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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錄

社會．生活古人日常生活是怎樣的？

安：靜如處女的文字 / 3

家：豬的生殖崇拜史 / 7

禾：不忘根本的美德 / 11

本：中華傳統價值觀 / 13

休：陶冶心靈的境界 / 15

豐：肌膚可親的文字 / 17

農：採桑養蠶的工具 / 19

耕：耕字裏的經濟學 / 23

財：海貝的人生之旅 / 25

食：加米於燒石之上 / 27

糧：生存繁衍的根基 / 29

酒：精神生活的需求 / 31

絲：貴族的錦綉羅綺生活 / 33

茶：茶裏道盡歷史百味 / 35

瓷：瓷器和瓷器中國 / 37

工：工字的建築小傳 / 39

堂：堂屋與宗法制度 / 41

院：民居和院落文化 / 43

井：不可割舍的桑梓之情 / 45

田：挖陷阱捕獵走獸 / 47

文：文與字裏識漢字 / 51

書：書字的歷史記憶 / 53

冊：神聖的祭祀禮儀 / 55

醫：醫字的前世今生 / 57

國：保護城裏的人民 / 61

思想．德性古人比今人更有道德？

福：給幸福提供保障制度 / 65

壽：人生智慧的象徵 / 67

孝：宗法社會的核心 / 69

倫：禮制社會的秩序 / 73

真：一種難得的價值觀 / 74

善：言辭溫暖的象徵 / 76

美：用獸角羽毛裝飾的帽子 / 78

仁：兩人的親密關係 / 80

義：威嚴的祭祀禮儀 / 82

禮：祭祀神祖的儀式 / 84

智：用語言傳遞知識 / 86

信：一種道德體系 / 88

忠：不要跳出圈圈 / 90

恕：偉大的人性之光 / 92

敬：敬裏的風俗民情 / 94

德：睜大眼睛巡視 / 96

歷史．人物為何三皇五帝都沒有父親？

帝：母系社會的產物 / 101

王：武力征服的象徵 / 104

車：古代的戰爭與文化 / 106

兵：古人的尚武之道 / 108

民：盲其一目是為民 / 110

人：人類的圖像記憶 / 114

士：健壯的雄性生殖器 / 117

俠：任力而助人 / 120

儒：治喪相禮的術士 / 122

宗教．哲學哪些漢字表達哲學宗教 思索？

宗：一種記本情結 / 127

禪：中國化的精神信仰 / 129

佛：舶來的宗教文化 / 131

悟：發現自己的本心 / 134

道：道可道與非常道 / 136

戒：一把祭祀的樂器 / 139

法：像水一樣平準 / 141

陰：月夜籠罩的山岡 / 143

陽：對太陽神的崇拜 / 145

易：蜥蜴的自我保護 / 147

化：孔老哲學的不同 / 149

生：生的智慧與思考 / 152

一：數之始和物之極 / 154

中：一面飄揚的旗幟 / 157

和：音樂之調美 / 159

自然．萬物古人眼中的自然世界是 怎樣的？

春：一個發情的季節 / 163

圓：古代自然世界觀 / 165

土：百穀草木依土地而生長 / 167

山：祭山的文化根源 / 169

水：祭水的歷史原因 / 171

日：早期的民族崇拜 / 173

月：太陰之精的美麗傳說 / 175

天：有關腦袋的故事 / 177

令：大自然的節奏 / 179

樂：奉獻給祖先的禮物 / 181

羊：美好事物的標誌 / 183

龍：華夏民族共有的圖騰 / 185

鳳：混合百鳥特徵的神化之鳥 / 187

民俗．風物 為何古代的祭祀曾經 充滿血腥？

社：有土有社稷之神 / 191

祭：祭祀的歷史真相 / 193

祀：求子之情發乎祀 / 195

祖：對於生殖器直白的表述 / 197

神：至尊之神的誕生 / 200

仙：人到山頂成為仙 / 204

鬼：原始宗教崇拜觀 / 206

貪：含貝的喪葬習俗 / 210

鼎：特定的祭祀禮器 / 212

年：慶祝五穀豐登 / 214

其他

網：原始生態經濟觀 / 219

九：從蟲到天地至數 / 221

東：盛放東西的布袋 / 223

北：方位名詞的閒話 / 225

元：人的腦袋 / 227

武：有關力量的舞蹈 / 229

寶：屋子裏的貝殼和玉石 / 231

玉：君子的品德修養 / 233

名：在朦朧夜晚裏的稱呼 / 235

淡：水火交融之狀 / 237

羞：捧着羊肉祭祀 / 239

漢：萬千意義在漢字 / 242

最美不過是漢字

序

2010 年，「中華遺產」雜誌社組織專家、學者投票評選出

「100 個最具中國文化意義的漢字」，《最美不過是漢字》一書，

以甲骨文作為切入點，對這 100 個最中國化的漢字，從起源意

義、歷史演變、社會語境以及風俗民情等方面，擷取其中的某

些碎片，進行宏觀的解讀。你可以說這是浮光掠影，也可以說

是見微知著，其中得失，也就由不得作者自己了。

甲骨文又叫殷墟文字、殷契，指殷商時期，殷人雕刻在龜

甲、獸骨上的文字。作為一種古老而原始的文字，它可以被視

作中華文化的起源。甲骨文的出現，不但表明人類已經從結繩

記事走向用金屬契文，也是人類走向現代文明的重要標誌。

許慎在《說文解字．敍》說：「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蹏

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百工以乂，萬品以

察，蓋取諸夬。『夬，揚于王庭』，言文者，宣教明化於王者朝

廷，『君子所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也。」但我不相信，在造

字之初，人們就有「揚于王庭」或「宣教明化於王者朝廷」的「宏

願」，我寧願相信，原始而古老的人類祖先就像孩童，他們用純

潔、天真的心，以「象形文字」勾勒出一幅幅恢宏的天地萬物

序

之畫。

然而，在文明的長河裏，漢字難逃社會、歷史、民俗的「熏

染」，其字義也因時代的變遷而發生不同的「身份」轉變—

有些文字的本義還在使用，有些文字的本義卻倏然消失，遂不

為後人所知。

都說中華傳統文化在今日逐漸消失，其實不然，找尋傳統

文化的根子並不難，陳寅恪先生說過：「凡解釋一字，即是作一

部文化史。」每一個漢字都可以看作是中華傳統文化與思想的

縮影，由漢字構成的漢語言也就成為一個包羅萬象的文化載體。

那麼，我們每日在使用漢字溝通的時候，不也可以看作是

對傳統文化的梳理和解讀嗎？

侯書議

社會．生活

古人日常生活是怎樣的？

社會．生活

3

「安」     甲骨文

安：靜如處女的文字

白居易在《五律．四十五》詩中說：「老來尤委命，安處

即為鄉。或擬廬山下，來春結草堂。」在白居易的眼裏，「安

處」就是「草堂」了。現實生活逼迫人們不得不常常思考這

樣的問題：人生何處安？有了物質財富算得「安」嗎？有了

房子算「安」嗎？僅有簡單的物質基礎，恐怕還遠遠不够，

「安」字之外，還需有精神的慰藉、人權的平等、社會的安

寧，以及國家的安定等。

甲骨文安為（ ），從（ ）者象棚屋之形，從（ ）

者象一女人雙臂盤於胸前，跪跽在棚屋之下虔誠祈禱。這在

遠古人類眼裏尚可理解：科學文明到來之前，把生命交予上

天掌管，是任何一個民族早期人類生活的通例。但這並不能

真正詮釋古人造「安」時的想法。為何女人在「宀」中才算

「安」？恐怕要追溯到遠古人類的生存環境。

韓非子說：「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

獸蟲蛇。」野獸與人類的大戰時時上演。對於沒有力量、身

體柔弱的女性而言，遭遇兇猛野獸的侵襲，其恐懼之情可想

而知。《水滸傳》中，本領過人的武松面對「弔睛白額大蟲」

最美不過是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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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甲骨文     甲骨文

時，也被嚇得「酒都做冷汗出了」，何況女人呢？除了來自

自然界的威脅以外，其他氏族、部落的男人的掠奪，恐怕也

是女人祈求平安的原因之一。原始社會後期出現了眾多氏族

和部落，這些氏族、部落之間互相攻擊、騷擾是常有的事，

而女人在戰爭中和食物、地盤一樣成為獵物。

據《國語．晉語一》記載：「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妺

喜女焉」，「殷辛伐有蘇，有蘇氏以妲己女焉」，「周幽王伐

有褒，褒人以褒姒女焉」。夏桀王、殷紂王、周幽王都是通

過戰爭掠奪到妺喜、妲己、褒姒的。由此推斷，在古代，氏

族、部落發生戰爭時，掠奪女人成為戰爭的功能之一。獵者

的張牙舞爪，被獵者的恐懼無助，是動物界的表情常態，不

分人類還是獸類。

許慎《說文解字》：「安，靜也。從女，在宀下。」按照

許慎的意思，「安」就是「靜如處女也」，一個多麼美麗、

詩意的解釋。然而這並不符合甲骨文字形，如（ ），或

（ ），多有女人垂「水滴」狀者，這「水滴」可能是因恐

懼而流出的「汗滴」。因此，不妨推定「安」是指「恐懼不

安」，即女人受到來自自然界或人的威脅傷害之後，躲到

「宀」之內，跪拜神靈，祈求庇護，逐漸戰勝內心恐懼的過

社會．生活

5

程。這才是「安」的本義。

從女為安，生存環境只是外部條件，起決定作用的則是

內部條件，即和女人的生育有關。黑格爾曾說過：「東方所強

調和崇敬的往往是自然界的普遍的生命力，不是思想意識的

精神性和威力，而是生殖方面的創造力。」我們回望人類初

期的女性生殖崇拜史（不分種族、國界和地域）：古希臘的地

母女神 Gaia、古埃及的水之女神 Anuket、古巴比倫的大地女

神 Tiamat、墨西哥的太陽女神 Tonatinh 等，都是人類繁衍的

女始祖，而且她們的繁育不需要男人的助力。中國神話「女

媧造人」的傳說也是如此。化萬物者是女人，而非男人。「孤

雌生殖」觀念在母系氏族社會，可以說表現得淋漓盡致——

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事情，皆由女性單獨完

成。什麼叫「孤雌生殖」？就是生物繁殖不需要雄性個體，

單獨的雌性也可以通過複製自身的 DNA 進行繁殖。從新石

器遺址挖掘出土的，有豐乳肥臀、孕婦狀的彩陶女俑，表明

遠祖對於女性的生殖崇拜——在自然環境惡劣、氏族部落戰

爭頻仍、醫療技術落後、嬰兒成活率低等多重威脅下，只有

女人平安了，才有傳宗接代的機會，一個氏族、一個部落才

會生生不息。這也是古人造「安」時為何從女的原因。

最美不過是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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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發展到父系社會，安字不再以女人為軸心，男人登

上歷史舞台，女人地位開始下降。孔穎達說：「家人之道，必

須女主於內，男主於外，然後家道乃立。」古人常稱妻子為

內人、內子、賤內，就是拆開「安」字演變而來，因為「宀」

（家）中有「女人」。市井里巷常說的幸福標準「老婆、孩子、

熱炕頭」，就是男權社會對何為「安」的闡釋，換句話說，

家中有女人才會有幸福、安寧的生活。

到了公民社會，究竟何為安，逐漸波及到整個社會的公

共層面。誠如班固《漢書．食貨志》中所言：其一民有其業

為安；其二民有其居為安；其三民有田產為安；其四民有教

育權利為安；其五社會公平為安；其六「出入相友，守望相

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為安。

一個「安」字，貫穿了整個華夏民族進程史，展示了古

人對於「安」的理解和追求：人生何處安？不止肉體，靈魂

亦渴求「安」。

社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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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甲骨文

家：豬的生殖崇拜史

在世界上，未見有哪個國家能像現在的中國這樣，時時

上演着「候鳥式」人口「大遷徙」。中國式「大遷徙」一方

面表明中國人有了自由遷徙的權利，另一方面也飽含了對於

「家」的渴望和寄託。出外謀生意味着背井離鄉，遷徙往返

則意味着總有一個「家」等待着客居他鄉的遊子歸來。因為

「家」代表着一種倫理觀念，一種由婚姻構成的家庭觀念。

這是今天人們對於什麼是「家」的一種理解，而古人眼中的

「家」是什麼意思呢？

甲骨文（ ）（家），從（ ）象用樹枝搭建的圈棚，

從（ ） 象一頭「豬」。家，本義豬圈。不同家畜其圈名也

不同，從宀從牛之「牢」，本義為牛圈；從宀從羊之「 」，

本義羊圈。後來養家畜之地，統稱「牢」，獨「家」借義為

「人家」。另造「圂」字，表「豬圈」義。詭異的是，為什麼

借表「豬圈」義的「家」為「人家」，而不是表牛圈的「牢」

或表羊圈的「 」？

提到豬，人們自然會想：豬一副貪吃、好睡、懶惰的

樣子，如此負面形象，豈能象徵人類平安、溫暖、幸福的

最美不過是漢字

8

「家」？這要從「豬」本身說起。

豬能打敗牛、羊，借意為「人家」之「家」，首要的因

素與氣候有關。從半坡時期到東周末年，時而大旱，時而洪

澇，時而冰凍。《古本竹書紀年》記載，帝舜時期，夏降冰

雹。說明天氣寒冷無常。夏帝胤甲時期，「十日並出」，這一

年胤甲死。按照聞一多《楚辭校補》的說法：「十日同時俱

出，故其為熱酷烈，異於常時。」《今本竹書紀年》也記載

了夏商周時期的多次旱災和封凍氣候：夏桀十五年，伊水、

洛水枯竭。殷商成湯十九年，大旱；二十年，大旱；二十一

年，大旱；二十二年，大旱；二十三年，大旱；二十四年，

大旱。周孝王七年，冬大雹，牛馬死，江、漢俱凍。今天的

江漢流域一般情況下是不封凍的，這表明當時的氣候環境十

分惡劣。

氣候的冷暖無常，直接影響到草本植物的生長以及生長

周期，最終影響到食草動物牛羊的繁殖、生長。而豬就不一

樣了，豬是雜食性動物，有極強的生存、繁殖本領。從已出

土的文物實證看，早在母系社會，人們就已開始飼養家畜豬

了。人畜共處之下便日久生情，人們對豬越來越有好感。這

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豬能在與牛、羊的競爭中脫穎而出了。

社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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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甲骨文     甲骨文

人情因素僅是其一。甲骨文（ ）或（ ）（家），其

下部「豕」象一頭生殖器非常突出的公豬形象，本從「豖」。

或許因為圈養，才使得「豖」成為閹割後的「豕」。家之所

以從豭聲，既表聲，又表義。豭即野公豬。這種豭豬喜歡三

更半夜跑到豬圈中與母豬交配，完事之後大搖大擺地走掉，

故「家」字也專指母豬的繁殖場所。而豭的行為習慣與母系

社會的人類繁育習慣非常相似。母系社會，女人可以招引很

多男人到「家」中來交歡，而不會被非議。《呂氏春秋》載：

「昔太古常無君矣，其民聚生羣處，知母不知父。」當是實

錄。女人因為善於飼養而獲得穩定的家，男人以遊獵為主則

像豭豬一樣居無定所。

但豭豬無與倫比的生殖繁育能力為人類所崇拜，也即豭

豬的好淫，變成令人類膜拜的優點。古文字學家商承祚在

《說文中之古文考》中說：「先民叚（假）豕厠為家者，因豕

生殖繁衍，人未有不欲大其族，故取繁殖之意，而家以名

之。」此「家」之由來。

到了倫理社會，母系社會「男女雜遊，不媒不聘」的習

俗已為世俗不容。以「婚姻」為載體的倫理秩序建立，有夫

有婦，然後為家。《詩經．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

最美不過是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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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有花（華），隱喻此時

女子繁育能力較強，其子女也如同桃花一樣繁密茂盛。詩意

大膽而直白：青春年少的女子恰如春天桃花盛開，正是生育

的大好時節，要及時成家，以繁衍生命。同時，以女為家的

生育場所重心向雄性轉移。從「嫁」字看，從女從家，寓意

一個女人正行走在路上，去一個有公豬的家。古文字裏沒有

「娶」字，故假「取」為「娶」，娶婦也。嫁娶之禮則構成婚

姻。這種以婚姻為生育秩序的行為，表明人類文明的進步。

今日中國的婚姻之禮中，尚延續着「女人出嫁，男人娶親」

的古老習俗。

「家」字承載了人類生活、生存、繁衍史，從表義豬圈到

人類居住之地，表明人類從遊獵走向定居生活；又從家表義

繁殖場所到今天的家園、家國，「家」字歷經了數千年的滄

桑。可是對於家的依戀亘古未變，家是身體疲勞時的休息之

處，是心靈的歸依之地。這也符合中國人的傳統文化心理：

落葉歸根，回歸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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