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写字板 2020年8月16日 星期日

主编/陈新 编辑/陈品 美编/谢爽 责校/董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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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封住了无数向往远方的心，也让我们更加怀念过去旅行的时光，或美好，

或意外，或惊喜……回想起来，有人可能会问：旅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或许，就

是和一个不庸俗的人看很庸俗的风景

夜已深，镇远古城的一家小客栈里，我辗转反侧，是继续旅程还是回家？这个问题纠结了我大半夜，实在是倦了，终于沉沉睡去。

凌晨四时，古城的夜，静！黑！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有人轻推我，用压低的嗓音问：“我要走了，你真的不走吗？”我挣扎着让自己醒来，尽力睁开眼睛，努力拼凑昨夜残余的记忆碎片，终于回想起睡前一直在纠结的那个问题：是天亮后跟着沙漠按原计划去凯里？还是赶紧起床跟着晓风搭这班凌晨的火车回杭州？

“还是跟我一起先回杭州吧，大不了下次我再陪你来！你一个女生和一个不认识的网友去凯里，我真的不放心，万一他动点什么歪念头，怎么办？”晓风的声音里满是担心。是啊，那个沙漠，不过是看见我在色影无忌论坛里发了个要去黔东南的帖子，正好契合他的时间行程，于是隔空互留了电话，前一日才在镇远碰头。沙漠，一位一看就是那种有经历有阅历的香港大叔，背着大包小包的摄影装备。本来还想着有晓风搭档，两个女生总斗得过他一个大叔，没想到昨天晓风接到上司夺命连环Call，今天必须赶回杭州！剩下我孤家寡人，要跟着这位网上认识的大叔深入黔东南的村寨，实在是一件太过疯狂的冒险事！

但这次旅行我已经计划了很久，做了无数的功课，郎德的盛装苗舞、西江的千户苗寨、小黄的侗族大歌、增冲的鼓楼、从江的岜沙苗寨……都在诱惑着我！而现在，旅行才开了个头，就要踏上回程，实在是心有不甘。终于下了决心：“我不回去了，如果大叔靠不牢，大不了一个人走嘛！”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晓风，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上网去色影无忌论坛搜索沙漠的资料。原来他是无忌上的资深网友，发过很多高质量的照片，足迹更是遍布世界。于是心下略安，安慰自己，热爱旅行摄影的人多半不是坏人。

等到天明，和沙漠碰头后直奔火车站。这是一辆

镇远开往凯里的短途火车，车厢少，乘客多，车子一来，人群疯狂地向火车拥去。我哪儿见过这种架势，傻站着不知该怎么办。到底是大叔见多识广，一眼看到有节标着茶座的车厢，拉着我冲了进去，果然有位置！

车到凯里，下火车后我只顾埋头走路，突然前额跟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很快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前额缓缓淌下，然后就看见有鲜血一滴一滴不停地往地上滴！我完全傻了，甚至没感觉到痛，直到听见大叔一声大喝，我才反应过来。对面站着个壮汉，肩膀上扛着台机器！我的额头正好撞到了那架机器！“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的！”壮汉气势汹汹地先发制人。而我已经被那不停往下滴的血给吓住了，大叔看了下伤口，拿出纸巾按住伤口止血，然后跟壮汉理论：“是你撞了人，你扛着这种容易伤到人的东西，为什么不注意避让！”壮汉自觉理亏，却仍然很嚣张地嚷嚷着，想夺路而逃。

大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你陪我们去旁边诊所处理伤口，不然我拨110！”边说边晃了晃手机。壮汉骂骂咧咧，却也只得陪着我们去诊所，所幸是皮外伤，稍微处理了一下就可以了。看我并无大碍，大叔才放壮汉走了。

经此意外，我开始对这位身材不算高大、说话惯常冷幽默的大叔刮目相看，也信任了许多。接下来的旅程，吃饭、搭车、投宿……大叔的经历阅历，我的多嘴多舌，两个人倒是配合默契，特别是砍价时，所向披靡！沿途还收了好几位单身旅行者入伙。这一路走来，风景越走越精彩，旅伴越走越团结。于是一场原以为悲催无比的冒险旅行，却出乎意料地充满惊喜和快乐。

回家后再上色影无忌论坛，看到大叔陆陆续续发了很多黔东南之行的照片上来，其中有一张是晨光里的一个剪影，我笑着收藏了下来。

犹记得那天在西江的清晨，我正从山顶的台阶下来，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回头，看见大叔正端着他那相机冲着我笑！

因为爱旅行，所以向往出差，相信都是天南地北到处溜达，全国各地四处流窜，一定能一次出发双向满足。然而，真的上了出差的贼船才发现，旅行是旅行，出差是出差，两件事根本没交集，妄图借出差之便过旅行之瘾，门儿都没有。

贼船易上，下船贼难。投身到出差的洪流中，跟旅行就基本说了再见，而且游弋到了再也不见的边缘地带。每次通知目的地的时候，都贼心不死地设计一下路线，规划一下时间，然后翻翻白眼叹口气作罢。

特别是去往那些名胜如云，古迹如织，美味贯街的地方，就更加的魂不守舍。一年里，成都奔了八趟，乐山去了三回，四川却也只是口腔里挥之不去的麻辣。一个月内往返广州若干次，佛山就停了三停，脑袋里却只缓存下荔枝的甜腻，咽下口水揉揉眼睛继续飞。

“妈，我下周回国。”家有美女在他国，说回来咋这么突然？想她，想和她一起聊天，逛街，吃美食。

“哎，那你来找妈妈好不好？我出差在成都，要景儿有景儿，要吃有吃。”

“干吗？陪您出差啊！不好，一个人没什么可玩儿的。”

“不会啊！我忙工作就白天，而且是隔天忙，你来正好，我忙你休整，我闲咱们耍。”

“就这么定了，我去拍机票。”美女果然随美妈，爽利！

人生第一次，兼顾出差和旅行，还顺便给母女感情加点糖，想想都臭美。

说时容易耍时难，光掐点儿就差点要了亲命，美女到达时间我还在乐山口吐白

沫地工作，哪里有时间去接机。幸亏美女独立性强，自己全面搞定，还把我预订的酒店升了级。待我一路左突右奔汽车、高铁、汽车地冲到地儿，人家都已经趴在飘窗边，喝着咖啡设计着玩耍路线了。

要说有想法就能有办法，真的是不假。第一天，我们勾肩搭背逛宽窄巷，还顺

便品了品老妈蹄花。下午手拉手视察了省博，还塞了一肚子串串香。回房间，我备课，她写作业，这叫一个和谐美好。游成都不吃夜宵属于游了一个假成都，因此半夜我们继续美食之旅，直至肚子宣布装不下为止。

第二天，她去享受著名的成都足底按摩，我去努力为工作拼搏。

第三天，问题来了。工作出现变化，上午加课一节，中午才能返回。这种夹芯式旅行，果然非常考验人的意志品质。美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随老妈乐山行，您讲您的情商逆商，我看我的江河大佛，中午咱们钵钵鸡店里会合，吃好喝好再回成都继续疯跑。哦耶！

谁说出差不能旅行，旅行不同于出差，我们娘儿俩妥妥地把两件事完美融合，还顺便给晾在家的男主人带了棒棒鸡以示安慰呢！

回程途中，小美女久违地腻在我肩上，轻声细语：“妈妈，下次还陪您出差啊。”

“想得美，这次纯属意外，老妈想你想得脑子短路才这么设计。打时间差，打得你老娘心率混乱大脑抽筋，下不为例！”

“妈，我睡了，到地方叫我。”这人，现原形也太快了吧。

小Q是被骗去四川玩的。那一年，小Q刚过三十，还没有男朋友。她

不急，她妈却替她急，明里暗里，为她张罗着相亲，就差没上电视相亲节目了。她不记得自己相了多少次亲，相到后来，听到“相亲”两个字就想吐。她向家里声明，以后谁再提相亲，她就离家出走。

为了讨好女儿，8月中旬，她妈自作主张给她报了去九寨沟的旅行团，费用家里报销。她本来没心情出门，但看在钱的份上，勉强答应了。

在车站和导游接上头，她隐隐感觉哪里不对。这是一个中老年旅行团，在家听妈唠叨已经烦不胜烦了，跑了几千里，身边却像多了十几个“妈”，她真是够够的。

好在，第二站黄龙的景色实在太美了，她的郁闷一扫而空，兴奋地不停拍照，想留下所有看到的美丽瞬间。

火车上睡在她对面的大妈，不时请她帮忙拍照。有时她不得不装作没听见，匆匆往前赶。大妈热心地劝她慢点，说导游讲了，走快了容易有高原反应。她脸上礼貌地笑着，心里却腹诽，随你们这样闹腾，不高反才怪。转念又想，要是有个帅哥相伴，就算是有高反也是幸福的吧。

不久，她就如愿以偿，真的高反了。那是在从黄龙转往九寨沟的路上，她头疼欲裂，觉得自己快死了。她暗笑自己大嘴巴，念啥来啥。随即自我安慰，帅哥也快来了吧。

终于，车停了。她迷迷糊糊随着人流下车，勉强走到稍远一点，就蹲下去呕吐起来。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在面前，她扫眼看去，那手里是几张纸巾。她接过去，那只手又垂下来，这次是一瓶水。等她支撑着站起身，看到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她有点蒙，是谁？艳遇？但不帅啊。

等导游叫大家上车，她才知道，他和她同行。太好了。她有种宁滥勿缺的感觉。虽然是个扔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年轻人，毕竟是同龄人。

好不容易挨到九寨沟下面一个小村子，到了旅馆，她一头扎进床，翻江倒海般的感觉慢慢

好了。去村头小吃店吃饭，她又遇到了那个年轻男人。他自称姓杜，后来，她就叫他阿杜。接下来的行程，两个年轻人很自然地结伴而行。

从九寨沟回成都时，下起了雨。大巴车里响起了那首有名的歌，“……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听到这一句时，小Q感觉到旁边的阿杜看了她一眼，她心里忽然有种小鹿乱撞般的期待。他头转向了车窗，她也默然不语。阿杜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如果是在相亲，她第一眼就会给他打个叉，把他拉入黑名单。是那瓶解她于尴尬境地的水引起的错觉吧？

她妈在车站接她回家，问她有什么收获，她懒懒地回了一个字“累”，就上了车。等车启动时才想起，忘记和阿杜道别了。

开学前，同事约她去爬山。是一个户外俱乐部组织的活动，人还挺多的。在集合地点，她老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算不算缘分呢？

婚后，小Q第一次恨自己瞎了眼千挑万选嫁了这么一个臭男人时，阿杜嬉笑着说，别后悔了，钱锺书老人家早说过了，一起旅行而不互相讨厌的人，是可以做夫妻的。她闻言大笑，心下释然。

是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和他逃不掉的。曾经，她那么排斥相亲，没想到，越过了千山万水，她在旅途中遇到的竟然仍是被安排好的相亲对象。她也是在婚后才知道，他去九寨沟，是他姨的安排，当然，他姨事先没有告诉他，他的相亲对象会和他同行。他姨和她妈，是小学同学，在他们去九寨沟之前，才重逢不久，两人一拍即合，合导了这出好戏。同行中，他看过了她最丑的嘴脸，也领教过她的神经大条。而她，看到了他节俭计较，也知道他有点沉闷，却相看两不厌，情愫暗生。这，大概就是他姨和她妈希望看到的——旅行爱情。

九寨沟有多少海子？那些海子都有过什么神奇传说？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从黄龙出发，下一站是去九寨沟。就在她感觉生不如死的高原反应中，她的爱情，正在下一站等着她。

宝蓝贼怕晒，却偏爱户外。宝蓝要是眉毛一挑说“你带上钱，我带上你，咱俩晒去”，那一准她早打包好了行李，名替我报了，保险替我买了，就差我们俩互填个“免责书”拔腿就走了。一路上，我那个尴尬啊，说走就走，我啥都不带，我是纯“裸游”啊。她还得教我编瞎话，“导游要问谁没带防晒，你就高举手。”丢人的事都让我干了。导游朝我走过来，她夺过导游的防晒来朝着自己的胳膊大腿脖子猛喷，我拿胳膊杵她，“拾来的孩子不怕摔呀！”她嘴里嘀咕，“这都咱的钱买的！”我可没听说过看风景有防暑降温费。

宝蓝上次考研没过，带我去的东洪湖，她认定玩水解忧愁。她穿着比基尼戴着脸基尼。比基尼谁都知道，脸基尼刚在市面上露头，见过的不多，头套那种，黑、白、灰，一点表情都不带，别说晚上不能随便出去，白天冷不丁撞见都得吓一跳。可她喜欢，第一防晒，第二防水，第三怎么甩脸子对方也看不出来。我感觉她瞎游逛是假，“挑衅”太阳黑子是真。

宝蓝淘来带脸谱的脸基尼，有个林黛玉的，前面有刘海左右有鬓角，可怜楚楚的，弄得一车陌生游客玩什么都得尽着她。我从水里出来人跟涂了芝麻酱似的一层乌涂，她完好。她那脸基尼晚上都不带摘的，跟赁来的似的，让我戴一个，我可不，套那玩意无法自由呼吸。我不敢跟她同寝，半夜梦醒怕吓掉魂，可她扬言我要不在，晚上服务员进来吓坏人家让我负责，那好吧，我是她的保安。她吹脸基尼是冰丝的，可凉快了，赛过宾馆的空调。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白天防紫外线晚上防灯光吗。

微风不错，阳光正好，我们去滑草。她嫌弃设计好图案的脸基尼没创意，自己开始在一素的脸基尼上化妆，真把那层薄布当脸了。粉底液打底，描眉，抹腮红、口红，眼睫毛，一样都不少，我俩出去，她比风景吸睛，脸像花蝴蝶，我的素面朝天把她衬得古里古怪妖妖娆娆，有游客说风景终会成过眼云烟，但宝蓝的脸会让人家永生不忘。这当然啦，能防晒成艺术家的人不多。

那天滑草，晒的时间长了，她眼不舒服，我一个小时跑一趟小卖部买冰袋，摘掉脸基尼，给她眼

部肌肉冰镇了一宿。这么怕晒出来干吗？她还有理，说我的脸平时死皮不去，新皮懒得出，没有婴儿面的水嫩，当然不用特殊照顾了。我看出来了，我跟她旅游，就是一个给她脸打杂的。

那天趁着我跑小卖部的空，有人悄悄买了宝蓝一个脸基尼，那人说她发现团里有以前的男友，太尴尬了，所以买个脸基尼遮羞。我听出宝蓝卖的价儿不低，都二手货了还赚人家那么多，亏心不。宝蓝说赚钱不丢人，把二手货卖出去更不丢人，伸手乞讨才丢人。反正我是学不来，不过我挺佩服她的。后来她的包瘪了，那些防导游强推、防风景地奸商的游客，当然不是我们团的，都没有逃过宝蓝这个活广告，她的脸基尼都卖光了。宝蓝狠狠赚了一笔，当时脸基尼刚时兴，有几个人买了根本不好意思戴，是当旅游纪念品买的。我挺服宝蓝，生生把一件很庸俗的事弄得很豪迈。

赚的钱宝蓝没私吞，我们辗转去参观了杜甫草堂，她陪我，我去参观，她在一个阴凉的地方喝大碗茶，脸基尼都卖完了，她手搭凉棚，热茶入口，瀑布汗刷刷流，厚厚的防晒霜变成了油水顺着腮帮子滴滴答答，要是有热锅，“油点子”准噼里啪啦乱溅。

六月初六那天，宝蓝干脆防晒霜也不用了，她要过“洗晒节”，她祖上传下来的，这一天，晒东西。我印象里人家是晒书，晒皮货，她说，“我没错啊，我晒脸皮呢。”

跟宝蓝旅游，没消费，吃配餐，不买纪念品，绿色旅游，没有别人“上车喝水睡觉下车撒尿拍照”的闹腾。

要回家的那天，又是个大热天，我跟宝蓝说你脸一点都没变色，回去要说跨好几个省旅游，同事们肯定都不信，没证据呀。宝蓝耍贫嘴，“这不愁，相声里说的，可以买鞋油涂脸，想黑就买黑的，想白就买白的，不黑不白就买棕的。”这个梗我们笑了一路，车窗外风景滚滚向后。我很认同一句话，

“旅游就是和一个不庸俗的人看很庸俗的风景。”让庸俗的擦肩而过，让不庸俗的永驻身边，这样的旅游一辈子都无憾。

风景情浅，防晒情深 ◎蔚新敏

我跟她旅游，就是一个给她脸打杂的

旅行式出差给母女感情加点糖 ◎蓝色季风

谁说出差不能旅行，旅行不同于出差

下一站，爱情一起旅行而不互相讨厌的人，是可以做夫妻的

◎笑笑鱼

跟着大叔走黔东南于是一场原以为悲催无比的冒险旅行，却出乎意料地充满惊喜和快乐

◎蓝色咖喱粉

旅行旅行，，就是和就是和一个不庸俗的人一个不庸俗的人看很庸俗的风景看很庸俗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