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ydb 2017 年 12 月 19 日 星期二 编辑 郭路路 美编 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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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YDB 邮箱 [email protected] 热线(028)86110109 2017 年 12 月 19 日 星期二 编辑 郭路路 美编 李静 读书 READING 在这里,见证教育的无限可能…… 本报全国发行 邮政编码: 610041 报址:成都市锦江区上南大街 49 邮发代号: 61-30 广告联系电话: 028-86140497 定价 1.30 元 本报法律顾问:万刚律师 电话: 13908091146 广告发布登记编号:川广登字[2017]045 号印刷:成都博瑞传播股份有限公司印务分公司 12 月 14 日上午 10 时,著名诗人、文学家余光中于台湾病逝,享年 90 岁。 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评论、翻译工作,涉猎广泛,成就斐然。现已 出版诗集21种;散文集11种;评论集5种;翻译集13种;共40余种。代表作 有《白玉苦瓜》(诗集)、《记忆像铁轨一样长》(散文集)及《分水岭上:余光中评 论文集》(评论集)等,其诗作如《乡愁》《乡愁四韵》,散文如《听听那冷雨》《我 的四个假想敌》等,广泛收录于大陆及港台语文课本。 当一位文学巨匠离我们而去,最好的纪念方式是读书,方不会辜负他们 留下的精神遗产。 冬天的雨,总是让人生愁。 听说,余光中先生病逝…… 大陆读者对余光中的了解, 很多是从 1971 年写的那首《乡 愁》诗歌开始的。《乡愁》是一壶陈 酒,经了岁月长久的酝酿。余光 中在 1928 年生于南京,乱世飘 零、颠沛流离,去国别乡的黍离之 悲,于少年时代便早早铺就了他 的人生底色。 《记忆像铁轨一样长》,余光 中细诉少年时代避乱四川,向往 乘坐火车去远方游历,渐渐地,记 忆漫漶,像铁轨一样穿行过人生 的各个站点。恍惚有姜文和侯孝 贤影片中老式火车鸣响、铁轨向 天边延伸的意象,就这样时序纷 飞,从上海到安南、到昆明,然后 是台湾,接着是美国、欧洲、香港, 一定要用长镜头啊,长长的铁轨、 长长的记忆、长长的一生! 《思蜀》《黄河一掬》《金陵子 弟江湖老》……余光中如屈子行 走水湄,心念故土、魂系故人,笔 墨中并无悲愤狂狷,只多了一分 百转千回的深情,把海峡的这一 头与那一头串联在数不清的诗文 篇章里。 《乡愁》盛名太赞,许多读者 以为余光中是“乡愁诗人”,其实 他“上承中国文学传统,横涉西洋 文学艺术”(董桥评价),涉猎极 广、多有建树。他在《四窟小记》 中写道:“诗、散文、批评、翻译,是 我写作生命的四度空间。”年少气 盛时他曾自诩右手写诗,左手为 文。他将第一部散文集冠名为 《左手的缪斯》,以彰显诗为正果, 文为副业,评论、翻译为余事,皆 隶属“第三只手”;此外他还钟情 于绘画、音乐以及天文、地理、历 史,诸般种种,星月辉映,造就一 个“艺术的多妻主义者”。 余光中并非一个只埋头书斋 的作家,他的眼光投射在个人之 外的世界。《我的写作经验》《六千 个日子》等文,不仅系统阐述了余 光中的文艺理论,我们更能了解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台湾文学 生态。作为“蓝星”社重要成员, 余光中通过《第十七个诞辰》,让 我们窥见了台湾诗界的困境,他 说现代诗“念念不忘于个人在现 代社会中的孤绝感”,总是“向内 去发掘一个无欢的自我”,最厌烦 “伪虚无的流行”。现代诗也当继 承《诗经》的开朗,“喜悦和悲哀, 同为生命的两大动力。” 学者、作家身份之外,余光中 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师、为人友, 那些写日常、写读书、写交际的文 章,少了肃穆多了活泼,更显亲近 与平易。《沙田七友记》写宋淇、高 克毅等友人,笔端多谐趣,《文章 与前额并高》,估计梁实秋先生看 到了,也只能无奈摇头,嗔怪他 “你呀,你呀!”余光中的家庭是女 性世界。他戏说他与五个女人为 伍,戏称余宅是“女生宿舍”,他是 “舍监”。《我的四个假想敌》亦庄 亦谐,笑谈中蕴深爱,令人捧腹之 余备感温馨。 秋夜辗转难眠。有人披衣起 床,在昏黄的灯下,提笔给他的老 朋友写信:“在海外,夜间听到蟋 蟀叫,就会以为那是在四川乡下 听到的那一只。”同时作诗《蟋蟀 吟》:“中秋前一个礼拜我家厨房 /怯生生孤零零添了个新客 ……就是童年逃逸的那只吗?一 去四十年又回头来叫我?”朋友接 信后,来了灵感,写了《就是那一 只蟋蟀》:“就是那一只蟋蟀/在海 峡那边唱歌/在海峡这边唱歌/台北的一条巷子里唱歌/在四川 的一个乡村里唱歌/在每个中国 人脚迹所到之处/处处唱歌…… 啼叫在乡愁者的心窝。”诗人名叫 余光中,那位朋友是流沙河。 这样冷清的季节,重新翻阅 余光中的作品,遗憾先生的离世, 心情又渐渐地得到了暖和。先生 享年 90 岁,这辈子锦绣繁华、凄 风冷雨,大约都看过了,留给人世 的丰盈,让人在以后的岁月里,永 久地怀念他。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大陆人对 余光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乡愁》一 诗,而这次的《金陵子弟江湖客》 则是一本散文集,在中学时品读 过《听听那冷雨》,也知他的散文 造诣不俗,丰满的画面感中隐伏 着自然不作的诗性美。 本书无序无跋, 30 篇散文分 为四卷,也未设卷名,以乡愁这个 不老话题为灵魂将之凝聚起来, 也未见散疏感。时光流转,余光 中不管身处何方,濡染了多少沧 桑,始终割不断的还是那绵绵不 绝的乡情。值得说的是,余光中 将客居的各处江湖地也当作故乡 来处,这样的人必定怀一颗敏锐 但笃静之心,视拼搏为日常修行, 能随遇而安。 卷一以《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开篇,虽是实在地写生命中与火 车相关的若干印象,但大有统贯 全书之意。《金陵子弟江湖客》写 2000 年重返母校南京大学之 后,弥漫的是一抹淡淡的哀愁。 《思蜀》回忆中学时光,昔日的校 历及师长和同窗,仿若就在昨 日。《新大陆,旧大陆》是阔别半世 纪回归后的感思。当中两卷分写 香港和台湾的岁月,追念过往情 分的如《前贤与旧友》,缅怀“次故 乡”的如《思台北,念台北》,洋溢 闲情的如《花鸟》《牛蛙记》,无不 生动诙谐。卷四着重讲述海外印 记,如三访西班牙时的《雨城古 寺》,四度旅美时的《从西岸到东 岸》,还有《不朽,是一堆顽石?》这 篇被多次收录文集的名作。 “淡而有味”,这是公认的一 种散文境界,然而,举重若轻千斤 重,且须百炼功。淡是形,指语言 恬淡。本书几乎是口述,没什么 甜腻、惊魄的文句。味是意,指言 之有物。传统散文以叙事、抒情 为正宗,以叙事为底,醮之以情, 若是脱离了事件,空抒情感,会腻 人。余光中本是土生南京人,少 年求学去了成都,后迁居香港,考 上台大,再赴美进修,学成后任教 于两岸三地。汇总本书的内容, 勾勒出了余光中大致的生平和性 情,从一定程度上说,这是他的半 部自传。 本土散文在世纪更替前后受 到西方鸡汤文学的影响,兴起一 种被称为美文的体裁,也曾几度 风靡。然而,这两者有着迥然不 同的阅读体验,美文的笔力较集 中,主旨浅白易懂,具有较强的启 蒙性,一经阅读容易静心,但存在 为文而文之嫌,多少有些损坏文 学性;读本土散文,原本是静心 的,却能读出情绪来,在心魂深处 引起共鸣,激励着你不断深入下 去。 余光中的散文美学属于第二 种。以《沙田山居》中的首段为 例:“书斋外面是阳台,阳台外面 是海,是山,海是碧湛湛的一弯, 山是青郁郁的连环。山外有山, 最远的翠微淡成一袅青烟,忽焉 似有,再顾若无,那便是,大陆的 莽莽苍苍了。”好的散文必讲语 言,我一贯主张冲淡,连标题和标 点也要尽量素净,写情尤以清淡 为美。冲淡与平淡一字之差,效 果却有千里之距。文采并不指花 炮式表达,而讲用字的精准和笃 定。余光中不仅求得了表意,也 做到了炼美。他并无只言片语写 故乡,仅着“大陆”和“莽苍”二词 就含蓄地表达了思乡之情,还有 渴盼祖国统一的祈愿,比大幅度 抒怀更能漾起心头的涟漪。 在心中 写情以清淡为美 读《金陵子弟江湖客》 ■ 江泽涵 据媒体报道, 90 岁的台湾文 学家、著名诗人余光中病逝,引发 文艺界人士的纷纷悼念和缅怀, 随即,余光中那首著名的诗《乡 愁》迅速在朋友圈刷屏:“乡愁, 终于不再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您 与母亲相聚了。”“您虽然去了那 头,但您的诗永远留在了这头。” 网友们的留言、评论,不约而同 紧紧围绕着他最著名的代表作 《乡愁》。 余光中的这篇诗作《乡愁》, 写于 1972 年,在穿越了近半个世 纪的时光之后,为何依然紧握人 心? 在一部拍摄于 2010 7 月的 《他们在岛屿写作—余光中:逍 遥游》的纪录片中,余光中曾提 到,他写这首诗,只花了 20 分钟, 但撰写的力量却在心里积蓄很 久,甚至可以说贯穿一生。 有评论说,《乡愁》之所以引 发那么多人的共鸣,根本原因是 “乡愁本身就是人类最古老且最 深厚的感情”。“他用最精炼的方 式,最浅白的语言,把母亲的形象 与故乡联系在一起。就像李白的 ‘床前明月光’,最简单的往往也 是最直击人心的。”这首诗既有时 间的流逝,“小时候,长大后,现 在”,又有时代的梳理,“我”越走 越远,而那个“故乡”越来越大,从 母亲,到家乡,再到大陆。正是这 样的诗,才成为真正的时代之 作。尽管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不 同的乡愁,一些年轻人或许也无 法体会《乡愁》里“我在这头,大陆 在那头”的那种情境,但在工业化 时代,乡村的改变使得很多人心 中却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余光中的《乡愁》一诗,再次 激起了人们的“乡愁”文化效应、 故乡情感效应。一篇《写<乡愁> 的诗人走了,提起乡愁你会想起 什么》的社会报道说:一位北漂青 年说,身在异乡北京,车票不是乡 愁,乡愁是饮食习惯。对于吃的 习惯,几乎是每个外乡人固有的 “乡愁”。有网友在社交网站叙述 在日本东京的朋友的“乡愁”,曾 哭诉想吃“大腰子”,然而东京没 有。一位生活在广州的东北女性 说,“我在广州这么久已经适应粤 语了。”但提到“乡愁”,她最先想 到的仍是方言,“想念家乡的大 雪,尤其是在岭南这种没有四季 的地方”,“还想念哈尔滨大街上 摆地上卖的冰激凌。”常年在国外 工作的一位网友说,当地食物和 口音都可以忍受,只是在过节的 时候,乡愁格外浓烈,“那时候就 会想起家人和国内的小伙伴。其 实,只有离开家乡才真正理解了 余光中先生《乡愁》中的句子。” 什么是“乡愁”?乡愁是一个 人在心灵上、精神上、灵魂上“觅 母”的过程。有作家曾说,我们每 一个人,无论是我们的生命,还是 心灵,必须拥有自己的故乡,故乡 不仅仅是我们的生命诞生地,也 是我们的精神生命的基础,我们 在精神上、灵魂上皈依着故乡。 如若失去了这个家园,我们就会 像流水浮萍一样。所以,我们必 须去追寻这个家园,这种寻找的 灵魂灼痛,这就是典型的“乡 愁”。所以,“乡愁”中包含了心灵 性、精神性的主题,具有广泛的象 征意义,这使“乡愁”带上了哲学 思考的气息。 当代世界面临着历史连续性 断裂的危险,这使我们必须审慎 地把握历史记忆的可能性,因为, 历史的断裂如果既成事实,我们 就会毁灭自身,我们就会迷失方 向。因此,那些消逝的美丽村落, 被城镇开发毁坏的历史建筑,失 去的民间文化、文艺、民俗,都会 引发我们浓烈的乡愁,让我们意 识到如像冯骥才所说:“乡愁的载 体是历史传承。” 对于我们很多人而言,内心 深处或多或少都保留着乡愁情 结。由此,我们便懂得了,半个世 纪过去了,为什么我们还会被《乡 愁》打动。因为,《乡愁》具有人类 文化心理中的集体意识,和终极 的精神意义。 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 林颐 由《乡愁》,说乡愁 ■ 杜浩 冬天夜冷,即使躲在屋里,与外 面的世界隔着门窗和围墙,却仍挡 不住屋外的阵阵寒意。天冷时,被 窝是个好去处。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趴在被窝 里,扯着被角,只把一个头露在外 面,然后在视线垂直对下的地方放 一本书,一看就是半宿。有时也把 头埋在被窝里,将被子捂得严严实 实的,打着手电筒看书,免得被母亲 发现我还没睡,将闲书没收了去。 手电筒是母亲的嫁妆之一,当时的 我年纪尚小,不知道它是靠电池来 支撑照明的,有一回忽然用没了电, 以为是坏掉了,不知如何是好,又不 敢同母亲说,想了许久,最后偷偷地 将它藏着衣橱里。没有了手电,看 书就更加不便了,只得一边津津有 味地看着,一边侧着耳朵小心翼翼 地听着,一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 起,就关了灯,假装睡着了。待脚步 声去远,起来继续看。如今已过了 而立之年,母亲自然也不再管我看 闲书了,然而旧时那种读书的滋味, 却时常在心里来回翻涌。 冬日里白昼短,若是夜晚的时 间不能善加利用,整个冬天转瞬即 逝。成年以后,我一直感谢那段于 寒冷冬夜偷偷读书的日子,虽然因 为读书,每个晚上我通常只睡两三 个小时,但从未觉得有丝毫疲倦之 感,甚至恰恰相反,读书之后倍觉精 神。若非晨间邻居路过时,看见我 前一夜忘了关掉的灯盏,于我母亲 跟前闲话,母亲未必知道我有这般 “好学”。 而我之所以欲罢不能,多半是 因为冬夜读书别有一番滋味。书不 能温暖人的身体,却能温暖人的心 灵。更神奇的是,因为书籍,我们虽 无佛家所说的他心通,却能借着字里 行间流溢的文思,与古人隔着时空进 行交谈,读懂他们的欢乐和痛苦。 古时候,也有很多爱读书的人, 凿壁偷光、囊萤映雪、悬梁刺股、焚 膏继晷……在我们熟悉的一个个成 语里藏着一个个读书人的故事。成 语之外,则有更多。明代有一个抄 书而读的人名叫宋濂,为了能够按 时归还借来的书籍,他每天晚上打 工回来于寒夜里烧水化冰,铺席抄 书,手冻僵了,搓一搓,脚站麻了,抖 一抖,鼻涕随着漫漫长夜熬成了凉 凉的冰碴子—就这样废寝忘食许 多年,终成一代学者。在我小的时 候,宋濂绝对算是我的偶像,而抄书 则是我对偶像的致意。可惜我只学 了他的形,没有学到他的神。 现代人有空调、有地暖,冬天也 不觉得寒冷,但是在古代,并没有这 些驱寒的设备,读书的条件也更加 艰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书的 喜爱。如果说宋濂破冰抄书是一 奇,那么,孙康映雪而读则是一异 了。因为家贫买不起蜡烛,酷爱读 书的孙先生竟裹着破棉絮,蹲在快 要散架的木门边上,借雪的反光充 当照明的灯光用来读书。门缝里北 风飕飕地吹着,吹得地面都忍不住 龇起了牙,门里的人却是浑然未觉, 捧着书孜孜不倦。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好学精 神,古人的书如同天上的星月光辉 一样,百年千年过去了,其中的文采 内涵不曾褪色一分一毫。 我曾许多次想象古人读书的画 面:有情怀的人家,围着红泥小火 炉,交流一日的学与思,火光中映照 着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未烧尽的 柴禾拼劲全身力气发出自身的最后 一点光、最后一点亮,就着点点星火, 我以手指作笔点着纸上的字挨个读 去。这情景是多么地相似啊,仿佛火 是一个虚拟的屏幕或是一种介质,让 我溯着时间的长河穿越回了古代。 恍惚中,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 白发老者和一个正当好年华的青年 人,两人坐在暖炉旁,只听老人一边 吟诗,一边劝勉那个年轻人:“古人 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 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那个老者想必便是放翁吧,而那个 年轻人应该就是他最爱的小儿子子 聿吧?如是温馨,让寒冷冬夜平添 无限暖意。 冬夜读书怀古 ■ 潘玉毅 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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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JYDB 2017 年 12 月 19 日 星期二 编辑 郭路路 美编 李静 光在心中jydb.scedumedia.com/upload/201712/b/171219124024273.pdf · 隶属“第三只手”;此外他还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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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ING在这里,见证教育的无限可能……

本报全国发行 邮政编码:610041 报址:成都市锦江区上南大街49号 邮发代号:61-30 广告联系电话:028-86140497 定价 1.30元 本报法律顾问:万刚律师 电话:13908091146 广告发布登记编号:川广登字[2017]045号 印刷:成都博瑞传播股份有限公司印务分公司

12月14日上午10时,著名诗人、文学家余光中于台湾病逝,享年90岁。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评论、翻译工作,涉猎广泛,成就斐然。现已

出版诗集 21 种;散文集 11 种;评论集 5 种;翻译集 13 种;共 40 余种。代表作有《白玉苦瓜》(诗集)、《记忆像铁轨一样长》(散文集)及《分水岭上:余光中评论文集》(评论集)等,其诗作如《乡愁》《乡愁四韵》,散文如《听听那冷雨》《我的四个假想敌》等,广泛收录于大陆及港台语文课本。

当一位文学巨匠离我们而去,最好的纪念方式是读书,方不会辜负他们留下的精神遗产。

冬天的雨,总是让人生愁。

听说,余光中先生病逝……

大陆读者对余光中的了解,

很多是从 1971 年写的那首《乡

愁》诗歌开始的。《乡愁》是一壶陈

酒,经了岁月长久的酝酿。余光

中在 1928 年生于南京,乱世飘

零、颠沛流离,去国别乡的黍离之

悲,于少年时代便早早铺就了他

的人生底色。

《记忆像铁轨一样长》,余光

中细诉少年时代避乱四川,向往

乘坐火车去远方游历,渐渐地,记

忆漫漶,像铁轨一样穿行过人生

的各个站点。恍惚有姜文和侯孝

贤影片中老式火车鸣响、铁轨向

天边延伸的意象,就这样时序纷

飞,从上海到安南、到昆明,然后

是台湾,接着是美国、欧洲、香港,

一定要用长镜头啊,长长的铁轨、

长长的记忆、长长的一生!

《思蜀》《黄河一掬》《金陵子

弟江湖老》……余光中如屈子行

走水湄,心念故土、魂系故人,笔

墨中并无悲愤狂狷,只多了一分

百转千回的深情,把海峡的这一

头与那一头串联在数不清的诗文

篇章里。

《乡愁》盛名太赞,许多读者

以为余光中是“乡愁诗人”,其实

他“上承中国文学传统,横涉西洋

文学艺术”(董桥评价),涉猎极

广、多有建树。他在《四窟小记》

中写道:“诗、散文、批评、翻译,是

我写作生命的四度空间。”年少气

盛时他曾自诩右手写诗,左手为

文。他将第一部散文集冠名为

《左手的缪斯》,以彰显诗为正果,

文为副业,评论、翻译为余事,皆

隶属“第三只手”;此外他还钟情

于绘画、音乐以及天文、地理、历

史,诸般种种,星月辉映,造就一

个“艺术的多妻主义者”。

余光中并非一个只埋头书斋

的作家,他的眼光投射在个人之

外的世界。《我的写作经验》《六千

个日子》等文,不仅系统阐述了余

光中的文艺理论,我们更能了解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台湾文学

生态。作为“蓝星”社重要成员,

余光中通过《第十七个诞辰》,让

我们窥见了台湾诗界的困境,他

说现代诗“念念不忘于个人在现

代社会中的孤绝感”,总是“向内

去发掘一个无欢的自我”,最厌烦

“伪虚无的流行”。现代诗也当继

承《诗经》的开朗,“喜悦和悲哀,

同为生命的两大动力。”

学者、作家身份之外,余光中

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师、为人友,

那些写日常、写读书、写交际的文

章,少了肃穆多了活泼,更显亲近

与平易。《沙田七友记》写宋淇、高

克毅等友人,笔端多谐趣,《文章

与前额并高》,估计梁实秋先生看

到了,也只能无奈摇头,嗔怪他

“你呀,你呀!”余光中的家庭是女

性世界。他戏说他与五个女人为

伍,戏称余宅是“女生宿舍”,他是

“舍监”。《我的四个假想敌》亦庄

亦谐,笑谈中蕴深爱,令人捧腹之

余备感温馨。

秋夜辗转难眠。有人披衣起

床,在昏黄的灯下,提笔给他的老

朋友写信:“在海外,夜间听到蟋

蟀叫,就会以为那是在四川乡下

听到的那一只。”同时作诗《蟋蟀

吟》:“中秋前一个礼拜我家厨房

里/怯生生孤零零添了个新客

……就是童年逃逸的那只吗?一

去四十年又回头来叫我?”朋友接

信后,来了灵感,写了《就是那一

只蟋蟀》:“就是那一只蟋蟀/在海

峡那边唱歌/在海峡这边唱歌/在台北的一条巷子里唱歌/在四川

的一个乡村里唱歌/在每个中国

人脚迹所到之处/处处唱歌……

啼叫在乡愁者的心窝。”诗人名叫

余光中,那位朋友是流沙河。

这样冷清的季节,重新翻阅

余光中的作品,遗憾先生的离世,

心情又渐渐地得到了暖和。先生

享年 90 岁,这辈子锦绣繁华、凄

风冷雨,大约都看过了,留给人世

的丰盈,让人在以后的岁月里,永

久地怀念他。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大陆人对

余光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乡愁》一

诗,而这次的《金陵子弟江湖客》

则是一本散文集,在中学时品读

过《听听那冷雨》,也知他的散文

造诣不俗,丰满的画面感中隐伏

着自然不作的诗性美。

本书无序无跋,30 篇散文分

为四卷,也未设卷名,以乡愁这个

不老话题为灵魂将之凝聚起来,

也未见散疏感。时光流转,余光

中不管身处何方,濡染了多少沧

桑,始终割不断的还是那绵绵不

绝的乡情。值得说的是,余光中

将客居的各处江湖地也当作故乡

来处,这样的人必定怀一颗敏锐

但笃静之心,视拼搏为日常修行,

能随遇而安。

卷一以《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开篇,虽是实在地写生命中与火

车相关的若干印象,但大有统贯

全书之意。《金陵子弟江湖客》写

于 2000 年重返母校南京大学之

后,弥漫的是一抹淡淡的哀愁。

《思蜀》回忆中学时光,昔日的校

历及师长和同窗,仿若就在昨

日。《新大陆,旧大陆》是阔别半世

纪回归后的感思。当中两卷分写

香港和台湾的岁月,追念过往情

分的如《前贤与旧友》,缅怀“次故

乡”的如《思台北,念台北》,洋溢

闲情的如《花鸟》《牛蛙记》,无不

生动诙谐。卷四着重讲述海外印

记,如三访西班牙时的《雨城古

寺》,四度旅美时的《从西岸到东

岸》,还有《不朽,是一堆顽石?》这

篇被多次收录文集的名作。

“淡而有味”,这是公认的一

种散文境界,然而,举重若轻千斤

重,且须百炼功。淡是形,指语言

恬淡。本书几乎是口述,没什么

甜腻、惊魄的文句。味是意,指言

之有物。传统散文以叙事、抒情

为正宗,以叙事为底,醮之以情,

若是脱离了事件,空抒情感,会腻

人。余光中本是土生南京人,少

年求学去了成都,后迁居香港,考

上台大,再赴美进修,学成后任教

于两岸三地。汇总本书的内容,

勾勒出了余光中大致的生平和性

情,从一定程度上说,这是他的半

部自传。

本土散文在世纪更替前后受

到西方鸡汤文学的影响,兴起一

种被称为美文的体裁,也曾几度

风靡。然而,这两者有着迥然不

同的阅读体验,美文的笔力较集

中,主旨浅白易懂,具有较强的启

蒙性,一经阅读容易静心,但存在

为文而文之嫌,多少有些损坏文

学性;读本土散文,原本是静心

的,却能读出情绪来,在心魂深处

引起共鸣,激励着你不断深入下

去。

余光中的散文美学属于第二

种。以《沙田山居》中的首段为

例:“书斋外面是阳台,阳台外面

是海,是山,海是碧湛湛的一弯,

山是青郁郁的连环。山外有山,

最远的翠微淡成一袅青烟,忽焉

似有,再顾若无,那便是,大陆的

莽莽苍苍了。”好的散文必讲语

言,我一贯主张冲淡,连标题和标

点也要尽量素净,写情尤以清淡

为美。冲淡与平淡一字之差,效

果却有千里之距。文采并不指花

炮式表达,而讲用字的精准和笃

定。余光中不仅求得了表意,也

做到了炼美。他并无只言片语写

故乡,仅着“大陆”和“莽苍”二词

就含蓄地表达了思乡之情,还有

渴盼祖国统一的祈愿,比大幅度

抒怀更能漾起心头的涟漪。

在心中光光编者按

写情以清淡为美——读《金陵子弟江湖客》

■ 江泽涵

据媒体报道,90 岁的台湾文

学家、著名诗人余光中病逝,引发

文艺界人士的纷纷悼念和缅怀,

随即,余光中那首著名的诗《乡

愁》迅速在朋友圈刷屏:“乡愁,

终于不再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您

与母亲相聚了。”“您虽然去了那

头,但您的诗永远留在了这头。”

网友们的留言、评论,不约而同

紧紧围绕着他最著名的代表作

《乡愁》。

余光中的这篇诗作《乡愁》,

写于 1972 年,在穿越了近半个世

纪的时光之后,为何依然紧握人

心?

在一部拍摄于2010年7月的

《他们在岛屿写作——余光中:逍

遥游》的纪录片中,余光中曾提

到,他写这首诗,只花了 20分钟,

但撰写的力量却在心里积蓄很

久,甚至可以说贯穿一生。

有评论说,《乡愁》之所以引

发那么多人的共鸣,根本原因是

“乡愁本身就是人类最古老且最

深厚的感情”。“他用最精炼的方

式,最浅白的语言,把母亲的形象

与故乡联系在一起。就像李白的

‘床前明月光’,最简单的往往也

是最直击人心的。”这首诗既有时

间的流逝,“小时候,长大后,现

在”,又有时代的梳理,“我”越走

越远,而那个“故乡”越来越大,从

母亲,到家乡,再到大陆。正是这

样的诗,才成为真正的时代之

作。尽管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不

同的乡愁,一些年轻人或许也无

法体会《乡愁》里“我在这头,大陆

在那头”的那种情境,但在工业化

时代,乡村的改变使得很多人心

中却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余光中的《乡愁》一诗,再次

激起了人们的“乡愁”文化效应、

故乡情感效应。一篇《写<乡愁>的诗人走了,提起乡愁你会想起

什么》的社会报道说:一位北漂青

年说,身在异乡北京,车票不是乡

愁,乡愁是饮食习惯。对于吃的

习惯,几乎是每个外乡人固有的

“乡愁”。有网友在社交网站叙述

在日本东京的朋友的“乡愁”,曾

哭诉想吃“大腰子”,然而东京没

有。一位生活在广州的东北女性

说,“我在广州这么久已经适应粤

语了。”但提到“乡愁”,她最先想

到的仍是方言,“想念家乡的大

雪,尤其是在岭南这种没有四季

的地方”,“还想念哈尔滨大街上

摆地上卖的冰激凌。”常年在国外

工作的一位网友说,当地食物和

口音都可以忍受,只是在过节的

时候,乡愁格外浓烈,“那时候就

会想起家人和国内的小伙伴。其

实,只有离开家乡才真正理解了

余光中先生《乡愁》中的句子。”

什么是“乡愁”?乡愁是一个

人在心灵上、精神上、灵魂上“觅

母”的过程。有作家曾说,我们每

一个人,无论是我们的生命,还是

心灵,必须拥有自己的故乡,故乡

不仅仅是我们的生命诞生地,也

是我们的精神生命的基础,我们

在精神上、灵魂上皈依着故乡。

如若失去了这个家园,我们就会

像流水浮萍一样。所以,我们必

须去追寻这个家园,这种寻找的

灵 魂 灼 痛 ,这 就 是 典 型 的“ 乡

愁”。所以,“乡愁”中包含了心灵

性、精神性的主题,具有广泛的象

征意义,这使“乡愁”带上了哲学

思考的气息。

当代世界面临着历史连续性

断裂的危险,这使我们必须审慎

地把握历史记忆的可能性,因为,

历史的断裂如果既成事实,我们

就会毁灭自身,我们就会迷失方

向。因此,那些消逝的美丽村落,

被城镇开发毁坏的历史建筑,失

去的民间文化、文艺、民俗,都会

引发我们浓烈的乡愁,让我们意

识到如像冯骥才所说:“乡愁的载

体是历史传承。”

对于我们很多人而言,内心

深处或多或少都保留着乡愁情

结。由此,我们便懂得了,半个世

纪过去了,为什么我们还会被《乡

愁》打动。因为,《乡愁》具有人类

文化心理中的集体意识,和终极

的精神意义。

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林颐

由《乡愁》,说乡愁■ 杜浩

冬天夜冷,即使躲在屋里,与外

面的世界隔着门窗和围墙,却仍挡

不住屋外的阵阵寒意。天冷时,被

窝是个好去处。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趴在被窝

里,扯着被角,只把一个头露在外

面,然后在视线垂直对下的地方放

一本书,一看就是半宿。有时也把

头埋在被窝里,将被子捂得严严实

实的,打着手电筒看书,免得被母亲

发现我还没睡,将闲书没收了去。

手电筒是母亲的嫁妆之一,当时的

我年纪尚小,不知道它是靠电池来

支撑照明的,有一回忽然用没了电,

以为是坏掉了,不知如何是好,又不

敢同母亲说,想了许久,最后偷偷地

将它藏着衣橱里。没有了手电,看

书就更加不便了,只得一边津津有

味地看着,一边侧着耳朵小心翼翼

地听着,一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

起,就关了灯,假装睡着了。待脚步

声去远,起来继续看。如今已过了

而立之年,母亲自然也不再管我看

闲书了,然而旧时那种读书的滋味,

却时常在心里来回翻涌。

冬日里白昼短,若是夜晚的时

间不能善加利用,整个冬天转瞬即

逝。成年以后,我一直感谢那段于

寒冷冬夜偷偷读书的日子,虽然因

为读书,每个晚上我通常只睡两三

个小时,但从未觉得有丝毫疲倦之

感,甚至恰恰相反,读书之后倍觉精

神。若非晨间邻居路过时,看见我

前一夜忘了关掉的灯盏,于我母亲

跟前闲话,母亲未必知道我有这般

“好学”。

而我之所以欲罢不能,多半是

因为冬夜读书别有一番滋味。书不

能温暖人的身体,却能温暖人的心

灵。更神奇的是,因为书籍,我们虽

无佛家所说的他心通,却能借着字里

行间流溢的文思,与古人隔着时空进

行交谈,读懂他们的欢乐和痛苦。

古时候,也有很多爱读书的人,

凿壁偷光、囊萤映雪、悬梁刺股、焚

膏继晷……在我们熟悉的一个个成

语里藏着一个个读书人的故事。成

语之外,则有更多。明代有一个抄

书而读的人名叫宋濂,为了能够按

时归还借来的书籍,他每天晚上打

工回来于寒夜里烧水化冰,铺席抄

书,手冻僵了,搓一搓,脚站麻了,抖

一抖,鼻涕随着漫漫长夜熬成了凉

凉的冰碴子——就这样废寝忘食许

多年,终成一代学者。在我小的时

候,宋濂绝对算是我的偶像,而抄书

则是我对偶像的致意。可惜我只学

了他的形,没有学到他的神。

现代人有空调、有地暖,冬天也

不觉得寒冷,但是在古代,并没有这

些驱寒的设备,读书的条件也更加

艰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于书的

喜爱。如果说宋濂破冰抄书是一

奇,那么,孙康映雪而读则是一异

了。因为家贫买不起蜡烛,酷爱读

书的孙先生竟裹着破棉絮,蹲在快

要散架的木门边上,借雪的反光充

当照明的灯光用来读书。门缝里北

风飕飕地吹着,吹得地面都忍不住

龇起了牙,门里的人却是浑然未觉,

捧着书孜孜不倦。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好学精

神,古人的书如同天上的星月光辉

一样,百年千年过去了,其中的文采

内涵不曾褪色一分一毫。

我曾许多次想象古人读书的画

面:有情怀的人家,围着红泥小火

炉,交流一日的学与思,火光中映照

着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未烧尽的

柴禾拼劲全身力气发出自身的最后

一点光、最后一点亮,就着点点星火,

我以手指作笔点着纸上的字挨个读

去。这情景是多么地相似啊,仿佛火

是一个虚拟的屏幕或是一种介质,让

我溯着时间的长河穿越回了古代。

恍惚中,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

白发老者和一个正当好年华的青年

人,两人坐在暖炉旁,只听老人一边

吟诗,一边劝勉那个年轻人:“古人

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

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那个老者想必便是放翁吧,而那个

年轻人应该就是他最爱的小儿子子

聿吧?如是温馨,让寒冷冬夜平添

无限暖意。

冬夜读书怀古■ 潘玉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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