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16日 星期五 责编/吴海兰 组版/唐小妹B05悦读

情百态世

我与小年我与小年，，炎夏一季炎夏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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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信，所以从小到大，没有信仰。但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爸就是标准答案，然后，他不会老。

他确实没那么老，今年65了，骗人说才 55，肯定个个都信。但谁要听这谎话呢，他无所谓。我是不敢再骗自己了。

2009年，他第1次重病，住院一个多月查不出病因。我妈天生就是编剧，愈加以为他得肿瘤了。一家人在彼此面前故作轻松，内心翻江倒海。

有天要做一个饿血检查，清晨6点左右，我和妈妈到医院守他，好在检查后及时送上吃的。病房里他不在。可能我们来晚了吧。妈妈有点手足无措地整理床铺，我傻站着盯向门口。过来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胡乱披着外衣，裤腿卷了一截，提着尿壶，无精打采地看进来。

居然是我爸。这一年我24，他整60，我第一次

觉得他是真真正正的老了。以前，小时候，我每每发现一本

好书的欣喜若狂，都会被我爸的见惯不惊泼冷水，稍微大一点，我会追问一个为什么或怎么样，他就算是瞎扯几句，也会把我应付过去。再后来，他开始用不知道、没看过、“啊居然有这回事”来回复我的时候，他的偶像地位大概也渐渐松动了吧。

但即便如此，若不是那场病，我也许到现在也不会觉得他老了。

最终我爸出院，医生也没查出来是什么原因会让他肝积水那么严重却没有痛感，好在至今他没有再犯过同样的病。但查出来了糖尿病。加上高血压，我们对他的身体健康再不敢掉以轻心。

随后他又迎来了传说中的更年期，而高血压也会让人变得沉闷，我爸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大腹便便，现在肚子不仅没了，腿也很瘦很瘦，这是糖尿病的原因；以前他会超有耐心地陪我逛街逛书店，现在口头禅是“有啥子意思”；以前他是众人中骂不还口的典范，现在，我妈口无遮拦了六十年，也得对他小心翼翼了——“你爸气不得”；以前他就是个吃货，现在各种注意饮食，遇上好吃的甜食之类，他只蜻蜓点水地尝一下就忍住，几乎每一刻都有什么在提醒他“你是病人”……

去年过年我外出了一周，回来时在火锅店见爹妈，看到他俩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心里顿时觉得很踏实。

这几天我的猫生病了，四只鸟初来乍到神经兮兮，每每看到它们胃口不错的时候总想会心一笑——多年来，我爸我妈看见我大吃大喝时，想必也是如此这般的觉得放心吧。

现在，我把“健康”放在了人生重点首位。其次是什么？父母。

（猫和老书）

暑假这么长，我为我女儿小年安排了两门课：游泳、围棋。我没想到，这意味着，我每周要接送她31次，两个月共200多次。

每天早晨一睁眼：6点。不用上闹钟。去厨房按下电高压锅的开关，再绕到卫生间洗漱，又回到书房……趁这片刻光阴，我匆匆写作，文字间大概也有心急火燎。

7 点 15 分，我开音响播放英语，叫小年起床。她睡得面条一样软，未开放的牵牛花一般满身奶香。还是狠狠心，把她搁在地上，让她直接套上泳衣，我回厨房煎蛋烤吐司。

泳帽、泳镜、洗发水、浴巾打一个包，围棋课本、练习册、笔记本、牛奶、水瓶装另一个包。两个包同时上肩，我仿佛力大无穷，一妇能挡百万军。

8点半的游泳班，我们8点出发。难怪说青春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果然咄咄逼人。把她送进游泳池，我转身就走一小段路去买面包，她出来会饿。

9∶30，把她水淋淋地捞出来，洗澡、换衣服，把浴巾在头上裹严实一点儿再严实一点儿。马不停蹄，拦个的士送她去围棋班。外头烈日炎炎，我低声下气地对司机说：“师傅不好意思，能麻烦关下空调吗？孩子头发是湿的。”

10点送达，我搭公交车回家，往往要顺道买菜。11 点半左右下车，第一个感觉：呀，忘了带伞。

日头高悬，远街近景都像打了高光，亮得刺眼。阳光如下火，如十万大军一齐向草船射过来的火箭，密密麻麻，遁无可遁。皮肤先是痛，再是灼伤，好久都红红的一片。带的瓶装水早喝完了，喉咙间似乎全是血的咸。一到家，连灌两大瓶白开水：及时雨的甘甜。

乏极，没胃口，正好不做饭。想静静喘口气，但，电话铃在响，QQ上有人头在闪，快递敲过2次门。在千头万绪间，我还挣扎着做点儿事，只是偶尔有轻微的恍惚，像老化的日光灯会忽然一闪。

下午 2∶30，我出发去接小年。一出楼门，就像投入烈焰燃烧的大地。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饼铛，上下盘同时加热，看不见的小火舌扑啦啦舔我的小腿。再不翻面我就要焦了。

去围棋班只有一班直达车，恰好没空调。归途，为了能坐空调车，我会带小年转车。中转站恰好是在长途汽车站，摩托车、电动车在人行道上倒行逆施、旁若无人，小巴司机挥动双臂拦客，热情得简直让人心生警惕。我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有时候发脾气，甩脱我：“妈妈，你抓痛我了，像抓坏人一样。”

4∶30 到家。如果是周四，还有一节数学课，就是 6∶30 回家。周二周五周日有钢琴课和英语课。

有时候，她在车上就扑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抱她下车，走半程路，哄着她自己走半程。最后一气抱上五楼，我累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能动。她已经小睡过，又生龙活虎，原地满血复活：“我要去玩轮滑。”

我心里不情愿，叹口气，背上沉重的轮滑包，牵着她的手。她滑，我坐马路牙子上看书。夕阳西下，余威犹在，热石头烫得屁股疼，我不时挪动，却始终不肯起身，好歹能让双脚休息一下。

每天如此吗？不，游泳班每周三休息，围棋班休周六周日。谢天谢地。

疲劳的加深，像白蚁渐渐蛀空家具，或者绿藻一点点蚕食池塘。肩背剧痛，是 2 个包的重量，在卸下之后

还留存着，第二天我换一边，单手上肩的时候，手腕蓦地一阵锐痛，是多年前的腕管炎跃跃欲试了。

熬呀熬呀，到了8月中旬。我每天出门之前就算着：还有 13 节游泳课，11节围棋课，快了快了。忍不住在地下通道就唱起歌来：“夏天夏天就要过去，留下小秘密……”远处，通道尽头遥遥的光，正代表我的心情。

常有熟人问我：“为什么要让她学这么多东西？”

我的解释随对象随心情随场合而变：不算多呀；她喜欢呀，她也不觉得累；宅在家里也不过是看电视，又害眼睛；上课能有小朋友玩呀，在家里太寂寞了……不不不，我当然，过去现在未来，都不是虎妈。

但如果小年长大问我，如果她坚持，我大概只能对她说一个故事：韩国棋士车敏洙，父亲在战争中失踪，他是遗腹子。母亲年轻守寡，韩国是长子继承制，家中财产按传统习惯是要传给长子的，幼子怎么办？“妈妈担心她走了之后我会很可怜，从小就请人教我很多本领。”车敏洙每天要学至少 5 门技艺：钢琴、小提琴、跆拳道、游泳、武术……“我学了 15 种才艺，大都接近专业水平。”

我懂车妈妈的想法：我给不了你金山银山，我只希望你一技傍身。我不知道到底哪一行你会出头，我只能在我的能力范围里，给你尽量多的选择。很抱歉，我爱你但不能陪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你能指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双手。靠天靠地靠祖宗，不是好儿好女……车敏洙是美国职业扑克选手，人称“赌神”，同时又是韩国棋院职业围棋四段。

车 妈 妈 当 年 的 辛 苦 没 有 白费。 （叶倾城）

生感悟人

每个爸爸都在老去每个爸爸都在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