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幽梦 - shsjb.com · 荷花已经在池塘的水中，闪晃着晶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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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文艺副刊2018年7月26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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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风幽梦黄阿忠
六月是荷花的节日，荷塘是让人生出
梦境的去处。
早在百花盛开，群芳争艳的谷雨时节，
荷花已经在池塘的水中，闪晃着晶亮的光
斑，抽出了挺拔的茎干和放开了田田圆叶，
悄悄开始了活动，准备迊接开花的盛大节
日。荷花没有去和玉兰争先报告春的消
息，也没有妒嫉牡丹披上春天绚丽的衣装，
它在等待，等待夏风吹起，等待接天的莲叶
铺满大地，等待人们到荷塘边静入幽梦。
荷风吹拂，宽大的叶子随风起伏，像是
在池塘舞蹈；圆叶上几颗大小不一的露珠
滚来滚去，在阳光下闪烁，晶莹剔透。我忽
然觉得，这场景充满了诗性，同时让你在诗
情中生出浪漫；那荷塘边的空气中弥漫着
一种悠远的草香，淡淡的、淡淡的，在不知
不觉中把你醉倒。
风吹拂着荷，眼前是盛开的、半开的、
含苞欲放的花，星星点点布满荷田。花朵
粉色通透，高贵而优雅；花片薄如蝉翼，轻
盈而飘逸。走过荷塘，它具有一种入定品
位的魅力，一枝枝亭亭玉立，临风摇曳，花
朵儿背衬绿翠，洁白遐远。它会在挺拔的
茎干，净植的翠叶，和无瑕的白花外，领略
出更多的意味。我沐浴着荷风，看那些出
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我也因此知道了为什
么诗人、画家会如此钟爱荷花了。
无论玉立骨感之茎干，碧翠田田之圆
叶，还是洁白无瑕之花朵，荷花浑然带着一
身的诗。我想起了周敦颐的《爱莲说》，把
荷不染的品格借喻到君子的操守；我想起
了杨万里的诗，在漫天铺开的莲叶中，看到
了阳光下别样的境界。我又想到古今文人
雅士笔下，对荷花的感叹、赞美和颂扬，他
们愤世嫉俗，倾吐了高洁的心志；我还看到
韩愈、苏轼、李笠翁、孔尚任、梁实秋、朱自
清等人，有感荷风煽情的文字，他们把景物
交融了情感。
荷，在晨曦中朦胧了美意，在微雨中润
化了情感，给了我们一个审美的高度；荷，
在风中摇曳着气格，在入定中散发了禅味，
为我们锁定了高雅的趣味。
荷的审美千百年来为画家追寻。恽南
田的“没骨”画法，在水润片刻，色染之间蕴
含了骨力，把荷花浸在了水、色之中；八大山
人从荷的审美中取出了冷峻、奇峭和飘逸，
把荷的品格和人的气格相融成别样的魅力。
吟荷咏花，荷风从古代至今天一直吹
拂着文人骚客；写荷画花，幽梦从池塘到书
房一直萦绕着笔情墨趣。
荷塘就在眼前，触景生情，荷花就在心
中，梦笔入禅。
想当兵的人高明昌
当年在生产队，我是想当兵保卫祖国
去的，可一验身体，说不及格。不及格就
没有资格当兵去，这种等同如雷轰顶，我
偷偷地流泪了。这且不算，队上与我一道
拔秧、插秧、割稻、挑稻的十几个女孩也用
异样的目光看我。她们个个长得水灵灵，
到了十八九岁的时候，她们开始相亲去
了，都是一去一个准，一相一个准，相了以
后就订婚了。一问才知道，对方都是解放
军，极个别的暂时不是，但身体、政审全部
通过了。后来的两三年，我身边的姑娘一
个个地嫁了出去，有的嫁到了钱桥乡最北
的地方，有几十里路，但她们不怕，她们愿
意，她们喜欢走远路，因为那个地方，那个
老屋里，有自己的男人在部队当兵，在为人
民服务。这些美丽的姑娘一个也不愿意等
着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从来不相信这句
话，因为眼前的事实告诉我，楼台再好、再
美、再近，哪怕就在脚趾头边上，楼台上不
站着一个威武的解放军，“得月”好比做梦。
我唯一骄傲的事实是，解放军住过我
们家，是两次，两次哎，不是一次。
让解放军住的时候，是我们家盖了瓦
房以后。解放军一到我们家里，先抢着帮
助我们干活，什么都做，喂猪拎猪食桶的
动作，喊鸡鸭吃饭的声音，比我还要标
准。父亲有时不让干，解放军告诉父亲，
他们也是农民出身，什么都做，什么都
会。有一个晚上，父亲在搓稻柴绳，解放
军看见了，他们就一起搓，搓到熄灯号令
响起。解放军睡觉跟他们的起床一样，睡
去快，起来也快。他们都睡在地皮上，地
皮上先放了一层的稻柴，我问解放军冷不
冷，解放军说，睡在一个客堂里，暖得很。
我问解放军，我们军民一家亲，我能不能旁
边挤个床位？解放军说，不可以的，我们晚
上有时有紧急任务的。我一直想看一看、
摸一摸解放军的枪，我说了以后的第二天，
一个解放军把我叫到仓库场，我进了一个
房间，里面那个魁梧的解放军对我说，小伙
子，你自己看，自己摸吧。我喜极，拿着枪，
左看右看，左掂右掂，看了半天，总觉得样
子与我的手枪玩具有些相像，但摸上去手
感是冷冰冰，是硬的，特别重，也特别贴
手。这个事情，后来一直成为我的谈资，我
一直炫耀我看到了真手枪，大家不相信，后
来相信了，但他们说，枪里是没有子弹，枪
里能有子弹么？真是，又不是打仗，是军民
一家亲的活动，需要子弹上膛么？
第二次是在夏日，好像是七月底，是一
个班的解放军。他们来了，也住在客堂里，
也是水泥地上。有一个晚上，我还在做梦
当中，我看见所有的解放军都挎着枪，排着
整齐的队伍，一面孔的严肃庄严，一面孔的
必胜表情。一个解放军在讲话，他说：同志
们，刚才总部首长来电，有一小股敌人空降
到某某地方，要炸我大桥，毁我公路，上级
命令我们迅速出击，一个小时内务必全歼
来犯之敌，保证人民的生命安全，现在我命
令：出发！然后是跑步的声音，轻轻的、急
急的。早上起来，我给解放军说我做梦了，
梦见你们打仗去了。解放军呵呵大笑：是
的，是的，是打仗去了，战斗刚结束。父亲
在旁边插嘴，解放军是在训练。把训练训
得跟打仗一样，只有解放军有这个本事。我
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要去仓库场吃饭
了，我偷偷地问，我还可以当兵么？他们说，
这是大事，由首长定的。首长？就是上次给
你看手枪的那位。我想起来了，他是个皮肤
黝黑、声音厚实、走路有风的解放军。我想
去，母亲拦住我，不能给部队添麻烦。现在，
我有时甚至会对母亲说，那天不拦我，我也许
会成为解放军的，你就是一个军人的母亲。
一声叹息，当兵在梦里，但由此建立
起的军人情结，一生拥有，无法泯灭。
泖田蟹塘草青青稼 穑
松江走出来的兵陈宏祥
我在松江区人武部工作了七年，迎来
送走了一批批松江兵，他们怀着青涩梦想，
怀着对军营的向往，潇洒地泪别亲人朋友，
一路亢奋地到达绿色军营，开启了血泪与
汗水相互交融、欢乐与辛酸相互交织、爱恨
与离别相互交揉的军旅生涯，这是无私无
畏、岁月留痕的青春壮歌，也是无怨无悔、
可歌可泣值得珍藏的美丽人生。
他们是虎贲劲旅，她们是铿锵玫瑰，他
们扛起新时代大旗，听从祖国召唤，聚焦强
军目标，服役一年、两年，到20多年，苦练本
领，无私奉献，筑起保家卫国的钢铁长城，
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绿色军
营。驻守在佘山脚下武警五支队的指导员
李峰，从入伍前只能拿笔杆子的一介书生，
成为扛起枪杆子，能文能武、善谋打仗，新
时期政工干部的优秀代表。松江某旅陆军
士官贾蓉，放弃了普通女孩的舒适生活，不
靠颜值靠实力，在世博会重大安保服务任
务中，成为“世博玫瑰，铿锵玉兰”。上海市
消防总队的金佳俊，2009年1月中旬，在一
户老式居民楼内出警救火过程中，为了保
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他身受重伤，经过鉴
定确认为肢体七级残疾，他从没后悔过，遗
憾的只是以后不能再出警……他们秉承松
江人民开明睿智、勤劳善良的优良品格，在
部队大舞台上勇于争先、敢于拼搏，在一枚
枚军功章上镌刻上了松江人的名字。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无限眷恋
自己曾经挥洒汗水的这片热土，也有听党
指挥、能打胜仗、舍身报国的心愿抱负，但
不得不服从大局，不舍地脱下心爱的绿军
装。迎来新生活，他们也会心怀不安，甚至
手忙脚乱，但最终都勇敢地面对了人生的
又一次启航。他们感谢松江人民给了他们
在部队大熔炉里锤炼的机会，让他们凤凰
涅磐、浴火重生。是军旅岁月丰实了他们
展翅翱翔的羽翼，厚实了敢于担当、勇挑重
担的臂膀，熔铸了压不垮、打不倒、困难面前
不低头的铮铮傲骨，无论以后走到哪里，遇
到什么困难，他们身体里始终流淌着军人的
血液，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是一名军人。
军旅岁月已成往昔，而今，他们中的大
多数在为“科创、人文、生态”的现代化新松
江建设默默耕耘，机关、企业、商界，虽然岗
位不同，但都保持着军人的本色，把牺牲奉
献、吃苦不言苦的部队传统作风发扬光大，
力争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业绩。
他们褪去军人身份的光环荣耀，却保持了
革命军人不畏艰苦、无私奉献的真金本
色。他们有赤子心，铭记、感恩、传承，不求
功名利禄多大，但求服务于社会，在有限的
生命里，为松江人民最大限度地贡献自己
的光和热，一如既往保持着松江兵的初心
和愿景。
耘 稻朱方文
又到夏收夏种的时节，便想起了耘
稻。耘稻是农耕时代水稻从播种、移栽到
成熟期间必须要干的一道农活。耘稻一
般是双膝齐曲，一勒一勒摸扒渐行。耘稻
的功用是除草、松土，改善水稻根基的生
长环境，促进新陈代谢，俗话说，“花（棉）
靠搭，稻靠挖”，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随着耕作方式的变化，传统田间管理
的农活也随之变换。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科技水平低下，化肥农药不甚了了，那时
只兴“猪塮红花草，种田没奇巧”，所以耘
稻少不了；到了七八十年代，科技水平有
所提高，化学除草推广应用，这时种田行
“氨水浇浇，田粉（碳铵）飘飘”，耘稻的活
计逐步减少；进入新世纪，科学种田普及，
农业机械化水平大幅提升，“三弯腰（拔、
种、割）一扁担（挑）”隐退了，耘稻就一去不
复返了。我们这些从农耕时代走过来的
人，从“跟牛屁股”、耘稻到“三弯腰”，样样
生活都干过，种种滋味都尝够，耘稻的活
计，在我看来，是最苦、最脏、最累的，女性
也许体会更深刻。想起昔日酱在烂泥田，
跪着忙耘稻的情景，依然是“汗毛骨”竖起。
记得在那三年困难时期煎熬的日子
里，我不过十二三岁，稍有“毛头力”，家里
就拖我下田劳动了。一天清晨，哥姐带我
去“十三亩头”耘稻，那块田田塘大，埭头
长，远望“野豁豁”。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
虎的勇劲，我“草裤”未穿，袖套未戴，双膝
往叉框路”（一埭田，六颗稻，中间二株为
“叉框路”，两侧四株称“四间板”）里一跪，
两只小手就不停地扒、挖、除草松土。可
没多久就犯晕了。太阳冉冉升起，露水渐
渐散去，成群结队的水蚊子疯狂地向我扑
来，无数“触角”刺向我的头顶，弄得我哭
笑不得，既要耘稻，又要抓痒，无奈之下，
我在自己的头上涂满了泥巴，活像“泥和
尚”，以抵御水蚊子的侵袭，这个“绝办
法”，破了相倒也管用。由此，我这个“泥
和尚”耘稻的故事在村里传了个遍。
也许是天灾的缘故，那块田缺肥板
结，地瘦草多，“绒毛头”布满田间，似一层
绿色的地毯；黄稞头、三料姆、野地力（荸
荠）、野慈菇、辣蓼草、稗草应有尽有。半
天下来我的小手扒、挖、塞，手指痛得发
麻，手掌还破皮出血呢？面额、手臂还被
稻叶勒痛，小腿被蚂蝗叮咬。弯腰酱在泥
巴里，泥水、汗水，浑身湿漉漉，真是苦透
苦透！还提心吊胆，害怕水蛇、土灰蛇、赤
练蛇的突然侵袭。
多少年来，“泥和尚耘稻”的经历一直
印记在我的脑海深处。上世纪90年代初，
当农业科研部门推出“稻、麦二熟攻吨
粮”，直播水稻“寒优湘晴”的科创项目时，
我欣然接受并以此践行。因我知道，如果
“直播”成功，就意味着解除了农民兄弟耘
稻的苦恼，也有利于水稻高产。
耘稻的艰辛磨砺了我的意志。之后，
无论工作中生活中碰到多大的困难，我都
能摆正心态，迎难而上。
外孙女姚关伦
外孙女逸筠考上上海中学了！看着漂
亮的录取通知书，我的脉动急剧加速，激动
的心久久难以平静。这丫头真的很厉害
——轻松地考上上海市的顶尖高中。
说她轻松真不是“瞎三话四”。除了接
受九年义务制教育，她没有去校外培训机构
补习，没有去参加“一对一”所谓的名师辅
导，她是同学心中的学霸，老师眼中的另类。
说她是另类，倒是有点儿道理。幼儿
园三年从来不睡午觉，上小班时，闭着眼睛
静听保育员老师在教室门口的对话，眯着
眼窥探她们嗑瓜子吃零食，晚上表演给她
爸爸妈妈看，惟妙惟肖，有一次我们在女儿
家用晚餐，当即让我连连喷饭。后来，她喜
欢看贴在墙壁上的同学画的画，还常常左
右轮流侧身，观察其他小朋友的睡姿，听同
学的梦话，回家又是一番像模像样的表
演。我女婿奉行任其自然的教育风格；我
女儿每天总是笑眯眯地欣赏着，从不叱斥，
与女儿同乐，还为她买了一架古筝，每个星
期六陪大班的女儿去学古筝，学绘画，每天
一个小时古筝练习每天一张速写雷打不
动；最开心的事儿，就是母女俩去上海图书
馆浸泡；寒暑假喜欢和父母亲行万里路
——至今已去了全国除西藏以外的所有
省。不知不觉间孩子身上慢慢地滋长了书
卷气，渐渐地有点淑女的范儿了。
小学五年她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但是
左手臂佩戴的一条杠臂章居然永远不变。
我担心孩子上进心不强，四年级的那个暑
假，她来度假，我一本正经地和她谈心，她
神情认真地回答我：“外公，我不是不想两
条杠三条杠，但是我们班级能干的同学实
在太多了，假如我竞选成功了，落选的同学
该多么伤心。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呀！谁
当还不一样？”见我发呆，她一双小手抓住
我的右手：“外公您不知道吧，班主任老师
看我电脑打得好，每天的回家作业都让我
在同学群里发布，有次我直接去少年宫学
古筝回家晚了，许多同学打电话给我，说什
么‘小诸老师，麻烦你早点布置作业吧’，有
同学说我是班主任助理，外公你说我是不
是很厉害哦！”她笑了，笑得竟然有点狡
诈。你说说看，这孩子另类不？
女儿发现孩子讨厌读课外辅导班，初
中便想让她进民办学校，第一批没通过，她
无忧无虑，一点也不伤心。也许有人未去
报到，她作为补充名额入选了。学校举行
摸底考试，她居然夺冠，获得特等奖学金，
班主任让她当中队学习委员——臂章成了
两条杠。这孩子不骄傲不忘形，仍然我行
我素，上课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回家作业独
立完成一题不落，预备班两个学期都是年
级第一，班级平均分也是年级第一，运动会
上她也争金夺银。同学衷心拥戴她，初一
被选为学校少先队大队委员，初二加入了
共青团。她是学校里的竞赛多面手，参加
学校和区里举行的正规学科竞赛总是载誉
而归，奖状奖品一大堆。可是谁能想到她
初三毕业前接连参加上海市“四大名校”的
推荐生考试名落孙山！我去电安慰，她却
不悲观不沮丧，语气却有点激动：“报纸上
不是一直反对校外补课反对上奥数吗？可
是推荐生考试题目怪而偏，完全超纲，这种
考试我原本就不想参加。”我能说什么呢？
孩子顿了顿对我说：“外公别着急，我要裸
考进四大名校！请你放心！”这丫头的大彩
照在学校橱窗里挂了四个学年，连续八个
学期成绩第一，古筝十级美术八级，我对她
信心满满。
果然如此，信奉自由学习兴趣读书的
外孙女考上了她心仪的高中，欣喜之余，愿
她继续轻轻松松读书，自由自在翱翔。
陈侃峰
书
月下美人婀娜来 陈永根 摄
蟹，为食之美，色、香、味三者至极。
此物虽盛产江南，但地不分南北，人不论
雅俗，都喜闻爱吃，且津津有味。
曾听行家说过，螃蟹长得好不好，盛
夏到蟹塘里去看水草。今年下了决心，冒
着酷暑，寻蟹塘看草去了。
在黄浦江上游的石湖荡、新浜、泖港
三镇交界之处，找到了近年蜚声市场的泖
蟹的养殖场。蟹塘三面临水，此处，是松
江三泖九峰的泖田之一，地势低洼，水源
丰富，能种水稻，能养鱼蟹，松江府志上有
名的泖蟹就产于此，“蟹，江湖浦海具有，
以三泖为最”。宋人高似孙在《蟹略》中也
说“泖属华亭，蟹大而美，人呼泖蟹”。
“此处果然是螃蟹生长的好地方”，我望
着无边田野中一片片蟹塘，对蟹舍主人有感
而发。“过去是，现在还是。古人在《松江蟹
舍赋》中说这里泖蟹‘其多也如涿野之兵，其
聚也如太原之俘’，只是过去是野生的，现在
是人工放养的。”蟹舍主人笑着应我。
原来这位养螃蟹行家的微信名“蟹舍主
人”在此出典。据说他是科班出身，二十年
前下海搞水产养殖，理论实践，养蟹有谱。
“听说这里养的螃蟹，比野生的好
吃？”我在蟹塘上开门见山问。蟹舍主人
指着蟹塘说：“你看这里的水，是黄浦江源
头水，经过这层层水草过滤净化，可达原
水二类。水质好了，小鱼小虾浮游生物也
多，螃蟹的天然食料非常丰富。”
看着池水清澈见底，各种水草晃动
飘摇，小鱼小虾游来穿去，螃蟹面对这丰
盛的美味个个十分活跃，乐在其中。“只有
养好水草，才能养得好螃蟹。水草也以乡
土的为主，看这轮叶黑藻既能净化水质，
又是螃蟹的美食。”水草有种的，也有野生
的。蟹舍主人说，不同的季节，螃蟹吃不
同的水草。长得太茂盛了，螃蟹的空间
少，长得太稀少了，螃蟹的饲料少，水温也
高，所以养螃蟹的主要功夫就在养水草
上。“十多年来探索积累的经验，种草、养
草的工作量，占到养蟹精力的百分之八
十，越是盛夏，打理越忙。”
怕热的蟹，在水草间避暑。听着蟹舍
主人一番养蟹经，才知养蟹之道就在于
草。“饲料可买，水草可买不来的。虽然人
工贵，但螃蟹一生的吃、住、行都离不开这
些。尤其蟹脱壳时，藏进水草丛里，把自己
隐蔽起来，防止其他生物侵袭，这个时候是
蟹的生命力最脆弱的时候。螃蟹一生要蜕
变二十多次，水草就是螃蟹的生命保护伞。”
养蟹知草性，此话意味深长。
我们朝着蟹塘整理水草的地方走
去。尽管烈日当空，水漫胸膛，但养殖人
员还是一丝不苟。草、水、蟹、人，在这里
是一个共同体。人用心用功，水、草生态
和谐，螃蟹长得好，大而美。
“这几年泖蟹连年得大奖，吃货们秋风
一起，就蜂拥而至，据说你们百分之八十的
螃蟹是他们开车来买的，而且评说：肉质细
嫩，蟹黄如金，蟹膏似玉，蟹鲜香肥甘都具。
就因为这水草吗？”我问。“水草是螃蟹生态
系统的核心，种苗、养殖方法也对品质起到决
定性作用。我们的种苗是上海海洋大学培育
的国内最优质的河蟹品种。种优、生长环境
好了，苗一代比一代优，蟹一蟹胜似一蟹。”
蟹舍主人指着几只正在水草里觅食的蟹：“你
看，我们这里螃蟹的脚特别长，脚长就像人的
手长一样，抓东西的半径大了，可以觅到更多
更丰富的食料，再说我们养殖的密度也非常
稀，一只螃蟹有一个多平方的生长空间，所以
个个硕壮，我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泖”。
从前，江南到处是渔村蟹舍，现在渔
村还有踪，蟹舍去无影了。眼前，一片鱼
塘蟹塘稻田之间，几间孤零零的房舍，仍
有几分江南鱼米之乡的写意，使人向往回
味。夕阳西下，在蟹塘埂边抓几只蟹，约
一二好友，煮酒品蟹，交杯释怀，感受野
趣，定是十分风雅的事。
我若有所悟，忙问蟹舍主人，你养了
那么多年蟹，一定知道什么样的蟹最好
吃？“大家喜欢吃大蟹，自然是有道理的，
但好蟹应该是群体最大的一批，是大多
数，生长最正常。”
那怎么煮？“以前乡村有种烧法，锅里
放上新的稻草，清水没过稻草一半，螃蟹放
在稻草上面，这样煮出来的螃蟹又嫩又
香。”他轻描淡写，却使我产生极大的兴趣。
现在养蟹的很多，秋风还没有起，叫卖
声就一片了。泖蟹，一定是要等到秋风起了
才上市。自然的成熟，体现它最佳的味道，
蟹舍主人从来不着急，不赶早市，只等美味
出来，真有点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腔调。
走出蟹舍，烈日正当午，岸上塘边野菜、
野草已经枯萎，唯有蟹塘一塘清水半塘青青
水草泛着清凉。这是泖蟹悠然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