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時光

陳顗

女，一九九三生，金牛座。

將於桃園高中語資班畢業。

曾獲一書一桃園閱讀心得徵選高中組第三名。

第四屆聯合杯作文大賽桃園區初賽佳作。

僅以我的作品，在這裡景仰輝煌的先鋒者。

我的童年永恆的失落了，沒有剩下任何遺骸。

小時候的回憶是一部黑白片。

貼在毛玻璃上的我，感覺那被鐵欄杆隔成一小格一小格長方形的天空，不是灰灰糊糊的被踩踏過千

萬遍的大理石，很沉默的努力扮演岩石；就是張著黑洞似的大嘴，下著淅瀝的雨，等著把我寂寥的世界

用雨聲，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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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組╱散文

佳作

總是要自己找樂子，就算是世界所有的建築物都浮在水上，漂流。

這時，我就會坐在一系列散發出和神明桌同樣木頭香的椅子上，腹地很深，可容納一個又胖又高的

男人屁股。但我不是要坐在這裡，而是有弧度的扶手背上，那凹下的谷地恰好可以安放我的小屁股。我

坐在窗邊望著天空，順手扯了紗窗邊緣的尼龍鬍鬚，胡亂的打結纏繞，想像我是有著十一個天鵝哥哥，

受盡壞皇后凌虐的公主，編織著扎手的苧麻衣服，臉上帶著既幸福又哀婉的微笑。我還會幫鬚鬚們編辮

子，而我就是被囚禁在高塔，被命令把長髮垂下地面的公主。我的腳丫凌空盪啊盪啊─

顯示這的確是

個很高的地方。

或許有些閒人就喜歡裝忙碌，特別是連書都無法自己閱讀的我。我有時會急急忙忙的像工廠加班似

的把我的尼龍繩亂扭一陣，想像我是勤勞的阿里山姑娘，一邊唱著﹁高山青，澗水藍⋯

⋯

阿里山的姑娘美

如水啊⋯

⋯

﹂，一邊忙碌的編織藤簍、器物、衣飾。在冬天的起霧雨夜，我特別感覺我是一個不苟言笑，

法令紋下垂的嚴肅英國老婦，而天空也恰是另一個老婦。我們靜靜的對坐喝著熱茶，手邊拿了一顆毛線

球打毛衣。

陽台上的鐵欄杆我也掛上我編織的鐵絲，我喜歡看它百年難得一見綻出金光的樣子，伸手握住真實

的炙熱。風吹過，我的鐵絲發出機拐機拐的聲音，嗟嘆什麼似的。其實它是我等待父母出門，百般聊賴

的產物。就算被風颳得全身起了鏽皮疙瘩，被陽光烤的變燙變形，它還有值得我歆羨的。它可以伸出一

隻臂抓住欄杆，同時也可以隨著外面的野風起舞，飛揚在四樓高的公寓的天空裡，只要它願意的話。

當我不再抬頭乞求天空⋯

⋯

在塵封已久堆滿雜物的客房，我翻著媽媽小姐時代有鎖的精裝日記本，似乎是輾轉遷徙的唯一真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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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組╱散文

佳作

了。我什麼也看不懂，就學著寫一些長的像佛教﹁萬﹂字，筆畫扭捏的字。現在看來應該可以當成指標化

石了，廣泛的分布在所有找的到文字的書上，表現一個原始人極力創字的篳路藍縷。躲在這個大家找不

到我的地方，我會幫我豐滿的芭比換衣服，一面感覺褻瀆了她，一面納悶自己到底要幾歲才有胸部。或

是什麼也不做，靜靜的躲在跟媽媽玩過躲貓貓，而灰塵像塊布掩住我口鼻的床角柱。靜謐的灰塵帷幕籠

罩著我小小的、屈坐在地背影，是否會讓十七歲的我想摟入懷裡疼惜？

客廳的牆壁有一大片可以媲美米開朗基羅︽西斯汀教堂︾的壁畫，而這都要歸功於古希臘羅馬人的啟

蒙。媽媽常常帶我去書局，我只對有圖畫的書感興趣，翻到一本︽希臘羅馬神話︾，有著眾神祇的雕像，

油畫，版畫，洋洋灑灑的從神廟裡的斷臂雕像到中古，文藝復興的畫家筆下一路迤邐而來。當時的我只

知道那些女神的舉手投足好美，美得讓我目不轉睛，硬是要媽媽買回家。回家後，我在椅子扶手上飛簷

走壁，想像下面是有鱷魚的深壑，而我是在千仞峭壁上作畫的苦行畫家。上面繪滿了彼此鬥法又互相相

愛的小仙王小仙后，以及他們的侍女信差等人，交錯出類似︽紅樓夢︾混合︽仲夏夜之夢︾，中西合璧的

故事。我每天幫他們設計對話，在心裡無聲的搬演，幫他們增加施法配件，用橡皮擦擦掉之前的衣服為

他們換上新裝⋯

⋯

。

當我的大戲在搬演時，後面伴奏的交響樂團不外乎是抽油煙機轟轟轟的扮演振聾發聵的鈸的角色，

就是碗盤叮叮噹噹的七嘴八舌，偽裝成三角鐵。

小學一年級，我搬家了，一個有花園的紅磚屋。那裡的天空總是藍天白雲，燦爛的太陽，縱然有偶

爾的陰霾，卻像是甜巧克力裡必要的調味。而孩子總是喜好新鮮的，像一粒砂糖迅速的溶解進新生活，

新氣象。

多年後，為了迎接臺北來桃園念研究所的表哥，舊家重新粉刷了。通往公寓頂樓樓梯口那隻邪惡的

瞇著眼，撲翅俯掠想席捲任何通往樓上的人的貓頭鷹壁癌，像牆壁臉上的胎記，也加上了塑膠蓋板了。

紗窗都是全新的，再也找不到我的織物。我偉大的壁畫粉刷的不留痕跡，自然包括髒髒的小手撫摩過牆

壁的印漬，在門邊貼上的貼紙⋯

⋯

。似乎空氣裡還嗅得到童年木頭家具的味道，每個角落裡都有我的身

影若有似無的竄過，而我的存在卻被刻意湮滅似的，掉入時間無涯的漩渦，無法打撈。

﹁什麼是最好的時光？一種不再回返的幸福之感，不是因為它美好無匹我們眷戀不已，而是倒過來，

是因為它永恆失落了，我們只能用懷念召喚它，所以它才成為美好無匹。﹂

黑白片墜入時間這個油漆桶，染的五彩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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