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瓶 云在青天 最难写是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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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海派作家 2015 年 12 月 19 日 星期六 责任编辑 周怡倩 美术编辑 施伟杰 联系我们 [email protected] 云在青天 侯利明 朋友养了一只黑色泰迪,取名铛 铛。它有一身卷卷的公主毛,仿佛戴 了美瞳般美丽的大眼睛,让人看见它 就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朋友很宠爱 它,每天给它洗澡,和它睡一张床,专 门为它烹调美食,出门时从来不离左 右。我取笑他,铛铛是你的女儿吧, 你这个当爹的可真够尽心的,一看就 是亲爹。朋友笑呵呵地回答,可不是 呢,狗是最通人性的,比人强呢! 铛铛原是他的朋友转送的,因为 要出国,所以他代为收养。铛铛离开 主人的那会儿每天茶不思饭不想,一 副貌似失恋的样子,总之是没有正眼 瞧过他。直到有一天他的生意破产 了,又因为喝醉露宿街头,躺在床上一 病不起,铛铛像是从一场梦里忽然醒 了过来,跳上床舔了舔他的脸,然后关 切地汪汪叫了两声。他的泪就流了下 来,女友因为他的潦倒不辞而别,而一 只小小的狗,却温暖了他的心。这时 候的窗外正大雪纷飞,铛铛跑到柜子 前,用嘴巴叼出大衣、毯子一件件铺在 他身上,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狂 吠不躲藏,围着他不放心地照看着。 他并非一个有爱的人,只是因为孤 独和寂寞收养了这只小狗,如今它却神 一般给了他力量。他病好了之后,从做 小生意起渐渐改善生活,并开通了暖 气,为了让铛铛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能 像春暖花开时那样四处嬉戏玩闹。狗 都是热爱自由的,能陪着他圈固在一个 小屋子里,真的是最真诚的陪伴。 后来,他的生意又做得风生水 起,他却推了很多应酬,抽出更多的 时间陪铛铛玩。有一天,在公园里他 把铛铛抱上了很高的高台,让它摆出 乘风欲飞的样子,蹲下来为它拍照, 就在按快门的一瞬间铛铛疯了一样 一跃而下向他冲过来,原来有条蛇从 旁边的花丛里爬出来,正在悄悄接近 他的后背。蛇跑了,他安然无恙,可 是铛铛的腿骨折了。在宠物医院养 好了伤的铛铛没有了昔日的欢呼跳 跃,蹒跚着步伐,更加依赖主人。 临近年底,他的生意很忙迫不得 已只好把铛铛交给母亲,没过几天, 铛铛却突然失踪了。母亲说它在家 里忙忙碌碌地拉扯柜子里的衣服和 被子,锁紧柜门,它就急得汪汪叫想 咬人,母亲没辙就把铛铛拴在桌腿 上,谁料到买菜回来就不见了踪影。 他在电话里眼睛湿润得不成样子,原 来铛铛一直惦记着他呢,那个相依为 命的冬天,它一直记得。 风雪越来越大,垃圾中转站、菜场 和附近的每个街头角落他都仔细搜寻, 始终不见铛铛的身影。它的腿受了伤, 一只小瘸狗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怎么生 存?他绝望地徘徊在街头,走进一家复 印店打印了铛铛的照片,然后在每条街 上都贴满了寻找铛铛的启事。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寒冷的夜 里,接近凌晨朋友微信我,铛铛离开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快回来吧,也许铛铛想你了 正在回家的路上,也许你到家的时候 还是铛铛给你开的门呢!他竟然哭 了,一个身高 185 的汉子,哭得一塌 糊涂,他说你不要骗我,我知道这次 铛铛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 雪花,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真大啊。 小狗铛铛 季履平 爱尔兰著名作家、曾荣获 IM- PAC都柏林国际文学奖和英国科 斯塔最佳小说奖的科尔姆·托宾近 日在上图与中国著名作家、曾荣获 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毕飞宇进行 了一次以“小镇,文学的可能与颤 粟”为主题的对话,可谓火花四溅, 惊喜不断。 “公共生活与私人生活时常是 与国家的政治风云有着紧密联系 的。”这是托宾在创作《诺拉·韦伯 斯特》时想要给读者表达的内涵之 一。书中一个灰暗乏味的爱尔兰 海边小镇,通过托宾的想象成为了 另一个暗流汹涌的文学世界,读者 可以充分感受到弥漫在小说中的 伤感和失落的情绪。 而 一 口 气 读 完《诺 拉·韦 伯 斯 特》的毕飞宇则是认为,在所有写 乡村、小镇和大都市题材的作品 中,最难写的是小镇,因为小镇是 “最大”的地方,托宾笔下的小镇是 他认为写得最棒的。的确,大都市 虽然比小镇大得多,但其中的很多 人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是 你的背景而已。而小镇却不同,它 则有一种特有的风貌,镇上的每一 个人都可能与你有关,不管你愿意 还是不愿意。 小镇难写,使我联想到托宾的 另一部作品 —《布 鲁 克 林》。 它 已经被改编并拍成了电影,并于两 个月前在爱尔兰东南沿海的恩尼 斯科西首映。“你能想象吗,那个只 有16000人的小镇里没有电影院, 放映场所也是临时搭建的。小镇 上的人都来了,穿着他们最好,最 正式的礼服,看场电影这么平常的 事,变成看一桩隆重的仪式。” 托宾告诉我们,那里就是他的 故乡,有灰色的天,灰色的海和漫 长的海岸线空旷寂寥以及糟糕的 天气和食物。而就在20岁之前,托 宾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乏味悲伤 的地方,没有壮丽的传奇,也不可 能产生宏大的作品。然而,仅过了 三年,他突然顿悟自己其实无处可 逃,他所有的想象终将回到山和海 的那边,一个多雨、凄凉和沉闷的 海边小镇。 其实,毕飞宇笔下的小镇也棒极 了。无论是从他最初成名的代表作 《青衣》、《平原》,还是到后来获奖的 《玉米》和《推拿》,也都或多或少地把 中国的小镇勾勒得非常到位,使读者 感到酣畅淋漓。他说,“想要在小说 中寻找那种所谓的小说节奏,有时你 会觉得很困难,一种被他比喻为”时 针、分针和秒针“的动静关系正是小 镇写作和都市写作在心态上的最大 不同。实际上,让小镇的色彩进入故 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需要足够 的勇气和定力的。小镇小说之所以 难写,我以为作者一定要知道小说在 哪儿,一定要能够很好地展现人生的 旷味。 临了我想说,阅读小镇小说还 要注意一点,那就是不能太着急,尤 其是读类似托宾或毕飞宇的作品, 不能以炒股票面对牛市的心态去 读。生活是需要慢的,读小镇小说 更需要慢。因为慢,小说才有了审 美的趣味。 水在瓶 最难写是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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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海派作家2015年12月19日星期六责任编辑周怡倩 美术编辑施伟杰

联系我们 [email protected]

■云在青天

□侯利明朋友养了一只黑色泰迪,取名铛

铛。它有一身卷卷的公主毛,仿佛戴

了美瞳般美丽的大眼睛,让人看见它

就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朋友很宠爱

它,每天给它洗澡,和它睡一张床,专

门为它烹调美食,出门时从来不离左

右。我取笑他,铛铛是你的女儿吧,

你这个当爹的可真够尽心的,一看就

是亲爹。朋友笑呵呵地回答,可不是

呢,狗是最通人性的,比人强呢!

铛铛原是他的朋友转送的,因为

要出国,所以他代为收养。铛铛离开

主人的那会儿每天茶不思饭不想,一

副貌似失恋的样子,总之是没有正眼

瞧过他。直到有一天他的生意破产

了,又因为喝醉露宿街头,躺在床上一

病不起,铛铛像是从一场梦里忽然醒

了过来,跳上床舔了舔他的脸,然后关

切地汪汪叫了两声。他的泪就流了下

来,女友因为他的潦倒不辞而别,而一

只小小的狗,却温暖了他的心。这时

候的窗外正大雪纷飞,铛铛跑到柜子

前,用嘴巴叼出大衣、毯子一件件铺在

他身上,自己却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狂

吠不躲藏,围着他不放心地照看着。

他并非一个有爱的人,只是因为孤

独和寂寞收养了这只小狗,如今它却神

一般给了他力量。他病好了之后,从做

小生意起渐渐改善生活,并开通了暖

气,为了让铛铛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能

像春暖花开时那样四处嬉戏玩闹。狗

都是热爱自由的,能陪着他圈固在一个

小屋子里,真的是最真诚的陪伴。

后来,他的生意又做得风生水

起,他却推了很多应酬,抽出更多的

时间陪铛铛玩。有一天,在公园里他

把铛铛抱上了很高的高台,让它摆出

乘风欲飞的样子,蹲下来为它拍照,

就在按快门的一瞬间铛铛疯了一样

一跃而下向他冲过来,原来有条蛇从

旁边的花丛里爬出来,正在悄悄接近

他的后背。蛇跑了,他安然无恙,可

是铛铛的腿骨折了。在宠物医院养

好了伤的铛铛没有了昔日的欢呼跳

跃,蹒跚着步伐,更加依赖主人。

临近年底,他的生意很忙迫不得

已只好把铛铛交给母亲,没过几天,

铛铛却突然失踪了。母亲说它在家

里忙忙碌碌地拉扯柜子里的衣服和

被子,锁紧柜门,它就急得汪汪叫想

咬人,母亲没辙就把铛铛拴在桌腿

上,谁料到买菜回来就不见了踪影。

他在电话里眼睛湿润得不成样子,原

来铛铛一直惦记着他呢,那个相依为

命的冬天,它一直记得。

风雪越来越大,垃圾中转站、菜场

和附近的每个街头角落他都仔细搜寻,

始终不见铛铛的身影。它的腿受了伤,

一只小瘸狗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怎么生

存?他绝望地徘徊在街头,走进一家复

印店打印了铛铛的照片,然后在每条街

上都贴满了寻找铛铛的启事。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寒冷的夜

里,接近凌晨朋友微信我,铛铛离开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快回来吧,也许铛铛想你了

正在回家的路上,也许你到家的时候

还是铛铛给你开的门呢!他竟然哭

了,一个身高 185 的汉子,哭得一塌

糊涂,他说你不要骗我,我知道这次

铛铛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

雪花,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真大啊。

小狗铛铛□季履平

爱尔兰著名作家、曾荣获 IM-

PAC 都柏林国际文学奖和英国科

斯塔最佳小说奖的科尔姆·托宾近

日在上图与中国著名作家、曾荣获

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的毕飞宇进行

了一次以“小镇,文学的可能与颤

粟”为主题的对话,可谓火花四溅,

惊喜不断。

“公共生活与私人生活时常是

与国家的政治风云有着紧密联系

的。”这是托宾在创作《诺拉·韦伯

斯特》时想要给读者表达的内涵之

一。书中一个灰暗乏味的爱尔兰

海边小镇,通过托宾的想象成为了

另一个暗流汹涌的文学世界,读者

可以充分感受到弥漫在小说中的

伤感和失落的情绪。

而一口气读完《诺拉·韦伯斯

特》的毕飞宇则是认为,在所有写

乡村、小镇和大都市题材的作品

中,最难写的是小镇,因为小镇是

“最大”的地方,托宾笔下的小镇是

他认为写得最棒的。的确,大都市

虽然比小镇大得多,但其中的很多

人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是

你的背景而已。而小镇却不同,它

则有一种特有的风貌,镇上的每一

个人都可能与你有关,不管你愿意

还是不愿意。

小镇难写,使我联想到托宾的

另一部作品——《布鲁克林》。它

已经被改编并拍成了电影,并于两

个月前在爱尔兰东南沿海的恩尼

斯科西首映。“你能想象吗,那个只

有 16000 人的小镇里没有电影院,

放映场所也是临时搭建的。小镇

上的人都来了,穿着他们最好,最

正式的礼服,看场电影这么平常的

事,变成看一桩隆重的仪式。”

托宾告诉我们,那里就是他的

故乡,有灰色的天,灰色的海和漫

长的海岸线空旷寂寥以及糟糕的

天气和食物。而就在 20 岁之前,托

宾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乏味悲伤

的地方,没有壮丽的传奇,也不可

能产生宏大的作品。然而,仅过了

三年,他突然顿悟自己其实无处可

逃,他所有的想象终将回到山和海

的那边,一个多雨、凄凉和沉闷的

海边小镇。

其实,毕飞宇笔下的小镇也棒极

了。无论是从他最初成名的代表作

《青衣》、《平原》,还是到后来获奖的

《玉米》和《推拿》,也都或多或少地把

中国的小镇勾勒得非常到位,使读者

感到酣畅淋漓。他说,“想要在小说

中寻找那种所谓的小说节奏,有时你

会觉得很困难,一种被他比喻为”时

针、分针和秒针“的动静关系正是小

镇写作和都市写作在心态上的最大

不同。实际上,让小镇的色彩进入故

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是需要足够

的勇气和定力的。小镇小说之所以

难写,我以为作者一定要知道小说在

哪儿,一定要能够很好地展现人生的

旷味。

临了我想说,阅读小镇小说还

要注意一点,那就是不能太着急,尤

其是读类似托宾或毕飞宇的作品,

不能以炒股票面对牛市的心态去

读。生活是需要慢的,读小镇小说

更需要慢。因为慢,小说才有了审

美的趣味。

■水在瓶

最难写是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