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本土作家沈大成眼里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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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文化 2020 年 7 月 8 日 星期三 责任编辑 刘剑峰 美术编辑 林婕 联系我们 [email protected] 作家自述 上海给我的写作触发 点是她的“奇幻” 青年报: 这次《上海故事》选 中你的《阁楼小说家》,你认为是 什么原因? 沈大成: 可能是因为作品的 奇幻色彩吧。 我2016年进入绍兴路上的 一家出版社工作,从此过上了规 律的生活,也就开始规律地创作 短篇小说。《阁楼小说家》写的也 是一个和出版社有关的故事。 青年报: 这部小说严格上讲 带着一点奇幻色彩,在你眼里, 如果用一个词去形容上海的话, 会用什么词? 沈大成: 这部小说确实是我 借用了上海的一些老房子、老马 路、老环境而写出来的。因为我 们知道,现代文学史上的很多著 名作家都是在上海的阁楼里写 出那些著名作品的,在那方寸之 间,他们一定也是经过很多次蜕 变和自我突破,才写出了那些作 品。如果我不是在上海,而是在 另外一座城市,那我写出来的一 定是另外一个样子。 上海当然是一座能够给作 家创作灵感的城市。在我眼里, 它给我的触发点就是“奇幻”。 我一方面觉得上海人特老实,总 是踏踏实实地在上班下班、结婚 生子、买房子、还贷款,很少出现 人生的纰漏。另一方面,可能因 为上海很大,又充满了奇幻性。 我每天都是坐地铁通勤的。我 总是在想,怎么我以前认识的人 再也无法在地铁上相遇?真是 很奇怪呢!不是人们都在踏踏 实实地过生活吗?怎么又会那 么容易地突然从你的生活中消 失呢?我经常会在一些老房子 门口看到一些老人,谁知道他们 背后没有一些奇幻的故事呢? 上海是一座可以提供各种可能 性的城市。 在上海写作很舒适 青年报: 在上海的青年作家 中,你是比较独特的,你生于上 海、成长于上海,现在工作生活 又在上海。你是一个可以用时 间坐标去定义上海的作家。在 你看来,现在的上海和你小时候 的上海有什么不同? 沈大成: 我小时候是住在徐 家汇港汇广场那一带的。在港 汇建成之前,那里是一片石库门 房子,不过比后来被推崇成标准 的石库门房子要破旧得多。港 汇建成之后,那里成了高档商场 和写字楼。有一阵我经常从那 里路过,我就在想,这真是好魔 幻啊,那样一片破旧的房子一下 子就变成了很新的高楼大厦 了。原来住在那里的市井的人 们,一下子就换成了西装革履的 顾客或者金领。过去连接徐家 汇的肇嘉浜路两旁都种满了夹 竹桃,和现在相比,也是完全两 个样子的。后来我搬到了闵行 区去住。在那儿也感受到了上 海的巨变。 青年报: 写作在上海是一种 什么样的感受? 沈大成: 上海给我的一个感 受就是很舒适,我很知道到哪里 可以遇见便利店,也知道两个不 同品牌的便利店他们的盒饭有 什么区别。我现在很少打车,也 没有私家车,公共交通几乎就可 以满足我的一切出行需求。 写作在上海也是十分舒适 的。比如我要是感觉有点写不出, 我就去马路上观察一下别人,就对 我很有启发。作家分为两种,一种 是旅居漂泊,一种就是长住一地, 我就属于后者,上海是一个能让我 很安心进行创作的地方。 上海还是有很多“野眼”可 以看的。过去我早上都会经过 文化广场,那里总有一些中老年 人在跳广场舞,我总会停下来看 一会儿,觉得很有生活气息。晚 上再经过文化广场的时候,跳广 场舞的人不见了,换成了一批遛 狗的人。有的人遛的都是小型 犬,他们就会聚在一起切磋,这 样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周围是七 八只狗。我在上海的马路上可 以看到各种人。比如昨天我看 到一对外地来的夫妻,他们在想 办法将三五个体积很大的塑料 包捆扎在电动车上,我就停下来 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 把包裹固定住。讨生活的人真 的是很不容易。这些都会给我 的创作提供灵感。 青年报: 最近在写什么? 沈大成: 我今年一月份还出了 一本短篇小说集。我一直都在写。 我主要是给《萌芽》写,写得多了就 攒一本书出来。没有什么大动作, 就是细水长流地去写一些短篇。这 也是写作在上海的一种舒适感。 我一直在上海,出生、读书、 工作,待着也不烦。我没有很喜 欢旅游,疫情以来却有点懊悔, 早知道现在不方便到处走,以前 应该多去一点地方的。一个地 方之所以是它自己,是因为其他 地方也是它们各自的自己,而且 彼此相关,如果相互断了关系, 那么,这个地方就算还是它自 己,也仅仅顶着一个僵硬的概 念。真希望回归正常秩序。外 国、外地的朋友问,“什么时候才 能再见?”我都回答“十年”,有时 候说“十二年”。我是开玩笑的, 希望早日在上海,也在其他地方 再相见。 好消息是上海在复苏了, 又有点回到我熟悉中的样子, 今天看到上海文化广场外面停 了一辆红色的大车,许多头戴 白色安全帽的工人在往下搬运 搭建舞台用的桁架。演出又开 始了。早晚地铁上的人流、晚 上的演出、夏天的电影节和书 展、阿姨妈妈们在时髦的新店 里喝咖啡、下午聚集在学校门 口的家长群,就是熟悉的上海 气息。 《The Book of Shanghai》里 有一篇我写的《阁楼小说家》,这 篇小说里的环境,我参考的是绍 兴路、陕西南路一带 —老房 子、马路两边高大的悬铃木(最 近我仔细观察它们的果球是两 个,所以它们是二球悬铃木)、不 动声色的小职员。我挺喜欢这 里的。这几年来,这里是我重要 的活动空间。世上每天发生许 多重大事件,有人幸福有人不 幸,这里总给人特别的安安静静 的感觉,仿佛它有点脱离外面的 世界。 青年报记者 常鑫 摄 上海本土作家沈大成眼里的上海 奇幻的城市处处都是闪光点 上海的青年 作家群体中,沈大 成是很特别的。 她生于上海,长于 上海,工作和生活 都在上海。就上 海而言,她是一个 “单极”作家。和 那些外来作家相 比,从小到大生活 在一座城市的人, 看待这座城市的 视角显然会有不 同。像沈大成这 样的上海本地作 家,她看待上海更 应该有历史的纵 深。 在她看来,上 海这几十年固然 发生了巨变,这是 一座变化中的城 市,但也有一些很 固定的特质。在 沈大成眼里,上海 是奇幻的,因其 大,因其包容,每 天都有各种可能 性在这里发生。 这种层出不穷的 可能性,产生了一 种奇幻感,让很多 真实的东西都变 得虚幻和奇妙。 沈大成在这份奇 幻中备受滋养。 这成了她写作的 一个重要的灵感 源泉和风格。所 以她称自己是“上 海的奇幻小说 家”。“在上海写作 很舒适。”她说,能 在这座城市里从 事写作,应该是一 个作家的幸福所 在。青年报记者 郦亮 上海,在不断更新中保持勃勃生机,也留存住了时间纵轴上每个标记点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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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文化 2020年7月8日星期三责任编辑刘剑峰 美术编辑林婕

联系我们 [email protected]

作家自述

上海给我的写作触发点是她的“奇幻”

青年报:这次《上海故事》选

中你的《阁楼小说家》,你认为是

什么原因?

沈大成:可能是因为作品的奇幻色彩吧。

我2016年进入绍兴路上的一家出版社工作,从此过上了规律的生活,也就开始规律地创作短篇小说。《阁楼小说家》写的也是一个和出版社有关的故事。

青年报:这部小说严格上讲

带着一点奇幻色彩,在你眼里,

如果用一个词去形容上海的话,

会用什么词?

沈大成:这部小说确实是我借用了上海的一些老房子、老马路、老环境而写出来的。因为我们知道,现代文学史上的很多著名作家都是在上海的阁楼里写出那些著名作品的,在那方寸之间,他们一定也是经过很多次蜕变和自我突破,才写出了那些作品。如果我不是在上海,而是在另外一座城市,那我写出来的一定是另外一个样子。

上海当然是一座能够给作

家创作灵感的城市。在我眼里,它给我的触发点就是“奇幻”。我一方面觉得上海人特老实,总是踏踏实实地在上班下班、结婚生子、买房子、还贷款,很少出现人生的纰漏。另一方面,可能因为上海很大,又充满了奇幻性。我每天都是坐地铁通勤的。我总是在想,怎么我以前认识的人再也无法在地铁上相遇?真是很奇怪呢!不是人们都在踏踏实实地过生活吗?怎么又会那么容易地突然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呢?我经常会在一些老房子门口看到一些老人,谁知道他们背后没有一些奇幻的故事呢?上海是一座可以提供各种可能性的城市。

在上海写作很舒适青年报:在上海的青年作家

中,你是比较独特的,你生于上

海、成长于上海,现在工作生活

又在上海。你是一个可以用时

间坐标去定义上海的作家。在

你看来,现在的上海和你小时候

的上海有什么不同?

沈大成:我小时候是住在徐家汇港汇广场那一带的。在港

汇建成之前,那里是一片石库门房子,不过比后来被推崇成标准的石库门房子要破旧得多。港汇建成之后,那里成了高档商场和写字楼。有一阵我经常从那里路过,我就在想,这真是好魔幻啊,那样一片破旧的房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很新的高楼大厦了。原来住在那里的市井的人们,一下子就换成了西装革履的顾客或者金领。过去连接徐家汇的肇嘉浜路两旁都种满了夹竹桃,和现在相比,也是完全两个样子的。后来我搬到了闵行区去住。在那儿也感受到了上海的巨变。

青年报:写作在上海是一种

什么样的感受?

沈大成:上海给我的一个感受就是很舒适,我很知道到哪里可以遇见便利店,也知道两个不同品牌的便利店他们的盒饭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很少打车,也没有私家车,公共交通几乎就可以满足我的一切出行需求。

写作在上海也是十分舒适的。比如我要是感觉有点写不出,我就去马路上观察一下别人,就对我很有启发。作家分为两种,一种

是旅居漂泊,一种就是长住一地,我就属于后者,上海是一个能让我很安心进行创作的地方。

上海还是有很多“野眼”可以看的。过去我早上都会经过文化广场,那里总有一些中老年人在跳广场舞,我总会停下来看一会儿,觉得很有生活气息。晚上再经过文化广场的时候,跳广场舞的人不见了,换成了一批遛狗的人。有的人遛的都是小型犬,他们就会聚在一起切磋,这样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周围是七八只狗。我在上海的马路上可以看到各种人。比如昨天我看到一对外地来的夫妻,他们在想办法将三五个体积很大的塑料包捆扎在电动车上,我就停下来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包裹固定住。讨生活的人真的是很不容易。这些都会给我的创作提供灵感。

青年报:最近在写什么?

沈大成:我今年一月份还出了一本短篇小说集。我一直都在写。我主要是给《萌芽》写,写得多了就攒一本书出来。没有什么大动作,就是细水长流地去写一些短篇。这也是写作在上海的一种舒适感。

我一直在上海,出生、读书、

工作,待着也不烦。我没有很喜

欢旅游,疫情以来却有点懊悔,

早知道现在不方便到处走,以前

应该多去一点地方的。一个地

方之所以是它自己,是因为其他

地方也是它们各自的自己,而且

彼此相关,如果相互断了关系,

那么,这个地方就算还是它自

己,也仅仅顶着一个僵硬的概

念。真希望回归正常秩序。外

国、外地的朋友问,“什么时候才

能再见?”我都回答“十年”,有时

候说“十二年”。我是开玩笑的,

希望早日在上海,也在其他地方

再相见。

好消息是上海在复苏了,

又有点回到我熟悉中的样子,

今天看到上海文化广场外面停

了一辆红色的大车,许多头戴

白色安全帽的工人在往下搬运

搭建舞台用的桁架。演出又开

始了。早晚地铁上的人流、晚

上的演出、夏天的电影节和书

展、阿姨妈妈们在时髦的新店

里喝咖啡、下午聚集在学校门

口的家长群,就是熟悉的上海

气息。

《The Book of Shanghai》里

有一篇我写的《阁楼小说家》,这

篇小说里的环境,我参考的是绍

兴路、陕西南路一带——老房

子、马路两边高大的悬铃木(最

近我仔细观察它们的果球是两

个,所以它们是二球悬铃木)、不

动声色的小职员。我挺喜欢这

里的。这几年来,这里是我重要

的活动空间。世上每天发生许

多重大事件,有人幸福有人不

幸,这里总给人特别的安安静静

的感觉,仿佛它有点脱离外面的

世界。 青年报记者 常鑫 摄

上海本土作家沈大成眼里的上海

“奇幻”的城市处处都是闪光点上海的青年

作家群体中,沈大成是很特别的。她生于上海,长于上海,工作和生活都在上海。就上海而言,她是一个

“单极”作家。和那些外来作家相比,从小到大生活在一座城市的人,看待这座城市的视角显然会有不同。像沈大成这样的上海本地作家,她看待上海更应该有历史的纵深。

在她看来,上海这几十年固然发生了巨变,这是一座变化中的城市,但也有一些很固定的特质。在沈大成眼里,上海是奇幻的,因其大,因其包容,每天都有各种可能性在这里发生。这种层出不穷的可能性,产生了一种奇幻感,让很多真实的东西都变得虚幻和奇妙。沈大成在这份奇幻中备受滋养。这成了她写作的一个重要的灵感源泉和风格。所以她称自己是“上海 的 奇 幻 小 说家”。“在上海写作很舒适。”她说,能在这座城市里从事写作,应该是一个作家的幸福所在。青年报记者 郦亮

上海,在不断更新中保持勃勃生机,也留存住了时间纵轴上每个标记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