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史 土木堡 夕阳下 杂说 - images.shobserver.com · 土木堡, 夕阳下 魏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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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过了吗 王春鸣
城市东郊是一片山林。 从环城路拐进去,一下子与世隔绝。夹道的枫杨树开始变色,风里下着落叶的雨,彼岸花刚谢,野菊花、络石还在开放……有几处通往山体和林子深处的地方竖着围栏,绿牌子上书“原生态自然保护区”。这几个字是简单的印刷体,
但是,撞入眼帘竟像乐府诗一样美。这个地方被保护起来了,让人不要走进去,把大自然原来的样子、原来的生长还给它。就像面对那些流传下来的文化, 我们只可以欣赏,
却不好篡改它。
临春风、 望秋云的唐诗宋词一直被推崇。其实,唐诗宋词的美,是被重新扦插排布的美,很多诗都是寄托之作,感怀之作,所以处处流露出人来人往的痕迹,各种文化的烙印。而乐府诗不同,它们有许多都是民间野生的,也不强求什么抱负,甚至把自己放低到一个思妇的位置、一个流浪者的位置。
在我看来,乐府保留了诗本来的、最初的样子。后来的诗词,许多都是从汉乐府里酿出来的,比如宋代“一掷梭心一缕丝,连连织就九张机,从来巧思知多少,苦恨春风久不归”。就是来自汉乐府的《醉留客》。
常常假想,如果可以穿越,我最愿意回到乐府时代。当然,铺排张扬的汉赋,充满来世憧憬的墓室绘画,都不能代表我内心的汉代生活。反倒是一些简单的画像砖上,刻绘着薅秧舂米、酿酒制盐的寻常日子,让人心生向往。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像东郊山
林一样简单生长的。在小学课本里,有一首《江南可采莲》。 就告诉我们直到晋代, 在江南采莲,莲叶田田间还是只见鱼戏,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生寓意,甚至也没有“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的文人审美,只有劳动的简单快乐。
那个时代,爱情也简单天真。如果一个女子爱上了谁,可以随手一指山河天地,告诉心上人:“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如果他变心了,就愤怒地烧掉所有定情的礼物,“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前一首是《上邪》,那个时代的爱情如此炽烈直白,几乎能透过明快利落的诗句,听到女子急促的呼吸声,看见她明亮的眼睛。
后一首是《有所思》。我也曾喜欢屈原笔下的山鬼,但觉得这个美丽野气的女子,还不够尽兴,久等情人不来,她哀叹着“岁既晏兮孰华予”,怅然离去。直到读到《有所思》,我才找到
了女子面对爱情应有的样子。当听到自己的情人变心时,一片柔情蜜意,立刻化为不可遏制的怒火, 把象征爱情的定情物当作泄愤的工具,毁碎烧掉,连灰烬也迎风吹光。你都不爱我了,我还留恋什么呢?摆明了桥归桥路归路的样子,虽然有点泼,但那么做了,才解气,才能重新开始新生活,干吗要隐忍悲伤?
最有意思的,两首诗都来自《汉铙歌十八曲》。铙是军中的打击乐器,把“建威扬德,劝士讽敌”的军乐,用来伴奏爱的誓言,做诀别之词,也真是威风凛凛。
前人的颠沛流离, 是后人的诗情画意。乐府诗里,我尤爱那首《饮马长城窟行》。小时候背只觉得好上口,少女时代也重读过,没有觉得好,但是就那么记住了。人到中年,独在异乡的某一天,站在一条春天的大河前,忽然委屈,
忽然怀念,忽然意兴萧索,忽然,那一百字就涌入心中,字字深情。
起首一句“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就铺排开了一场旷绝千古、 日常又绵长的爱恋。
此后千年,似乎再没有一种热爱能超越发出如此吟叹的那个女子,即使深情如崔莺莺、杜丽娘、林黛玉,她们的爱情里或多或少都寄托了社会伦理和理想情怀, 不如这青青河畔草一样的汉代爱情,落实、纯粹、日常。汉代民间离乱的爱情,历经战争、徭役、贫困和漂泊,无法用“两情若是久长时”来安慰,也全然没有“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的模样,但是,两情相悦的爱情本身却如青草,一色的明亮,一色的绵长。
文艺少年时,我喜欢《春江花月夜》那样的闺怨诗,似乎“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的风雅思念,才配得上爱情本身的旖旎。可是渐渐地,竟觉得唐宋人的矫情了。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弄得人脑子转半天,其实不就是说青青河畔草吗?当然,诗中尤其好的,是关于那个被思念的人,为什么离家、长什么样子,
一点没有交代。然而很明显,那个人,同样是深情之人,可托付终身。你看诗的结尾,尺素家书终于辗转送达了, 没有说自己在外面如何受苦,没有问妻子家里如何,公婆侍奉得可好,孩子带得可好,只是先挑要紧的说了:“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要好好吃饭,我会永远思念你。十个字把深爱的人的精神和现实生活都照顾到了。不引经据典,也不借景抒情。语气恍如永诀,爱却从未有变。
其实,这“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的爱,
千古以来,不只发生在情人之间,父母与远方的孩子通话,问的第一句总是:今天吃过了吗?
再读寇准︽六悔铭︾
汪金友
明代学者宋熏的《古今药石》中,载有宋朝宰相寇准的《六悔铭》:“官行私曲, 失时悔;富不俭用,贫时悔:艺不少学,过时悔;见事不学,用时悔;醉发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这篇小文,虽然只有 42个字, 却道尽了人生的 6大悔事。
我感觉,这很可能是寇准经历人生的跌宕起伏之后,所产生的切身感悟。没有摔过跤的人,不知道什么叫难;没有碰过壁的人, 不知道什么叫疼;没有走过错路的人,不知道什么叫悔。 而等你知道了、
明白了,却什么都晚了。
因为人世间,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寇准的人生,算是比较成功的。 他出生于名门望族,19
岁便考中进士, 后又不断升迁,直到宰相。可是他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贪图享乐。《宋史·寇准传》 中一段记载,“少年富贵,性豪侈,喜剧饮,每宴宾客,多阖扉脱骖。家未尝爇油灯, 虽庖匽所在, 必然炬烛。”难怪司马光说他,豪华奢靡,冠盖全国。虽因位高权大,
无人敢管, 但其子孙习其家风,后多穷困。
还有一个故事,说寇准娶了皇姨宋娥之后, 日日酒宴,
夜夜欢歌。有一天,他的舅舅找上门来,指着鼻子骂他:“你娶了皇姨,欢乐几日,也就罢了。但一连数月,天天如此。你想过百姓的疾苦吗?你想过父母的期望吗?你想过做官的初心吗?你想过这一桌饭,够普通人家吃几个月吗?
你想过因为灾难, 家乡已经饿死多少人吗?得意忘形,算什么出息?”寇准无地自容,立即吩咐撤了宴席。
寇准的结局,不是太好。官至失时,富至贫时,酒至醉时,身至病时,都遇到了。62 岁客死雷州,连回家安葬的钱都没有。而他凄凉之中写下的《六悔铭》,却是留给后人的一服良药。
“官行私曲,失时悔。”一些人当官的时候,
结党营私,蝇营狗苟,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一旦东窗事发,失去官位,失去人身自由,甚至失去生命之时,后悔还来得及吗?最好是得意别忘形,见利莫伸手,给自己留条后路。
“富不俭用,贫时悔。”孔尚任在剧本《桃花扇》中有句名言: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说的也是这个道理。无论古今,凡穷奢极欲、纸醉金迷的,几个有好下场?
即便这一代没有倒,到了二代三代,也大多一败涂地。
“艺不少学,过时悔。”人生的学识和技艺,
多是在青少年时学到的。有艺在手,便不愁立身之所。而常有一些人,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见事不学,用时悔。”说的是工作和生活中的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要向遇到的每一个人学习,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
“醉发狂言,醒时悔。”酒场逞英雄,当时很快活。等一梦醒来,便要付出代价。不仅“喝坏了肝脾喝坏了胃, 喝得老婆背靠背”, 还可能“喝得醉驾进监狱”。
“安不将息,病时悔。”白居易在《闲眠》诗中说:“暖床斜卧日曛腰, 一觉闲眠百病消。”
列宁也曾经讲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
休息是为了工作,休息好才能工作好。
每个人的人生, 都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和后悔。如果把眼光放长远一点,把心思放冷静一点,尤其在有权、有钱、有酒、有色的时候,谨慎一点,收敛一点,以后的悔事,会少很多。
土 木 堡 ,夕阳下 魏鸣放
从沙城火车站走出, 打车到土木堡村,
已是晚上七点。从村口大牌坊进入,在村中心的十字街上,问了村民,没人知道“土木堡遗址”在哪。奇怪。
村里没有住宿。退出,回到公路边上。地上,都是沙土和灰尘,不时有大卡车隆隆过往。路边,仅两三家饭店和旅馆、一个修车中心,远近一片空空荡荡,难怪叫土木堡。
地上,多的是高高的榆树。白天灰暗,晚上墨黑,一片片如连天压城的大云。天上的星星,很大很亮,明显不同于中原地区。
如果说,这里的晚上有多黑多沉,那么,
第二天,这里的白天就有多黄多亮。第二回进去,只问城墙,不提遗址,果然人人知道。
十字街上,有七八个人站着,晒着太阳聊着天。都说,从这里一直往东,半个小时就到。
一路行去,一长排街上,都是红砖平房,
湖绿色门窗,家家拉着大窗帘。
村里村外,就我一个外人。阳光灿烂着。
我不时地,坐在人家北墙下的台阶上,避着太阳,喝上一口水,抽上一支烟。
这一片区域,就是当年的古战场?
土木堡,在张家口市怀来县境内,北京居庸关至大同长城一线内侧,是古代长城防御系统的一个重要城堡。
1449年,明朝正统十四年,蒙古瓦剌首领也先率部入侵明朝边境。明英宗朱祁镇在太监王振的鼓动下,命其弟郕王朱祁钰留守北京, 他和王振带领约 25万大军 (号称 50
万)从北京出发。原计划从大同北上,与蒙古瓦剌在明朝边境决战。然而,明军刚到大同,
接获太监郭敬密报, 得知瓦剌已做好准备,
明军立即从大同班师东返,途中遭遇瓦剌多次袭击,边关重镇大同、宣府接连失守。部队回到土木堡,被瓦剌全面包围,明军伤亡过半,明英宗朱祁镇被俘。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变。
土木堡地势高,无泉缺水,将士饥渴难耐,挖井二丈仍无水。南面十五里有河,但已被瓦剌军占据。当时,瓦剌首领也先假意撤
离,以麻痹明军。王振下令移营就水,当大军移动时,饥渴难忍的军士一哄而起,奔向河边,乱成一团。瓦剌伏兵四起,发动总攻,仓促应战的明军大败。明英宗看突围无望,索性跳下马来,
面向南方,盘膝而坐,等待就缚……
终于到了古城墙。一个城楼,由两边合成。
一边,是青砖,一边,是黄土。青砖城墙下,写着“土木堡古城遗址”。
然后回转。一条路,在村子外面,渐渐进入村子。一边是田野,一边是村里的黄土城墙,在民房的包围中。上面绿的,是树,下面黄的,是土。当地人家的院子大门,大多关着。院里院外,晒着金黄的玉米。
一两个小巷口,竖着石碑:“泰山石敢当”。
这是传统旧俗。过去人家的门口,对着桥梁、巷口或道路要冲, 往往会在墙外立一块小石碑,
上面刻写“泰山石敢当”五字,以驱凶避邪。
那么,这里也是中国历史上的“凶位”了。
历史记录下,一位堂堂天朝皇帝被人活捉的故事。然而,这还不算最大的事。不久后,另一场关系到国家和民族存亡的大事发生了:北京保卫战。 那是瓦剌首领也先攻打明朝首都北京时,举国上下在兵部尚书于谦领导下的一场首都保卫战。
瓦剌兵分三路大举进攻京师。东路军从古北口方向进攻密云,中路军从宣府方向进攻居庸关,西路军由也先亲自率领,挟持着英宗皇帝,挥师南下,直逼紫荆关。
消息传到京师,举朝震动。以徐有贞为首的一些大臣主张还都南京; 而主张抵抗的于谦,则以宋朝南迁的失败故事反对迁都。当时,
北京城内能打仗的精锐部队已在土木堡被消灭,朝廷上下都没有信心守住北京城。
于谦临危受命,在孙皇太后和部分大臣的支持下,迅速调集各地人马入援京师,京师人心渐趋安定。
同年 9月,于谦与群臣请出英宗之弟朱祁钰即皇帝位,遥尊英宗皇帝朱祁镇为太上皇。
10月 12日, 瓦剌首领也先将主力列阵西直门外后, 挟持英宗皇帝到德胜门外的土城,
要求朝廷派于谦、 石亨等高级将领亲自出迎,
并索求金帛数以万万计,企图以此将明军主将擒获,迫使明朝献城。
于谦识破敌人的阴谋, 坚持守战城外,拒不打开城门。次日,于谦、石亨率军与瓦剌军在德胜门外大战, 在明军使用大量火器猛烈打击下,也先的弟弟被打死,瓦剌军被打得狼狈逃窜。瓦剌军随后进攻西直门,在西直门守军坚决抗击下,瓦剌军进攻不利后撤走。瓦剌军不甘失败,又在彰义门大举组织进攻,被埋伏在民居内的明军火枪手阻击, 瓦剌军在慌乱撤退中死伤无数。
两军激战五日,瓦剌军怕被明军各路援军截断归路,只得退回到草原。
北京保卫战宣告胜利。
此后,也先率军数次南下,都因明军防范严密而未得逞。 万般无奈之下, 也先于 1450 年无条件释放了明英宗,恢复与明朝的臣属关系。
于谦的故事,正好与南宋的岳飞相反而相似。
岳飞北伐中原,意在收复失地,迎回微宗、钦宗两帝,因为不合新皇帝的心意,自己死于新皇帝赵构和奸臣秦桧之手。于谦因为针对也先的阴谋,一时拒英宗皇帝回京, 却不料,八年后死于成功复辟的老皇帝之手。
1457年,被于谦重用的石亨等人,趁明代宗病重,发动“夺门之变”,迎被瓦剌放回的英宗复辟,
将于谦等逮捕下狱并杀害,酿成一场天下奇冤。
前面,是村里的一个戏台式会场,建筑有些年
头了。一个人坐在戏台下,听戏台上的“村长”
广播。先是说,村里收购核桃,多少元一斤。接着介绍,附近幼儿园招生。招生对象 2到 6岁,
每天两餐两点心……
当地人说,戏台后有一个小房间,里面陈列着当年阵亡将士的塑像和牌位等。但房子紧锁,
无窗,不经过村主任同意开门,你没法进入。
北方的喜鹊,像一只只蜻蜓,直直地飞,嘎嘎地叫,明显要比南方多得多。不远处,大山里传来打炮的声音。 这已不再是战争的声音。只是,山上山下,一座座高大的白色发电风轮,那长长的风叶,不停地转动,正将夕阳下的青山,
转成了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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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中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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