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的晚餐yndaily.yunnan.cn/images/2019-08/30/06/2019083006_pdf.pdf“有一年的春天,他醉醺醺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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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30日 星期五编辑/王宁 美编/李奕澄 制作/袁文勇6 花潮之美

联合主办:云南日报 | 省文联 | 省作协 | 昆明长水国际机场

“有一年的春天,他醉醺醺的在街上走,在墙根的日光下,看见王胡在那里赤着膊捉虱子,他忽然觉得身上也痒起来了。……阿Q也脱下破夹袄来,翻检了一回,不知道因为新洗呢还是因为粗心,许多工夫,只捉到三四个。他看那王胡,却是一个又一个,两个又三个,只放在嘴里毕毕剥剥的响。”

我费了很大劲,又是言语描述,又是手机百度图片才把虱子这种小虫子向三个提问的学生讲了一个大概。一个实习的大学生也跟着好奇,几个老师就在备课室里很耐心地为她讲述。

白虱子曾经是一个骂人的词语,上个世纪80年代和虱子一样流行。芝麻粒般大小的虱子寄生在人身上,没有吸血的时候,是白色的,一旦吃饱,就通体黑红色。你这个白虱子!骂了这一声,能够表达很深的厌恶和恨意。

被虱子咬了身上痒,所以要捉虱子,虱子躲藏在衣服褶皱里,裤腰、胳肢窝、短裤边缝。在人堆里扭一下腰肢,缩一下脖子,或者做出其他尴尬奇怪的动作,一定是这个人被虱子咬了奇痒难受。

上世纪成长的人,几乎都有和虱子战斗的经历。

像阿Q一样翻检是最通常的。但是没有听说过把虱子放进嘴里吃掉,一般是捏死,如果在冬天,有一个火塘,就直接把虱子丢进去,能够听到嗒的炸裂声。虱子产的卵叫虮子,一串地粘在衣服褶缝,抠下来也丢进火里,可以听到一连串嗒嗒嗒的炸裂,像放了小鞭炮一般。

虱子不光长在人身上,家畜身上也有。牛虱子最大。端一个火盆摆在一边,然后用一把篦子在牛身上篦,再把那些成串的虱子虮子捋在火里,场面很是壮观,清脆的炸裂声外,还蹿出小火苗。牛也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很舒服受用的样子。过去的猪也和人一样缺乏营养,猪瘦毛长,眼窝深陷,露着凶光,也爬着猪虱子。

读初中时,男生宿舍是一座寺庙大殿改成,大通铺,印象中好像住了二三百人。房梁上吊着几个葫芦一样的白炽灯泡,每天晚上,在就寝前的短暂时间里,都有同学在昏黄的灯光下歪着头脸翻检衣服里的虱子虮子。

一个同学上课无聊,萌生检验虱子抗饥饿能力的想法。他在桌档上用小刀挖了一个洞,雕刻了一个盖子,从前排女生长发发梢上抓了三只虱子,关在洞里,据他说,饿了十天,三只虱子才全部死光。

男同学头发短,头虱少,女同学留长发,如果不是很讲卫生,一蓬乱发就是一个虮子窝,但即使很讲究了,白衬衣,秀发飘飘,那么,也就经常见到这样的情景:头发梢上脚勾脚吊着三两个虱子,像荡一个小小

的秋千。差不多我初中毕业,地摊上出现

灭虱灵一类的药物,样子像一支粉笔,拿着在衣服褶缝里涂,似乎有一点神奇的效果。现在回想,像酒醉后的记忆,灭虱灵成为虱子的终极版,关于虱子的记忆断片。上世纪80年代末期,我在一个养猪场发现,猪毛色光滑透亮,脊梁宽宽,猪毛短浅稀疏,看不见猪身上长一个虱子。牛虱子也没有了。

穷生虱子富生疮,有人说和人的营养水平相关,有人说是因为环境卫生的改变,有人说是因为洗衣粉的出现。我给不出准确答案,但是我知道,和着虱子一起告别岁月的,是贫穷。在那个贫穷年代,和虱子同生共死的吸血虫,还有虼蚤和壁虱(臭虫)。壁虱这种东西群居,夜晚排着队列向人进攻,白天躲藏在墙缝板壁缝隙地方,藏在棉絮、蚊帐四个角落。捏死一个,除手上鲜红血迹,还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贾平凹先生在《废都》里也写到过臭虫,说旧城改造时,那些饿得棉纸片一样的臭虫四处飘飞,粘在人身上后吸血,一个个的又活回来,而人却身上红痒,搞得人心惶惶,街面冷清。读到此等描述,无论谁都会心生怨恨,这般可恶的虫子,能够和虱子一起灭绝,也实在是喜事一件。

夕阳穿过树林,洒在一条小牛犊身上,小牛卧着,眼睛亮闪闪地看人。一声轻轻的哞声,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还隔着牛圈老远,母牛哞的叫一声,撒腿奔跑,厩里的小牛也哞一声,围着栅栏四处打转,母子俩你哞一声,我哞一声。

我不久前见到这样温暖的场景,是在一个商品牛饲养场。

突然想念牛。有关牛的记忆,首先出现的却是

眼泪。下着小雨的黄昏,几个壮汉披着

蓑衣,在一片浑浊的水田里驭牛,凹、凹凹,朝朝朝,朝(凹,读洼音,往右的意思,朝为左),吆喝牛的声音也带着疲累的沙哑。我走着的田埂旁边是一条独档的老牛,一层薄皮包着骨架,伴随几声啪啪的鞭打,老牛踉踉跄跄前腿就跪在田里,接着身体一歪,一只牛角和半张脸也歪在水里,是的,就在彼时,我看见露在水面的那只牛眼里贮满泪水,骨碌碌滚落在半张牛脸上……

那些年人苦,牛比人还苦。犁田耙地,牛后脖颈上套着木档子(用来系犁耙),牛脖颈磨破了,涂上凡士林,还得继续套犁耙。现在还有人不断引用一句老话“哪条(牛)好使使哪条”,听话的、驯服的牛自然更累。有的牛性子皮实或者偷懒使滑,出不了活,又遇着那些脾气爆烈的汉子,免不了要吃苦头。打牛的时候,打得站在旁边的妇女孩子害怕。村里一条牛正在甩尾巴赶苍蝇,恰好一棍子飞来,一截尾巴齐齐地被打断。苍蝇停

在牛背上,断尾巴够不着赶,笨拙地摇头摆尾,一副很难受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初夏犁田耙地时,干的是苦活,牛也能吃上定额的精饲料——泡开的蚕豆。只是牛没有办法防备保管和饲喂的人偷嘴吃。喂牛的豆糠里放了一瓢泡开的蚕豆,几个孩子偷吃,一个正在咧嘴笑着,牛却突然转身,刺啦一声,牛角挑进嘴里挑破腮帮。孩子一家和牛结仇,在牛活着的几年里,一见到就抽出柴棍捡起石头乱打。那天,生产队长正在和外队的人商量着换一匹马驮柴,言语不和正在气恼。听说牛伤人后,骂了一句“牛事不发马事发”,现在人忙急了事情一多,也这样骂。

牛是生产队的,累月里吃不上肉,也有人打牛的主意。牛老了,牛滚下山坡跌下箐,跌断腿,跌破脑袋,总之,人也是馋极了,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杀戮的场面充满血腥。牛被缚了四足,几个壮汉扯着绳子发一声喊,牛轰然倒地。牛被蒙上眼睛,据说,牛临死也会流泪,屠牛的人害怕看到牛的眼泪。蒙上牛眼睛才有动刀子的胆量。

杀一条牛,一个生产队老老小小就打了一次牙祭。稻场上铁锅熬煮的全牛汤锅香飘一二里,引来一村子瘦骨嶙峋的饿狗。被人打了,尖叫着夹着尾巴逃窜,记吃不记打的狗性驱使它再次返回,万一叼到一块骨头呢。只是那时的牛骨头也分到户,要拿锤砸碎熬汤。

包产到户后牛分到各家各户,牛的待遇好起来。我家有一条病牛,从牛圈牵回到院子里,怕它冷,又把它牵到厦台上,还在边上用草帘子围起来遮风挡雨。病牛好后,三年时间里生了两头小牛。几年过去,每家都把牛养得膘肥体壮,数量上也多起来。牛跟着人一起逐渐过上好日子。只是牛的好景不长。时代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变迁,在中国大地存在了二千多年的牛耕技术在二三十年间寿终正寝。

代替牛的是各种机械,比如欧豹旋耕机,一天可以耕地50亩,三四千块不值一条牛钱的小型农机,也可以耕作三五亩。饲养场的牛,绝大多数运送到工厂分割加工,算上牛皮,成为身上衣裳口中食。历史课本上的(直)曲辕犁一天天变得抽象,牛耕一天天遥远。牛长什么样?几年前,在县里办的一本杂志上,因为编辑太过粗心,我看到刊出的一幅小学生绘画作品,她为牛画了一排(猪)奶。小孩子有可能在外婆家或者在父辈老家农村见过猪,但是牛只活在影视作品和他们模糊的记忆里。印象中,牛就是她画出的那个样子。

一座小水坝立在村西头。坝坡上铺了波浪石,还没有被水浸渍,这一片灰白,与坝堤的弯曲凹凸,与那些杂乱无章疯狂生长的野草显得格

格不入。像一件古旧的家具,某一面油了亮闪闪的漆,还画了大紫大红般别扭。

下了坝堤,穿过田野,水稻包谷红豆,处处染黄,一派秋的景象。我们先去看龙窑。

一个穹隆状头下尾上的长龙伏在山坡上。如果仔细看,可以大致窥测它的内径和长度。高宽不到两米,长二三十米的一个红砖土窑,延续数百年,一定是从土夯到砖砌,一定是起起落落,繁荣萧条。但是现在,它已经有两个年头不再冒烟。隔两三米豁着一个装陶胚的窑口,或者一个插柴火的火口,搭着一个顶,现在盖的是水泥瓦,尚能遮风挡雨。肯定有一天,瓦顶坍塌,紧接着,泥砌的穹隆也将最后化为乌有。

想象点着火的夜晚。龙头上的灶门口火光熊熊,噼啪炸响;那些龙身上的火口闪烁红光,飘飘忽忽时明时暗,高高翘起的龙尾那一缕青烟,鬼魅般跳着舞蹈。装窑的时候,家家户户赶着驴,驮陶胚、驮柴火,出窑之时,驮着一张张红红润润的脸庞和希望。

但是现在,无论从下往上或者从上往下,怎么看,龙窑都已经失却了曾经的勃勃生机。那些蹿动的火苗跌落在历史尘埃。

“南京应天府大坝柳树湾”,走在这个村落,如果你遇到一个老人,他愿意和你拉家常的话,他会准确回答祖先的渊源。假如又有一些文化或者阅历,像这样的老人,他就可以和你款古,说说这个缸罐村的来历;说上世纪大集体时代村庄的辉煌,在窑上,10个工分值2块钱;说泥土的细腻和粘性……一脸傲色。

工作台很简陋,一个拉胚机,有人合上电闸。机器开始旋转,可惜上面没有粘泥,也没有逐渐成型的土陶。站在这里只可以遐思,一位女子,手扶陶泥,旋转,一件艺术品经典成型,生动美丽。

以柴灰为主浸泡做成的釉水,栗柴松木烧出的颜色也不同,也有彩釉。制陶传承人秦德耀讲述的时候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伤感。一个世代制陶的村庄,在自己这一辈歇业,怎么说都有些不舍。8岁开始学制陶。做碗学几个月,做缸罐酒壶要成年累月。指着一只半人高的大缸,他说,学这个至少要三年。活计在手上,陶坯在自己心里,指尖与心灵碰撞,每一件成品都融入了手艺人的智慧。

走出冷清的工场,走下土坡是一条河流,不远处把一蓬竹子环成一个孤岛,拐一个弯,向西南方向奔流。

逝者如斯夫。这个叫做牟定罗旗屯的小小村庄,沿着河流的方向,翻越一座山是楚雄,一路往西是大理……曾经,在古老驿道上,牟定人走夷方,缸罐村的缸罐驮在马背上行走。

瀑布,石壁,河流,森林。与瀑布有关的周边物体,都相互作用,构成美景。

在独龙江境内,地势为高山峡谷,森林覆盖率为百分之九十九。如此,就有了许多水流,就有了许多瀑布。翻越高黎贡山,一路向西,下坡,到处云雾缭绕,眼到之处,都是好画面。最惹眼的,当然是瀑布了。哪怕雨后光线阴暗,瀑布的银光同样闪亮。它们规模不等,形态各异,这就构成了千姿百态。我一路停车,已用相机推拉定格了许多瀑布。由于很难遇到一辆车,很难见到一个人,妻便说她最想在路边的瀑布下冲澡。

月亮瀑布这个名字,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它是此行程中碰到的最壮观的瀑布,处在中缅边境的中方一侧,坦坦荡荡地挂在两国瞩目的山体上。若从瀑布下穿过,往前三五十米,便可看见界碑了。

最边境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叫钦兰当。到了钦兰当,我问路边的群众到界碑有多远,他们说不远了,两公里多吧,但瀑布挡路,过不去。从钦兰当继续往西走,就进入了一段早已没有了车辙的土质道路,转急弯,下陡坡,约一公里后,在一条汇入独龙江的小河桥边,有一间哨所模样的铁皮房,墙上有军事禁地的字样,但房屋已破败不堪,锈迹斑斑的门扣上有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锁。桥和哨所周围,都是阔叶乔木,环境就不仅阴暗,因水声盈耳,空气潮湿,进而就阴森了。汽车过桥,妻便担心地说:能过去吗,会不会把桥压垮了?这座小桥是钢结构的,虽然满身锈迹,但只被压得吱嘎吱嘎地叫了几声。过了桥便是平路,但在雨后,坑洼里都是水,一阵水花飞溅之后,瀑布就出现在正前方,它的水花,更是飞溅得铺天盖地。我在接近水花的地方停下车来,先习惯性地向右上方的峭壁顶端看去,感觉安全,这才把目光移到瀑布的顶端。顶端在天上,从天上某一横向的地方,水流奔涌而下,及至地面,其宽约十余米,其厚无法言说。这因为水流落下的地方,就是道路的里侧,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水流落地又激越起来,漫过公路,进入独龙江,而半途就离开了主流的那个部分,也以飞溅的形式,不仅覆盖了路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部分,覆盖了江面。这样,一条不管如何简陋粗糙的连接两国国土的车道,也就明明白白地必须从瀑布下穿过。

此时,妻的心情完全松弛下来了,我在审度着如何穿过瀑布的时候,在震耳欲聋的水声里,还能听见她叫了一声:太美了!她早已转身返回了一段距离,正忙着拍瀑布,拍独龙江,拍两岸的珍奇森林,以及我在瀑布前踌躇徘徊的身影。妻是城市医生,能随我一同前往,自然是有一份强烈的好奇心,向往相对纯自然的环境所至。但是,在一个钟头前,她就有过非常的担心。在离钦兰当还有十多公里的地方,在独龙江边一段非常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穿行的

时候,她突然说:停车!我问为什么,她说她闻到了熊的味道。熊的味道她确实闻过,那是不久前在大理苍山脚下的一个养熊的场所里。她说千真万确,熊出来怎么办?我说,我们开的是猎豹越野车,不用怕,说着,便把所有车窗玻璃都升了起来。在独龙江畔的原始森林里,有熊应该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从瀑布下面驾车穿越过去,我倒真的有点害怕。害怕看不清方向,冲进江里;害怕汽车熄火了,无法进退。这时,从钦兰当方向来了一群年轻人,三男两女,他们都背着背箩,提着提袋,一看就是从钦兰当买了生活用品返回的缅甸人。到了我们面前,他们停了下来,各自从背箩里拿出塑料布,互相帮助着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我问他们汽车能过去吗?回答说可以。我又问过去后有旅社饭馆吗?回答说没有。我又问到那边有能买东西能赶街的地方吗?回答说有,但走路要两天。这样简单的问答,他们的语言表现跟中国边民一样,但他们的肤色却比我在其他地方见过的缅甸人要白皙一些。这里的海拔是 1300 米,可能由于空气特别湿润的原因,人的肤色也就会滋润起来。

我知道,独龙江这个名称已经到此结束,进入缅甸境内,就叫伊洛瓦底江了。在云南西北地区的丽江,从旅游宣传的角度,反复地渲染三江并流的地理概念,若加上独龙江,应为四江并流。并且,在四江之中,雨季时那三江的江水都是红色而浑浊的,只有独龙江的江水,清澈洁净,在一湾湾深潭处,绿得如翡翠一般。这说明独龙江从西藏出发,一路都是从植被非常完好的原始森林中抑扬顿挫地、曼妙舒缓地走来,展现的是一种遗世独立的风格。我还知道,它将在缅甸广袤的原始森林中曲折婉转很长时间,穿越了二战期间留下了数万中国远征军人的生命的野人山之后,才有可能进入人烟稠密的地方。

在瀑布面前,我还是选择了调头返回。但是,当心情悻悻然的时候,前方出现的一群羊和两个人,让我们的镜头生动起来。羊不稀罕,稀罕的是一位典型的纹面的独龙妇女,另一位是背着一副传统狩猎弓弩的独龙男人。对我来说,这就是进入独龙江后刻意要寻找的人文镜头了。

钦兰当很小,听说原来就是七八户独龙人,因与缅甸接壤,就出现了几户经商的外地人。我停车买烟的时候,才突然想起问一下那个极为壮观的瀑布的名字,问之,卖货的老板娘回答说,叫月亮瀑布。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那头是北京的一位朋友,他说你发的瀑布照片太美了。在哪里啊?我大声回答:在中国的最后一个世外桃源,叫独龙江,瀑布叫月亮瀑布,属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县的独龙江乡。

我很惊讶,我怎么突然间把独龙江说成是中国的最后一个世外桃源了呢?

2019己亥春分节令,柏油路崭新,傍晚阳光穿过新修路边的行道树铺开在水面上,这是摄影师喜爱的夕照,也适合约酒。西河水库粼粼闪烁,还有翠山若隐若现的倒影。我们一行,欲拜投到晏官屯社区罗小村中苗寨韩村长家,吃一顿韩嫂子亲手做的晚餐。

社区的鲍副书记引路,一路伴着树林里广播的《曲靖市创文倡议书》和激情高昂的歌曲,一路听他细说与苗家的缘分。

1985年,鲍副书记十来岁的年纪,放学回家路上听人说罗小村畜牧场遗弃的老瓦房里住进了人。鲍老爹带他去串门吃饭,才知道是苗族张家,生活淘不走,搬到这里来。招待他们的晚饭是煮洋芋、揉荞疙瘩,他只吃了洋芋。这些苗家人,从此当了二十多年的“黑人黑户”,生活、上学、就业极不方便。2007年,在曲靖经开区的努力争取下,终于可以给他们上户口了,已经在综合治理办公室工作的他带着派出所民警入苗户采集信息。那时进山的路还没有通,他们每天开半小时面包车从晏官屯到罗小村,划船二十分钟穿过西河水库到对岸,再爬山半个小时找那隐于林中散落各处的土基房。要是遇到大风或下雨,水路无法走,那就开车到山腰子的大路边停好,步行翻到山对面去,钻树林子刺棵棵,要个把小时。2012年,30来户苗家人终于落了户。

我去过苗家的老村子,都是些土坯墙、茅草房。可以想见,当年的日子很艰难。鲍副书记说:“2016年,有7户苗家危房需拆除,社区盖了活动板房给他们临时居住,苗家人才第一次

看见了‘电’。通电的那天晚上,好多老人激动得一整夜睡不着觉。”这一年,按照脱贫攻坚的要求,苗寨整体搬迁。经开区领导亲自指导选址开工建设,两年之后,苗家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说话间,我们走进了这个“梦想家园”——新建成的苗寨吊脚楼。这是曲靖经开区管委会专门从贵州考察学习回来设计建成的苗族特色建筑,通过“政府主导,群众参与”的易地扶贫项目建设政策,结合曲靖市

“美丽宜居乡村建设”“十景百村”等多方面政策支持,总投资约2300万元,完成33套安置房建设及饮水工程、“四网”建设、绿化和亮化工程等一系列基础设施建设。五路双层联排吊脚楼,红墙青瓦,整齐划一,楼上姑娘站在“姑娘靠”(阳台),楼下停着小汽车、摩托车。

飘起两股青烟的那一户,便是韩村长的新家。家门口有两个柴火炉子架着锑锅在炖鸡,一米高的烟鼻子连通在炉壁上。这款式我们城里娃娃从来没见过,新鲜得紧。韩嫂子迎了出来,笑容甚是腼腆,又极热情。边让进门边慌乱地说:“卡嗲嗲(客人来啦)!欢迎你们呐,来了我们苗家么,都是要唱唱跳跳喝够掉才算哦!”

新家里的晚餐,餐桌上盛了满满的大花椒叶炖土鸡、大花椒叶炖野鸡、清汤羊肉、炒洋芋、蘸水苦菜,桌边一溜白瓷海碗已倒上了老白干。正座上是年近70岁的张正明、苏文珍夫妇,正是33年前第一户搬迁过来、邀请鲍家串门做客的苗族张家,旁边坐着鲍副书记、苗寨村民代表马学

昌、张正明的小儿子张超伦、韩村长、韩嫂子、韩家小儿子、我们同行的摄像师蒋叔、小邱妹子,和我。

宴已成席,众人喊着“扣阔扣数(拿碗拿筷),扯嘎扰(端菜),闹摸(吃饭)”,抬起海碗干一口开席。我凑口酒,你凑块肉,他凑句话,凑出了近33年的苗家故事。

张正明正襟危坐,双手端正地压着双膝,说起了他刚踏入翠山的故事。1985年他携一家九口人搬到了罗小村附近。将家人安置在畜牧场遗留下来的老瓦房后,他便动手盖自己的房子。苗家盖椊墙房,把两块一尺高、二尺宽的木板别进地里,支成墙面,把和了水的泥土倒在木板中间,用杵一锤一锤地把泥土椊严实。椊好一层,拆开木板提高起来重新夹成墙面再椊一层。垒了十几层约3米高,再割茅草铺成屋顶,盖了约20平米的屋子。屋外也用椊墙搭起牛圈、羊圈,圈上又多搭了一层架子。从此,老两口在屋里打地铺,孩子们睡牛圈、羊圈的上层,一住就是十来年。

张正明的小儿子张超伦,是苗寨前任村长。2012年落了户,没有路,张正明带领一二十个村民去挖路,天亮就背着饭出门去,天黑方回,最后挖出一条够牛车走的毛路。张超伦负责给村民们记工时、管物料,他清楚地记得挖了110多天。有了毛路以后,苗家人才逐渐听说了手机,但是没钱买,买了也没地方充电,得划船到罗小村去借电,充了电后又没钱、没地方充话费,充了话费也没网络啊,所以苗寨里也没有手机。现在直通新苗寨、打得平整的柏油路,就是在当年的毛路上建起来的。2018年曲靖市工

信委挂钩扶贫,给苗寨建了信号塔,今年4月份已经通网络啦。

现任韩村长,七岁时搬到这里,第二年,搬来的余粮就吃完了,新的土地还没耪出来。两个姐姐只能白天到山里挖土瓜和黏山药,晚上削皮捣烂了加上石灰,做成山药豆腐来吃。

“现在好了,经开区扶持苗寨搞特色种植养殖产业,我们家的鸡猪牛羊越来越多,日子好过了,来了客人我们就吃肉喝酒!”韩村长笑语里满是小幸福。

韩嫂子温柔勤快,桌上桌下一阵忙活,招呼一桌人吃饭喝酒。得了点空便说起女人怎么盘头发、做衣服。苗家女人手巧,撒籽种麻,收割后纺麻线、织麻布,又从外面买些布料来添补着,自己染色、绣花,最后缝成衣服。现在不仅有房有车、有钱有路,苗寨与外界的联系日益密切,更有妇联组织关心帮助苗家女子发展传统绣艺,苗家绣品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

韩嫂子羞涩中闪现自豪,拿出她新绣制的漂亮衣裳给我们穿戴上。这一穿便热闹开了,韩嫂子教我们跳起团结舞,男人们唱起祝酒歌,张正明说着“感谢政府、感谢党”,韩村长吼着“蒿衣罗”(干一口)。觥筹交错下,席已末,张正明提议大家一起唱那首新学的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不知不觉,一轮满月已爬上天空。推开窗子,一湖清水闪耀如银。苗家赤诚,推杯一口酒,换盏一句话,说过去,讲现在,想未来。说得高兴,又唱又跳。我知道,经历了多少困苦和变迁,他们还要边跳边唱,醉倒在愈加美好的日子里。

苗寨的晚餐包崇慧

岁月影像何刚

月亮瀑布刘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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