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从 1996 年开始将苏州河综合整治工程作为重要的实事项目持续推进，到如今，经过四期综合整治的苏州河，水清岸绿、碧色连天。今年底苏州河两岸 42 公里公共空间将基本贯通开放，苏州河水岸也将变成一条集生活空间、生态空间和景观空间于一体的“生活秀带”，让老百姓得以真正亲近苏州河水。而这一切变化，人民始终是见证者、受益者、参与者、建设者……

苏州河一天天变美，是最幸福的事

THE BUND16 外滩2020年 9? 14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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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为采访对象提供

沿河居民

“吹着河风喝啤酒”，是上海独特风情■ 本报记者 杜晨薇

张银娣平生有两大爱好：交友，喝酒。如今，因在上海经营着 5家“啤酒阿姨”酒吧门店，她的梦想都变成了现实。

其中，位于黄浦区南苏州路 1247?的“啤酒阿姨”，因紧邻着苏州河岸，又坐落在“八?桥艺术空间———1908粮仓”，原中国通商银行第二仓库内，显得格外别致。

入夜，形形色色的人走过苏州河岸，一头扎进了张银娣的店里。点上三五瓶啤酒，他们不急着落座，而是走上了河岸的观景平台，吹着河风喝啤酒，

这也是独特的上海风情。

20?方米小店卖 600种啤酒

十多年前的张银娣，还是“海富便利店”的老板娘。在法华镇路上经营着一家 20平方米的小店，专门售卖烟酒、零食、日用品。

平常的一天，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他对张银娣说， 自己做的是酒品贸易生意。“你这小店，

对面就是派出所，我看不少老外进进出出来这里办事，都要跑到你店里消费。不如卖进口啤酒，保管能赚钱。”

这话如醍醐灌顶。其实张银娣老早发现，进店的老外们，明明是口渴了，却不买水，都拿一瓶啤酒坐在门口喝起来。

就这样，海富便利店的冰柜里开始有了第 1瓶进口啤酒。很快，第 2瓶，第 20瓶……高峰的时候，

便利店里销售来自几十个国家的 600种进口啤酒。

张银娣听到来自顾客最多的一句话是：天哪，这里竟然能买到我家乡的酒！

2011年底， 张银娣将杂货铺的存货低价抛售后， 正式将杂货铺转型为专门售卖进口啤酒的 24

小时啤酒便利店。店里绝大多数空间都被张银娣挤满了冷柜，一排排啤酒成了小店独有的装饰。张银娣还在螺蛳壳里做道场，把仅有的一片空当摆上了桌椅，营造出了小酒吧的气氛。

很快，上海的啤酒界有了张银娣这号人物———

周围的老外一传十，十传百，得空都要来喝一杯，店里坐不下，就拎几瓶走。酒商们也纷纷找上门来，希望能把自己经销的酒摆进这家小店的货架。

一次， 一个法国留学生为张银娣以及她的啤酒店拍摄了一部纪录片，片中，留学生亲切地称张银娣为“啤酒阿姨”。从此，“啤酒阿姨”的故事正式拉开序幕。

苏州河畔最大的“啤酒仓”

从第一家门店开始，“啤酒阿姨”的生意逐渐在上

海铺开来，连张银娣自己也没想到，杜月笙的粮仓有一天也成了她啤酒帝国的重要载体。

2017年，八号桥艺术空间方面的负责人找到了张银娣，希望她带着“啤酒阿姨”的品牌，进驻苏州河畔杜月笙粮仓的旧址，和八号桥艺术空间成为楼上楼下的邻居。张银娣到场考察时，也一眼相中这块地方。于是，当年 7月 1日，上海苏州河岸最大啤酒仓“啤酒阿姨”正式开业。

店招刚一挂上， 客人便来了。24 小时经营的门店，从每天下午 6 点起进入火热状态，直到次日凌晨 2 点，还零星有顾客往来。因“啤酒阿姨”苏州河店有 1000多平方米的空间，里面酒的品种也较过去更丰富。如今，门店冷柜里放着 5000 余种进口精酿啤酒，有罗里斯 10 度、督威、智美蓝帽、浅粉象……

在上海其他地方喝不到的，这里都有。偶尔遇上对精酿啤酒不甚了解的客人，张银娣也会耐心地在一旁细致讲解。

挑好了酒水、零食，吧台结账，酒杯自取。整个模式和便利店的经营方式一样，给了爱酒之人充分的自由。而来店里喝酒的人，更是把这种自由发挥到极致。

他们有的会端着酒杯走到室外，随便找个马路牙子或者水泥花坛，坐下来聊天；有的则干脆沿着苏州河走上一圈，迎着河风感受人生畅快。

“这不就是酒的魅力吗？”张银娣说，把酒吧开在河边太对了。“酒就是我们的灵魂伴侣，即便夜晚对着河水独饮，都不觉得孤独。”苏州河与酒，无异于一对绝配。

最近，黄浦区内南苏州河路段已基本完成了改造修缮，亲水平台更开阔了，人们可以沿着台阶走到水边上，也可以走到更高处，俯瞰江景。

“苏州河岸变美了。”不少客人原先并不知道“啤酒阿姨”，但沿着苏州河岸一路逛过来，总忍不住进来瞧瞧、坐坐。还有些客人在小酌一杯后，会顺便跑到楼上的八号桥艺术空间。那里每月都会更新的公益艺术展，让人们的沿河一行更具艺术气息。“将来要是能在附近的苏州河沿岸公共空间增添一些市民共享的外摆桌椅，以及卫生间等设施，大家一定更欢迎。”过路市民陆先生告诉记者。

十年如一日守护苏州河■ 本报记者 杜晨薇

山东北路 83?，一座紧邻苏州河岸的居民楼。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刚建成时，高层带电梯的居住空间让周围人好不羡慕。住在里面的居民，却总是叫苦：“打开窗户就是恶臭扑面，就是因为门前一条苏州河。”

最近十年间，人们的态度骤然改观了。居民笑称，没事的时候，总爱站在窗口前望望河水，抑或走到河岸边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随着苏州河的日渐清澈，就连周边房价都升值了。

这样的巨变，固然是苏州河持续整治的成果，却也同样离不开周边居民自发的悉心维护。在黄浦区外滩街道，就有这样一支由 180多位沿线居民、企业白领自发组成的护河队，十年如一日地保护着这一汪河水……

自发组成护河队

苏州河原本是一条风光秀丽的水道，一头连着腹地，一头连着大海。

上世纪初， 一座座工厂在苏州河两岸迅速建起，吸引了一大批当年的“沪漂”划船来到苏州河两岸寻找工作， 在岸边搭起危棚简屋。 到 1978年前后，苏州河沿岸已经集聚了 3000多家企业，把污水直接排入苏州河支流；河两岸的危棚简屋排放大量生活污水，粪便、垃圾、煤灰都直接倒入河中；在河道沿线分布着 19个垃圾码头和粪便码头， 每天有数吨垃圾漂浮在河面上。

这直接导致了苏州河全线鱼虾绝迹，甚至在外滩苏州河与黄浦江交界处形成了一道明显的颜色“分界线”：“黄浦江水是黄的，苏州河水是黑的。”居民戴天豪在外滩街道山东北路居委会住了 60 余年，亲眼看着苏州河如何变黑变臭，又在最近 20余年的整治中，逐步恢复清澈，“真是太不容易了”。

“能不能为保护苏州河做点什么？” 居民们想。

2010年世博会前后，刚刚经历了第三期大规模综合治理工程的苏州河水质得到明显改善，生态系统也得到了恢复， 但沿线仍不免有一些垃圾乱倾倒、随意张网捕鱼的现象出现。在居委会的引导下，戴天豪主动担任起护河队队长的职责，十余名外滩社区老年协会会员也自告奋勇加入其间，成了苏州河第一批护河志愿者。

没想到，一守就是 10年

护河队成立之初有 20位志愿者。 大家分成 5

班， 每天不定时在外白渡桥和山西路桥间的路段巡查。“我们不强制服务时间，各小组自己安排，可以晚

饭后散着步去，也可以一大早去，发现不文明现象就上前劝阻，或者向上反映。”戴天豪和同伴相约，每周一晚上去巡视，来回一趟一个多小时，能发现不少问题。

最初几年，桥洞下时常有流浪汉露宿，卫生状况较差。遛狗、野营、游泳的人也不少，他们偶尔会顺手把垃圾扔到河里，护河队员们就及时上前沟通。“人们看我们这些志愿者年纪都大了， 多数不会和我们冲突，当场就能把问题解决。偶尔遇上难缠的，路人也会上前帮两句腔，逐渐地，不文明现象就越来越少了。”

因志愿服务的自由度高，也可以和老年志愿者们散步、户外活动等结合在一起，大家的参与热情高涨，

护河队成立 10年里，没有一人掉队，巡河工作也风雨无阻。经验丰富的志愿者们甚至还逐渐形成了一套劝阻不文明现象的话术。

“每次在西康路桥遇到放生或者钓鱼的， 我们都会过去和对方聊两句。不提这样做对不对，只耐心地告诉对方，苏州河水质确实变好了，不过还没到适应各种水生生物生存的地步，放生的动物未必能成活，而钓上来的鱼出于健康考虑，也最好不要食用。有些人觉得我们讲得有道理，也就作罢了。”

戴天豪说。

队伍壮大了，年轻队员也多起来

再后来，随着街道不断开展党建联建活动，护河队的规模日渐壮大，牙防所、幼儿园等周边 15家社区单位也陆续加入其中。如今，这支护河队已有 180 名成员，年轻人也越来越多。

“老一批志愿者已经坚守岗位 10年了，我们也对人员进行了适当调整， 明确 75岁以上老人不再参加护河队，居委会也给大家买了人身保险。但大家的心还在苏州河上，时常还自愿跟着我们一起活动。”

戴天豪说，特别是苏州河岸线贯通后，政府在原来的防汛墙基础上， 抬高了观景平台。 大家走上观景平台，一眼就能看到河水，看到自己维护的成果，荣誉感就更强了。“上海花那么多精力整治苏州河， 我们周边居民最得利，保护好环境是我们应出的一份力。”如今，

护河队的关注点也逐渐从护河服务拓展到城市治理中的方方面面，包括垃圾分类、环境宣传、文明创建等。

又到了早晨8:30，身穿绿马甲的护河队志愿者们行动起来了，顶着烈日，伴着江鸥，拿着钳子、簸箕、水桶等，河南路桥南侧，认真仔细的他们，构成河岸边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参与设计苏州河期间降生的女儿名叫﹃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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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黄尖尖

王绪男、张林琦夫妻，都是苏州河黄浦段的设计团队成员， 同济大学建筑系章明教授领衔的同济设计集团原作设计工作室设计师。三个月前，女儿诞生的时候，他们给孩子取名为“书和”（与“苏河”谐音），以此纪念夫妻共同参与的苏州河贯通工程。上周末，一家三口来到苏州河边，在新建好的“介亭”上拍了张照片，朋友圈上配文：“书和遇见苏河”。在他们身后，是远处东方明珠的绝美背景。

今年底， 苏州河两岸 42公里滨水岸线将实现基本贯通开放。“到时这里肯定是最热门拍照点，来这里的人会很多，这样的照片估计很难拍到了。”王绪男说。作为一名设计师，能看到自己亲手设计的苏州河沿线景观一天天变美，是最幸福的事情。

最难在于让百姓见水亲水

2006年，王绪男刚到上海上大学，空闲的时候总是漫步在城市各处，每当走到苏州河畔，都会感叹于苏州河与上海中心城区的繁华闹市之间紧密的关系。“城市因滨水空间而变得温柔，每次我走到四川路桥上看河面，都会感觉眼前一亮，但每次走到苏州河中段局部地区，又让人感觉心存遗憾。”

苏州河中段河岸空间十分逼仄， 最窄的地方只有 1.5米宽。进深很小，但防汛墙的高度却很高，达到1.8米到 2米， 行人既缺乏行走空间， 又看不到水。

“沿线缺少树木和绿化， 还分布着许多杂乱的小店铺，过去这里经常被当成垃圾清运车的通道……”

王绪男没想到，当年的这些小小的遗憾，如今他能亲手参与改造。“苏州河畔公共空间的开发，

最重要的是处理好人和水的关系， 设计策略也由原来的挡水防水变为现在的见水亲水。” 王绪男说，苏州河贯通段中段开发的最大难点，其实就在于最大限度地让百姓见水亲水。

在设计的时候，团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防汛墙降低，将步行道升高，让人能看到水。步行道抬高的同时，在坡道、台阶等过渡空间覆土，种上绿化，同时解决观水和补绿的问题。

玻璃防汛墙，是团队的创新工艺，可以在原有防汛墙的基础上让行人看见水。“建玻璃防汛墙涉及很多管理和安全问题，比如铝挡板的防汛墙需要定期擦拭和维护，玻璃如果出现问题如何快速发现并处理。”王绪男希望，苏州河边的空间能变得更加通透开放，让人们更加喜欢和热爱这座城市。

期望城市与河道变得更“亲切”

章明教授同时参与过黄浦江滨江开发与苏州河贯通的设计，在他看来，这两者并不一样。“黄浦江是上海的门面，苏州河就是自家走廊。门面是展示型的，而苏州河则要展现市井百态。”

黄浦江滨江岸线的腹地大多较为完整开阔，苏州河畔的腹地比较狭小；黄浦江畔更多是城市公共空间格局的打造，而苏州河畔更多的是周边市民生活的体验， 苏州河与周围的连接关系会更加紧密。

“黄浦江和苏州河的性格不同， 滨江空间性格硬朗大气，不拘小节，而苏州河边的公共空间则更加精致典雅，需要雕琢打磨，展现优雅的城市生活。”

他认为理想的滨水区域，首先应该是开放通透的，让人们有机会亲近水体，享受水体；其次应该承载城市公共生活能力，为整个城市增添竞争力，为人们生活增添幸福感；更重要的是具有历史传承和文化记忆的功能，带有可以阅读的厚度和可以品味的深度；

同时兼具生态效应，在塑造海绵城市、改善微气候等方面发挥作用。

“上海的一江一河贯通开放目前已经卓有成效， 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上海市民沿江不见江、临河不亲河的遗憾，让人们更多地走向水边，

提升了生活的获得感和幸福感。”说到对接下来贯通工程推进的期待，他希望未来苏州河能进一步稳定水位，增加人们的亲水可能。

目前，防汛墙是人们亲水的主要阻隔，尤其在苏州河中段。“如果能通过在河口建设水闸等方法，把整个苏州河的潮汛问题转变为雨洪管理问题，就有可能把防汛墙的高度降低，让苏州河的亲水性问题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河道和城市就会变得非常亲切。”

“此外，远期也许还可以考虑通过整体交通梳理，把南苏州路整体变为有限制的交通通道， 让人行道和机动车道共板，平时作为步行道，只允许沿线单位的车辆进出，过境车辆不能通行，减少了车流量，也能释放出大量的慢行空间。”

设计者

沿河店主

苏州河护河队队员在苏州河畔合影，左二为戴天豪。

王绪男、张林琦夫妇带着女儿书和在苏州河畔合影。

“啤酒阿姨”店主张银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