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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元珍

自從民國十一年胡適在〈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稱呼周作人所提倡的

散文為「小品散文」以來，二○年代到五○年代小品文一直在散文的領域裡

一枝獨秀，尤其在工商社會，小品文的短小、雋永更是成為忙碌的現代人直

接攝取的精神食糧，小品文的重要性、需求性可想而知；但是我國現代小品

文的源頭在哪裡呢？其實在明代的小品及中國數千年以前，就已經有寫得精

簡佳妙的短文，可說是花團錦簇，內涵豐富；而且相對於現代小品文的流於

輕薄、浮濫，我國古代一些經過淬鍊、禁得起時間考驗的小品的上乘，它們

篇幅短小，涵義深遠，而且為文精妙，更具有指標性的作用，足以確立優質

的小品典型，作為日常閱讀的良朋益友，這便是人文學系所以開設「小品文

選」的背景與目的，以及將古典散文小品作為本課程範疇的原因。

「小品文選」的課程是由顏瑞芳、許應華和我三位老師共同編撰，全書

分為小品概說，以及包括山水遊記、幽默諷刺、閒情逸趣、議論說理、敘事

記聞等五類小品作品的選讀。同學在學習時，可由面的鳥瞰，到點的涉獵，

途徑如下：

一、清楚學習內容的脈絡

科目各章均分節次，類聚群分，同學可以依此分類，先勾勒學習內容

的脈絡。如第一章「小品概說」，依序說明小品名稱的涵義、分類的特色及

發展的流變，希望透過系統、條理的歸納和說明，以及中西、日本小品的比

較，作為認識、賞讀小品的奠基工程。

小品文選隨身易讀，化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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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山水遊記小品」，賞析摹寫景物、托景興喻、冥合天人、考

求真實四類，十四篇山水遊記小品的名作，包括陶宏景〈答謝中書書〉、酈

道元的〈三峽〉、沈括〈雁蕩山〉、蘇軾〈記承天寺夜遊〉、徐弘祖〈遊

黃山日記〉、袁宏道〈晚遊六橋待月記〉等。中國人常說「游觀」、「游於

藝」，「遊」是我國重要的文化活動，無論帝王文士、販夫走卒，都喜歡旅

遊、享受旅遊，記遊作品不但透過遊賞自然山水，呈顯作者的心靈圖像，也

滿足作家探險好奇的精神，反映社會文化的面貌。因此本章透過如詩一般優

美的文字，希望同學神遊於山水美景的同時，也能領略作者如何從大自然得

到力量，重新出發，呈現堅強的意志力及更高遠的胸襟懷抱。擁抱自然、向

自然學習、與自然維持和諧的關係來安身立命，永遠是人類必修的課題。

第三章「幽默諷刺小品」，除說明幽默諷刺小品的發展概況，並介紹五

種類型的幽默諷刺小品，涵蓋倚勢為惡的鼠輩，如柳宗元〈永某氏之鼠〉；

虛有其表的公雞，如羅隱〈說天雞〉；貪杯愛鞋的猩猩，如劉元卿〈猩猩好

酒〉；自吹自擂的狂人，如方孝儒〈吳士〉；不知權變的迂儒，如宋濂〈迂

儒借梯〉等，藉由許多人物、動物的故事，反面的來調侃、諷刺不合理的事

情，並且寓意深刻，讀後自然能對我們立身處世有所啟發，引為警惕。

第四章「閒情逸趣小品」，則以人情、閒趣為核心，結合與生活、藝

術的關係，介紹三類閒情逸趣小品。分別是著眼於閒適從容、怡情悅性的小

品，如陳繼儒〈花史跋〉、屠隆〈書齋〉；重視至情相與、親切有味的小

品，如鄭燮〈寄弟墨書〉，以及雅愛耽癖、自得其樂的小品，如張岱〈閔老

子茶〉、李漁〈蟹〉等。藉由其中的文字，我們可以領略古人如何營造生活

情趣、培養癖好及學習他們的真情相與，珍惜天倫之樂。

第五章「議論說理小品」，係依題材性質分成論為學與作文，如蘇軾〈

日喻〉；歷史人物評議，如王安石〈讀孟嘗君傳〉；世態人情分析，如謝偃

〈愚夫哲婦論〉；動物的故事申論，如龐迪我〈鴉狐〉；植物意蘊闡說，如

周敦頤〈愛蓮說〉等，藉由這些議論說理的文字，可以重新省視自己讀書寫

作的方法、歷史觀點，並訓練我們的邏輯思維和論事說理的表達能力。

第六章「敘事記聞小品」，敘事雜記文為小品的大宗，表現人物形色，

各具典型，如王安石〈傷仲永〉、袁宏道〈拙效傳〉；記述奇異見聞、出人

意表的李肇〈王積薪聞棋〉、歐陽修〈三上文章〉，以及描寫深情記憶、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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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共鳴的王羲之〈蘭亭集序〉、俞樾〈與亡室姚夫人〉等，從這些奇人異聞

中，不但可以看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世界，並能享受增廣見聞的趣

味與快感！

二、認知學習的切入角度

由以上課程內容的要述，可以知道「小品文選」文短意長，具有生活

性、文化性、實用性的特點，不但飲食、讀書、寫作、旅遊、蒔花等題材，

貼近我們的生活，有助於生活品質的提升，開發經營生活的慧心巧思；小品

所載錄的中國人的價值取向、文學的演化進步、社會的風俗習尚、地質的科

學探勘、伊索寓言的流入中國等，也可以藉以觀摩古人的思想智慧，瞭解

中國文化發展的成果；同時還可以融入生活日用，開展立身處世的胸襟與見

識。同學可由這些角度切入，來領會學習「小品」的心得與妙用。

三、明白字詞，貫通要旨

各篇短文的注釋在於幫助同學了解字句的涵義，明瞭字句的涵義之後，

進而可掌握全文的要旨。以山水遊記小品而言，重在情景的交融與天人合一

的境界表現，所以如王維〈山中與裴迪秀才書〉不但描寫輞川山的春景，也

側重凸顯裴迪的恬淡閒適，可以和自然的山水相映照。施閏章〈就亭記〉以

「山水之意未嘗不落落焉在予胸中」，將個人的形神與自然會通，達到天人

相互融合、同化的境界，為本篇小品的要旨。以幽默諷刺小品來說，透過趣

味、調侃的文字，領會背後的深意，所謂「文外曲致」則是重點。如柳宗元

〈永某氏之鼠〉藉由永州某人家的老鼠肆虐，某氏卻安之若素，等某氏搬家

以後，新屋主即將老鼠一網打盡。作者藉由這個故事，做為以為可以永遠

飽食而無禍的人的警戒，此即這篇小品的「文外曲致」。以閒情逸趣小品而

言，作者如何以個人的特識，培養興趣癖好，營造生活的閒趣，即為小品的

主旨。如陳繼儒〈花史跋〉告訴我們閒情逸趣的體會，與一個人是否為達官

貴人或樵夫菜販無關，而是取決於一個人的情性。李漁〈澆灌花木〉則寫出

不以汲水澆花為苦，而能樂在其中，最主要在「能以草木之生死為生死」。

若能與草木同其情感，物我合一，閒情逸趣便油然而生了！這些都是作者的

特識，也是培養閒情逸趣的根源，值得同學將其文旨玩味貫通。以議論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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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而言，各篇通常都有其立論的核心，如蘇軾〈日喻〉以失明的人無法正

確的形容太陽、北方不諳水性的人會被溺死做比喻，強調長期學習、涵泳的

重要，此即本篇小品議論說理的重心。至於敘事見聞小品，學習的重點在於

敘人記事，因而讀歸有光〈陶節婦傳〉，應掌握陶節婦守節的特質與當時婦

女的地位；讀李肇〈王積薪聞棋〉，應知客店的婆媳空口對弈，棋藝驚人，

使作者因而領悟「人外有人」的道理。是知我們研讀敘事見聞小品時，對於

傳主的特質、奇事寓含的意義，應有所掌握。

四、掌握各時期代表性小品文家的特色

我國小品的發展，歷代各有突出的表現，如魏晉南北朝的小品已臻成

熟，有駢文化的傾向，以山水寫景小品大行其道；晚唐時期的諷刺小品，批

判當時政治、社會的亂象，在詩風衰弱的同時，卻綻放了光輝；明末性靈小

品，則強調個人獨到的玩賞品味，表現一種不同世俗的幽情韻致。換言之，

修讀「小品文選」時，應有小品文史發展的整體宏觀，才不致於迷失時空座

標，失去方向感。而面對眾多的小品文家，掌握各時期、各類型小品的代表

人物，有其必要性。如唐代山水遊記小品的大家柳宗元；晚唐諷刺說理小品

的名家皮日休、羅隱；唐宋議論說理小品的領袖韓愈、柳宗元；明清閑適小

品的代表文人袁宏道、鄭燮；敘事記聞的小品文家王羲之、歐陽修等人，他

們在文壇上自成宗師，影響深遠，其小品的寫作特色，自然值得關注。

「小品」是一座七寶樓臺，每一層、每一面都有不同的光彩。它的特質

在於以極短的篇幅，卻蘊含了沁人心脾、感人至深的思想內涵，確為我國重

要的、瑰麗的文化資產。一卷在手，一盞茶的工夫，即可悠遊古卷，捨紛去

煩，換來心思的澄澈、清明。誰說此刻當下，自己不是握足了世間的幸福？

（作者為本科目學科委員兼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