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毛毛蟲的男人...一般行政業務外,就是在附近抓蛾、養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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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研究專訊 Vol. 22 No. 6 2015 71 我猜想這樣的講法,可能也打動了已經從事 類似探索的沈勇強。 隔年,六龜分所長金恆鑣找到一筆經 費,送沈勇強到卡內基自然史博物館研習6月,這個短期訓練使沈勇強的眼界大開,回國 後更堅定地走向蛾類研究,更狂熱地捕捉蛾 類,還要讓牠們在實驗室產卵,待卵孵化成 幼蟲,就四處搜尋已知或可能的食草,進行 餵飼實驗,以建立蛾類和食草的關係。本所 「臺灣森林昆蟲標本館」中就有一些人工飼 育下羽化的蛾類標本,大多出自沈勇強之手。 1991年行政院人事局同意本所成立森林 保護系,新任的楊政川所長派我擔任保護系 系主任,原來在森林生物系的昆蟲研究室、 病理研究室和野生動物研究室均併入森林保 護系。當時,沈勇強已是分發到六龜分所工 作的正式助理,我很中意他的植物學和蛾 類背景,原想請他來保護系加入昆蟲研究工 作,唯因諸多人事因素,未能如願。 沈勇強在六龜分所工作的期間,除了 一般行政業務外,就是在附近抓蛾、養毛毛 蟲。「臺灣森林昆蟲標本館」的資料庫顯示, 1994年是沈勇強採集標本的另一高峰,當年 他採集、飼育了2012隻標本。養蟲的工作不 花什麼錢,花的是時間和精力;養蟲看似簡 單,卻非人人能做,養蟲的人要有懂得十時 草、具備植物學的知識背景;養蟲很單調, 又不容易寫出研究報告;因此,幾乎沒有人 像沈勇強那樣甘之如飴地養蟲,孜孜紇紇 地開拓了蛾類和植物取食關係方面的知識。 當然,飼養的種類越多,幼蟲食草的測試就 養毛毛蟲的男人 我於 1986 年進入林業試驗所的森林生 物系,當時的劉宣誠所長指派我研究野生動 物,因此我在森林生物系成立了野生動物 研究室,同層樓還有病理研究室和昆蟲研究 室。昆蟲研究室由張玉珍研究員負責,沈勇 強是她的計畫助理,協助森林蟲害和鱗翅目 昆蟲(蝶類與蛾類)的調查研究。不過,因為大 家都常跑野外,我們碰面的機會並不多,我 只知道他是臺大森林研究所的碩士,對植物 的辨識很在行,對鱗翅目昆蟲很有興趣,在 1987年時已和張玉珍研究員整理、發表了400 (亞種)蝶類的名錄。最近我檢查本所「臺灣 森林昆蟲標本館」的資料庫,得知標本館中 存放了沈勇強從1976~2000年間,在臺灣本島 和離島所採集的7,097隻昆蟲標本,其中一半 以上都是在1986~1987年採集的,顯示那段時 間是他採集標本最勤快的時光之一。從標本 的採集紀錄看來,福山、畢祿溪、蓮華池和 扇平依次是他最常(或最喜歡)去的地方。 六龜的扇平是臺灣最好的昆蟲採集地點 之一。1988年卡內基自然史博物館(Carnegie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John E. Rawlins 和楊儉文博士等到六龜扇平採集,Rawlins 博士對於昆蟲和植物的互動關係(insect-plant interactions)頗多涉獵。我在六龜遇到Rawlins 博士時,記得他說一旦掌握蛾類幼蟲(毛毛蟲) 取食的植物、建立蛾類與植物的關係,只要 花一個晚上在森林裡點燈採集,就可以從誘 集到的蛾種推估這片森林的植物相。我第一 次聽到用這樣簡單、直白的講法,說服人進 行昆蟲和植物的互動研究,印象十分深刻。 ⊙林業試驗所森林保護組‧趙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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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養毛毛蟲的男人...一般行政業務外,就是在附近抓蛾、養毛毛 蟲。「臺灣森林昆蟲標本館」的資料庫顯示,1994年是沈勇強採集標本的另一高峰,當年

林業研究專訊 Vol. 22 No. 6 2015 71

沈勇強紀念文集

我猜想這樣的講法,可能也打動了已經從事

類似探索的沈勇強。

隔年,六龜分所長金恆鑣找到一筆經

費,送沈勇強到卡內基自然史博物館研習6個

月,這個短期訓練使沈勇強的眼界大開,回國

後更堅定地走向蛾類研究,更狂熱地捕捉蛾

類,還要讓牠們在實驗室產卵,待卵孵化成

幼蟲,就四處搜尋已知或可能的食草,進行

餵飼實驗,以建立蛾類和食草的關係。本所

「臺灣森林昆蟲標本館」中就有一些人工飼

育下羽化的蛾類標本,大多出自沈勇強之手。

1991年行政院人事局同意本所成立森林

保護系,新任的楊政川所長派我擔任保護系

系主任,原來在森林生物系的昆蟲研究室、

病理研究室和野生動物研究室均併入森林保

護系。當時,沈勇強已是分發到六龜分所工

作的正式助理,我很中意他的植物學和蛾

類背景,原想請他來保護系加入昆蟲研究工

作,唯因諸多人事因素,未能如願。

沈勇強在六龜分所工作的期間,除了

一般行政業務外,就是在附近抓蛾、養毛毛

蟲。「臺灣森林昆蟲標本館」的資料庫顯示,

1994年是沈勇強採集標本的另一高峰,當年

他採集、飼育了2012隻標本。養蟲的工作不

花什麼錢,花的是時間和精力;養蟲看似簡

單,卻非人人能做,養蟲的人要有懂得十時

草、具備植物學的知識背景;養蟲很單調,

又不容易寫出研究報告;因此,幾乎沒有人

像沈勇強那樣甘之如飴地養蟲,孜孜紇紇

地開拓了蛾類和植物取食關係方面的知識。

當然,飼養的種類越多,幼蟲食草的測試就

養毛毛蟲的男人

我於1986年進入林業試驗所的森林生

物系,當時的劉宣誠所長指派我研究野生動

物,因此我在森林生物系成立了野生動物

研究室,同層樓還有病理研究室和昆蟲研究

室。昆蟲研究室由張玉珍研究員負責,沈勇

強是她的計畫助理,協助森林蟲害和鱗翅目

昆蟲(蝶類與蛾類)的調查研究。不過,因為大

家都常跑野外,我們碰面的機會並不多,我

只知道他是臺大森林研究所的碩士,對植物

的辨識很在行,對鱗翅目昆蟲很有興趣,在

1987年時已和張玉珍研究員整理、發表了400

種(亞種)蝶類的名錄。最近我檢查本所「臺灣

森林昆蟲標本館」的資料庫,得知標本館中

存放了沈勇強從1976~2000年間,在臺灣本島

和離島所採集的7,097隻昆蟲標本,其中一半

以上都是在1986~1987年採集的,顯示那段時

間是他採集標本最勤快的時光之一。從標本

的採集紀錄看來,福山、畢祿溪、蓮華池和

扇平依次是他最常(或最喜歡)去的地方。

六龜的扇平是臺灣最好的昆蟲採集地點

之一。1988年卡內基自然史博物館(Carnegie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的John E. Rawlins

和楊儉文博士等到六龜扇平採集,Rawlins

博士對於昆蟲和植物的互動關係(insect-plant

interactions)頗多涉獵。我在六龜遇到Rawlins

博士時,記得他說一旦掌握蛾類幼蟲(毛毛蟲)

取食的植物、建立蛾類與植物的關係,只要

花一個晚上在森林裡點燈採集,就可以從誘

集到的蛾種推估這片森林的植物相。我第一

次聽到用這樣簡單、直白的講法,說服人進

行昆蟲和植物的互動研究,印象十分深刻。

⊙林業試驗所森林保護組‧趙榮台

Page 2: 養毛毛蟲的男人...一般行政業務外,就是在附近抓蛾、養毛毛 蟲。「臺灣森林昆蟲標本館」的資料庫顯示,1994年是沈勇強採集標本的另一高峰,當年

林業研究專訊 Vol. 22 No. 6 201572

沈勇強紀念文集

越費工夫,資訊也越來越複雜,而這些蛾類

幼蟲、成蟲和植物的關係全都存在沈勇強的

腦袋裡,我實在不知道他如何記得所有的

資訊。有一年我向國科會申請計畫,需要一

些臺灣森林昆蟲和食草關係的資訊,就向沈

勇強打聽。他立刻如數家珍地提出好些個例

子,那次的討論令我印象深刻,確認這方面

的專業知識,在臺灣昆蟲界無人能出其右。

美國奧勒岡州立大學的Jeffrey C. Miller

教授曾與賓州大學知名教授Daniel H. Janzen

合著「哥斯大黎加一百種毛毛蟲畫像 (100

Caterpillars: Portraits from the Tropical Forests

of Costa Rica)」一書,於2006年由哈佛大學出

版社出版,頗受好評。2008年前Miller教授訪

臺,他看到本所「臺灣森林昆蟲標本館」多樣

的蝶、蛾典藏,又在野外親身體驗臺灣豐富的

蛾類相,便提議在臺灣取材,出版類似「哥斯

大黎加一百種毛毛蟲畫像」的書。沈勇強一

直鍾情於飼養蛾類幼蟲,在六龜時曾出版一

本「扇平地區舟蛾科昆蟲生活史之研究」,裡

面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舟蛾幼蟲,有許多毛毛

蟲的生活故事,顯然是合作出書的最佳人選,

於是我介紹兩人認識,並開始洽談出書計畫。

Miller教授後來再度訪臺,與沈勇強討論出版

的內容細節。我不是蛾類專家,因此在牽線之

後沒有再過問出版的細節與進展。

Miller教授訪臺時用敲擊法採集毛毛蟲,

沈勇強看到之後十分興奮,因為這種方法對

他的研究有莫大的幫助。以往他用傳統的

燈光誘集法,只能採到蛾類成蟲,而且還得

採到受精後的雌蛾,在實驗室中產卵,待卵

孵化後,再按照已知的蛾類與食草關係,嘗

試用不同的食草餵飼幼蟲。如果幼蟲接受食

草,就要繼續飼養,直到幼蟲化蛹、羽化,

才能確任該種蛾類幼蟲和成蟲、幼蟲和食草

的關係。這樣的飼育過程非常辛苦,若該種

蛾類的食草不只一種,還得進行更多的測

試,曠日廢時自然不在話下。

相對而言,敲擊法所採到的全是幼蟲,

從幼齡幼蟲到老齡幼蟲都有,可以直接飼

養,省掉過去捕捉成蟲、成蟲產卵和由卵孵

化成幼蟲的時間。此外,幼蟲是直接從植物

上採到,食草已經明確,只要測試額外的食

草;換句話說,敲擊法大幅縮短了飼育時

間、測試時間,提升了飼養效率。

Miller教授第二次來臺時告訴我,他到恆

春拜訪沈勇強,發現沈「瘋狂地」敲擊各種

樹木、採集樹上的蛾類幼蟲,研究室中堆滿

了裝著毛毛蟲和食草的瓶瓶罐罐。我聽了哈

哈大笑,心裡卻對沈勇強的熱情和執著充滿

欽佩,而且相信他的研究終必開花結果,雖

然我還是有點困惑,不知道他如何處理這些

巨量的資訊。

今年8月,驚聞沈勇強過世的消息。幾年

前還曾有記者報導他計畫和一名美國教授合

作出版「臺灣蛾類幼蟲圖鑑」,這本書應該接

近完稿,希望書中寶貴的知識和資訊能夠順利

出版,這樣才不枉費沈勇強多年的心血,同時

能讓更多的人聽到臺灣毛毛蟲的有趣故事,欣

賞牠們和植物互動的奧妙,並嘉惠後學,進一

步探討昆蟲和植物互動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