家走到县城搭车时，给司机说前俩名一般是行不通的，但只要说就是那个种了很多玫瑰的村，司机马上就知道在哪儿，我们村的玫瑰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呢。
玫瑰花具体是哪一年被引进我们村的，我已然记不清楚了。依稀记得当我还是个小毛孩，上小学低年级吧，曾给小学老师送玫瑰花插瓶子里养，还有
“六一”儿童节曾摘好多玫瑰花当手花，然后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情景。
至于为什么玫瑰花会被引进我们村来，据说村里一个小孩的爸爸去云南打工发现了玫瑰，他比较有想法，想着我们那儿太穷地又多，种植玫瑰也许是个商机。然而在那个困难的年代，谁都不相信也不敢冒这个险，最后是他自己用房子抵押贷款才引进种植的，可惜天妒才人，没几年他不幸地走了。但玫瑰产业却如火如荼地在我们小村上发展起来了，虽然没赚大钱，但收
成总是胜过种小麦、玉米。尝到甜头后，原先不敢栽植的村民也兴奋了起来，学经验，搞栽培，十亩、二十亩、三十亩的搞了起来，玫瑰园从此也就成了我们小村最亮的名片！
大家看到或听到玫瑰，都会想到她娇艳欲滴的花瓣、芳香扑鼻的味道、浪漫尊贵的寓意，等等美好。而对于我，玫瑰却还有苦涩的童年回忆：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有那么一阵，我甚至很厌恶玫瑰。
玫瑰花从五月到十月分四盘开放，每盘开十天半个月不等。于是每年这个时候，家里总是很忙碌，天微亮就起床采摘了，因为太阳出来了晒人不说，蜜蜂蜇手也是常事。穿着破旧的厚衣服，提着大笼，即便这样胳膊腿也经常会被刺扎得伤痕累累。采摘完回家更愁，小山似的花堆，我们要一朵一朵把花瓣和花蕊分开，往往一忙碌就是半天，我们姐妹经常喊腰疼啊！遭来的却是父母的批评：小娃娃家哪来的腰！实在没招了，爸妈会给我们分成几堆进行比赛，按名次进行奖励，3 毛、2 毛、1 毛买冰棒，所以印象里，我小学的夏天都没睡过午觉，全用来比赛摘花赚冰棒了！
这些都还是好的，最怕的是下雨天冒雨采摘。一般这个时候，父母是不让我们姐妹们进地帮忙的，怕着凉感冒，除非花特别多或持续下雨的间隙，那种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腿上，手指被泡得发白、脚下拖着粘满大泥巴的鞋子一步步往前挪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每年暑假的时候，给花地除草也是很遭罪的事，全家出动，每人一行，拿着小锄头或者直接用手，蜷缩在花枝下边或者趴在地上，夏天“花行”里边简直就是蒸笼，满脸的汗水再用带着泥土的手一抹，全成大花脸了。惊喜的是节省习惯了的老爸，竟然在我小升初的那年，用省下的雇人
干活的钱给我买了一辆新自行车：邦德富士达。从此，我经常和弟弟妹妹，轮换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玩耍，而且上中学也有了交通工具。这事曾让我快乐了很久,干活时的辛苦全都给抵消了，所以现在的我也很容易知足。
但对于玫瑰，我更多的是喜爱和感恩。因为玫瑰，我们村的小孩都比邻村的小孩童年更“充实”一些，也因为玫瑰，我们才得以顺利完成学业!
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是老大，农村孩子上完初中后辍学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我的父母硬是不知疲倦地坚持劳作，把我们三个孩子全供到大学毕业。对我们而言，玫瑰就等同于每年昂贵的学费。
每年，爸爸都会把采摘回来的花朵进行加工，然后倒进一口口瓷质大缸封好，再经过6到12个月的腌制发酵，玫瑰花就变成了美味可口的花酱，既可以用来冲饮，也可以当佐料配制各种美味。这时，西安附近的食品厂或者批发商就找上门来啦，进行收购，这也是全家最幸福的时候，因为我们兄妹三人的学费也终于有了着落。
而今，我已结婚并有了自己的孩子，弟弟妹妹也都毕业了，家 里 最 困 苦 的 日 子 终 于 过 去了！可爸爸妈妈还像那不知疲惫的老牛，辛勤地打理着那片换了一茬又一茬的玫瑰树，20多年的含辛茹苦，那片玫瑰老园就是最好的见证，我们长大了，父母却老了!
玫瑰花啊，父母啊，家乡啊，儿虽远行千里，可那花，那人，那村，是我们心头永远的牵挂！
【编者荐读】一个特别的散发玫瑰香的
小村子，一群勤劳质朴的村民！作者以孩童视角的真诚讲述，让我们感悟到，朴素的农民用勤劳孕育出最华丽的玫瑰，最美好的生命！
故乡飘来玫瑰情愫■何梅（神龙公司襄阳工厂）
初小时的老师妈妈■金南强(东风公司退休职工)
■念奴娇·赤壁怀古 作者：余晖（东风房地产公司）
硬笔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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