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颂曲 -...

记者 蒋玲玲摄影 叶盛高

江流缓缓，船只已在世上不知流淌几千年。一

条富春江，为沿岸富春大地带来了人流与繁华。人

流与繁华靠什么传送？最离不开的，是那些浩如星

河的船只，它们无声无言，默默运载迎来送往的人，

也承载了这片江河一代又一代的历史。

上个月，随着一声鸣笛，“富春山居”号游轮正式

起航，一头扎进如梦如幻的春江花月夜。于是乎，

“游船”一词，勾起众多富阳市民的回忆——老一辈

感慨：“以前富春江上的游船，种类多了去呢！”年轻一

辈唏嘘：“怀念鹳山的游艇，那才是真正的激情岁月。”

富春江上游船种类、功能、形态，皆随着当时之

人、当时之境而传承、变化。如果每一叶浮舟代表一

个音符，那么它们已经为这条经久不息的富春江，奏

响了一曲最美的“船”颂曲。

FUYANG DAILY

达夫弄·人文 102020年8月7日 星期五 责任编辑 | 蒋立波 邮箱地址 | dfl2017@126.com 版式设计 | 俞高峰

一江“船”颂曲

《富春江游览志》开篇介绍：八十年前，在富春江沿线常见这样的镜头——汽笛长鸣数声，轮船缓缓靠近码头，船舷一触岸，有人迫不及待往下走，心急的上船者则挤挤挨挨跳上船。上上下下，来来往往，马达突突，水激船身，喊声混杂，一派繁忙。

如此热闹、喧杂的轮船码头，或许才是今人较为熟悉的“富春江游船”印象，那么时间若倒回至八百年前呢，码头会是一番何等模样？

那时候富春江上，有一种花舫，俗称茭白船，又名钱江画舫、九姓渔船等，此船形态中间胖、两头尖，似茭白而名。

茭白船并非用来运货、观光，而是娱乐休闲的游船，它的历史脉络，远比我们想象的精彩。富阳本土学者董仁青向我们介绍，从有关资料来看，这种茭白船在宋代已经有了。

相传，“九姓渔民”原为陈友谅旧部，兵败朱元璋后全被贬为贱民，并规定其不许上岸居住、不许与岸上人通婚、不许穿鞋上岸，使得低人一等的“九姓渔民”长久生活在钱塘江流域。

在此过程中，自然也有一部分“九姓渔民”随波逐流，漂到了富春江上，成为最熟悉这片江河的捕鱼人，同时也开启了他们在江上的营生。

渐渐的，部分渔民为了生计，接承当时宋代的这种水上娱乐行当，茭白船发展成江上接客待客的娱乐休闲之所，故有了

“花舫”之称。董仁青说：“其实就跟我们现在的卡拉OK差不多，只不过换成在船上付费消遣，以前也都是有钱人家、商客们才会去。”

直到民国以后，富春江上原本承载“娱乐性”功能且繁华一时的茭白船逐渐消失，成为一个不知所踪的秘密。

至于客轮，大约出现在清末。当年在富阳，有“钱江”与“振兴”两家商轮公司。为了争夺客源，两家公司发生过恶性竞争。“那时候老人们告诉我，这些客轮一开始是降低票价，到后来直接吆喝‘坐我船不用买票’，另一家接着怼‘白坐我船还送毛巾一条’。”从董仁青抖出的这个趣事，可见当时竞争之激烈。

过几天，这场“抢生意大战”戏码升级了——“白坐船，白拿毛巾、肥皂，再白管一顿饭！”百姓乐了，闲来无事总是去富春江上坐坐客轮，为的是捎一条洋毛巾和一块洋肥皂回家，好不快哉。但“钱江”与

“振兴”两家公司的老板可就惨了，赚不到钱，还碰一鼻子灰。于是两家只好讲和，一家开一天。

说完商轮公司的“奇闻轶事”，董仁青继续补充道，原先江南一带的百姓把客轮

唤作“带船”。带船，实则为分体式客轮，一艘动力小火轮在前面作拖头，其后拖带一长串无动力的载客木船，一节一节的，恰似“水上小火车”。木船的节数随客流量多少来增减，因此带船生意也比较灵活机动，客人可随时在岸边招手上船，又有点“水上出租车”的意思。

“大约1947年，父亲去钱塘江海塘工程处工作，我们一家人跟着去杭州，坐的就是这种带船。当时我们一家四口坐农装船乘到江中心，就在江中航道边等待，远远招手，带船缓缓开到这儿停下，我们就登上了后面拖着的一节木客船。”在董仁青的记忆里，这些都是弥足珍贵的“儿时乘船记”。

“我在城关完小（今实验小学）读书的时候，1955年春天，学校组织我们去里山远足、踏青，也是坐这种带船去的。当时乘船到里山不到的汤山石宕，就卸下了几节装载我们这批学生的木拖船，然后拖头拖着其余‘大部队’继续向杭州前进。”听起来是不是一下有了历史镜头的画面感？

到了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客轮一体化，上下两层是载客舱，前面是驾驶室，后面是机舱。坐着舒服，速度更快。再后来，客轮又一次次升级，直到“进化”成了新式双体客轮。

“夜夜笙歌”属茭白，“节节卸货”归带船从客轮一体化，到速度更快的新式双体客轮

董仁青说，从前富春江上，最多的当属长船。

宋朝时就有文字记载，长船大小不一，艏艉造型不同，皆为客货两用船。据近年编纂的《杭州市交通志》描述：长船自古有之，曾是钱塘江水系上下游木帆船的主要船型种类，以头尖、腰大、船身修长而得名。

描摹富春景象的古画中，所绘江上船只大多是长船。“1961年前后，我在富阳中学高中部读书，天天都能从教室窗外看到江上的长船，鼔着白帆、乘风破浪从鹿山那边驶来，美得像一幅风景画。但今天再也看不到了，长船已经成了历史。”董仁青珍藏于记忆里的这幅画面，尽显“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美。

董仁青介绍，长船是上港船，由于富春江上游水流湍急、水道狭窄而浅，故把长船形态设计成两头尖尖、中间大，呈流线型，以此减少水流阻力。

长船上有桅杆，顺风时升起桅杆，借风力航行。但因其风帆是软帆，无法改变风帆形状、角度来侧风航行。“因为富春江上游航道比较窄，加上船本身的

局限性，所以长船不能借侧风作‘之’字航行。”

在顺风顺水时，长船是“神仙”；无风时，需要用足“虎劲”撑杆、摇桨前进；若逆风或上滩时，可就“惨不忍睹”了，长船需要船工下船，在上岸扳纤，只能一步一步几乎爬在地上前行。“所以那时候，老百姓戏称长船是‘神仙、老虎、狗’。”回忆起这民间的三种比喻，董仁青哈哈笑了。

富春江上船只种类繁多，说话间，就谈到了“渡船”。一条延绵的富春江，将富阳分为南北两大区块，对于本地人来说，渡船更是不可缺少。沿江有许多渡口，大多古来有之。

董仁青说，最开始，富春江上的木制渡船，是由民间集资所造，并且把购买田地所得的金额作为船工工资，过年前，再由专人前往各家收一点粮食，权当船工的补贴了。说起来还真有点公益味，所以渡船又叫“义渡船”。

这一批木渡船与开艄船相似，只不过舱更宽大一些，以求航行稳定，也便于农家的水牛上船。木渡船的风帆由帆

布、竹竿、船索组成，在富春江上行驶时，有风可拉起风帆。与长船的“局限性”不同，渡船可以根据风向，随时变换风帆形状与迎风角度。“基于本身的优势，木渡船能实现顺风、侧风甚至逆风航行。”

有了渡船，渡口自然少不了。董仁青介绍，当时富阳城有两个知名渡口，一是东门渡，二是永济渡。永济渡对于许多人来说都不熟悉，其实它就是现在富中前面的新沙渡口，昔日“龟川望月”的景点就在此处。

永济渡的南渡口就是现在春江建设村的下埠头，向上游行走一里左右，就是建设村上埠头，也叫渡船埠头，就是当年东门渡的二渡口。“洋浦江上造桥之前，从东门渡出发在中沙村上岸，还得在这里再过一次渡。”

后永济渡并入东门渡，所以永济渡是今人知之甚少的。东门渡随着国家投入增大，渡口码头不断升级改造，木制人工帆船也变成机动钢质渡轮，吨位、速度与安全性均有了大幅提升。再后来，富春江上大桥合龙，渡船遂成为美丽传奇，融于一汪江水之中。

“老百姓戏称长船是‘神仙、老虎、狗’”“木渡船能实现顺风、侧风甚至逆风航行”

对于很多“80 后”“90 后”的富阳青年一辈来说，鹳山的水上游艇，为童年那段“激情岁月”增添了不少乐趣。

原鹳山公园管理处经理许文志介绍，上世纪 80 年代末，富阳新沙旅游开发公司在富春江上增设游艇项目，往返于现在的富春江第一大桥与富阳大桥（鹿山大桥），乘客可在鹳山上船，单趟价格为10元。

“还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夏天，父母经常带我去鹳山坐这个‘游艇’，印象很深。”今年 29 岁的倪女士接受采访时难掩激动之情，“我和小伙伴当时把鹳山的‘海洋球’‘空中骑车’这些项目玩遍了，最喜欢的还是游艇！”她至今印象深刻，坐在船上，江风把头发吹得凌乱，游艇驶过后在江面留下一条条白色的波纹，当真是“速度与激情”。

趣味性十足的水上游艇，当然不只受本地市民的青睐。许文志说，因为当年富阳新沙旅游开发公司在上海有合作项目，所以那时候从上海来富游玩的游客也不少，导游会带外地游客到免门票的鹳山景点游玩。“他们一到鹳山来，看到有这个游艇，都会去坐一趟的。”许文志感慨，旺季的时候，富春江上的游艇真是一趟又一趟，不间断的。

除了鹳山游艇，许文志补充道，上世纪90年代左右，杭州钱江航运公司开通过富春江游船航线。

自新沙岛1986年开通农家乐后，趁着新兴的旅游人气和热点，钱江航运公司新设杭州—富阳的水上游，当时也有夜游。许文志说：“主要路线是从钱江大桥下面的杭州第一码头出发，坐船到新沙岛码头，客人会在岛上体验农家乐，然后再夜游到鹳山。”

从杭州来的这趟游船，主要还是根据游客的时间决定的，白天、晚上的

行程都有。钱江航运公司开通的这一套游玩项目，当时的票价是一位成人100多元，包含了杭州往返富阳的游船以及新沙岛上两处观光景点的门票。

许文志说，2002年左右，当时的杭州钱江航运公司从国企改成了股份制。“可能是私人企业很难维持这样的旅游项目，再加上后来几年，去新沙岛的游客少了，游船上座率也下降很多，慢慢的，这条航线就取消了。”

富阳新沙旅游开发公司原副总经理姚力补充介绍，2011 年到 2014 年，富阳新沙旅游开发公司在郁达夫码头设过夜游航线。“当时的夜游航线，是从郁达夫码头出发，到新沙岛转一下，最后到鹿山下船。”

当年推出的夜游船，分为一层和二层两种。二层的游船，上下两层皆可坐游客，顶上是一个大露台。江风习习、月明星稀，游客在露台上尽情欣赏江面风光。“夜游开展的那几年，游客确实还多的。不仅是富阳本地人，还有很多江浙沪的外地游客来富春江夜游。”姚力表示，当时的夜游船票在60—80元不等，晚上7点半开船，夜游时间在1小时到1个半小时之间。

2014年后，由于新沙旅游开发公司自身经营问题，加之游客骤减，这趟曾经迎来过“黄金时代”的夜游航线，也在缓缓流淌的江流中渐行渐远。

谈及近期要打造的富春山居图水上实景游，姚力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做观光游船，光靠散客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采取‘团队+散客’的运营模式，这样才能长久经营。”

许文志也铿锵有声道：“富春江上重新开游船，当然是好事情咯，但关键还要把上海等地的外地客人引进来，再把我们富阳周边的景点串联起来，生命力才会长久。”

鹳山游艇，是儿时记忆里的“速度与激情”2011年开通的夜游，船票在60—80元不等

富春江上的机帆船（1988年摄）

鹳山游艇（1989年摄）

双体客轮相会富阳（摄于上世纪90年代）桐君山下的长船

带船（资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