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基督教敘事文學選粹:張遠兩友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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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選自米憐(William Milne, 1785–1822)的《張遠兩友相論》一書的第一、二及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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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張遠兩友相論》分為十二回,故事圍繞張和遠兩位好朋友展

開,張是基督徒,遠則對基督教毫無認識。兩人在路上相遇,談起基

督教信仰。此後遠不時登門拜訪張,請他解答信仰上的種種疑難。通

過兩人在夜間一連串的對話和討論,故事一步一步揭示基督教教義的

重點。對談的內容包括罪、懺悔、靈魂、永生、天堂、地獄、輪迴、

復活等問題。全書敘述的顯著特點是採用了問答體,這種形式有助於

啟發思考,方便表述各方論點,促進不同思想之間的交流。

一九○七年的「中國百周年傳教大會」(China CentenaryMissionary Conference)委員在會議召開前進行了一項調查,檢討了從馬禮遜來華以來那一百年間(1807–1907)中國基督教文學的出版情況,找出了最受中國人歡迎且在傳教過程中效果至為顯著的作品。最

後,他們得出一個排名榜,列出了頭二十位著作,其中《張遠兩友相

論》名列第二位,僅次於丁韙良的《天道溯原》。1 中國一九三九年

抗日戰爭期間,在華基督教界又進行了一次全面調查,而《張遠兩友

相論》當時仍在發行,可見此書歷久不衰,影響深遠。2

一七八五年四月二十七日,米憐(William Milne)生於蘇格蘭阿伯丁郡(Aberdeenshire)的肯尼思蒙特(Kennethmont)。一八一二年,他被倫敦會(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按立為傳教士,隨後啟程前往中國宣教。翌年,米憐抵達澳門,繼馬禮遜之後成為第二位來

1 Records. China Centenary Missionary Conference, Held at Shanghai, April 25 to

May 8, 19072 廣協書局總發行所編,《中華全國基督教出版物檢查冊》(上海:廣協書局

總發行所, ),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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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的新教傳教士。當時清政府仍實施閉關禁教政策,米憐因而無法在

中國開展傳教工作,馬禮遜就屬意米憐前往南洋開設佈道站,並選定

馬六甲為基地。3在一八一五年四月,米憐夫婦 同梁發等人抵達馬六

甲。他們意識到傳教人手匱乏,中國方言繁多,單靠口頭傳道,效果

必然相當有限,因此文字的無聲佈道就成了關鍵的策略。於是米憐在

馬六甲開設印刷所,撰寫和印製大量的傳教書冊,如《幼學淺解問答》

(1817)、《祈禱 法註解》(1817)、《聖書節註十二訓》(1818)、《古今聖史記集》(1819)、《三寶仁會論》(1821)、《全地萬國紀 》(1822)、《鄉訓五十二則》(1824)及《靈魂篇大全》(1824)等,4 其中影響最深遠的當推《張遠兩友相論》。一

八一五年八月五日,米憐更出版了歷史上第一份中文月刊《察世俗每

月統記傳》,此刊雖以傳播基督教教義為宗旨,卻也同時向華人介紹

天文、地理、科學、文化等知識,揭開了中國近代新聞事業發展的第

一頁。在此期間,米憐還協助馬禮遜翻譯中文聖經《神天聖書》,新

舊約全書於一八二三年出版。除了文字出版之外,米憐的另一重大貢

獻則在教育方面。一八一八年,馬禮遜與米憐共同籌辦的英華書院

(Anglo-Chinese College)正式在馬六甲創校,米憐出任首任校長。一八二二年六月二日,米憐積勞成疾,死於肺病,享年僅 37歲。5

簡介

3 Waiting for China: The Anglo-Chinese College at Malacca,

1818–1843, and Early Nineteenth-century MissionsThe Origins of the Anglo-American

Missionary Enterprise in China, 1807–1840

4 Memorials of Protestant Missionaries to the Chinese: Giving a

List of Their Publications, and Obituary Notices of the Deceased

5 關於米憐的生平、言行,參 A Retrospect of the First Ten Years of

the Protestant Mission to China

Memoirs of the Rev. William Mil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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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基督教敘事文學選粹

The Life and Opinions of the Rev. William Milne, D.D., Missionary

to China “

"International Bulletin of Missionary Research

蘇精,〈米憐:馬禮遜理念的執行者〉,《中國,開門!馬禮遜及相關人物

研究》(香港:基督教中國宗教文化研究社, ),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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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兩友相論*

第一 1

從前有兩個好朋友,一名張、一名遠,他們兩個人同行路

間,相論古今。

遠曰:「我已聽人說尊駕曾經受了耶穌之道理,2 而信從

之。我看世人論說此事多有不同,且我自己不甚明白。今有兩

端,欲求尊駕解之。」

張曰:「豈敢!相公智深才盛,如何倒來求於愚弟乎?但

是相公自所願,3 則弟應當盡心遵命,請相公說那兩端出來。」

遠對曰:「好說了!第一,信耶穌者是何樣人?第二,信

耶穌者,日日之行如何?煩尊駕解這兩端。」4

* 據道光十一年 馬六甲英華書院印行之版本(牛津大學圖書館館藏)

進行編輯,並參照道光十六 年新嘉坡堅夏書院印行之版本(哈佛燕

京圖書館館藏)。版本差異之處將於注腳中注出道光十六年版之修改。

1 「」乃「回」的異體字。

2 「曾經」道光十六年版作「已經」。尊駕,對對方的敬稱;駕,原指車

駕,借指對方;《晉書•王鑒傳》:「愚謂尊駕宜親幸江州。」

3 上句中之「求於」,道光十六年版作「問於」。本句「 是相公」作「相

公 是」。

4 「煩尊駕」道光十六年版作「請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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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曰:「 信向耶穌者,比世人 不同。」

遠問曰:「有何不同?」

對曰:「他所食的飯、所居的屋、所穿的衣、所行的工、

所守的人倫等,大都與世人的相同,5 在這各樣未有什

[麼]不同。但其心、行二者,比世人大不同。」

遠曰:「其心行果若何?」

張曰:「看下幾件,方知其心行如何。

「第一,其敬止一 神,而日日拜之,其不敢不如

此。」

遠曰:「我看世人多亦敬神,則何說信者比世人不同呢?」

張對曰:「世人所敬的各神類,不過係自己手所作,無用、

無能的偶像而已。這是假神,不是 神。又這假神係無數的,惟

其 神止一。可見信者比世人不同。」

遠曰:「這樣講果是不同了。只怕尊駕若言各神係假而無

能的,則人家不歡喜,恐怕有人說尊駕無禮。」

張曰:「我知道世人不中意聽這個話。6 從前我自己亦不中

意聽之,但是因為我那時不多明白,後來更明白些,方知這話

果實在的,7 絲毫不錯。且因我已改了,從 不從假,所以多有

人毀謗我,說我這樣那樣不好,但我自己心內有平安,故不怕

張遠兩友相論

5 「與世人的相同」道光十六年版作「與世人亦相同」。

6 「中意」於道光十六年版作「悅意」,其意略顯不同。悅意,高興、樂

意;《老殘遊記續集遺稿》第五回:「慧生聽了,大不悅意。」

7 「果實在的」道光十六年版作「果是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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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說也。」

遠曰:「我自己亦聽得人家講及尊駕幾句,我本心亦有疑。

今幸得這便機會當面聽尊駕自講,是心願久矣。」

張曰:「豈敢!我從前多與世人往來,而與他們同從假神,

去飲酒、行婬、8 說謊、哄人等事,那時伊不毀謗我,9 不說我

不好;但我一改了舊樣,敬事止一 神,就有許多人欺 [戲]

我,說我這樣那樣惡。就是本家裡,亦有人暗說我云: 已棄

了祖先所役各神,10 是我不孝。然我本心知不是因我不孝,實

是因世人不知其 神,而從假的,所以欺我也。」

遠曰:「欲尊駕推講些。請問 神若何?」

張曰:「 神者,天、地、萬物之原本是也。其為全能、至

智、至恩、至義、至聖、至憐。」

遠曰:「啊! 神莫非與個天字同解 ?」

對曰:「不同也。」

遠曰:「有何不同?」

張將手指向棹[桌]子,11 說道:「相公看這一張棹子,

是木匠所做的,則棹子豈是與木匠相同乎?」

對曰:「自然不同。」

晚清基督教敘事文學選粹

8 婬,同「淫」。《集韻․平聲․侵韻》:「婬,通作淫。」

9 「伊不毀謗我」道光十六年版作「其不毀謗我」。

10 役,原指戍邊、服兵役,引申為役使或役使於;《莊子•齊物論》:「終

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

11 「張將手」道光十六年版作「張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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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曰:「而神與天亦然。天是神所造之物,而神為其工人

是也。」

遠曰:「我明白。只常聽人說個天字,是甚緣故?」

張曰:「多有人亂亂說天地兩個字一連,又有的用個天字

以指神,如人用朝廷以指皇上一般。」

遠大奇之,追思良久,就問曰:「 神是管天地 ?」

張答曰:「然也。其為天、地、人、物之主宰,且萬國之

人所應該敬者,獨是止一 神, [蓋]賜萬好與世人者, 神

是也。」

遠又問曰:「其 神有別名沒有?」

張曰:「有。或曰神,或曰主,或曰神主,或曰神天,12

或曰天地之大主,或曰一個天字亦皆有,而總皆指[著]一

神,此是信耶穌者所敬之神也。」

張遠兩友相論

12 神天,具形上價值意味之天,同天道、天命;《尚書•周書•多方》:

「惟我周王靈承于旅,克堪用德,惟典神天。」馬禮遜翻譯的聖經即取名

《神天聖書》 ,「神天」即上帝。於道光十一年版中,僅本處與十

二回幾處出現「神天」一詞,而上述之「神主」方為大量使用之詞彙;然

道光十六年版中,自第三回起,「神主」一詞卻絕大部分被改作「神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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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張又曰:「今且講第二件。信耶穌者,皆知自己的惡處,

皆悔罪、改惡、歸善。比如他向來行過惡,或是役偶像、或是

好酒、或是姦淫、或是說謊、或是做賊、或是兇殺、或是邪術、

或是高己卑人、或是結仇、或是謀叛、作亂等惡,都是他們所

必須改;13 不肯改者,不 信也。」

遠曰:「這自然是好,但我世人恐怕難得如此。」

張曰:「果是難,因為我世人心是惡的,不是善的。最緊

要是知自己的惡, 不深覺己罪,則不能悔改。我心內若因得

罪神,實覺痛痛的悶,我一定就改。」

遠曰:「這樣,則令人心不安、不樂,恐怕多人不中意如

此之悔改。14」

張曰:「悔改是安樂之開頭。比如前年我左手臂發惡瘡,

我 [叫]醫生來看時,醫生說道:『此瘡根深也,當刺開之,

使膿流出來就得痊;不然,怕壞了手臂。』15 我是怕痛,久不

肯聽。一日,醫生苦苦勸我說道:『你怕痛 ?』我曰:『甚

怕!』對曰:『汝再三想:若刺開瘡,則不過受幾個時辰的苦;

不刺開,則怕不止失手臂,就是生命亦難保存。汝細思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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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所必須改」道光十六年版作「必須要改」。

14 「中意」道光十六年版作「悅意」。

15 本句道光十六年版作「當剖開之,使膿血流出……恐壞了手」。「刺開」

於此版皆作「剖開」,以下皆同,不另作注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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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為好?受暫時苦為好,還丟生命為好呢?』我聽醫生言,則

大驚,一連兩日夜,食、飲、睡,皆不得。心又想:早死是難,

何不快受暫苦,16 以長生命乎?於第三日早,天將曉時,我打

發小童去求醫生。醫生遂來刺開瘡,而不上半月,手臂痊了。

而悔改亦然。我世人個個大得罪了神主,17 而該當受生前死後

之苦。然神主有大恩,可憐世人,遣耶穌從天降地,代贖我罪。

神主又令我悔改,致受罪之赦;不悔改,則不免地獄之永苦。

我請相公想一想:悔改暫憂,與死後地獄之永苦相比,何一為

難乎?」

遠曰:「地獄之永苦,自然難。」

張曰:「悔改是入道之要路。欲得常生在天上者,須從此

道而入也。天地之大主,于聖書上,令我世界萬國之人悔改,

云:『惡者,宜棄其惡事;不義者,宜棄其不義事。而俱歸神

主, 神主必將恤憐他,又大施赦罪之恩與他也。』18 信耶穌

者,皆是聽此言,致悔改也。」(後月續講)19

張遠兩友相論

16 「快受暫苦」道光十六年版作「 [寧]受暫苦」。

17 「大得罪了……」道光十六年版作「都得罪了……」。

18 見以賽亞書五十五章 節。神天聖書作「其惡人者,宜捨己前道;並不義

人者,捨己向懷之念。而即歸向神主,蓋他肯以恤憐接之,又歸向我之

神,蓋他盛然施赦也」;和合本譯作「惡人當離棄自己的道路;不義的人

當除掉自己的意念。歸向耶和華,耶和華就必憐恤他;當歸向我們的神,

因為神必廣行赦免。」

19 在道光十一年版中,某些章回結束後印有「後月課講」、「後月續講」或

「後月再講」等字樣。根據宋莉華的考察,《張遠兩友相論》一書最早在

年開始便連載於《察世俗每月統記傳》,如有長篇的文章刊載,《察

世俗》往往於每回之後加上「後月續講」、「後月接講」等字眼。參見

《傳教士漢文小說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頁 、

。因而,僅管馬六甲道光十一年版的書封上刻載明了其為「重鐫」之版

本,但仍可以推斷其可能相當接近《察世俗》中連載的版本。有可能刻版

工人在不知其是否重要的情況下,依《察世俗》中原有的內容而將其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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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終夜如此思想,不知不覺而天就曉,周圍山頂、樹杪、118

屋背漸顯。不久而太陽初臨,霞光布護,向西山高頂射出輝耀,

散開黃金, 為可愛、可美矣。然遠之心不安,故不以此為悅。

其怕天堂不能得、地獄不能脫,所以心下又道:

此大美,何與我哉?不無年而我目必不再見光亮,我此得罪

天之人一死,落那苦嶽,那永黑、無光之所。嗚呼!我果

不如未生者矣。

遠怕人知覺其終夜在園內之事,故屋、洗臉、換衣、去

做工夫,且自勉強飲食如常。但手雖勤攻,119 而亦不想所行;

口雖飲食,而亦不知其味。且行工、且歎惜。想到晚上必到張

之家去,說他知其心事。(後月接續)

第十二

夫遠到時,張纔畢晚飯。遠坐,張乃將他一看,見他面有

悶色,120 乃問曰:「相公金體與府上都平安 ?」

對曰:「托福!只我一人心內不安。」

張遠兩友相論

118 樹杪,樹梢;[唐]王維,《送梓州李使君》:「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

泉。」

119 勤攻,勤奮,也有省身修己之義;[東漢]諸葛亮,《勸將士勤攻己闕

教》:「自今以後,諸有忠慮於國,但勤攻吾之闕,則事可成,賊可死,

功可蹻足而待矣。」

120 「悶色」道光十六年版作「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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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曰:「有何不安?」

遠乃以昨夜園內之心事說他知,且又泣如雨下。

張慰之說道:「請相公放心、勿怕。我看汝園內之心事,

為佳日之初曉。121 如刺瘡必先有痛;膿血出,則瘡始醫。夫

願永福而不能得之者,未之有也; 懼永禍而不能獲脫之者,

亦未之有也。 神已定一大路,要萬人從之,致可避逃永禍,

又可進前向永福。夫凡 願永福、 懼永禍者,無一不喜從此

路;不肯從此路者,則其之願、懼並非 也。」

遠曰:「我今如盲者,黑中摸索尋道而不遇之,求先生指

教。」

張問曰:「相公以為此心事由何緣而出?」

遠對曰:「我看都是因想我罪惡之為多。我此小可微物,

曾多多得罪神天。神天至義、至公,我此罪人實該受神天之大

怒,我又怕神天不言免我罪。122 又有一件:倘若神天今日赦

我、照顧我,則我以後自然該當行善,然而我覺得在此胸中有

個惡心,不能免之不發,我恐怕不久而我之罪又加一倍。」

張曰:「相公向日有此樣的思否?」

遠曰:「都未有。」

遂將手指張之狗子而又說道:「我一向都如此隻狗子一

般,肚飽、身煖就安。天之大道,又永福、永禍與自己靈魂等,

我總不以之為,因近來蒙先生之教纔略悟。向日我常想,我

一人如他人一樣善,且比 舍之大半還更善些, 那時我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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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佳日」道光十六年版作「佳景」。

122 「不言」道光十六年版作「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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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我此人有甚 大惡?不曾殺人之命,123 不曾偷人之物,不

曾欠人之錢,不曾燒人之屋;又也我不曾不孝兩親,124 我亡父

母並已安樂下土,且我不曾溺女,125 亦不曾作亂、煩惱于村

中。126 人人都說我是善良的人,我向來有這般樣的思,而現

今我看自己之惡為過於周圍諸 舍人之惡;且我所有行幾件

善事,今不以之為善, 行之之時,我心意屢次不正。在普天

下萬國人中,127 若有該當受那永禍之一人,我就是其人。不知

道我向日之思,比今日之思,為何如此大不同?」

張曰:「向日心暗,今日心略明,是此故耳。比如夜間走

于黑暗中之人,其身若有污穢,其自不知覺;等待天曉時,那

穢污之處就始露,而日越光,其穢越露。而相公亦然。非因汝

今有多罪,而向無罪;乃是因汝今知自罪,向不知之就是了。

我世人自少時都有罪,而知己罪者甚少。我恐怕多有人平生不

知自己之罪,待其死時,靈魂 落地獄受苦,方知其罪,但此

是遲了。那時要求赦,不能得赦;要求得出其永禍之所,不能

得出;128 要求得到天堂,不能得到。今汝略知覺自罪,甚為

幸! 只生前有救,死後則無救也。」

張未講畢,忽有個 人,姓東名知,129 有點事來求見者。

張遠兩友相論

123 本句道光十六年版作「 那時我心下以為沒有甚 大罪惡,亦不曾

……」。

124 「又也我不曾」道光十六年版作「又我也未曾……」。

125 溺女,淹殺女嬰,重男輕女之故。[清]陳康祺,《郎潛紀聞》卷十:

「溺女之風,西江尤甚。天津沉封翁世華,官是省巡檢,所至有惠政,尤

禁溺女。」

126 以上兩處「不曾」,道光十六年版作「未曾」。煩惱,煩擾、騷擾;

[清]俞萬春,《蕩寇志》:「那夥鳥男女來煩惱南旺營。」

127 「在普天下」道光十六年版作「在通天下」。

128 本句道光十六年版作「要求得出永禍之所,亦不能得出」。

129 「姓東名知」道光十六年版作「姓柬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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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對遠道:「今有個朋友來,要同我說話,求汝進我屋左

邊的小房坐下看書,我就來。」

遠乃走前,入小房而坐,細想張之言,而心又更不安,想

道:

生前可有救,死後則無救。但我此生命不定的,或明日死亦

未可知。且我今晚若不得罪之赦,至明日則不知如何,此關

係甚為重矣!

不久張進來道:「古人云:『君子以書為友,以靜為財

也。』130 相公有何妙思?」

對曰:「我無妙思,只鄙陋之思而已。我心實不安,我罪

為重擔,就是泰山亦不比此之重。先生若知去罪之道,則求指

教。」

張見其心如此急迫,乃自書架上取下一部八本書,名曰《新

遺詔書》,131 而說道:「我頗頗看過古文、時文、經書、子

史、綱鑑等書,132 而雖多有好在其內,然自首至尾,未有明說

晚清基督教敘事文學選粹

130 此兩句或譯自英國諺語,上句「以書為友」即“

"(良書乃益友),下句「以靜為財」即“ "(沉

默是金)。

131 《新遺詔書》,即《神天聖書》的新約部分,全名為《我等救世主耶穌新

遺詔書》。

132 古文、時文、經書、子史、綱鑑俱為明清士人之普及讀物。「古文」義指

前人之詩、文,如《全唐詩》、《古文觀止》一類之書籍;「時文」為明

清士子為科試而讀之「範文」;「經書」則指當指儒家之十三經,雖亦有

可能包括道佛之經藏,然因本書全文俱貶佛道之教,而下文卻說「雖多有

好在其內」,故當無道佛之經藏包括其中;「子史」則指諸子之集及歷朝

史書。「綱鑑」可能是指明代萬曆年間袁黃、王世貞合編的《綱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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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罪、救靈魂之道。除此一部書外,我未曾見何書能明講此兩

件。在這書之第四本,有幾句,求相公細看之。」

遠取書看,書云:

神愛此世,致賜己獨子,使凡信之者不致沉忘,乃得常生

也。(見若翰福音書第三章十六節)133

遠曰:「我不大明白,煩先生解之。」

張曰:「我不知相公在那一處有不明,求汝說出來。我雖

不才,亦當遵命。」

遠遂問曰:「神字,是鬼神之神,還是怎 說?」

對曰:「不指鬼神,乃指造成天地萬物之神主也。」

遠曰:「世字,是世代之世否?」

對曰:「這裡不講世代,乃言世間之人也。愛字,汝知其

意否?」

遠曰:「是親愛之意嗎?」

對曰:「略不同。是恤憐之意,言神天大發其恤憐與世間

之人也。」

張遠兩友相論

編》,或清代康熙年間吳乘權、周之炯、周之燦合編的《綱鑑易知錄》,

兩書均為含道德教誨之歷史普及讀物;然「綱鑑」亦可泛指含道德教誨之

歷史普及讀物。

133 「若翰福音書」即「約翰福音」;神天聖書譯作:「蓋神愛世,致賜己獨

子,使凡信之者不致沉忘,乃得永常生也」;和合本譯作「神愛世人,甚

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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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曰:「怎樣發其恤憐呢?」

張曰:「底下之字語是其解, 所云:『致賜其獨子。』」

遠曰:「其獨子何解?」

對曰:「其,神主也。獨子,神主之子,耶穌,就是我前

幾日同汝說的救世者也。」

遠乃恍然有記,又說道:「致字呢?」

對曰:「致者,至極也。言神主所發之此恤憐, 為無限、

無量,在天、在地、在人間,總無可比。」134

遠曰:「賜字,是神主賜好與其子 ?」135

張曰:「不是,不是。這賜字,言神天大施其無限之恩與

世上人,而賜其子耶穌降地受難、受苦死。」

遠曰:「為何死?」

曰:「其欲代我人類贖罪,而使萬人中凡信從之者,不致

死後沉淪于地獄,乃得永福于天上。此其受難之意。」

遠曰:「我之罪太過重,恐怕神天不肯赦我,又不肯賜我

得此永福。」

張曰:136「汝要依靠救世者,勿疑、勿違神天之令,則必

得救也。」終

晚清基督教敘事文學選粹

134 以上四處「神主」,道光十六年版作「神天」。

135 原道光十一年版作「贖字」,然與文句明顯不合。道光十六年版作「賜

字」,今從之。「神主」道光十六年版作「神天」。

136 「張曰」於道光十一年版,作「遠曰」,應為誤植。道光十六年版改作

「張曰」,今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