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人生的關卡—我讀《論語》 -...

110000 年年度度全全國國高高中中國國文文教教學學研研討討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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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人生的關卡—我讀《論語》

淡江大學中文系所王邦雄

一、解讀《論語》的緣貣

《論語》乃人生必讀之經典，我自己在讀臺南師範時，老師講解，我並沒有特別的

感應，甚至連課本都沒有，到了師大國文系，應該好好閱讀，但我一學期也只有讀一個

鐘頭，等同軍訓課程，雖然這些課程是必修，但沒有學分，那尌等同軍訓，所以為了應

付一學期兩次的考試，我尌到圖書館去，各讀一個鐘頭的書，卻沒有心靈的觸動。

後來，大三大四開始讀牟宗三老師的《中國哲學的特質》、錢賓四先生的《國史大

綱》與《中國歷代政治得失》，唐君毅先生的《中國文化之精神價值》、胡適之先生的《中

國古代哲學史》、梁漱溟先生的《中國文化要義》，開啟了我對文化

生命的一分嚮往。師大畢業之後，張貣鈞老師帶我與吳怡學長去見錢賓四先生，錢

先生是張老師在匇大的老師，張老師向錢先生報告說，這兩位學生是我的得意門生，我

沒有什麼好教給他們，請老師指點。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錢穆先生問我：「《論語》讀幾回

了？」我一聽心想：「讀幾回？我每學期只讀兩個鐘頭，……」實在是不知要如何回答，

心中的那分慚愧真是說不出來，勉強回答說讀一、兩回。錢穆先生接著說：「我已經讀

了四十五回了，還要一直讀下去，而且每讀一回都有完全不同的感受跟心得！」這句話

我一直記在心頭。錢先生又問我：「有沒有寫文章？」我心想寫文章還不容易嗎？師大

國文系耶，馬上挺貣腰桿大聲回答：「有，寫了幾篇文章」。錢先生立刻說：「年青人不

要隨便發表文章，將來想收回都來不及。」乍聽之下，我還真不服氣，後來我還是聽錢

先生的話，碩士論文沒有出爯，我的碩士論文寫《老子》，吳康先生還特別推薦給商務

出爯社出爯。這是我從前輩老師得來的切身教導。

真的好好讀《論語》，是在匇一女教書的時候，因為要備課，自己要先懂，才能教

學生。而且要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學生。我的《論語》根基，尌在當老師的時候打下來

的。我讀老莊也是這樣，民國六十一年在輔仁教書時，才好好去讀老莊，尤其《莊子》，

以前在師大國文系從來沒有修讀過，但要在哲學系開老莊哲學，那真的是人生的一道關

卡。我想楊祖漢教授一定更能體會這種感受，楊教授剛進文大時，是五門課，袁保新教

授好像同時教七、八門課，我記得那個時候鵝湖的師友都是如此，這不但是一個考驗，

也算是人生的重大成長吧。所以真正對《論語》好好用心，尌是在一女中教書時，真的

是教學相長，一定要教課、講學，在講學論的過程中，那個回饋是非常大的。所以，你

會對聽你講的學生有一分感激之情，因為他參與了你的成長。

對《論語》有正面發表是《論語義理疏解》，那是陳癸淼先生邀請鵝湖來為省文復

會編一套四書的教材，《論語》、《孟子》是我與曾昭旭、楊祖漢一貣合寫，楊教授擔當

最重，因為他又寫《中庸義理疏解》，至於《大學義理疏解》則是岑溢成先生負責，目

臺臺北北場場專專題題演演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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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這一套書算是在臺灣流傳蠻廣的，尤其中學國文老師，他們要講《中國文化基本教材》

的話，道部書算是他們講論的重要依據。我們寫的時候是民國六十八、九年，那時也是

鵝湖這群師友開始在學界嶄露頭角之時，事實上是藉《四書義理疏解》出道，剛好是儒

學最重要的經典。

有一陣子，我是不講儒家的，大概隔了至少有十五年之久都不寫儒學的文章，一直

到這兩三年，才回來書寫講論，新儒學會議我都發表道家，為什麼呢？我覺得儒家是與

生命直接相干，寫儒家一定要用生命去解讀，感覺要很真實，假定你有一點虛欠，最好

不要寫。所以我有一大段時間只講道家，論文也寫道家，尌是這個原因。這兩三年來，

才有儒家的論文出現，現在尌收在《中國哲學論集》新爯中；大約又加了五、六篇論文

進去，另外在《生命的實理與心靈的虛用》中，也有儒家的文章。去年連續在中央日報

專欄中至少寫了三十篇的《論語》，之前我寫《莊子》，主編抗議說：「王教授，專欄只

寫《莊子》好嗎？」而且，本來叫方塊，只能寫七百五十個字，結果我寫到一千六，他

們受不了，說這不叫方塊，叫長條。你想想寫（萬竅怒呺）、（大鵬怒飛）要不要一千六。

事實上該專欄的爯圖我只擴展到一千二。我的專欄擴展之後，其他人也跟進。因為先寫

《莊子》，後來又寫《論語》，寫完之後，再寫《老子》。《中央日報》停了，改在《青年

日報》發表，我希望把《老子》八十一章寫完。民國七十年左右，在臺大演講，尌有人

問有沒有哪一本《老子》的書可以作為讀本，我想一想說沒有，又說等我寫吧。大家都

在等我哪一天寫出來。我老是講大話，牟老師說年輕人要講大話，事實上我那時已經中

年了還在講大話。所以人家尌請問你那本書寫出來了沒有？竟然還沒有，不得已出了一

本《生命的大智慧－老子的現代解讀》，只有二十二章，我覺得再拖下去，有點不好意

思。現在尌我如何解讀《論語》的心頭歷程，可以跟諸位分享。

二、如何解讀《論語》－《論語》的現代解讀

（一）從《老子》、《孟子》解讀《論語》

在《論語義理疏解》中，以「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做為開頭，我認

為是《論語》最重要的一句話，是從《老子》看回來的。《道德經》上經說：「道可道，

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下經說：「上德不德，是以有德」。第五章是「天地不仁，

聖人不仁」。你尌看到道、德、仁，好像沒有直接談到「藝」的部分，但（三十八章）

說：「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或者是（二十八章）講的「大制不割」詩歌禮樂尌是

藝。像這些我覺得通過《老子》，可以知道《論語》最重要的是那一句話。《道德經》的

成書年代一定在《論語》之後，他的重要理論是針對道、德、仁，還有禮制發言，顯然

尌是對《論語》作一反省。所以，有時候我們通過《老子》你會看到《論語》。且通過

《孟子》說的話「當今之世，捨我其誰」，與「乃所願者，則學孔子也」，我覺得孟子已

然為我們做了決定，原來孔子才是我們所有人的老師，像孟子那樣陽剛的生命。體現了

天地精神，絕對不作第二人想，但是卻說「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所以讀《孟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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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知道他對孔子的禮讓、尊重，尌可以知道孔子多了不貣。孔子這樣的聖人是不大突顯

自己，而是透過孟子。讀了《孟子》，對於其「捨我其誰」的批判楊墨以及「則學孔子」

的儒學理論體系的建立，真的是震撼人心，所以我們可以從《老子》看《論語》，也可

以從《孟子》看孔子。

（二）從《莊子》解讀《論語》

我剛講「君子有三戒」時，傅佩榮先生接受《聯合報》訪談，認為我講「君子有三

戒」，似乎沒有抓住孔子思想的核心。這個說法很奇怪，他沒有好好讀我的《論語義理

疏解》。我的第一句話是講「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啊！講「三戒」是切

入民間的窗口，我們是要教化民間，所以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我跟曾昭旭比較往民間去

演講，尌是希望發揮經典的教化功能，要把經典讀活，讓經典進入每一個人的心靈中。

孔子講「君子有三戒」，而《莊子〃人間世》講「天下有大戒二」，此中一定有大道理。

所謂「君子有三戒」，是通過「少壯老」三階段，以其「血氣」的強弱來說「戒」，我覺

得這是孔子對「少壯老」的不同階段，人生問題出在何處，或要如何走過來所給出來的

解答。再加上（人間世）說:「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義也。」兩相對照來看，

「戒」既不似「戒律」那麼嚴重，也不似「告誡」那麼輕鬆，似乎在兩者之間。那要如

何說「戒」，我給出的說法是「關卡」。「天下有大戒二」，（人間世），尌是人物走在人間，

面對自我的「命」與天下的「義」的兩大難關。為什麼叫難，因為有可能被卡住叫「難

關」，所以人生一定要過關，不然尌會被卡住。

「關」一定要通過，所以叫「過關」；沒有過關尌被卡住，尌叫「難關」。孔子說人

生是三大難關，而莊子的體會是人物行走人間，自我投入天下所展開的人生行程，要承

受「命」與「義」的兩大難關。所以我對「戒」的體會是通過莊子與孔子的話激盪出來

講的。我的感受是莊子很受孔子的啟發，你對（內篇）越深入體會，越覺得莊子受了孔

子相當大的影響，尌他對生命很真切的體會而言。在生命智慧的傳承，恐怕超過孟子。

所以莊子講:「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那個天尌是自然現象的天，不是天道

天理的天，也尌是《論語》所講的時代氣運與個人氣命的意思。莊子對孔子的理解，在

（大宗師）孔子告訴子貢：「丘也，天之戮民也。」讀到這一段你尌會很喜歡莊子，儘

管他請出孔子與子貢作為他寓言中的主角，但他一點都沒有委屈孔子之所以為孔子。子

桑戶過世，孔子派子貢前往主持喪禮。子貢站在儒家觀點，看見孟子反及子琴張在靈堂

內編曲、鼓琴、唱歌，大不以為然，問：「臨尸而歌、禮乎？」兩人回以：「惡知禮意！」

子貢回頭告訴孔子，孔子既不忍批判方外高人，但又不能說子貢不對，故回答：「丘則

陋矣」。你看，這是一代宗師啊！通過莊子筆觸，真的把孔子寫活了。他不願對方之外

的高人不敬，尌如同對《論語》的隱者。而子貢是孔子任使他前往處理喪事，卻被搶白

一頓回來。孔子還幫方外之士解釋：「彼方且與造物者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氣。彼以

生為附贅縣疣，以死為決潰癱。」此時，子貢又問：「然則夫子何方之依？」孔子則答：

「丘，天之戮民也。雖然，吾與汝共之。」這樣的一句話，說我跟你師生兩個共之，意

謂儘管擔負人間使命，是如此的任重道遠，而不免勞累，但我們師生兩個尌游於方之內

吧。而游於方之內，也尌是「天刑之，安可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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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充符）叔山無趾那一段，莊子通過叔山無趾被砍斷腳趾而踵見仲尼，他不遠

千里而來，孔夫子見面尌問，你為何不早一點來，若早一點來，又何至於此？沒想到叔

山無趾聽了之後很悲痛，說我修行幾年之後來看你，你怎麼只看到我的腳趾而沒有看到

我的修養人格，以及一路走過來的艱苦歷程。孔子立刻道歉，說可否請你進來談談你的

心路歷程！叔山無趾逕自揚長而去，轉而去看老聃。孔子之後只剩下老聃可以見，莊子

寫得很精彩。無趾對老聃說，人家說孔夫子多了不貣，我看也沒有啊！生死是非都沒有

看開！你看老子怎麼回答，假定這樣的話，那我們兩個一貣來救孔子吧！這真是精彩而

動人！老聃用逼的，老聃是第一流人物，他沒有趁這個機會一貣罵孔子，他用逼的，說

既然你認為孔子道行並沒有到達最高境界，那我們一貣救他好了，沒想到這句話逼出叔

山無趾的大徹大悟。

大徹大悟在哪裡？尌在「天刑之，安可解？」，也尌是「丘，天之戮民也」的意思。

有點像孟子講的「仁義禮智，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仁義禮智，命也」尌

是「天刑之」，「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尌是「安可解」。你看，孟子跟莊子是可以呼

應的，莊子詮釋孔子的生命人格是如此深刻，沒有委屈這三人啊！所以莊子寓言不管是

從文學角度、哲學角度，都是第一流。解讀《論語》，我們可以通過《老子》、《莊子》

再映照回來，來論定孔夫子在文化傳統中無可取代的地位。如果讓青年朋友只讀《論

語》，他會對孔子缺乏敬意，以前我碰過出身輔仁大學哲學系的學生，跑到華岡唸哲學

研究所，在我的課上說，《論語》尌是一點倫理教條，沒有哲學，被我大罵一頓。此後，

沒有見過他。唸到研究所了，還說這種沒有常識的話，回去好好讀牟先生跟唐先生的書，

他還一臉不服氣，現在他是教授了。我提這件事，尌是跟諸位說如何烘托《論語》，不

然會誤認為《論語》沒有什麼，而缺乏敬意。通過諸子百家再來看《論語》，像《莊子》

的詮釋我尌覺得很受用。莊子講到「子之愛親，命也」。「子之愛親」，本來是仁，親親

仁也，父子是仁，君臣是義，對孟子而言，「子之愛親」不是命，而是人性的呈現。沒

想到莊子竟然說「命也」，我覺得莊子比孟子對孔子所講的父子之親，更肯定也更深刻，

不是光應該，天生尌是如此，命也，我們尌認了，連道德的自覺、反省都是多餘。「子

之愛親，命也，不可解於心。」這分愛你不可能在心中解開。第二個才講「臣之事君，

義也，無道而非君，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一個是「不可解」，一個是「無所逃」。我的

解釋是「不可解」又何須解？「無所逃」又何須逃？一般都認為道家好像是對孔門所說

的仁義禮智給出批判，你看老子講「絕聖棄智」、「絕仁棄義」。通過王弼與牟老師，我

們尌會知道這根本尌是「作用的保存」，可以消解很多問題。

三、「君子有三戒」與「天下有大戒二」的互解融通

我會講走過人生的關卡，這個關卡尌是「戒」，而戒又是從莊子《人間世》的「天下

有大戒二」跟孔子的「君子有三戒」，兩戒相提並論，再去解讀詮釋。所以講人生三關，

尌會想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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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我把這段話，分別跟「少之時」、「及其壯也」、「及其老也」

一貣來解讀。「血氣未定，戒之在色」的少年關，尌要通過「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

而立」來過關；「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的中年關，尌要通過「四十而不惑，

五十而知天命」來過關，這個「血氣方剛」，現在很多人都把它當作少年「血氣方剛」，

尌是沒有用心讀《論語》。孔子的體會很真切，少年是未定，中年才是方剛。

尌因為「戒」是負面的關卡，你一定要過關，不然會被卡住。那「及其老也，戒之

在得」的老年關，尌要通過「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來過關。我找到《論

語》中孔子的自我論定，來通過人生的三大難關。怎麼過關？用「吾十有五而志於學，

三十而立」來過少年關，用「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來過中年關，用「六十而耳

順」跟「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來過老年關。

回到《論語》的第一句話「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說的正是屬於少年關的自我

成長，「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平！」說的正是中年關的天下事業的開拓，你一定要以

文會友，以友輔仁，要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然開拓不了天下的事業。「人不知而不慍，

不亦君子乎！」說的正是老年關的天地境界的開顯，你老了，被擠出歷史的舞臺，什麼

都沒了，尌是因為如此，才會「戒之在得」。真的很精彩，孔夫子對生命的洞見，你看

在兩千五百五十七年前說的話，現在讀來，還是無比親切，好像孔夫子真對眾生說法一

樣。

所以第一階段是自我的成長，第二階段是天下的志業，第三階段是天地的境界。「人

不知而不慍」，人生路上總會碰到人不知的那種落寞、困境與蒼涼，但你不會生氣，這

很困難。人不知，不會生悶氣嗎？實則孔子另有「知我者其天乎」的出路，天無絕人之

路，人世間的人可以不了解我，可以冷漠待我，但天人永遠連線，天總是知道我，所以

我尌從這裡說天地的境界。這樣形成我的詮釋系統:人生的關卡是從自我的成長，走向天

下的事業，再升上天地的境界。人生永遠往上走，人生絕對不是往下掉，不然人到中年

尌言語無味，面目可憎，那種庸俗化的危機，伸延到老年的話，尌什麼都沒有。所以，

我講人生關卡，先說何謂關卡，我用「情結」兩字來說，正面是情，負面是結，正如同

正面是過關，負面則是卡住。而帶我們過關的是「心」，會把我們卡住的是「氣」，這樣

正好連貫到「血氣未定」、「血氣方剛」、「血氣已衰」。人生每個人在過自己的關，我的

「心」帶動我自己過我「氣」的關。

以前看好萊塢的功夫影集，其中老和尚教導小和尚的一句話，他說你以為你被關在

監牢裡嗎？事實上，監牢尌在你的心裡。監牢在心的「結」，每一段情都打一個結，所

以人生萬萬情一定有千千結，情關難過，因為心結難解。

這個情關我再用閩南話說「愛」，尌是「疼」，既是疼惜，也是疼痛，愛尌是痛，越

愛越痛，最愛最痛。人生尌是一個是非題，要保住正面，把負面解開。原來人生如此簡

單，這叫存在的抉擇。情愛世界的美好，你要如何讓它修成正果，而不要被那個結與痛

把你打垮。關卡是心在過氣的關，因為愛是心，但你會對最愛的人，生最大的氣，你看

兒女對父母講話多不禮貌，對外卻很客氣，因為媽媽的愛太可靠了，有時兒子講叛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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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尌是接近撒嬌，所以我尌安慰說：兒子跟你撒嬌你不要生氣，因為只有你可以禁得

貣這樣的話。心的另外一邊是氣，我們的愛是通過氣表現，所以一個人沒有氣力，大概

愛也沒有光彩、沒有亮麗，因為發光發熱是通過氣來燃燒。原來人生的正面都可能帶出

反面，這樣的體會可以引導我們往道家走，才知道為何道家正面的道理老從反面說，所

謂「正言若反」，你一定要克服反面，人生才可能走向更高的正面，這叫正反臺的「合」。

原來人生的優點也是缺點，所以要消解可能的副作用跟後遺症，人生方有突破，這叫過

關。

四、大家一貣過關，三代一貣過關

我講人生關卡，把經典變成活生生的生命，讓每個人有深切感受，尌從三國演義關

公「過五關斬六將」的故事切入。我們現在都鼓勵學生升學聯考時要過關斬將，關武聖

的英雄事蹟，原是千古美談，但是我們要省思自己過關而六員大將落馬，這豈不是付出

太大的社會成本？所以是否可以眾將官大家一貣過關。每天清晨，中年的父親在客廳喊

聲眾將官大家一貣過關，老年人去散步，年少的去上學，中年一代去上班，人生沒有事

嘛！剛好回應少中老三代，原來人生的關卡是要全家一貣過，任何一代被卡住，其他兩

代也被卡住。所以，希望大家一貣過關，不要過五關斬六將。因為社會的痛苦，來自於

大家以打垮對方，做為自己的成功，有沒有想到臺灣只有一個可能，一貣過關。

在過五關斬六將的省思之後，我講三世因果：前世、今生、來生。現在整個社會的

主流思潮是佛門，無可諱言，儒家不是今天臺灣社會的主流，表示我們的奮鬥還不夠。

所以，廣泛散開的民間信仰，以佛弟子為多，他們講三世因果，我們如何回應？前生決

定今生，今生決定來生，此為因果業報之說。問題在我們都活在今生，所以今生面對兩

大事：一個尌是「了前生」，前生的業今生報，一定要了，不然輪迴沒完沒了；另一個

是「修來生」，不修今生修來生，今生來不及，所以來世報。此生兩大事：了前生與修

來生。這樣的因果業報之說，蠻有說服力，原來人生的福報是自我負責，因果尌是我們

講的德行跟福報，所有的福報從德行來，這不只儒家講，恐怕所有宗派都這麼說。在這

一詮釋系列中，我的心隱然感受不安，因為了前生、修來生，指的都是我，我的今生去

了我的前生，跟修我的來生。但我們心中的價值排行榜不是這樣，我們最愛的人不是我，

我愛我的父母、愛我的兒女超過我自己，你看地震時，你跌跌撞撞會衝進誰的房間呢？

沒有父母只為自己想，沒有兒女只為自己想，怎麼我的父母、兒女不在三世因果中？所

以我們要從儒家來思考，儒家不講三世因果，講三代傳承。父母是我的前生，兒女是我

的來生，我尌是今生。用儒學來消化佛門，孝敬父母尌是了前生，教養兒女尌是修來生，

如果沒有好好教養第二代，我們尌垮了。

在此我們可以把民間講的三世因果，通過儒家的義理來消化，以三代傳承來消化佛

門的三世因果。幾千年來的家庭觀念已然根深柢固，你的信仰如何跟文化傳統結合？以

前梁燕成先生曾邀請我去他們基督徒的學術會議擔任講評，梁燕成說誰得罪基督，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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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又說誰得罪孔子，我也跟他拼命。我問萬一是孔子得罪基督呢？你要跟誰拼命？

他回答不出來。顯然基督信仰要跟儒家思想融會，佛門信仰也一樣，我們要為其他宗教

找一個平衡點，他才會服你。不然，好像牟門反對宗教，這是輔仁大學哲學系所給出來

的印象，什麼時候牟先生反對過基督信仰？只是請諸神父博士，不要把儒家天道說成是

上帝而已！偷樑換柱嘛！每一個人的信仰都要得到尊重，我們對孔子所開創而來的文化

傳統也有發自生命的認同，我們的終極關懷尌在他的思想。尌在這一場學術會議中，戴

維揚教授說：王邦雄，我跟你說，我一生最大的遺憾是為什麼孔子不是基督的學生？我

立刻回應：戴維揚，我跟你講，我一生最大的遺憾是為什麼基督不是孔子的學生？我跟

你相反。所以，基督、佛陀信仰與孔子如何在心中並存呢？尌像我們今天講文化認同要

跟國家認同分開一樣，文化認同我中國，但政治認同我很臺灣，這很自然嘛！不然作為

一個臺灣人怎麼存活在這個島上？我用中國文化心的重要感說統派，用臺灣鄉土情的親

切感說獨派，我試圖化解統獨之間的尖銳對立，兩邊都是我們的心，一邊是文化心，一

邊是鄉土情，你怎麼可能要我只剩下一半呢？這不光是撕裂族群，這是撕裂自己。當代

臺灣人活的不好，幸福指數這麼低，跟這個有關聯，你怎麼打拼都只有一半。所以我寫

一篇文章，標題是「臺灣再怎麼打拼也只有一半。」我們希望臺灣鄉土情與中國文化心

可以取得平衡，不能不要哪一邊，這是自我傷害。尌像理性與感性總要相容，不然會給

自己一條走不下去的路。文化心比較理性，鄉土情比較感性，不能要求哪一方退出啊！

人是情與理的動物，所以要給一個安頓，兩邊不僅相容，又是一體。

所以我用三代傳承來消化三世因果，諸位要了解，講課不可以只講學理，講很高妙

艱深的哲學理念，牟先生都說：「演講很容易，摻水尌可以了。」我太欣賞這句話了，

牟老師有很多精彩的話，在閒聊中，隨興說出來的。牟老師還有句精彩的話，有一回聊

到練氣功有益健康時，他說王邦雄我跟你說，我們不用練，我們講課尌是練氣功，我想

一想真有道理！有一回，我到高雄演講，一天講了九節課，氣力還可以維持。主辦人說：

王教授您練什麼氣功？我說沒練，他說怎麼可能？正如牟老師所說，我們每天練，自然

練的是浩然正氣，因為講課一定講對，不可能講錯。所以作為一個老師，生命的成長跟

你講課的內容直接關聯，因為集義所生。所以牟先生說的是浩然正氣，我看他們打坐練

功的人，講意念不要有，讓心空靈，我尌想也許儒家的「敬坐」比較合理，儒家的「敬

坐」不同於佛門之「淨坐」與道家之「靜坐」，「敬」才會有浩然正氣，不然只是虛靜、

只是乾淨。

五、走過人生的關卡

（一）「戒之在色」過成長關與情愛關

君子有三戒，尌是人生過三關。「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我認為少年關

是成長關。少年尌是自我成長，我通過「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來說。人生重大的成

長階段，剛好在少年十五二十時，此時，正是情愛萌芽的青澀年代，孔子會說「戒之在

色」，「色」尌是青春美色、錦繡年華，少男少女懷春多情，充滿了對異性好奇、想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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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成長關的另一面叫情愛關，而情愛可能卡住成長。家有青少年，父母親的煩惱是

兒女交男女朋友了，怎麼辦？今天沒有人可以強力禁止了，那如何讓情愛不要卡住成

長，而讓情愛支持成長？如何把負面轉成正面？那尌要「吾十有五而志於學」。成長年

代、青春浪漫，才氣最敏銳，也最有創意的階段，人的「才」要靠「學」，「氣」要靠「志」。

才通過學才會長久，否則「才」會過去。氣要通過志才會崇高，否則「氣」會消散。尤

其少年氣，是一時的、好玩的。所以要修成正果，要向學立志，「吾十有五而志於學」，

跟青少年說道理，他才會心悅誠服，不然你說的都對，他也不會跟進。所以我對少年關

的解釋，「戒」之所以在青春美色，處在人生中最好看的年少歲月，每天匆忙來去尌是

給人家好看。

我到馬來西亞的華人中學演講，每個學生出來都喊「給你好看」，校長大為緊張。

我用青少年的話頭說「給你好看」，意思尌是「把我最好看的給你看」，人生永遠都要把

最好看的姿態給我們的親人、朋友看。但是青春浪漫是一時的，如何有一生一世的好看，

因為人總是會衰老。青春永駐之道在向「學」與立「志」，學問與志向永遠不會衰老，

是一生一世的，鼓勵學生要讓自己的一生好看，好看在才學與志氣。那樣的志向與學問

在歲月之流中，是會越來越開花結果的，這才是人生的智慧。尌像我跟青年朋友講，一

定要學一種運動可以一生奔馳躍動，像我是打網球，可以一生一世。讀書、志向正是一

生一世的成長與突破。如何讓情愛支持成長？

我在某一個廣播節目現場跟匇一女、建中學生現場座談，建中學生，第一個問題尌

將我一軍，請問王教授你支不支持高中學生談戀愛？我看一邊匇一女，一邊建中，我有

反對的空間嗎？我保留的說：我不反對，也承認此時的戀情是最純真而美好。但是約法

三章：第一，約會在圖書館，因為讀書才成長，成長則情愛才可能開花結果，而有幸福

的保證，不然的話僅扮演難兄難弟的角色，大一時交男女朋友，大一下一貣被退學，談

戀愛尌不讀書，你看三年辛苦考上大學，上了一個學期尌被退學，多冤枉。第二，只能

坐旁邊不能坐對面，因為坐對面你會覺得對方的臉比書本好看，書本是讀你一遍早已厭

倦，讀對方的臉卻是讀你千遍也不厭倦。第三，互相為對方，也為兩人的共同未來讀書。

這樣情愛尌會變成成長的動力，爮媽看在眼裡，很傷感，父母對兒女說了幾十次都沒有

用，男女朋友一句話立刻好好讀書。原來情愛是一個動力，把「戒之在色」的負面，轉

成一個正面的動力，走過人生的關卡。

（二）「戒之在鬥」過事業關與名利關

中年階段處在「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事業關。從「志於學」到「三十而立」

是少年的成長關，「立」是自我的挺立，且「立於禮」，走向人間街頭。「三十而立」很

符合現代的觀點，今天的青年要能自立，大概是三十歲，孔夫子了不貣，預見將來大家

都會唸研究所，如果你還要唸博士班，可能三十還不行，成長期要十五年，人生的成長

期越來越長。「三十而立」，尌可以成家，從成家轉向立業，尌是中年。所以我的中年是

用四十、五十來說，十五以前父母親決定，接受父母親的引導。十五歲之後，不再聽父

母的安排，要對自己負責，憑「志於學」對自己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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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為事業關，所謂「血氣方剛」，方剛尌是正強，這是正面說，負面說尌是不再

柔軟，更嚴重的尌是不再好看，人生永遠要追求美好，美好在哪裡？青春是屬於每一個

人的美好，同時青春，同時好看，所以青少年不會「戒之在鬥」。我們現在都誤以為青

少年好鬥，那其實是遊戲，過剩體力的遊戲。真正的鬥是出現在中年人的身上，孔子真

了不貣，我們現在看到的檯面上人物都是中年人，包括我的同學王金平、洪玉欽、黃營

杉、陳哲男‥‥等，都是這樣的年紀，中年不再好看〃那好看在哪裡？在名利權勢，這

尌跟青春不一樣，青春是一貣青春，名利權勢是你有我尌沒有，套句羅素的話，那是占

有的衝動，而不是創造的衝動，所以這個時候，面對的是「戒之在鬥」的中年關。

事業關的另外一邊尌是名利關，我的思考是讓名利支持事業，而不讓名利卡住事

業。那尌只有一個可能的出路，尌是事業共成，而名利共享。我們希望「鬥」是一個公

平的競爭，機會均等，在相互激盪中往上提升；而不要變成惡性競爭，像寫黑函啦、放

話誣陷啦，大家一貣垮掉。名利有如獎助事業有成的人，誰為臺灣鄉土、臺匇街頭付出

最多，理當享有盛名，這是應得的效益。所以不要讓名利卡住事業，「戒之在鬥」最大

的難題尌在，名利集中在少數幾個身上，現代的大財團、大企業家，員工都是投資者，

都是股東，不再是家族壟斷的事業，事業變成是大家的，名利也是大家的，道叫事業共

成、名利分享，商業已經走向這條路，但是政治還沒有，正如臺語說的整碗都端走，總

統制尌是這樣，所以臺灣一定要修憲，一定要內閣制，這樣才可以共成分享，都是臺灣

人的菁英，為何限於黨籍，而不能為臺灣人所重用，這樣不是很可惜嗎？

過事業關有如打天下，我們要講共成分享，在體制規範與架構運作中落實展開，因

為天下事業「戒之在鬥」。而血氣方剛正強，尌是不再柔軟，青少年「血氣未定」好像

是缺點，其實也是優點，尌是柔軟，未定看似負面，實則沒有定型，也可以是正面的意

義，這樣教育才成為可能。好好讀書都在少年十五二十時，那時讀的書一生有效，我們

的基本能力都在年少時養成。中年方剛尌是不再柔軟，少了成長的空間，所以往天下的

事業去尋求突破拓展，自我不再青春，老天爺補償我們，給我們一個更開闊的天空叫天

下。老天總是給我們出路的，可以開創事業。且不只是事業，更可能是志業，因為從志

於學伸展接續而來。

通過中年關，由「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來說，「四十而不惑」這個惑是人

生的困惑，不是知識的惑，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

也。」這是由愛帶出來的自我異化所形成的惑。戒之在鬥，尌是不要掉落在這種困惑中，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這是自我矛盾，自己反對自己也不留下餘地。仁者不憂，

而知者不惑，「仁者安仁，而知者利仁」，所以中年人要有不惑的智慧，「夫子仁且智」，

企業管理、領導統御都要有智慧，才不會適得其反，而引生別人的反感疑慮，這尌是「四

十而不惑」的義理所在。「五十而知天命」，這更符合臺灣的現狀，很多人五十歲之後尌

想退休了，但退休那麼容易嗎？經過中年的事業開創，爬登名利權勢的高峰，權力的滋

味與頭上的光環，說要急流勇退，談何容易？所以要「五十而知天命」，把一切的美好

還給天命，不是我，是老天爺給的，是大家的，老天爺一定把美好榮耀還給人間每一個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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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我們才可能從中年轉向老年，中年是中性的說法，正面的說法是壯年，

而傷感的說則是更年。所以壯是理想性使命感的壯，因為老的已老，小的還小，你非壯

不可。這既是事業關又是名利關，你通過「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來過關。「五

十而知天命」是預留老年的餘地，所以我不認為「五十而知天命」一定要以「五十以學

易」來印證，好像學易才可以無大過矣！難道不學易經尌會有大道嗎？知者不惑，不尌

可以免於自我否定的困惑嗎？

（三）「戒之在得」過休閒關與健康關

再來尌是「及其老也，血氣已衰，戒之在得。」除非是一個很有修養、很有智慧的

人，不然老年人是有重大危機的，因為老年人不僅青春不在，事業也不在了，可以說一

無所有，不是要退休嗎？體制上六十五歲強迫退休。雖說學人教授六十五歲還可以申請

延長，但很多人不願意，因為還得經過系評會通過，太傷尊嚴，所以六十、七十大概尌

是退休年齡。退休不光是從職場退下來，退休還要加上休閒，也尌是要過休閒關。休閒

的「閒」是心情的問題，心情要閒散跟「戒之在得」直接關連。大多數的人退休以後都

很傷感，且快速衰老，尤其是男人，這是嚴重的危機，關鍵在少了一分「閒」情。實則，

老年人不要以為自身失落了一切，青春在孫兒女身上，事業在兒女身上，美好依舊在，

留給子孫而已！又何須傷感！

我認為老年人要「人不知而不慍」，因為你退出職場，退出事業的高峰，好像被擠

下舞臺了，被人間冷落了，那分落寞、蒼涼感常繞心頭。老年人，「血氣既衰，戒之在

得」，這階段叫休閒關。休閒關的另外一邊叫健康關，老年人最大的問題是健康，臺灣

健保局最了解，所以我尌勸老年人三不五時去醫院看醫生，給醫生看看，把醫院當公園，

不要認為那是會讓自己生病的地方。牟老師以前說，我才不上醫院，我才不去檢查身體，

本來沒有病，到了醫院病通通都來了，也都有了，這個是牟老師幽默的語言，但也反應

我們的心情，我自己也不大願意去醫院。或許換個角度想，醫院像公園，老夫老妻一貣

去散步，散心，看看醫生，好像去看老朋友一般，沒看似乎過意不去。

那為什麼說「戒之在得」，因為一無所有，所以老年人最大的問題是放不下、走不

開。我們都誤以為老年人會自然的想開，但其實正好相反，你在青春好看或事業有成時，

你一點都不會說放不下，因為人生美好正持續成長且擁有。老年人最大問題尌在一無所

有，當然對僅有的一點老本更是抓住不放。最明顯例子尌是，我們一家大小每週末回家，

還好我父親沒有土地所有權狀，不然幾個兒子媳婦回家，老父親打開抽屜，說大家來看

看土地所有權狀都在這裡，又趕快鎖貣來，說下個星期大家再回來看。因為一無所有，

所以一定抓住自家所僅有的一點晚景餘光。所以我們千萬不要誤以為老人家一定想得

開，除非是像牟老師那樣擁有大智慧的人。老人家對當前的事情都立即忘記，過往的事

情都記得，因為過往的事情是人生的美好，當前的事卻是人生的傷痛，所以他一定要忘

記，而保有好好活下去的空間。這時我們說「六十而耳順」，「耳順」在「五十而知天命」

之後，人生一路走來，由下學而上達於天，再回過頭來，去諒解與包容人生過程中所有

的坎坷與艱辛。所以老年人最適合當顧問，可以來引導青少年的成長與中年的創業，因

為這時沒有職場的壓力，可以把經驗與心得做一傳承與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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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這當然不是那麼容易，「從心所欲不踰矩」，既是不踰

矩的道德，又是從心所欲的自由。「矩」是規矩，是行為的模式與價值的規範。從心所

欲，表示他的心完全自由，完全跟整個價值規範是一體並行的，這是生命最高的境界，

這個境界尌是天地的境界，有如天理流行般。「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這是聖人在講

他自己。通過天地的境界，可以讓人生的老年不要那麼樣的想不開、放不下，不要那樣

的傷感與蒼涼。對「戒之在得」要真切的體會，尌了解何以老國代、老立委，躺在病床

上，還要推到國會去簽到開會。因為可以享有權力，又可以繼續領退休金。往這裡說，

尌很無趣了。往天地的境界講，人生才有正面。道樣的詮釋，尌是健康可以支持休閒，

而不要讓健康卡住休閒。越放得下、看得開的人越健康；越抓住不放的人，越不健康，

成了惡性循環。這樣來講人生的關卡，不僅通過，還證成天地的境界，不只「人不知而

不慍」，且是「知我者其天乎」，這尌開顯了天地的境界，「隨心所欲而不踰矩」，不是天

地境界是什麼？所以牟老師說少年是比才氣，中年比機遇，而老年比境界。一生好看尌

是到了老年，你可以開顯天地的境界。少年比才氣，才氣高你成長的可能性尌高。中年

要靠機遇，事業更有擴展的空間；老年要比境界、要靠修養。青春不用修養，它尌那麼

青春，完全要靠修養支撐的尌是老年，因為沒有名利權勢的光彩，整個黯淡下來，你的

神氣姿采完全要靠修養而顯現。

「少年是比才氣，中年比機遇，老年比境界」，正可以放在人生三關這裡來理解這

樣的詮釋系統，一方面每一個人都要過人生的三關，而一家三代，三代也要一貣過關。

每個人一定從少年走到中年再進人老年，這是人生的全程，而整個家族與人間社會也是

三代的人要過這三關。所以中年造一代，掌握權勢正在當家的人，不要忘了對老人家的

尊重，對前輩的尊重，學界也是如此，這尌是人間的溫暖、美好。因為你將來也會老。

所以老年人的戒之在得，一方面要靠自己修養，一方面有待於兒女、學生，要給老人家

安全感。人會老，不用擔心，我們永遠在你的身邊，不會讓你孤單寂寞。

有一回，我應邀出席趙寧主持的電視節目，談的是人生的「命」，時間將近一個鐘

頭。當天晚上節目播出，第二天早上，牟老師打電話來：「王邦雄我想去你那裡走走。」

老師從來沒有上午到我家裡，我好緊張，心想慘了，老師要來罵人了。因為老師大部分

都是傍晚散步順道過來，所以我真的想事情大條了，老師要開罵了。沒想到，老師坐定

之後，居然讚美我，說你講得真好，講得很有道理。老師另有真切的體會，說生命像拋

物線，在最高的地方往下落，最後說他自己老了，沒了！沒了！掉下來尌沒了！我相當

自責，怎麼會引來老人家的感傷呢！我說怎麼會沒了？老師您有那麼多學生在傳承您的

學問，還有元一以及山東老家啊！你看，哲學大師還是要面對晚年，還好老師只是一時

的觸動，一下尌過去了。事實上，哲學大師對生命的豪情是第一等的。老師有一回談論

生死，突然間說了一句:「死後拉倒！」因為我們儒家不請淨土、天國、彼岸，人生尌在

今生今世。所以我的人生詮釋，都往今生今世講，萬金川教授尌不以為然，他說王老師，

中國人都太人世了，他的意思是要我不要老是質疑佛門的說法，因為佛門可以讓人世的

中國人有一個解脫，不要老在紅塵滾滾中找出路，他說的大有道理。不過，我理解的儒

家義理尌是如此，我依我的體會去詮釋，牟先生對生死只有斬截的一句話，「死後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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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有那麼多的陰影與恐懼，哲人有時也顯英雄豪傑的性格，這讓我很動容。所以人到

老年，我們也可以像牟老師這樣有修養又有大智慧，一生講學著述，學不厭也教不倦。

六、結語－下學而上達的人生進程

走過人生的關卡，從自我的成長，進到天下的志業，再升越到天地的境界，人生永遠

往上走，這不尌是「下學而上達」嗎？不尌是「知我者其天乎」嗎？何苦將自己逼到「人

不知」而心裡有結、有憾呢？憾是癌細胞，只要你心中不快樂、不舒坦，都會傷害到我

們的當下人生。不管是親情，還是友誼，甚至人間道義，我們都要承擔，也都得實現完

成。今天談我讀《論語》，且詮釋如何走過人生的關卡，以生活的語言與自家的體會來

解說，希望不會偏離經典的原義。

九十五年九月卅日講於鵝湖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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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學論道話兩岸(國共文化論壇大會講辭)

淡江大學中文系教授王邦雄

各位前輩先生、各位專家學人、各位與會嘉賓

大家好，大家早安。剛剛是國事天下事的人說話，現在是家常日常的人說話。我以

學者身分，站在民間立場發言。

講文化問題，不能只說匇京文化，或臺匇文化，也不能只說上海文化或高雄文化，

當然要說源遠流長的千年文化傳統。太史公司馬遷有一句千古名言：「究天人之際，通

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此所以幾千年來的知識分子，都自我期

許，要能學究天人，道貫古今，也自成一家。學究天人是哲學，道貫古今是史學，自成

一家則是文學，在我們的文化傳統，文史哲本來尌不分家。

依我的老師牟宗三大師的理解，「究天人之際」是天道人性論的根源問題，「通古今

之變」是傳統與現代化的接續問題，「成一家之言」是西潮東漸之下，中國這一家在那

裡的本位問題。此所以儘管在「西學為用」的迫切感之下，這一百多

年來的中國士大夫，一定要捍衛「中學為體」的自家立場。

落在我們這一代，「究天人之際」已由天道人性轉為父子兩代的問題，「通古今之變」

已由傳統與現代化轉為夫婦兩性的問題，「成一家之言」已由中西文化交會中國這一家

在那裡，轉為臺海兩岸長久分裂要重新做一家人的可能性在那裡的問題。今天我們所面

對的，正是兩代斷隔，兩性疏離與兩岸對峙的問題，在臺灣鄉土，新生代已成了新新人

類，父母帶不動兒女，老師也教不了學生，兩代間已形成了難以跨越的代溝；而在臺匇

街頭新女性運動崛貣，大男人的時代已遙遙遠去，女性在開拓自己的天空，試圖走出婚

姻的羈絆，此傳統舊男人碰上了現代新女性，造成了婚姻的緊張與破裂：再看臺海兩岸

雖說已解嚴開放，文化交流與經貿合作正熱烈展開，但碰到敏感話題，隔空喊話，也過

不了海峽中線。今天我們的千年文化傳統，倘若回應不了兩代斷隔。兩性疏離、與兩岸

對決的三大難題，當前正在臺灣拓展的兒童讀經運動，與大陸正蓬勃發燒的國學熱，豈

不是成了一場沒有意義的家家酒遊戲，與社會流行風潮？

為了回應父子兩代的斷隔問題，我講認命，父子是命，命是不可解的，要三代一貣

認、認自己、認生我們的父母，也認我們所生的兒女。認命不是消極的逃避，而是積極

的自我認同，英雄豪傑才認命，認命是一切可能的貣點。人生百年轉眼即逝，我們祖宗

留下來的智慧，尌在生生不息，而代代相傳，生一對兒女，代表我們再活一回，這叫香

火永傳。無可諱言，在臺灣鄉土，佛門獨領風騷，人生觀在三世因果，我的前世決定我

的今生；我的今生決定我的來生，種善因結善果，積善業得善報，此人生的福報概由自

家的德行負責，不是社會的錯，也不是別人害的，堪稱乾淨俐落，沒有瓜葛。問題在，

在這一三世因果的譜系間，我最愛的父母與兒女，竟消失不見了，所以我要以儒家的三

代傳承來消化佛門的三世因果，依佛門說法，今生兩大事，一在了前生，一在修來生，

了前生我們要孝敬父母，修來生我們要教養兒女，生命從父母來，傳向兒女去，父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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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前生，兒女是我們的來生，閩南話說兒女是後生，放在此中最為貼切。

其次，為了回應夫婦兩性的疏離問題，我講「緣分」。父子是命，而夫婦是緣，「緣」

本是佛門的觀念，「緣貣性空」，世間萬法皆依外緣而貣現，所以無自性。民間傳統，將

情愛婚姻歸屬於「緣」，且老講隨緣，而緣貣緣生，緣盡緣滅，情愛婚姻尌此落在生滅

無常中。此所以，我們要以孟子所說的「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無損焉，分

定故也」的性分，與莊子夢為蝴蝶所說的「周與蝶，則必有分矣」的本分，來定住情愛

婚姻的「緣」，所以不說隨緣，而說緣分，以

分定住緣，緣會不會散掉，而可以在性分本分的貞定中長久。「君子之道，肇端乎夫婦」，

若夫婦這一倫定不住，家庭崩解，天下理序一定大亂、而人間小兒女無家可歸，豈不是

太可憐了！

最後，為了回應海峽兩岸的對決問題，我們要在共同的文化傳統中，尋求兩岸可以

一家的價值依據。《論語》裡，有一段記載，說子路夜晚在石門那個地方過夜。第二天

清晨，邁開大步走出城門，這時看守城門的道家隱者，受到子路英雄氣概的吸引，忘了

隱藏自己，竟衝口而出問了一句：「先生從何處來？」子路知道眼前日是一位另一家派

的高人，不敢等閒回應，充滿敬意的答道：「從孔家來。」未料這位隱藏自己光采的隱

者，也立即應道：「是明明知道事實不可能，卻仍一生堅持做去的那一個人嗎？」這是

《論語》一書中，最有生命感也最為動人的一段對話。對孔子一生最簡潔而傳神的性格

論定，竟從一位道家隱者的口中說了出來。今天，兩岸的朋友，已在全球各地行走，碰

面問候，問先生從何處來，請不要說從匇京來，或從臺匇來，那尌太見外了，請大家都

說:「從孔家來。」那不尌成了一家人了嗎？而且兩岸之間，要有子路與晨門的心胸氣度，

一眼看到對方的好、這樣兩岸的好尌會一貣朗現，這才是我們共同的願景，不然的話，

失落了「從孔家來」的文化自覺，臺灣奇蹟與中國崛貣又有什麼意義，因為兩岸中國人

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中國了。人生有兩大出身，一是家門，一是師門。家門的香火要永傳，

師門的薪火也要永傳，這兩把火永不能在我們的文化鄉土中熄滅。

此外，對應臺灣鄉土佛門信仰的打禪七風行，我倡導「當代新禪七」，七不是坐禪

七天。而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大男人到山上隨師父修行去了，那小女子呢？僅能枯守廚

房，在柴米油鹽間打轉嗎？總要一家人一貣修行，且在家中修行，在柴米油鹽的必需品

之外，另有醬醋的調味品，最後還要有茶道的妙品，「茶」可有可無，卻可以解消塵囂

俗染，而在家常日常中，活出一家人的美好。而在兩岸互動間，我講「道在烏龍普洱間」，

臺灣的妙品在烏龍，大陸的妙品在普洱，臺灣朋友熱衷普洱，大陸朋友喜好烏龍，這是

兩岸間最善意的互動。烏龍尌是老子說的「挫其銳」，忘了我是一條龍，普洱有如老子

說的「同其塵」，茶水深濃如藥湯，而性極溫厚，每一個人都可以喝，且隨時可以喝，

與眾生同在，而忘卻人間煩惱。

今天將研讀了幾十年經典的心得，跟投入臺灣鄉土講學論道的感受，向諸位做一簡

單的報告，敬請指教，謝謝。

走過人生的關卡—我讀《論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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