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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8日 星期五 C5青舞台

编辑/于静 美编/冼莉 责校/成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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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排”的飞跃:张择端魂游地府而悟道

北昆所演《清明上河图》以张择端的人生经历为线索,分为引子、初遇、辞京、闻缉、夜啼、上河、清明、画图、尾声。戏中张择端到都城汴京求取功名,路遇踏春而归的大家闺秀李秀姑,两人相爱成婚。新婚燕尔之际,秀姑提示丈夫将来应把汴京繁华绘入画卷,此处埋下画图的种子。

接着命运突变,张择端父亲病重,他返乡遭遇丧父,离京期间妻子家遭佞臣陷害被抄家,于是家人失散,无处安身。在兵荒马乱的逃难中,张择端获得义士马遥的救助,两人临别饯行,马遥给张择端留了一锭银子,叮嘱他考期将近,一定要认真复习,准备考试。张择端原来的两个随身仆人流落到汴河当纤夫,他们在街市上发现主人靠算卦糊口,于是将劳动所得倾囊而出,恳请主人好好学习,求取功名。在风雨之夜,栖身破庙的张择端脑海中出现妻子、友人马遥、仆人的苦心

劝诫,他下决心要壮志凌云,开始奋笔作画。科考出榜,张择端在皇榜上没找到自己名字,以为自己落榜。他万念俱灰,从虹桥上一跃而下,投河自尽。

接下来是这出戏的转折点,遐想被进一步推至波浪顶端,张择端的思想觉悟获得了飞跃:平行世界里地狱判官邀请张择端魂游地府,向他展示沉沦苦海冤魂的惨状。张择端之魂魄在判官的开导下,终于领悟到死后的世界人人平等,王侯将相、好人坏人都落入一样光景,而热闹兴旺的汴京也被掩埋于淤泥之下。悟道后的张择端心中一片清明,而此时虹桥上,他被救起,否极泰来,徽宗钦点他为状元,家属团圆,喜得麟子。在富贵圆满之时,张择端完成《清明上河图》并呈送徽宗,他拒绝皇帝的恩典与高薪,携妻儿云游四海去了!

张择端的人生上演《清明上河图》里的故事

演出手册里介绍,昆曲《清明上河图》的核心创演人员都是北昆培养起来的人才,具有鲜明的北昆风格,并且都相当年轻,是剧团传承发展的有力保证。首先,这出新编戏的主创肯定充分解读过画作《清明上河图》的细节,郊野踏春、惊马冲撞、酒肆茶坊、汴河舟船、纤夫劳工、算命先生、虹桥上人头涌涌的情景,都化入故事情境,画中事像串珠子一样贯穿为戏中人——张择端的人生,这样一来解决了关键人物缺乏史料记载的问题,其人生坎坷实际是《清明上河图》中几个细节的图像解析。

这出戏选择刻画张择端的人生际遇与思想变化轨迹,重点回答了一个问题:张择端为什么要画《清明上河图》,以及为什么最后弃置功名利禄,走向诗与远方?戏里的答案是:因为他得到地狱判官的循循善诱,看破红尘不再追求功名,所以投身于作画。戏剧提出的问题与其答案是否能成立,是否答非所问,提问是否有价值,我们接下来再讨论。

其次,编创团队将各行当的程式功夫融汇于表

演,尤其是袁国良饰演的张择端,跨巾生、穷生、老生三个行当,刻画准确,扑跌、髯口功利索,从虹桥的纵身一跃居然是从台上跃入乐池,这番操作令人瞩目,观众啧啧称奇,有的甚至起身观望,关怀演员的安危。

再次,昆曲《清明上河图》的视觉审美有了新高度,新闻报道提到此次聘请的服装设计刘思彤掌握国家非遗满族刺绣技术,所以新制的演出服装色调高级,内敛精致,加上熠熠生辉的刺绣,顿觉满堂光华。饰演汴京老百姓的龙套服装还原了故宫藏版《清明上河图》的暖调暗黄,影像背景的远山郊野、演出说明书的设计都与之统一,高级版的传统色淡雅脱俗,充满意境美。

调研和写实的集大成者

接下来我要谈谈批评意见。这出新编昆曲注意到研读并还原画作的细节,却忽略了这幅风俗画在中国历史文化长河中的定位。尽管海内外的“《清明上河图》学”对众多画作版本,张择端的生平和作画时间,画作描绘的季节、地点、内涵都有意见不同的争

论,但有一点从来都一致:这是一幅以平民百姓为绘画主体的高度写实的现实主义杰作。

研究造型艺术及美术设计的学者赵广超在著作《笔记〈清明上河图〉》里统计出画作里有800多人,牲畜动物80多头,大小船只20多艘,车辆轿子20多乘,另外当然还有郊野农舍、茶楼酒肆、瓦舍勾栏、城门官宅等。社会各色人等的生活状况与精神面貌栩栩如生,或从容懒散,或聚精会神,或为衣食奔走,或为手中工作而高度紧张。作者深刻体味及观察社会生活,精细逼真地刻画出人们具体的生活情节。有学者认为张择端创作此画,应当对当时社会作了长期深入的观察,他肯定或记忆或绘制了大量类似今天的速写素材,方能达到熟练与生动。大家都会同意这样的猜想吧。

《清明上河图》题跋中记述张择端“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本工其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也就是说,张择端习绘画,最善于画的是界画,并且自成一派,有所超越。所谓界画,是中国绘画特色门类,借助界尺引线作画。画中宫殿楼宇的横平竖直来自于画家手中的界尺,而张择端特别热爱画舟船车马、街市桥梁,他对各种房屋建筑、形形色色的职业人群有着百科全书式的知识。我们可以想象得到,他流连于街市每一个角落进行观察考证,用脚步去丈量乡村田野,用手臂去体验航行劳动,就像我们现在拿着手机进行街拍,拍人拍物,那么张择端肯定一天到晚抱着画板画稿东奔西走、东张西望,家人喊他吃饭他也没听到吧。

英国学者苏立文教授在《中国艺术史》一书中说:“他穿行于河岸上,就好像一台移动的电影摄影机……显示出一种娴熟的阴影和远近透视关系的技法,而这种技法在12世纪之前的中国画中再无他例。”苏立文提到的是

“散点透视法”,长卷多用这种方法来处理画面,例如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而翰林院学者张择端之后的宋代士大夫阶层逐渐对现实主义艺术风格不感兴趣,这类具有科学道理的绘画由画院画师和职业画匠掌握,变得平庸起来。这也是某些观点之所以将张择端等同于莫高窟画

工的原因。宋画走向主张“借形寄意”的艺术哲学,追求个性真诚的写意与内心世界,因此元明清再没有《清明上河图》那样原创的描绘百姓世态的全景图像。

能画出《清明上河图》的人会主动避世吗

综上所述,这位张择端是中国绘画史上科学调查与现实主义艺术风格的集大成者,他怎么可能是一位依靠妻子、友人、仆人谆谆劝慰才挣扎存活,考试不及格就投河自尽,依靠地狱判官做思想工作后恍然大悟的消极主义者?他怎么可能如同《枕中记》的卢生“梦觉黄粱”,看破红尘就功名一笔勾?也许编创人员认为张择端的出世情怀是积极出世,从此后他放下心结,不再刻意要求自己追逐功名,心理上达到了洒脱逍遥。但是花最大的篇幅讲述张择端大彻大悟的人生故事,与高度现实主义的《清明上河图》的人文精神没有产生任何连接。

已经有学者解读,《清明上河图》描绘的盛世景象

背后隐藏着各种隐患,官兵涣散、守备缺失、消防懈怠、税收矛盾、交通瘫痪等,反映出由盛而衰的节点。除了社会危机意识,张择端在画中平静地对比出前呼后拥的权势阶级与劳碌艰辛的贩夫走卒之间的差距。我们当然不必给张择端颁发“人民画家”的锦旗,但他严谨的调查与创作、卓越的写实精神,具有批判现实主义的气场,正是时代需要的勤奋克己的工匠精神。昆曲《清明上河图》在“尾声”中点到了这个命题,演出说明书里写道:“张择端拾起画笔,绘成汴京长卷,呈送徽宗,画谏君王,并从此离开京都,回到青山绿水之中。他要用手中画笔,画出天下人的悲欢!”然而多么形而上的虚空!枉费了主演袁国良的朗朗剑眉星目!

古代绘画乐于展现帝王将相,张择端第一次将绘画主体转移到熙熙攘攘闹市中的平民百姓,他专注于真实自然及物质世界的景象。我完全无法将新编昆曲《清明上河图》对张择端的猜想与画作本身联系起来,一个画家的概念与想象可以被不断重构、被不断解释,但必须落实于他创作的作品上。因此我判断,戏中魂游地府的情节是一处毫无营养的想象!如果说为了像整修古建筑那样“修旧如旧”,让新编戏看起来像旧戏,让舞台多一个净行表演,让舞台多些鬼魅的摄人心魄,这恰恰证明了故事的别扭与无趣。戏中有两处演张择端作画,一处是颠沛于破庙,一处是富贵团圆后于书房,两处作画的表演动作大概是3秒钟,大笔刷刷一挥,让人生疑,这是在画《清明上河图》吗?还是大写意?徽宗最后看画,在画作上御笔题字,也是不认真,同样大笔刷刷一挥,更令人二度生疑,这写的是瘦金体吗?这位才华横溢的皇帝,书法难道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文心雕龙》曰:“采故实于前代,观通变于当今”,我不相信在21世纪,我们连一个经典古代故事的猜想,都不能落入想象中的现实吗?

图片来源/《清明上河图》演员个人微博本文原标题为《关于张择端的猜想——评北昆原创

昆曲〈清明上河图〉》

我并不喜欢在网上看剧,总觉得少了一种现场感,更不用说感受演员的呼吸和四肢的节奏了。在网上艰难地(因网络的关系)看完了今年五月本该在柏林戏剧节上演的波鸿剧院的《哈姆雷特》,心里确实有不少感受,特别是再一次体会到这部名著真的是不朽之作。不朽的理由就是,它能永远地给戏剧人提供无限的创造力。

主题先行,一直是导演戏剧的标志,约翰·西蒙斯导演的这次创作也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他颠覆了过去哈姆雷特的形象,舞台上的哈姆雷特并不是一个充满疑惑的年轻人,一个常常怀疑和审视自己的王子。这个哈姆雷特似乎是个游离的旁观者,他很成熟,以清醒的目光看待周围的人。他似乎对叔叔是杀父凶手这一点坚信不疑,只是奇怪为什么大家对这一罪行能做到视而不见。他也很伤心,因为周围的人面对罪恶的事实居然能若无其事、轻松地活下去。他能面对命运的安排,甚至以一种令人动容的态度来影响周围的人。这是一个另类的哈姆雷特,超越了莎士比亚原作,在某种程度上,这个哈姆雷特身上没有太多的悲剧性,而只是扮演把故事串起来的角色。

在这一版本中,我最欣赏的是导演对奥菲利亚的阐述和处理,奥菲利亚不再是受人欺侮的可怜虫,在她的身上,甚至可以看到男性洒脱的成分。她和哈姆雷特一样非常

清醒,完全没有陷入阴谋的泥潭,而是努力地保持同哈姆雷特的关系,并成为他的同盟者。哈姆雷特和奥菲利亚的联手是这次演出最成功的一笔。他们俩的联手让人看到了某种希望,尽管并没有成功,但这种希望完全消除了过去演出中绝望所造成的窒息。在某种意义上,导演把这两个人物从原始文本中解放了出来,并赋予他们新的意义,最重要的是这种意义与现实离得很近。也许导演想说:悲剧无所不在,悲剧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会熟视无睹,会忘记悲剧产生的根源和影响。

那么导演是如何在舞台上实现自己的主题呢?当然改变原有的文本是首要的任务。众所周知,原作中每场戏都有哈姆雷特的大段独白,这些独白既是对每一个挑战这一角色的演员的下马威,也是吸引优秀演员出演的主要原因。从内容上来看,这些独白都是要表现哈姆雷特对世事的怀疑,对自我的疑惑,以及对自我矛盾的嘲笑。但这次演出本只保留了哈姆雷特很小部分的独白,甚至有名的“活着还是死去”的段落,也只剩下了四五句话,哈姆雷特还没有说完自己最有名的“格言”,就被奥菲利亚打断了。

很明显,导演对哈姆雷特那些神神叨叨的自我猜疑和哲学讲演并不感兴趣,因为导演要让观众看到的是一个不怀疑自我的哈姆雷特。这个哈姆雷特非常清楚叔叔杀父的事实。他也非常清楚奥菲利亚理解

他,并支持他。导演完全删除了所有与鬼魂有关的戏份,这样哈姆雷特也就没有了报仇的义务,甚至可以说没有了沉重的负担。舞台上的哈姆雷特是理性的,他的怀疑只针对那些在他看来知道事实的所有的人。但这一演出版本保留了挪威的那条线,以及国王的帮凶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坦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政治背景对导演来说很重要,此外,导演也想通过哈姆雷特的两位小丑朋友揭示社交关系的危险性及诚实的重要性。这版的哈姆雷特完全没有想通过戏班子的演出来证实叔叔的罪行。

原著的“戏中戏”部分,导演改为借哈姆雷特的口讲述莎士比亚对表演艺术的看法。这些看法本是莎士比亚对其所处时代表演艺术的肺腑之言,但我从来没有在舞台上听到过,所以导演此举确实让我拍案叫好。而且导演还在这场戏中,让演员之间产生一定的互动。总而言之,这个演出本,并不完全是原著的缩写本,不仅加进了海纳·穆勒《哈姆雷特机器》中的台词,也创作了新的片段、非常口语化的对话及演员自己的表达。需要提及的是哈姆雷特与母亲的那段非常长的对话也成了匆匆而过的场景。

导演对结尾的处理也非常精彩。决斗那场戏变成了哈姆雷特与

画出《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需要游地府吗 ◎李玲

◎李健鸣

被解放的哈姆雷特小两口

雷欧提斯无法下手的自我控诉。他们相互督促对方:你先动手啊,你先动手啊!两个人的犹豫转换了原作中的残酷,让观众清楚地看到无辜人的真正痛苦。结尾,当说着挪威话的福丁布拉斯上场的时候,舞台上出现了真正的间离,那是一种充满讽刺意味的间离,却是现实中常会发生的事情。

演员的表现非常不错,特别是扮演奥菲利亚的演员极其生动,充满了灵气,即使在自己描绘死亡经过时,都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力。扮演哈姆雷特的女演员有一半是角色,另一半是自己,她游离在两者之间,并以她细腻的感受吸引观众。

这是一部可看性很强的作品,但不完全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这次演出处处都会提醒观众理性的重要,当然也不乏对所有人的谴责,只是这种谴责非常温和,几乎觉察不到。我现在非常想知道,疫情以后的“哈姆雷特”会怎么样?更消极亦是更积极?更悲观亦是更乐观?也许权力斗争会变成对自我发起的战争,这肯定会是好事。 JU Bochum

供图/歌德学院

2020年,由北方昆曲剧院出品的大型原创昆曲《清明上河图》于北京天桥剧场首演。将古代绘画名作中辨识度最高的《清明上河图》搬上昆曲舞台,实在是有价值。陈寅恪先生曾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弱势的政治、军事状态下,宋代文化事业却登峰造极,影响后世物质与精神的路向。

张择端所绘旷世杰作《清明上河图》是宋代文化气场的浓缩,不仅具有无可替代的艺术价值与历史文献价值,此画可供解读与研究的容量庞大,成为一门学问,称为“《清明上河图》学”。然而关于张择端的生平记载,仅见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清明上河图》卷后85字的题跋。张择端的信息量少得可怜,但同时带来了想象的自由,在舞台上,画作与画家的故事,只要能完成文化想象中历史与艺术某种程度上的真实,相信都可以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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