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花儿”,因爱情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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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责任编辑:黄尚恩 电话: (010)65005101 电子信箱: ssmzwyzk@ vip.163.com 2017 年 10 月 11 日 星期三 少数民族文艺 我是初中快毕业时才认识表叔的。 之前听母亲说起过我们在枝东河还有一 门亲戚:一个表叔,两个表伯伯。因山高 水远,多年没有行走,慢慢就疏远了。 枝东河在哪里?母亲说,从野三口往 下游走大概还有十几里路。野三口我当 然知道,刚上初中那年我就随同栗子坪 的老表们去那里打过柴。站在野三口南 岸山顶望下去,清江就像一条绿腰带,将 大山与大山分了个界限出来。这条腰带 随着大山峰回路转而渐行渐远,直至模 糊在群峰转弯处。枝东河大概就处在腰 带模糊的远方。 清江原本并不宽也不是太陡,水流 却湍急,特别是在野三口三条河流聚集 处。再高再陡的山,对于一生都在和山对 抗僵持的山里人来说,并不感到畏惧,哪 怕是悬崖峭壁。若是遇到清江,甚至更小 的河流,许多人便望而却步了。到枝东河 表叔家,先要过野三口边的一条支流,即青龙河,然后沿着 江边那条很难辨清的茅草路顺流而下,穿过没有人烟的峭 壁悬崖,一直走到有烟火的那个村庄,再乘船过清江对岸才 能到。单就时间而言,也不过大半天的工夫。若论辛苦和惊 险程度,便非一般语言所能表达了。 表叔说着一口西南官话,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像我们 这种先辈从湖南常德等地迁徙而来住在深山老林的搬家 子,对着满口西南官话的蛮子腔是有着天生自卑感的。那 时政策刚放开,表叔常来我们鲍坪买杉木条,然后用双肩 扛到野三口的清江边,再放排去到清江下游的枝江卖给别 人。去时走水路,回程走旱路,来来回回就赚了一点钱。 表叔扛杉木条专用的马杈和牛皮坎肩,触发了我对外 面精彩世界的向往。那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我也因此常 在课堂上借助那点可怜的想象力,来完成我对英雄一样的 表叔放排时壮景的描绘,特别是他在夜晚的火塘前为我们 眉飞色舞地讲述那些精彩见闻之后,我更加看到了鲍坪的 封闭,产生了一定要走出去的渴望。 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我们那个偏僻的鲍坪还是原来 那个样子。无论谁家,稍微懂点事的孩子,莫不成天都在想 法子弄点钱,让那个实在太清苦的家稍微变点样子。表叔在 我家住宿的那些个夜晚,我们一直将他当作稀客来安置。似 乎是为了回报我们的热情,表叔毫不吝啬地向我们讲述他 一个又一个放排的精彩故事。 他说,最为惊险刺激的是穿越田峡口那段险滩激流,须 紧抱着杉木条随着木排从水中穿越一里多后才得以随着木 排再次漂浮起来,如若水中功夫不够火候,多就随着水鬼去 了。而表叔一次又一次如浪里白条一般,轻松地将他的木排 放到了枝江,让我这个浅水鸭子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正亲眼 见识表叔的水上功夫,则是几年后的一次。那年正值我高中 毕业落榜在家种地,眼看着田里的庄稼缺少肥料,我和幺幺 一合计,就去野三口清江炸鱼,希望藉此能卖点钱。去到清 江才发现不仅没鱼可炸,自己这点水性也远远无法在那看 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清江里逞能。于是,我们便顺清江而 下去到表叔家,一则看看表叔,二则也想让表叔帮帮我们。 万万没想到的是,表叔家竟然与我家一样清贫如洗。我心 想,当年表叔放排赚的那么多钱都去了哪里?他又有过怎样 的经历导致了眼下的窘况? 一直以来的印象和事实,都是低山地区总比我们高山 地区有着别样的优越感。高山妹子能嫁到低山等于落进了 福堂,那得受到多少人的羡慕啊。当我看到表婶那复杂的面 部表情,肠子都悔青了,我不应该在他们最为窘迫的时候突 然来访,让他们觉得脸面上一点光彩都没了。 据说,多年前的清江,是有很多鱼的。母亲说那阵表 叔他们家来了客人,马上就能去清江弄鱼回来招待。而现 在,我们和表叔一起到江里寻觅了很久才见到一条稍稍像 样子的鱼。也许是杀鸡取卵式地捕鱼导致鱼儿变少了,也 更加警惕了。因此,那条鲤鱼成了我们那天午餐桌上惟一 的“荤菜”。 直到今天,我仍不太清楚我表叔和我母亲究竟是姨表 还是姑表。有一点却清楚得很,那就是表叔的名字叫贺秀 山。母亲讲到我表叔时前面必加上“秀山”二字,与其他表叔 区别开来。那年代亲戚多,几乎都用这种方式称呼同辈或者 上辈,叫顺口了,也就不显得有任何的唐突。我在关注表叔 的同时,也在关注几个小老表的名字。他们分别是德龙、德 虎、德豹、德彪,龙虎豹彪一应俱全,何等气势和威风啊。看 来,表叔把希望都寄托在下一辈身上了。有一次,我去亲戚 家吃喜酒,就见过他们四兄弟,精神面貌还真是不错,看来 表叔最质朴的愿望初步实现了。特别是当我见识了其中一 个老表的水上功夫后,依稀可见当年的表叔在清江水里来 去自如的潇洒。 只可惜表叔最终还是死在了水里,走的时候年纪并不 是很大。表叔是在一次放排中,被一网烂渣子裹挟,脱不了 身而亡。找到尸体,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按照山里的风 俗习惯,表叔的躯体最后是回到了故土,入土为安。希望在 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妥。 西北 西北 花儿 花儿因爱情绽放 因爱情绽放 冯岩 冯岩 东乡族 东乡族 青石头里药水泉,担子担, 桦木的勺勺(啦)舀干,若要我俩的婚姻散, 三九天,青冰上开一朵牡丹。 在雄浑神秘、广袤博大的西部黄土高原 上,我庆幸自己经常有机会听到这样一曲曲 高亢悠扬、感情真挚的民歌山谣。它就是广 泛流传在我国西部广大地区的“花儿”,它是 “大西北之魂”、活着的“诗经”。它时而苍凉悲 戚,时而欢愉明快,时而高亢嘹亮,时而又婉 转低沉,每每听后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 “花儿”因爱情而美 丽芬芳,爱情因“花儿”而娇艳无比。 有学者将西北“花儿”主要分为两大类 型:即河州型“花儿”和洮岷型“花儿”。我想 重点说的是河州的“花儿”。它最早起源于古 城河州(今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区)及其他周 边地带,是包括回、汉、东乡、保安、撒拉、土、 藏等多个民族的群众口头传唱的民间文学。 其特点是词句优美、格律严谨,多以生动、形 象的比兴起句,并长于抒情,结构以四、六句 为主,曲令多达百十余种。听老人们讲,“花 儿”旧时多传唱于农民、脚户、牧人和筏子客 等“出门人”之口,他们借此抒发思念故乡亲 人、特别是自己“心上人”的情感。有人说, “花儿”是一种具有“回调、汉词、藏风”之特 点的民歌山谣。清朝时,诗人吴镇曾在其诗 中吟道: “花儿饶比兴,番女亦风流。” “花儿”自产生之时起,似乎注定了与人 类崇高的“爱情”密不可分。甚至有史料证 实,“花儿”这一名称的来源,也与爱情息息 相关。在“花儿”盛行的这些地区,人们通常 把爱情同“花”这个词联系起来,如把爱情比 作“花事”,把谈恋爱称为“缠花”,把因爱情 风波引起的官司叫做“花案”,把女情人昵称 为“花儿”等。此外,在河州,“花儿”的另一俗 称是“少年”。由此可见,“花儿”的确与纯洁 的爱情紧紧相连,它以歌唱爱情为主要内 容,只是随着社会生活的不断发展进步,才 增添了不少其它方面的内容。 这些爱情“花儿”涉及爱情进程中的方 方面面,从“一见钟情”的怦然心动,到“大胆 率真”的真情表白;从“依依惜别”时的相思 之苦,到“至死不渝”的坚定决心;从“落花流 水”般的无可奈何,到“痴男怨女”的无情指 责……都能在“花儿”那如泣如诉、有血有泪 的唱词中,找到最生动、最有力的印证。可以 说,每一首“花儿”,都包含着特定氛围下的 特殊情感;每一首“花儿”背后,大都隐藏着 一个凄楚动人的爱情故事。 在表现情窦初开、爱情萌发时的许多作 品中,都是以赞美对方(尤其是女性)的姣好 容貌、苗条身材者居多,真可谓是“情人眼里 出西施”,如一首“花儿”中这样唱到: 日头出来真个红,照着这河里的水红; 尕妹妹站下是一根葱,坐下是格外的心 疼(好看)。 在这首“花儿”中,将“太阳”比做心爱的 女子,用“葱”来比喻她的身材,赞美之情溢于 言表,为我们勾勒出一位妙龄少女亭亭玉立 的可爱模样。下面这首“花儿”,则进一步细腻 传神地描写了对“她”的第一印象: “脸如银盆 手如雪,黑头发赛丝线哩,嘴是樱桃一点红, 大眼睛赛灯盏哩。”在此,用惟妙惟肖、恰如其 分的种种比喻,来形容心上人那妩媚动人的 清秀模样。还有一些“花儿”,以“糯米”形容女 子的牙齿,用“白菜”形容女子的水灵,用“雀 儿”形容女子的“声音”等等,民间这种接近白 描的比喻,十分通俗而生动。 发展到了率真热烈的追求阶段,这类 “花儿”则一般显得感情浓烈而情真意切。但 由于追求者的种种主观因素和对方的不同 反应,又会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唱词和曲令歌 调来。有的表达率真之情,如:“八哥吃水点 头哩,尕鹦哥吃水是笑哩;尕妹是牡丹才开 哩,我摘着花瓶里献哩。”而下面这一首则是 另一番模样: 前院里栽的是红心柳, 后院里种葡萄哩, 小阿哥腼腆着开不下口, 尕妹妹,要活套(灵活)哩。 像这类“花儿”,通常反映了男性对女子 的追求。值得赞叹的是,这种追求往往是建 立在男女平等的基础之上,蕴含着极为浓郁 的民主色彩。这是对传统男尊女卑思想的一 种大胆背叛,同时也体现了生活在这一地区 的百姓对自由幸福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表达男女双方相互爱慕、忠贞不渝的“花 儿”尤其多。这种感情就表现得更为直截了 当,如热恋中的女子对男子的恋情:“园子里 长的是绿韭菜,不要割,就叫它绿绿地长着; 尕妹是阴沟阿哥是水,不要断,就叫它慢慢地 淌着。”又如热恋中的男子对女子的恋情: 大红的桌子上一瓶酒, 没喝上两口是醉了; 抓住尕妹的葱指手, 酒儿没喝是醉了。 还有不少作品表现男女之间的倾心相 爱、牵肠挂肚。如下面这两首“花儿”中所吟 唱的:“尕兔娃吃的是嫩白菜,尕羊羔吃一口 草来;我把你稀奇你把我爱,一天(吧)三趟 看来。”“七月七日(者)鹊搭桥,牛郎把织女 (哈)会哩;小阿哥过河时妹搭桥,迟早是要 配成个对哩。”还有文章开头提到的那首“花 儿” ,“若要我俩的姻缘散,三九天,青冰上开 一朵牡丹”,多么奇特浪漫的大胆假设。这不 由得使人想起了乐府民歌《上邪》中所唱的 那样:“上邪!我欲与君相知,民命无绝衰。山 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离别是爱情中不可避免的,相思之情则 更是热恋男女间常有的。在传统的河州“花 儿”中,有很多表达离别相思之苦的精彩唱 句,如有一首唱道: “雨点儿落在(者)石头上, 雪花儿飘在(者)水上;相思病得的(者)心肺 上,血痂儿结的(者)嘴上。”另一首则这样唱: “日头上来时胭脂红,月亮上来时水清;白天 想你时肝花疼,晚夕里想你时心疼。”诸如此 类,触景生情、入木三分的心理状态刻画,将 相恋中双方的相思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而 又感人至深。再比如下面这首佳作: 打马的鞭子闪折了,走马的脚步儿乱了; 我维的花儿离开了,刀割了连心的肉了。 许多表达思念之情的情歌,饱含着浓郁 的悲剧色彩,听后令人难以忘怀,并产生深深 的心灵共鸣。有趣的是,像这种以思念为题材 的爱情“花儿”,唱者多发自女性之心。可见, 在冲破封建桎梏的不幸恋爱中,她们感受的 痛苦最为深刻,因此其体验也最为刻骨铭心。 在封建社会,纯洁美好的爱情之花,往 往会受到百般干涉阻挠,甚至被迫活活拆 散。因而,传统的西北“花儿”中,也有不少作 品反映出这一现象:“古浪的车古浪的牛,驾 上了走凉州哩;我俩的婚姻不自由,自由是 当两口哩。”又如另一首“花儿”这样唱到: 白杨树高来柳树碎,太阳把牡丹树晒了; 婆婆歪(严厉)来女婿娃儿碎(年龄小), 媒人把良心坏了。 这首爱情“ 花儿 ”,以白描的形式,活脱 脱地表现出一位身陷封建囵圄的女子的悲 惨境遇。另有一些爱情“花儿”,是专门指责 那些负心者的,如男子指责女子的:“兰州城 里的兵变了,西城门上了(个)锁了;我维的 尕妹心变了,大眼睛不看(个)我了。”也有女 子指责男子的,如:“青石头崖上的松柏青, 半山腰长下的探春;我维的阿哥没良心,尕 妹(哈)丢的(者)难中。”在这类作品中,往往 把失恋者那种既痛又恨的感受,表现得极为 真实、深刻,使人如临其境。 总而言之,西北的爱情“ 花儿 ”,真可谓 是繁多纷呈、丰富多彩,反映了爱情生活中 的方方面面,同时它所描写和表述的情绪也 是相当细致、贴切和真实的,由表及里、由浅 到深,抒发了人世间种种不同类型的情感状 态。但其共同的特点是,无论表达何种错综 复杂的情感方式,总是表现得那么大胆热 烈、率真坦诚,充分体现了西部人那种与生 俱有的粗犷豪爽、敢爱敢恨的性格特征。 西北“花儿”这一土生土长的口头民间 艺术,代代相沿,传承至今。虽然其中难免有 一些糟粕之作,可“大浪淘沙始见金”,传唱 不衰的是那些美好的爱情“花儿”。有一首 “花儿”是这样唱的: 唱一首阿哥的白牡丹, 乐坏了过路的少年; 解渴的泉水透心甜, 少年是心上的春天。 惟愿西北“花儿”为爱情增色添彩,也愿 爱情为家乡“花儿”注入新的活力,更祝愿 “花儿”与人世间永恒真挚的爱情,同在日月 天地间。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乡村的父母待孩子稍稍懂事,便总 会对他们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其意就是希望孩子长大 成人后能学成一门手艺,这样便可保证一生衣食无忧。尽管 父母们也都有着让孩子在“诗书”中过上好日子的梦,可同时 又觉得那梦毕竟遥远缥缈,相比之下,学成一门手艺,倒要现 实得多,就好比一个仰望云端,一个俯视脚下。 艺人之中排名靠前的,当数石木二匠。因为人生凡事,当 数起房造屋最为重要。村人总把自己比喻成一只鸟,总说鸟 儿早晚总得有个窝。村人眼里心里的比喻,总是贴切生动,既 不形而上,亦不高大上,只于平常事物中就地取材,却往往说 得传神。既然起房造屋这么重要,石木二匠自然受重视。 石木二匠,或许同是起房造屋不可或缺之两翼的缘故, 所以据说都师从鲁班。而又因时代越远、人事越觉神秘之因 素,鲁班在后来已不仅仅是授业恩师,已经上升到神祇的位 置。可以佐证的例子有三:一是每家每户的神龛上均有“鲁班 先师”的位置;二是立房上梁之日,必定要祭祀鲁班先师,除 了对恩师授业的感念,更是祈求保佑立房上梁以及主家日后 生活的诸事顺利;三是据说世上留有一本《鲁班书》,该书涉 及法术,若是谁有幸学成,就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就好比 那黎山老母,就好比那樊梨花,一个人可以立起一栋房子,可 以折下三根茅草作千里之外的杀人利器,可以让一锅豆腐再 怎样添火亦无法煮熟。尤其说得有眉有眼的,便是说某家某 年起房造屋期间,总是好茶好饭招待匠人,只是后来房屋落 成要送走匠人时,因为杀鸡摆饭时未把全部鸡身奉上,由此 怠慢了匠人,于是匠人便施法术算计主家,欲使主家行败落 之运。可当匠人路上累了歇脚,打开包裹看时,未摆上饭桌的 鸡肉全都齐齐整整地包在里面,于是匠人忏悔,复又急急返 回主家重施法术以作弥补。总之,都是说石木二匠的神秘,说 要对石木二匠行尊敬之礼。 石木二匠外,铁匠亦是人们所向往的职业。因为做犁做 耙,打制锄头镰刀等一应农具,均离不开铁匠。并且村人之 中,总不会缺少那么一两个会说古书的奇人异士,所以日常 之间倒也听来了比如尉迟恭先是打铁后来成为唐朝开国名 将的故事。再看那铁匠于火星四溅中,却能安之若素地指挥 那看似凌乱、实则是行进有度的叮叮当当的铁锤时,往往还 会恍惚觉得那铁匠说不定就是能统率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的 尉迟恭转世亦未可知。再或者有可能就是那个乡间打铁的嵇 康,那个留下“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的千古美名、蔑视 权贵的高洁之士亦有可能。日常之需加上一份猎奇心理,使 得一个铁匠铺几乎就成了村人闲来忙时都要光顾的地方,成 了村里最热闹的所在。 骟猪匠虽然被视为“小儿科”,却也算得上手艺人,至少 在村里行走,亦能混口饭吃。正二月里,骟猪匠往往不请自 来。他们手里把一只铃铛摇得脆响,铃铛响起时,早有买回猪 仔的人家守在他必经的路口等着了。到得主家,取来一盆清 水,再把那薄而锋利的刀片在磨刀石上擦拭几下,两脚踩紧 被主家捉上来的猪仔,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手术。后来我上 师范读到《庖丁解牛》一文,便总是想起这样的细节,总觉得 他们便是那“游刃有余”之人。骟猪匠一边把骟好的猪仔放回 圈里,一边就对着主家唱起祷词:“对年对节三百斤!”祷词亦 只此一句,旋律亦很随意,可主家听了却满心欢喜。于是除了 付手术费外,总还要马上烧饭煮茶,热情挽留,如待贵客一 般。 到我稍稍懂事,父亲亦曾希望我能一艺在身,饱暖一生。 只是经他把脉后,认为凡是乡村手艺,于我均不适合。做石木 二匠、铁匠我缺乏力气;做骟猪匠在他看来是实实在在的“小 儿科”,为其他艺人所不屑。倒只是那“诗书”之梦,虽然遥远 缥缈,但终究是“正途”,所以到我 6 岁那年,父亲便很郑重地 把我送进了学校,之后无论生计如何艰难,他总咬紧牙关自 己苦撑亦不把我喊回。 乡村手艺 乡村手艺 李天斌 李天斌 黎族 黎族 广 2017 年 第 10 期要目 主编:李云。邮发代号:26—176。单价:10.00 元,免 邮资。邮购地址:230001合肥市芜湖路 168号同济大厦 6楼612诗歌月刊收。联系电话:0551—62888379。 我的北国(组诗) ……………………… 如果反传统成为诗歌时尚…………… 汤养宗的诗…………………………… 汤养宗 诗歌早已破裂,你还是完整如初的? 汤养宗 张晓雪………………………………… 先锋时刻 国际诗坛 戴维·佩里的诗…………… 【美国】 戴维·佩里 现代诗经 张家玮 陈波来 裴郁平 一方江南,参差百态 ………………… 杨碧薇 百年新诗回眸 诗脉纷披在台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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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西北“花儿”,因爱情绽放 江边的生活download.people.com.cn/zuojia/wyb7B171011_Print.pdf · 其特点是词句优美、格律严谨,多以生动、形 象的比兴起句,并长于抒情,结构以四、六句

37责任编辑:黄尚恩 电话:(010)65005101 电子信箱:ssmzwyzk@ vip.163.com 2017年10月11日 星期三少数民族文艺

我是初中快毕业时才认识表叔的。

之前听母亲说起过我们在枝东河还有一

门亲戚:一个表叔,两个表伯伯。因山高

水远,多年没有行走,慢慢就疏远了。

枝东河在哪里?母亲说,从野三口往

下游走大概还有十几里路。野三口我当

然知道,刚上初中那年我就随同栗子坪

的老表们去那里打过柴。站在野三口南

岸山顶望下去,清江就像一条绿腰带,将

大山与大山分了个界限出来。这条腰带

随着大山峰回路转而渐行渐远,直至模

糊在群峰转弯处。枝东河大概就处在腰

带模糊的远方。

清江原本并不宽也不是太陡,水流

却湍急,特别是在野三口三条河流聚集

处。再高再陡的山,对于一生都在和山对

抗僵持的山里人来说,并不感到畏惧,哪

怕是悬崖峭壁。若是遇到清江,甚至更小

的河流,许多人便望而却步了。到枝东河

表叔家,先要过野三口边的一条支流,即青龙河,然后沿着

江边那条很难辨清的茅草路顺流而下,穿过没有人烟的峭

壁悬崖,一直走到有烟火的那个村庄,再乘船过清江对岸才

能到。单就时间而言,也不过大半天的工夫。若论辛苦和惊

险程度,便非一般语言所能表达了。

表叔说着一口西南官话,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像我们

这种先辈从湖南常德等地迁徙而来住在深山老林的搬家

子,对着满口西南官话的蛮子腔是有着天生自卑感的。那

时政策刚放开,表叔常来我们鲍坪买杉木条,然后用双肩

扛到野三口的清江边,再放排去到清江下游的枝江卖给别

人。去时走水路,回程走旱路,来来回回就赚了一点钱。

表叔扛杉木条专用的马杈和牛皮坎肩,触发了我对外

面精彩世界的向往。那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我也因此常

在课堂上借助那点可怜的想象力,来完成我对英雄一样的

表叔放排时壮景的描绘,特别是他在夜晚的火塘前为我们

眉飞色舞地讲述那些精彩见闻之后,我更加看到了鲍坪的

封闭,产生了一定要走出去的渴望。

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我们那个偏僻的鲍坪还是原来

那个样子。无论谁家,稍微懂点事的孩子,莫不成天都在想

法子弄点钱,让那个实在太清苦的家稍微变点样子。表叔在

我家住宿的那些个夜晚,我们一直将他当作稀客来安置。似

乎是为了回报我们的热情,表叔毫不吝啬地向我们讲述他

一个又一个放排的精彩故事。

他说,最为惊险刺激的是穿越田峡口那段险滩激流,须

紧抱着杉木条随着木排从水中穿越一里多后才得以随着木

排再次漂浮起来,如若水中功夫不够火候,多就随着水鬼去

了。而表叔一次又一次如浪里白条一般,轻松地将他的木排

放到了枝江,让我这个浅水鸭子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正亲眼

见识表叔的水上功夫,则是几年后的一次。那年正值我高中

毕业落榜在家种地,眼看着田里的庄稼缺少肥料,我和幺幺

一合计,就去野三口清江炸鱼,希望藉此能卖点钱。去到清

江才发现不仅没鱼可炸,自己这点水性也远远无法在那看

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清江里逞能。于是,我们便顺清江而

下去到表叔家,一则看看表叔,二则也想让表叔帮帮我们。

万万没想到的是,表叔家竟然与我家一样清贫如洗。我心

想,当年表叔放排赚的那么多钱都去了哪里?他又有过怎样

的经历导致了眼下的窘况?

一直以来的印象和事实,都是低山地区总比我们高山

地区有着别样的优越感。高山妹子能嫁到低山等于落进了

福堂,那得受到多少人的羡慕啊。当我看到表婶那复杂的面

部表情,肠子都悔青了,我不应该在他们最为窘迫的时候突

然来访,让他们觉得脸面上一点光彩都没了。

据说,多年前的清江,是有很多鱼的。母亲说那阵表

叔他们家来了客人,马上就能去清江弄鱼回来招待。而现

在,我们和表叔一起到江里寻觅了很久才见到一条稍稍像

样子的鱼。也许是杀鸡取卵式地捕鱼导致鱼儿变少了,也

更加警惕了。因此,那条鲤鱼成了我们那天午餐桌上惟一

的“荤菜”。

直到今天,我仍不太清楚我表叔和我母亲究竟是姨表

还是姑表。有一点却清楚得很,那就是表叔的名字叫贺秀

山。母亲讲到我表叔时前面必加上“秀山”二字,与其他表叔

区别开来。那年代亲戚多,几乎都用这种方式称呼同辈或者

上辈,叫顺口了,也就不显得有任何的唐突。我在关注表叔

的同时,也在关注几个小老表的名字。他们分别是德龙、德

虎、德豹、德彪,龙虎豹彪一应俱全,何等气势和威风啊。看

来,表叔把希望都寄托在下一辈身上了。有一次,我去亲戚

家吃喜酒,就见过他们四兄弟,精神面貌还真是不错,看来

表叔最质朴的愿望初步实现了。特别是当我见识了其中一

个老表的水上功夫后,依稀可见当年的表叔在清江水里来

去自如的潇洒。

只可惜表叔最终还是死在了水里,走的时候年纪并不

是很大。表叔是在一次放排中,被一网烂渣子裹挟,脱不了

身而亡。找到尸体,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按照山里的风

俗习惯,表叔的躯体最后是回到了故土,入土为安。希望在

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妥。

西北西北““花儿花儿””,,因爱情绽放因爱情绽放□□冯岩冯岩((东乡族东乡族)) 江

边的生活

江边的生活

□□谭功才

谭功才((土家族

土家族))

青石头里药水泉,担子担,

桦木的勺勺(啦)舀干,若要我俩的婚姻散,

三九天,青冰上开一朵牡丹。

在雄浑神秘、广袤博大的西部黄土高原

上,我庆幸自己经常有机会听到这样一曲曲

高亢悠扬、感情真挚的民歌山谣。它就是广

泛流传在我国西部广大地区的“花儿”,它是

“大西北之魂”、活着的“诗经”。它时而苍凉悲

戚,时而欢愉明快,时而高亢嘹亮,时而又婉

转低沉,每每听后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花儿”因爱情而美

丽芬芳,爱情因“花儿”而娇艳无比。

有学者将西北“花儿”主要分为两大类

型:即河州型“花儿”和洮岷型“花儿”。我想

重点说的是河州的“花儿”。它最早起源于古

城河州(今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区)及其他周

边地带,是包括回、汉、东乡、保安、撒拉、土、

藏等多个民族的群众口头传唱的民间文学。

其特点是词句优美、格律严谨,多以生动、形

象的比兴起句,并长于抒情,结构以四、六句

为主,曲令多达百十余种。听老人们讲,“花

儿”旧时多传唱于农民、脚户、牧人和筏子客

等“出门人”之口,他们借此抒发思念故乡亲

人、特别是自己“心上人”的情感。有人说,

“花儿”是一种具有“回调、汉词、藏风”之特

点的民歌山谣。清朝时,诗人吴镇曾在其诗

中吟道:“花儿饶比兴,番女亦风流。”

“花儿”自产生之时起,似乎注定了与人

类崇高的“爱情”密不可分。甚至有史料证

实,“花儿”这一名称的来源,也与爱情息息

相关。在“花儿”盛行的这些地区,人们通常

把爱情同“花”这个词联系起来,如把爱情比

作“花事”,把谈恋爱称为“缠花”,把因爱情

风波引起的官司叫做“花案”,把女情人昵称

为“花儿”等。此外,在河州,“花儿”的另一俗

称是“少年”。由此可见,“花儿”的确与纯洁

的爱情紧紧相连,它以歌唱爱情为主要内

容,只是随着社会生活的不断发展进步,才

增添了不少其它方面的内容。

这些爱情“花儿”涉及爱情进程中的方

方面面,从“一见钟情”的怦然心动,到“大胆

率真”的真情表白;从“依依惜别”时的相思

之苦,到“至死不渝”的坚定决心;从“落花流

水”般的无可奈何,到“痴男怨女”的无情指

责……都能在“花儿”那如泣如诉、有血有泪

的唱词中,找到最生动、最有力的印证。可以

说,每一首“花儿”,都包含着特定氛围下的

特殊情感;每一首“花儿”背后,大都隐藏着

一个凄楚动人的爱情故事。

在表现情窦初开、爱情萌发时的许多作

品中,都是以赞美对方(尤其是女性)的姣好

容貌、苗条身材者居多,真可谓是“情人眼里

出西施”,如一首“花儿”中这样唱到:

日头出来真个红,照着这河里的水红;

尕妹妹站下是一根葱,坐下是格外的心

疼(好看)。

在这首“花儿”中,将“太阳”比做心爱的

女子,用“葱”来比喻她的身材,赞美之情溢于

言表,为我们勾勒出一位妙龄少女亭亭玉立

的可爱模样。下面这首“花儿”,则进一步细腻

传神地描写了对“她”的第一印象:“脸如银盆

手如雪,黑头发赛丝线哩,嘴是樱桃一点红,

大眼睛赛灯盏哩。”在此,用惟妙惟肖、恰如其

分的种种比喻,来形容心上人那妩媚动人的

清秀模样。还有一些“花儿”,以“糯米”形容女

子的牙齿,用“白菜”形容女子的水灵,用“雀

儿”形容女子的“声音”等等,民间这种接近白

描的比喻,十分通俗而生动。

发展到了率真热烈的追求阶段,这类

“花儿”则一般显得感情浓烈而情真意切。但

由于追求者的种种主观因素和对方的不同

反应,又会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唱词和曲令歌

调来。有的表达率真之情,如:“八哥吃水点

头哩,尕鹦哥吃水是笑哩;尕妹是牡丹才开

哩,我摘着花瓶里献哩。”而下面这一首则是

另一番模样:

前院里栽的是红心柳,

后院里种葡萄哩,

小阿哥腼腆着开不下口,

尕妹妹,要活套(灵活)哩。

像这类“花儿”,通常反映了男性对女子

的追求。值得赞叹的是,这种追求往往是建

立在男女平等的基础之上,蕴含着极为浓郁

的民主色彩。这是对传统男尊女卑思想的一

种大胆背叛,同时也体现了生活在这一地区

的百姓对自由幸福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表达男女双方相互爱慕、忠贞不渝的“花

儿”尤其多。这种感情就表现得更为直截了

当,如热恋中的女子对男子的恋情:“园子里

长的是绿韭菜,不要割,就叫它绿绿地长着;

尕妹是阴沟阿哥是水,不要断,就叫它慢慢地

淌着。”又如热恋中的男子对女子的恋情:

大红的桌子上一瓶酒,

没喝上两口是醉了;

抓住尕妹的葱指手,

酒儿没喝是醉了。

还有不少作品表现男女之间的倾心相

爱、牵肠挂肚。如下面这两首“花儿”中所吟

唱的:“尕兔娃吃的是嫩白菜,尕羊羔吃一口

草来;我把你稀奇你把我爱,一天(吧)三趟

看来。”“七月七日(者)鹊搭桥,牛郎把织女

(哈)会哩;小阿哥过河时妹搭桥,迟早是要

配成个对哩。”还有文章开头提到的那首“花

儿”,“若要我俩的姻缘散,三九天,青冰上开

一朵牡丹”,多么奇特浪漫的大胆假设。这不

由得使人想起了乐府民歌《上邪》中所唱的

那样:“上邪!我欲与君相知,民命无绝衰。山

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离别是爱情中不可避免的,相思之情则

更是热恋男女间常有的。在传统的河州“花

儿”中,有很多表达离别相思之苦的精彩唱

句,如有一首唱道:“雨点儿落在(者)石头上,

雪花儿飘在(者)水上;相思病得的(者)心肺

上,血痂儿结的(者)嘴上。”另一首则这样唱:

“日头上来时胭脂红,月亮上来时水清;白天

想你时肝花疼,晚夕里想你时心疼。”诸如此

类,触景生情、入木三分的心理状态刻画,将

相恋中双方的相思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而

又感人至深。再比如下面这首佳作:

打马的鞭子闪折了,走马的脚步儿乱了;

我维的花儿离开了,刀割了连心的肉了。

许多表达思念之情的情歌,饱含着浓郁

的悲剧色彩,听后令人难以忘怀,并产生深深

的心灵共鸣。有趣的是,像这种以思念为题材

的爱情“花儿”,唱者多发自女性之心。可见,

在冲破封建桎梏的不幸恋爱中,她们感受的

痛苦最为深刻,因此其体验也最为刻骨铭心。

在封建社会,纯洁美好的爱情之花,往

往会受到百般干涉阻挠,甚至被迫活活拆

散。因而,传统的西北“花儿”中,也有不少作

品反映出这一现象:“古浪的车古浪的牛,驾

上了走凉州哩;我俩的婚姻不自由,自由是

当两口哩。”又如另一首“花儿”这样唱到:

白杨树高来柳树碎,太阳把牡丹树晒了;

婆婆歪(严厉)来女婿娃儿碎(年龄小),

媒人把良心坏了。

这首爱情“花儿”,以白描的形式,活脱

脱地表现出一位身陷封建囵圄的女子的悲

惨境遇。另有一些爱情“花儿”,是专门指责

那些负心者的,如男子指责女子的:“兰州城

里的兵变了,西城门上了(个)锁了;我维的

尕妹心变了,大眼睛不看(个)我了。”也有女

子指责男子的,如:“青石头崖上的松柏青,

半山腰长下的探春;我维的阿哥没良心,尕

妹(哈)丢的(者)难中。”在这类作品中,往往

把失恋者那种既痛又恨的感受,表现得极为

真实、深刻,使人如临其境。

总而言之,西北的爱情“花儿”,真可谓

是繁多纷呈、丰富多彩,反映了爱情生活中

的方方面面,同时它所描写和表述的情绪也

是相当细致、贴切和真实的,由表及里、由浅

到深,抒发了人世间种种不同类型的情感状

态。但其共同的特点是,无论表达何种错综

复杂的情感方式,总是表现得那么大胆热

烈、率真坦诚,充分体现了西部人那种与生

俱有的粗犷豪爽、敢爱敢恨的性格特征。

西北“花儿”这一土生土长的口头民间

艺术,代代相沿,传承至今。虽然其中难免有

一些糟粕之作,可“大浪淘沙始见金”,传唱

不衰的是那些美好的爱情“花儿”。有一首

“花儿”是这样唱的:

唱一首阿哥的白牡丹,

乐坏了过路的少年;

解渴的泉水透心甜,

少年是心上的春天。

惟愿西北“花儿”为爱情增色添彩,也愿

爱情为家乡“花儿”注入新的活力,更祝愿

“花儿”与人世间永恒真挚的爱情,同在日月

天地间。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乡村的父母待孩子稍稍懂事,便总

会对他们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其意就是希望孩子长大

成人后能学成一门手艺,这样便可保证一生衣食无忧。尽管

父母们也都有着让孩子在“诗书”中过上好日子的梦,可同时

又觉得那梦毕竟遥远缥缈,相比之下,学成一门手艺,倒要现

实得多,就好比一个仰望云端,一个俯视脚下。

艺人之中排名靠前的,当数石木二匠。因为人生凡事,当

数起房造屋最为重要。村人总把自己比喻成一只鸟,总说鸟

儿早晚总得有个窝。村人眼里心里的比喻,总是贴切生动,既

不形而上,亦不高大上,只于平常事物中就地取材,却往往说

得传神。既然起房造屋这么重要,石木二匠自然受重视。

石木二匠,或许同是起房造屋不可或缺之两翼的缘故,

所以据说都师从鲁班。而又因时代越远、人事越觉神秘之因

素,鲁班在后来已不仅仅是授业恩师,已经上升到神祇的位

置。可以佐证的例子有三:一是每家每户的神龛上均有“鲁班

先师”的位置;二是立房上梁之日,必定要祭祀鲁班先师,除

了对恩师授业的感念,更是祈求保佑立房上梁以及主家日后

生活的诸事顺利;三是据说世上留有一本《鲁班书》,该书涉

及法术,若是谁有幸学成,就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就好比

那黎山老母,就好比那樊梨花,一个人可以立起一栋房子,可

以折下三根茅草作千里之外的杀人利器,可以让一锅豆腐再

怎样添火亦无法煮熟。尤其说得有眉有眼的,便是说某家某

年起房造屋期间,总是好茶好饭招待匠人,只是后来房屋落

成要送走匠人时,因为杀鸡摆饭时未把全部鸡身奉上,由此

怠慢了匠人,于是匠人便施法术算计主家,欲使主家行败落

之运。可当匠人路上累了歇脚,打开包裹看时,未摆上饭桌的

鸡肉全都齐齐整整地包在里面,于是匠人忏悔,复又急急返

回主家重施法术以作弥补。总之,都是说石木二匠的神秘,说

要对石木二匠行尊敬之礼。

石木二匠外,铁匠亦是人们所向往的职业。因为做犁做

耙,打制锄头镰刀等一应农具,均离不开铁匠。并且村人之

中,总不会缺少那么一两个会说古书的奇人异士,所以日常

之间倒也听来了比如尉迟恭先是打铁后来成为唐朝开国名

将的故事。再看那铁匠于火星四溅中,却能安之若素地指挥

那看似凌乱、实则是行进有度的叮叮当当的铁锤时,往往还

会恍惚觉得那铁匠说不定就是能统率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的

尉迟恭转世亦未可知。再或者有可能就是那个乡间打铁的嵇

康,那个留下“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的千古美名、蔑视

权贵的高洁之士亦有可能。日常之需加上一份猎奇心理,使

得一个铁匠铺几乎就成了村人闲来忙时都要光顾的地方,成

了村里最热闹的所在。

骟猪匠虽然被视为“小儿科”,却也算得上手艺人,至少

在村里行走,亦能混口饭吃。正二月里,骟猪匠往往不请自

来。他们手里把一只铃铛摇得脆响,铃铛响起时,早有买回猪

仔的人家守在他必经的路口等着了。到得主家,取来一盆清

水,再把那薄而锋利的刀片在磨刀石上擦拭几下,两脚踩紧

被主家捉上来的猪仔,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手术。后来我上

师范读到《庖丁解牛》一文,便总是想起这样的细节,总觉得

他们便是那“游刃有余”之人。骟猪匠一边把骟好的猪仔放回

圈里,一边就对着主家唱起祷词:“对年对节三百斤!”祷词亦

只此一句,旋律亦很随意,可主家听了却满心欢喜。于是除了

付手术费外,总还要马上烧饭煮茶,热情挽留,如待贵客一

般。

到我稍稍懂事,父亲亦曾希望我能一艺在身,饱暖一生。

只是经他把脉后,认为凡是乡村手艺,于我均不适合。做石木

二匠、铁匠我缺乏力气;做骟猪匠在他看来是实实在在的“小

儿科”,为其他艺人所不屑。倒只是那“诗书”之梦,虽然遥远

缥缈,但终究是“正途”,所以到我6岁那年,父亲便很郑重地

把我送进了学校,之后无论生计如何艰难,他总咬紧牙关自

己苦撑亦不把我喊回。

乡村手艺乡村手艺□□李天斌李天斌((黎族黎族))

广 告

2017年第10期要目

主编:李云。邮发代号:26—176。单价:10.00元,免邮资。邮购地址:230001合肥市芜湖路168号同济大厦6楼612诗歌月刊收。联系电话:0551—62888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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