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法医科的秘密档案...奇怪的小秘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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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售价:1元 总编辑 陈兵 总值班 王作全 责编 赵小洪 图编 张路 视觉 黄明强 责校 罗文宇 李勇强 重庆日报报业集团主办国内统一连续出版物号CN50—0002(代号77—12)本报地址:渝北区同茂大道416号发行电话:966977邮编:401120 2019年3月27日 星期三 农历己亥年二月廿一 今日天气 阵雨转阴天,15℃~20℃ 总第 11961 今日 12 版 报料热线 966966 上游新闻报料热线电话 966966 爱国奋斗重庆市北碚区,同康路 1 号,好多 年在导航上都只搜得到食堂,最近才能 搜到全名: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 这是一处洼地隆起的小山坡,绿油 油的风总是抢着带来远处缙云山的花 期。法医科在一楼,常年垂着遮光帘或 者纱窗。这里的人大多走路极快,卷起 三尺高的气浪,微微掀开帘子一角。 重庆晚报-上游新闻记者 刘春 燕/文 杨可/图(部分图片由警方提供) 第一章 奇怪的小秘密 1 法医宋若冰24小时高烧不退,他去 了医院,跟医生说,我被跳蚤或者其他什 么虫子咬了。医生嘴角牵动了一下: “哦,跳蚤……咬哪里了,让我看看。” 衣服脱下来,医生啧啧一声吸了口 气。那是一整块看不到完好皮肤的后 背,密密麻麻疙瘩覆盖着疙瘩,小疙瘩 重叠着大疙瘩,凹凸不平,红得瘆人。 前一天,宋若冰去出勘了一个现 场,偏远、密闭的农村小屋,一具高腐尸 体,没有运输尸体的条件,又必须尽快 解剖。屋里屋外都是收养的流浪狗,已 经不知道是第几代的蛆虫、苍蝇、跳蚤 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在狗身上、在 屋子里狂欢。 宋若冰是踩在一层蛆虫上做的解 剖。4个多小时,有了那一后背的疙瘩。 出门的时候,村民看到他背上黑压 压盖满了虫子,在蠕动,在飞,或者吃得 太饱一动不动。村民喊:“不要动!眼 睛嘴巴闭起!”抓起杀虫剂就往他后背 喷,喷落一地的黑物。 输了 3 天液,宋若冰退烧了,疙瘩 也慢慢消了。从此后,家里落下一个规 矩:但凡出勘现场后回家,家人都会烧 好一桶滚烫的开水,放在门口,他必须 脱得只剩内裤,把衣服扔进开水桶,人 直接冲进卫生间洗澡。 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重庆市公安 局刑侦总队法医科,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 奇怪的小禁忌,跟职业有着隐秘的联系。 职业要求他们守口如瓶,沉默如 海,而这些秘密是一个起点,让人重新 认识法医这个职业,重新发现人间。 2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末,法医科的微 信群突然弹出来几张室内血迹照片。 法医周洋的岳母腿部受伤,一个裂口, 出血量较大,需要缝针。 岳母是淡定的人,从容收拾东西准 备去医院。周洋是更淡定的人,法医都 学过4年临床医学,心中不慌。他用手 机拍下室内血迹形态、轨迹、位置,不说 岳母受伤,也不讲伤情,发到工作群,喊 大家分析。 科长夏鹏心里暗暗点了个赞。随 手拍随手记录随时查案,这是他理想中 的团队日常。他自己眼睛被撞伤,也是 每天拍一张照片发到群里,一起讨论陈 旧性伤痕和新鲜伤痕的对比。 很快群里就有了答案:根据血迹形 态和血量分析出了伤者伤情,根据血迹 滴落方向和足迹位置关系,分析出了伤 者受伤部位。 法医的家人,要学会在这种时候, 不怄气,不打人。法医同理。 夏鹏的女儿在读小学,散步的时候, 父女俩看到一只死在路边的蝉。女儿问: “你说,它怎么死的?”夏鹏哭笑不得: “这我 怎么知道。”女儿继续穷追不舍: “那你把它 解剖了吧,解剖了告诉我它怎么死的。”女 儿有一只公仔熊,从小就好奇肚子里有什 么,她安排爸爸: “你去把它解剖了!” 李卡纳的办公室文件柜塞得最满,除 了工作资料,还有他全部的制服,堆堆叠 叠。家人要求,他出完现场都必须在单位 清洗,换好便服才让回家,包括鞋子。 一个刑警,家里没有一件工作制服。 最好的“感同”,是“身受” —出过 现场的衣服,解剖穿过的衣服,气味会 钻进布料纤维,会附着在上面,散不散, 好久散,看情况。 夏天的时候,宋若冰在解剖室解剖 高腐女尸,5 个小时后出来,我离他两米 就开始反胃。他常年剃着光头,没有头 发,仿佛就不会藏气味。但当他突然把 光头凑过来,那一瞬间,我觉得鼻子撞上 了一堵墙,晃了几晃才稳住—我第一 次知道,臭是有重量的,是一个厚重的平 面,压在人鼻子上,口腔里,肺腑里,毛孔 里,需要若干时间,靠人体的代谢,一点 一点从毛孔把气味挤出去,排出去。 这是法医的小恶作剧,惊吓外行, 算是翻开了《法医学》第一页。我是在 这个时刻,才真正理解了李卡纳那一柜 子的警服。 3 法医还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酒 量都深不可测,不分男女。 往上数,他们都记得,师父的师父 就教会了师父,一个代代相传的行业密 码:工作结束,喝酒消毒。 我问过他们,喝酒消毒有什么科学依 据?每个人都诡异地笑一笑,不答。周洋 说: “法医本质上是一种很压抑的工作。” 去过现场的人会找到一个解码器: 死亡是一团灰霾,走进去,穿出来,霾尘 总要在心上落几粒。酒是一种燃烧与 浇灭,一种稀释和挥发。 职业会有比人更漫长的耐心,来悄 悄渗透人。 王小伟是山西人,北方汉子,高大威 猛。路上遇到搭灵棚办丧事的人家,他会 绕路走,绝不从中间穿过,也不从边沿通 过,他绕很远,从另外的大路转过去。这 个小禁忌他很少提,同事都不知道,但他 自己知道它一直在,跟职业双生,伴行。 “是怕吗?”“不是。就是心里不舒 服,堵着,压着。我不想看到逝者的脸。” 王小伟解剖的时候有个习惯,他会 给死者合上眼睛,如果实在合不上了, 就用一条毛巾盖上。有时候,解剖是在 晚上,殡仪馆很静,他只听到自己手表 上秒针走动的声音。 人是矛盾的。条件允许的时候,他 不喜欢戴口罩解剖,“口罩在吸气的时 候是挡不住气味和有害物质的,呼气的 时候,大量的有害物质又聚集在口罩内 侧,会更臭。”他近视,尸体细目要凑很 近看,就在鼻尖下。 他很认真地说“警服辟邪”,“战衣 会给人心理暗示,给人力量。” 刘振江也是山西人。他经常开车 去远郊玩,村道乡道的路边,有时候一 拐弯,就在路边几米的地方,一个或几 个墓碑突然就杵进了视野,他会赶紧侧 开目光,不看。不看墓碑,更不看上面 的照片和文字,是他的小秘密。 区县法医有时候会来总队送检材, 帮李明带一块肋骨。李明做的科研课 题需要肋骨。同行们装在检材袋子里, 拿进来放在办公桌上。刘振江就会“抗 议”:办公区怎么能放块肋骨?啊? 啊?后来李明悄悄藏到柜子下面,刘振 江鼻子灵,一闻到就在办公室搞现场勘 查,坚决把骨头撵到实验室。 谢玉波吃午饭的时候,喜欢在手机上 看小说,有人凑过来,他会赶紧锁屏,若无其 事。我瞄到一眼,他看的是《长生不死》。 他们都无法解释这些小秘密,并不 是恐惧,但又比常人 纤细敏感。如果没 有罪恶,没有杀戮, 他们的秘密,会跟我 们一样,仅仅是藏进 鞋底的一卷私房钱。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 地方”。 第二章 我是死者,我是凶手 1 所有现勘法医,都会有一个时刻, 是死者,或者是凶手。 一条穿越农村的公路上,躺着一个 像在熟睡的醉汉。大清早的雾霭罩下 来,清扫路面的人走近了,才发现不 对。人已经没有气息,地面、护栏、行道 树、路基下的排水沟、田坎……来来回 回到处是血迹。 李卡纳勘查了现场。在各处血迹 的附近,有烟头、烟盒纸、餐巾纸,经检 验都属于死者。死者手掌裂创,腹部大 裂创,一个悲惨的现场。普通人都会觉 得是凶杀,法医们说不是。 桌上的 4 个空烟盒像堆积木一样, 叠在电脑前。这是现勘回来的次日上 午,9 个法医,3 个小时的口粮,见底了。 老规矩,所有现场,出勘法医回来后都要 迅速把搜集的各种资料、图片做成PPT, 整个法医科当日在单位的全员查案。 法医科科长夏鹏经常会挖一个小 坑:即使案件已经告破,他还是不讲答 案,甚至在提问的时候故意干扰一下主 流思路。大家都在PPT里重新勘查一 次现场,脑力激荡,各讲各理。 法医有一整套复杂的技术分析系 统:通过两处裂创的生活反应推定受伤 先后顺序;血迹可推定死者生前经过、 停留信息,合并其他物证,可重构死者 当时的行为逻辑……最终一点一点串 起1号到N号物证牌之间,死者的行动 路线、方式。 这是重物碾压导致的致命伤害,是 一场交通事故,不是凶杀。 周洋胖,说话走路都是法医科最慢 的人,但每句话之间逻辑衔接,像木匠 老师傅打的榫头,稳,结实。他开始进 入死者视角,从手掌受伤开始重构现 场:致伤工具是什么?受伤后行动路线 是什么?45度倾斜的排水沟,根据血 迹,死者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在哪些 地方停留时间较长?重新回到主公路, 最终在哪里遭受意外?车辆行驶方向 是什么?当场有无停留? (下转 03 版) —来自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法医科的秘密档案 上游新闻报料热线电话 966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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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售价:1元总编辑 陈兵 总值班 王作全 责编 赵小洪 图编 张路 视觉 黄明强 责校 罗文宇 李勇强重庆日报报业集团主办 国内统一连续出版物号 CN50—0002(代号77—12)本报地址:渝北区同茂大道416号 发行电话:966977 邮编:4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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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27日 星期三 农历己亥年二月廿一 今日天气 阵雨转阴天,15℃~20℃ 总第11961期 今日12版 报料热线 966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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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市北碚区,同康路1号,好多年在导航上都只搜得到食堂,最近才能搜到全名: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

这是一处洼地隆起的小山坡,绿油油的风总是抢着带来远处缙云山的花期。法医科在一楼,常年垂着遮光帘或者纱窗。这里的人大多走路极快,卷起三尺高的气浪,微微掀开帘子一角。

重庆晚报-上游新闻记者 刘春燕/文 杨可/图(部分图片由警方提供)

第一章奇怪的小秘密

1法医宋若冰24小时高烧不退,他去

了医院,跟医生说,我被跳蚤或者其他什么虫子咬了。医生嘴角牵动了一下:

“哦,跳蚤……咬哪里了,让我看看。”衣服脱下来,医生啧啧一声吸了口

气。那是一整块看不到完好皮肤的后背,密密麻麻疙瘩覆盖着疙瘩,小疙瘩重叠着大疙瘩,凹凸不平,红得瘆人。

前一天,宋若冰去出勘了一个现场,偏远、密闭的农村小屋,一具高腐尸体,没有运输尸体的条件,又必须尽快解剖。屋里屋外都是收养的流浪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的蛆虫、苍蝇、跳蚤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在狗身上、在屋子里狂欢。

宋若冰是踩在一层蛆虫上做的解剖。4个多小时,有了那一后背的疙瘩。

出门的时候,村民看到他背上黑压压盖满了虫子,在蠕动,在飞,或者吃得太饱一动不动。村民喊:“不要动!眼睛嘴巴闭起!”抓起杀虫剂就往他后背喷,喷落一地的黑物。

输了3天液,宋若冰退烧了,疙瘩也慢慢消了。从此后,家里落下一个规矩:但凡出勘现场后回家,家人都会烧好一桶滚烫的开水,放在门口,他必须脱得只剩内裤,把衣服扔进开水桶,人直接冲进卫生间洗澡。

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法医科,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奇怪的小禁忌,跟职业有着隐秘的联系。

职业要求他们守口如瓶,沉默如

海,而这些秘密是一个起点,让人重新认识法医这个职业,重新发现人间。

2又是一个寻常的周末,法医科的微

信群突然弹出来几张室内血迹照片。法医周洋的岳母腿部受伤,一个裂口,出血量较大,需要缝针。

岳母是淡定的人,从容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周洋是更淡定的人,法医都学过4年临床医学,心中不慌。他用手机拍下室内血迹形态、轨迹、位置,不说岳母受伤,也不讲伤情,发到工作群,喊大家分析。

科长夏鹏心里暗暗点了个赞。随手拍随手记录随时查案,这是他理想中的团队日常。他自己眼睛被撞伤,也是每天拍一张照片发到群里,一起讨论陈旧性伤痕和新鲜伤痕的对比。

很快群里就有了答案:根据血迹形态和血量分析出了伤者伤情,根据血迹滴落方向和足迹位置关系,分析出了伤者受伤部位。

法医的家人,要学会在这种时候,不怄气,不打人。法医同理。

夏鹏的女儿在读小学,散步的时候,父女俩看到一只死在路边的蝉。女儿问:

“你说,它怎么死的?”夏鹏哭笑不得:“这我怎么知道。”女儿继续穷追不舍:“那你把它解剖了吧,解剖了告诉我它怎么死的。”女儿有一只公仔熊,从小就好奇肚子里有什么,她安排爸爸:“你去把它解剖了!”

李卡纳的办公室文件柜塞得最满,除了工作资料,还有他全部的制服,堆堆叠叠。家人要求,他出完现场都必须在单位清洗,换好便服才让回家,包括鞋子。

一个刑警,家里没有一件工作制服。最好的“感同”,是“身受”——出过

现场的衣服,解剖穿过的衣服,气味会钻进布料纤维,会附着在上面,散不散,好久散,看情况。

夏天的时候,宋若冰在解剖室解剖高腐女尸,5个小时后出来,我离他两米就开始反胃。他常年剃着光头,没有头发,仿佛就不会藏气味。但当他突然把光头凑过来,那一瞬间,我觉得鼻子撞上了一堵墙,晃了几晃才稳住——我第一次知道,臭是有重量的,是一个厚重的平面,压在人鼻子上,口腔里,肺腑里,毛孔里,需要若干时间,靠人体的代谢,一点一点从毛孔把气味挤出去,排出去。

这是法医的小恶作剧,惊吓外行,算是翻开了《法医学》第一页。我是在这个时刻,才真正理解了李卡纳那一柜子的警服。

3法医还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酒

量都深不可测,不分男女。往上数,他们都记得,师父的师父

就教会了师父,一个代代相传的行业密码:工作结束,喝酒消毒。

我问过他们,喝酒消毒有什么科学依据?每个人都诡异地笑一笑,不答。周洋说:“法医本质上是一种很压抑的工作。”

去过现场的人会找到一个解码器:死亡是一团灰霾,走进去,穿出来,霾尘总要在心上落几粒。酒是一种燃烧与浇灭,一种稀释和挥发。

职业会有比人更漫长的耐心,来悄悄渗透人。

王小伟是山西人,北方汉子,高大威猛。路上遇到搭灵棚办丧事的人家,他会绕路走,绝不从中间穿过,也不从边沿通过,他绕很远,从另外的大路转过去。这个小禁忌他很少提,同事都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它一直在,跟职业双生,伴行。

“是怕吗?”“不是。就是心里不舒服,堵着,压着。我不想看到逝者的脸。”

王小伟解剖的时候有个习惯,他会给死者合上眼睛,如果实在合不上了,就用一条毛巾盖上。有时候,解剖是在晚上,殡仪馆很静,他只听到自己手表上秒针走动的声音。

人是矛盾的。条件允许的时候,他不喜欢戴口罩解剖,“口罩在吸气的时候是挡不住气味和有害物质的,呼气的时候,大量的有害物质又聚集在口罩内侧,会更臭。”他近视,尸体细目要凑很近看,就在鼻尖下。

他很认真地说“警服辟邪”,“战衣会给人心理暗示,给人力量。”

刘振江也是山西人。他经常开车去远郊玩,村道乡道的路边,有时候一拐弯,就在路边几米的地方,一个或几个墓碑突然就杵进了视野,他会赶紧侧开目光,不看。不看墓碑,更不看上面的照片和文字,是他的小秘密。

区县法医有时候会来总队送检材,帮李明带一块肋骨。李明做的科研课题需要肋骨。同行们装在检材袋子里,拿进来放在办公桌上。刘振江就会“抗议”:办公区怎么能放块肋骨?啊?啊?后来李明悄悄藏到柜子下面,刘振江鼻子灵,一闻到就在办公室搞现场勘查,坚决把骨头撵到实验室。

谢玉波吃午饭的时候,喜欢在手机上看小说,有人凑过来,他会赶紧锁屏,若无其事。我瞄到一眼,他看的是《长生不死》。

他们都无法解释这些小秘密,并不是恐惧,但又比常人纤细敏感。如果没有罪恶,没有杀戮,他们的秘密,会跟我们一样,仅仅是藏进鞋底的一卷私房钱。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第二章我是死者,我是凶手

1所有现勘法医,都会有一个时刻,

是死者,或者是凶手。一条穿越农村的公路上,躺着一个

像在熟睡的醉汉。大清早的雾霭罩下来,清扫路面的人走近了,才发现不对。人已经没有气息,地面、护栏、行道树、路基下的排水沟、田坎……来来回回到处是血迹。

李卡纳勘查了现场。在各处血迹的附近,有烟头、烟盒纸、餐巾纸,经检验都属于死者。死者手掌裂创,腹部大裂创,一个悲惨的现场。普通人都会觉得是凶杀,法医们说不是。

桌上的4个空烟盒像堆积木一样,叠在电脑前。这是现勘回来的次日上午,9个法医,3个小时的口粮,见底了。老规矩,所有现场,出勘法医回来后都要迅速把搜集的各种资料、图片做成PPT,整个法医科当日在单位的全员查案。

法医科科长夏鹏经常会挖一个小坑:即使案件已经告破,他还是不讲答案,甚至在提问的时候故意干扰一下主流思路。大家都在PPT里重新勘查一次现场,脑力激荡,各讲各理。

法医有一整套复杂的技术分析系统:通过两处裂创的生活反应推定受伤先后顺序;血迹可推定死者生前经过、停留信息,合并其他物证,可重构死者当时的行为逻辑……最终一点一点串起1号到N号物证牌之间,死者的行动路线、方式。

这是重物碾压导致的致命伤害,是一场交通事故,不是凶杀。

周洋胖,说话走路都是法医科最慢的人,但每句话之间逻辑衔接,像木匠老师傅打的榫头,稳,结实。他开始进入死者视角,从手掌受伤开始重构现场:致伤工具是什么?受伤后行动路线是什么?45度倾斜的排水沟,根据血迹,死者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在哪些地方停留时间较长?重新回到主公路,最终在哪里遭受意外?车辆行驶方向是什么?当场有无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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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法医科的秘密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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