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 - yfdzb.ycnews.cnyfdzb.ycnews.cn/yfdz/20170605/html/4d2320213fbb1f49f88103155acb8421.pdf ·...

1
农门一跃 恍若梦 吕解生 有位从事苏绣制作的朋友问我,你在苗族集聚地工 作,听说那里的苗绣富丽堂皇、灿若云霞,不知苗绣和苏绣 有什么不一样。我回信息给他:苗绣从高山森林中走来, 她的富丽堂皇被峡谷里清凉的溪水洗过;苗绣从古老的苗 寨走来,她的灿若云霞被神秘的苗巫文化浸过。 要了解苗绣,让我们到大街上,找一家专卖苗绣工艺 品的百年老店,向店主人请教。店主人从千百件苗绣工艺 品中选出《青虾》《百舸争流》《菖蒲之歌》三件绣品,给我介 绍苗绣。 苗绣绣的是苗族人的心境。你看这只青虾,正沿着溪 流快乐前行,整个虾身绣得异常肥硕,用浅蓝、深蓝色丝线 层层着色,但青虾的尾巴却绣成了浓烈的红色。这是因为 苗族先民长期居住在深山峻岭,环境十分恶劣,粮食很 少。这位绣青虾的姑娘也许当时正饿着肚子,绣着绣着, 青虾的尾巴红了,她的肚子也饱了。 苗绣绣的是苗族人的历史。你看这件《百舸争流》,船 夫身着的是苗族人的服装,擂的是牛皮鼓,吹的是牛角号, 绣品上配的文字是:大江波光如龙鳞,大河浪纹如凤羽。 这说明苗族人最初的家园在水乡泽国,后来涿鹿大战,蚩 尤九黎部落惨败,苗族人被迫南迁,直至走进深山老林。 苗绣绣的是苗族人苗巫文化的智慧。苗巫文化认为, 世界万物同人一样都有灵性。你看这件《菖蒲之歌》,远处 群峰竞秀、积翠凝蓝,各路神仙飘然而至;近处水清滩浅、 溪流萦回,大片大片的菖蒲蓬勃生长。这件绣品既表达了 对神灵自然的敬畏,又体现了对生命生生不息的向往。 要进一步了解苗绣的传承与发展,让我们走进苗乡,向刺 绣大师请教。国桃大师的刺绣誉满武陵,她是重庆直辖以 来,重庆市工艺美术大师评审工作委员会授予的渝东南首 位苗绣大师。她让我们先看两段视频。 一段是苗绣走进意大利,国桃大师的绣品在米兰展 出。一件汽车里的小挂件,吊坠是用苗绣凸绣针法绣成的 一朵艳丽的桃花;一本笔记本,封皮是用苗绣平绣针法绣 起的一只斑斓的蝴蝶……一件件生活日用品和苗绣元素 巧妙融合,让国外友人爱不释手,连连称赞。 一段视频是苗绣走进牛津大学,国桃大师登上讲台, 给学子们讲述苗绣:在中国西南少数民族中,有很多“设计 师”,他们以天为帐、以地为床、以自然为师,一针一线,默 默地用生命和真情传承着民族的历史……国桃的讲述让 异国他乡的学子着了迷。 国桃大师带我参观她的工作室,日月山川、花鸟鱼虫、 飞禽走兽,各种绣品让人目不暇接,我被墙上的一幅字绣 给吸引住了:做行走世界的苗绣大师。十个大字用橙黄色 的丝线绣成,古朴端庄,热烈奔放,大气雅致。落款的设计 真是出人意料:一个稚气的苗家女娃半蹲着,伏在一个高 过她头顶的“绣”字上,有三个小字从她的小嘴巴里喊出 来: “我的绣!”这个奇妙的落款真是“乖”极了! 从深山到都市再到深山,苗绣的根永远在苗寨,只有 接苗寨的底气,苗绣才能有灵气。从艺术品到日用品,苗 绣只有被更多的人认识,才能让更多的人喜爱,愿国桃大 师的苗绣把苗家人的生活装扮得更加绚丽多彩。 苗绣 吴凤连 今年的高考就要开始了,忽然想起 40 年前我的高考。 1975 7 10 日,我从我们公社的 中学高中毕业了。 对于一个“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 农家子弟来说,高中毕业回家务农,是 老天早就为之准备好了的不二选择。 那时的农村,能够有指望走出田野的, 似乎只有一条路:当兵。可我在 1974 年底冬季征兵时参加体检,被查出有鼻 窦炎,当兵的路,不通。 那天大队的支部书记从我家门口 过,看到刚从田里干活回来的我,便问: 高中毕业了,想干什么?我当时也不知 道什么原因,脱口而出:我想念大学。 那书记闻言,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 话,很宽容又很不屑地嘿嘿一笑:读大 学你是不要想了。晓得你在学校成绩 不丑,好好干活,大队学校哪天哪个老 师有事不能上课,你可以去代几天课。 书记的不屑,我很理解,那个时候, 读大学(包括大专、中专,只要是能转户 口的,都叫大学)是靠推荐的,一般一个 公社一年有一到两个名额,那是怎么也 不会轮到像我这样没有一点社会关系 的人的,公社干部之间还分不过来呢。 回乡劳动不久,那书记倒也诺言不爽, 有一位女老师生小孩,果然让我去代了 将近三个月的课。三个月小插曲一晃 而过,我还是回到田间地头,割麦、栽 秧、薅草、挑稻把、翻草泥塘、上县城收 粪,除了用牛耕田和罱河泥没做过,其 他农村的活,全都干遍。 虽然是在田里干活,但我一直无意 识的由着爱好坚持着喜欢看书的习惯。 记得最早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在学校操场上看到一大堆的书在那放 着(高年级红小兵反四旧抄家的战利 品),我随手捡了两本。回家一看,一本 是中国小说《证章》,一本是苏联小说 《大地春回》,当时知道是毒草,是坏书, 所以,就一个人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地 看。我至今头脑里仍然有《大地春回》 中对春天山坡草绿花艳的美妙描写,那 些美丽的词语和场景,向我打开了许多 奇妙又陌生的世界。从那以后,从初中 到高中,我用各种方法,偷偷看了许多 书。记得学校旁边有一个卖水果的老 人,看我放学上学走路总是拿着书在 看,于是约定,只要我买他一次水果,他 就偷偷借给我一本书。开始买过几次, 后来熟了不买他也借。从他那,我看过 《济公传》《十把穿金扇》《七侠五义》《烈 火金刚》《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等古 今小说,用他的这些书,又和同学换看 了《水浒》《红楼梦》《老残游记》《创业 史》、《暴风骤雨》《战斗在敌人心脏》等 等,至于当时流行的《艳阳天》《金光大 道》《虹南作战史》《激战无名川》《江水 滔滔》等,更是不在话下。所有这些书, 大多是看了好几遍。当然,也有无数次 被老师收缴的经历,但记忆中,每次收 缴,下课后都能从老师那里要回来,初 中尤其是高中,一直如此。后来想想, 实际上是老师对我的默许。 在田野里脸朝黄土背朝天两年多, 到了 1977 年国庆节前后,有同学说可 以通过考试上大学了,我不敢相信这个 像是天外来的喜讯,就想,这是不可能 的,其实我知道,这是一种正常心理,内 心越希望是真的,嘴上反而更加说不可 能。毫无指望地在农村生活一辈子,想 想都是非常恐怖、无比绝望的一件事。 而如果能真的通过考试上大学,那真是 一步登天比做梦还要梦幻。 一天下午,我特地到学校去,找到 我高二时的班主任、我们的化学老师张 老师。我问张老师,可以通过考试上大 学,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能不 能参加考试?张老师显得非常诧异:当 然能参加考试,你不参加谁参加啊!你 怎么还在劳动?我们学校早已经开始 组织复习班,开始复习备考了,你可以 来参加。 从学校回家后,我对我父亲说想去 学校参加复习班,我父亲说:你怎么相 信别人瞎说?不可能通过考试上大学 的,就是考,你也不可能考上。你不要 胡思乱想,好好给我去做生活(本地方 言,干农活的意思)。 倒是我在上海的舅舅,忽然的就寄 习资料 给我,有 手抄的、有油 印的、有铅排的,显 然是费了许多功夫,他 是文革前的大学生,见识到底 不一样。于是我就一边干农活,一边把 以前的教科书翻出来,结合舅舅寄来的 资料开始自己复习。终于,在 10 21 日的晚上 8 时,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里 听到了《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点改革》 的新闻。 虽然这个消息是那样的振奋人心, 但是人们并没有过多的去议论它,因为 大家都已经提前知道这个事情了,只不 过是从国家新闻里得到证实罢了。从 此,所有涉考人员都进入紧张的复习状 态,而我仍然是白天干活,晚上看书。 期间到学校报名的时候,张老师不无遗 憾地说,你再来复习班上课已经跟不上 大家了。其实我心里倒没有什么遗憾, 因为我自己觉得,这次开始得太迟了, 再加上我对考大学还很懵懂,无论是复 习准备、考试流程、心理应对等等,一点 数也没有,所以,我当时就想,今年第一 年,就熟悉熟悉门路,第二年再认真准 备,好好考。还由于我父亲坚持认为我 不可能考上,因此,我对于没参加复习, 不仅没有遗憾之感,就连这个高考,也 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11 28 日,在我的母校进行了初 试,上午 8 时到 10 时是数学,下午 2 4 时是政语,即政治语文一张试卷。 试卷应该是当时的盐城地区教育局出 的,作文题目是华国锋主席在毛主席纪 念堂落成典礼上的讲话的读后感。 初试结束后,好多同学都继续复 习,准备参加复试,我们生产队当时有 三个人参加了初试,另两个人也开始专 门复习,我跟生产队请假,也想停工复 习,队长却不同意,没办法,我只好白天 参加劳动,晚上在家做做题目背背书, 可是没有几天,生产队就派我到离家好 几里地的地方“上河工”,即挖河挑土。 这一来,连晚上也不能看书了,一是河 工生活太苦太累,一天下来根本就没有 任何精力去碰书本;二是晚上大家一起 睡工棚,人人都觉得觉不够睡,也容不 得我一个人熬灯着火的看书。 12 17 日下午,我正在吃力地挑 着泥担子爬坡,忽然有人喊我,说我叔 叔来找我。我叔叔一看见我就说:快点 回家吧,有你参加复试呢!我拿着复试 通知单,找到队长请了假,收拾了被窝 行囊,回家复习迎考。 事后得知,我们地区一共有 94000 多人参考, 12000 多人参加省统考。省 统考时间是 12 23 日到 25 日。22 下午,我们自己背着棉被、书包,从公社 到县城,在县教师进修学校打了地铺, 当晚,大家都看啊背的到凌晨三四点。 23 日上午考数学,下午语文, 24 日上午 是史地,下午政治, 25 日为报考外语学 校的加试外语。记得语文考试的作文 是写一篇记叙文,题目是《苦战》。当时 公开发表不久的叶剑英元帅的五言绝 句诗《苦战》我记得非常清楚,全诗只有 20 个字:“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 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我结合自己 的实际状况,想象着如何能够学好文化 知识,攻克科技难关,为祖国的四个现 代化建设贡献力量。整个作文写得比 较顺手。加之语文试卷的一个加试题 是荀子的《劝学》中的一段:“吾尝终日 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正是 我自己碰巧读过的。而史地的考题,我 在我舅舅寄来的复习资料里,基本都学 习过。 考试结束后,自认为数学和政治考 得不理想,所以也没抱什么太大的指 望,我把历史、地理方面的资料都收了 起来,把数、理、化方面的书整理出来, 想第二年自己考理科,因为我在高中 时,是化学课代表,还是班上物理兴趣 小组成员,数学成绩在班级上也是前几 名,当然,从初中到高中,我的语文作文 成绩总是最好的。 1978 年的 1 月中旬,我们每个参加 复试的人填志愿。由于没指望能考上, 所以,虽然不知道怎么填志愿,也没好 意思去学校请教老师,就一个人在家 里,根据招生办公室提供的资料凭自己 的兴趣填报。当时规定每个人可以填 报三所学校各一个专业。我当时的第 一兴趣是看书,于是我首先写了北京大 学图书馆学。由于曾经看过一些书,对 天下之美、山河之奇非常向往,觉得做 记者的可以到处跑,于是紧接着就写了 复旦大学的新闻系。考虑到这两个学 校是名牌,分数肯定会高,所以在满足 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之后,又写了一个自 认为不入流的遥远的学校垫底:黑龙江 商业学院商业经济。其实后来才知道, 人家黑龙江这个学校也是一个响当当 的学校,不过那时我一无所知罢了,那 时就是“本人志愿学习的学校和专业” 一栏,没有“是否服从其他”的选项。后 来才知道,前两个学校,那都是要全国 顶尖的高分的。 填了志愿,又投入正常的农活之 中。1978 年开春之后,便陆续听到有人 接了通知书去了或远或近的学校,但人 数总是不太多,我们当年毕业的同届同 130 多人,却听得只有三两个人得以 高中。我心中一开始还有些许期待,每 日里盼望着大队送信的,然而,送信的 倒常见到,却没有我的音讯,正所谓过 尽千帆皆不是。 眼见得二月过了,三月又过去大 半,连本地区的大专中专的新生俱去报 到了,便道今次无望,就死了心准备再 复习备考。 三月底一个雨后的下午,忽然有人 大喊着我的名字来我家,说有我的大学 通知书。我一听,觉得是人家寻我开 心,但仍然飞也似的去迎着,待到我的 手真的拿了通知书,看到南京师范学院 中文系新闻专业的字样,我才被巨大的 喜悦击中,自己后来一直回忆不起来是 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家人的。 1978 4 10 日,我来到了有“东 方最美丽的校园”之称的南京师范学 院,我仍然有一种似梦如幻的感觉,面 对南师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的宫殿式大 屋顶建筑和多姿多态、古朴苍劲的法桐 和银杏、雪松(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 的眼前不断映现的是我挑着粪桶穿行 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和夏日骄阳下在棉 田里除草治虫几乎昏厥的身影。晚上 在宿舍里,大家互相介绍后,他们都不 太相信我是一点其他经历也没有、纯粹 是从农村田野上走过来的。是的,连我 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从此改变了我人生 道路的高考,就这么美梦成真了。 事后才知道,这第一年,江苏有31万人 报考高校,原计划录取9556 人,后来扩招 4864人,合计录取为14420人,最终录取比例 4.65% ,与全国570万人报考、录取27万的 4.7% 的比例基本相当。我省文科线为279 ,理 科线为257 ,而我的四门分数为291 ,据同学们 讲,他们都没有填报南师,但大都接到过招办 的电话询问,问是否愿意改上南师新闻班。 我没有接到这个电话,大概人家明白,像我这 样的情形,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愿意的。 高考过去40 年,农门一跃恍如梦。虽然当时 幸而得中,但本人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家子弟, 没有任何的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也没有不同于常 人的奇闻异事,把这些平淡无味的流水账记下 来,只是给现在的年轻人描绘一下 40 前我们的生活画面,让今天的人了解 当时的年轻人高考前后的生活状态。 袁同飞 春天 许多事物都在萌芽。梦也是 盐阜人,生于水,长于水 水,是他们的爱、希望和色彩 盐城,一座水造的城市 贮满月光的白银。召唤热血和使命 一河的蛙鸣,替我叫出 八百万百姓的心声 挥洒汗水,舞动青春 近千名建设者日夜奋战在新水源 工地上,只为一桶水 万家灯火中,水是我们的必需品 在春天,聆听水的声音 就是聆听梦想的声音,花开的声音 只有水才能割开我们的浮云 燃烧一桶水的温馨和甜蜜 流水咏叹调 流水,就是一把双刃剑 我为谁,潜入深海。在颤抖 麦子一望无际,就在串场河两岸 奔跑。流水像一支离弦的箭 不食人间烟火 岁月,一次次穿越铜墙铁壁 我为谁,走了一程又一程 一只萤火虫,在水面吟唱 已经很久了。泛起风的涟漪 我知道,人间已躲不开月光里的雪 其实,布谷鸟的叫声 与那片含泪的月光,只差一步 焚香,祈祷。杜鹃花已盛开 电闪雷鸣不是季节的全部 还会有潮起潮落、毁灭或重生 在水边 一片叶子落在水里,半梦半醒 被你敲过的心,已经成为一首流泪的 情歌。潮湿的是心情,还有一串串 记忆,和那年的夏天 为了一个信仰,我们在这里相识 万物,在喧嚣声中渐渐隐去 只有你的缄默,与心跳 隔着那个浪漫的夏天 熟悉的音乐,在水边升起来 你给我的磁带,早已不知所终 只记得,你的眸光中闪烁着笑和泪 曾经的誓言,照耀一个个不眠的夜 一桶水的联想 (外二首) 刊头题字: 吴洪春 丹顶鹤 电子信箱:[email protected] 4 A 责任编辑:吴中祥 编辑:李艳 电话:89801696 传真:88303711 2017 6 5 日 星期一 华明玥 这些年,出门旅行我都爱订那些能做饭的民宿,不 仅可以自做自吃调理肠胃,也可带个布包去买菜,趁机 逛逛当地别具特色的早市。 在浙江杨坟镇,三月的早市让我觉得惊讶—除了 肉铺老板是个中年汉子,所有来摆摊的摊主,都是提箩 挑筐的老人家,一眼看上去年纪都超过 65 岁!当地朋 友解释说,老人家在家猫冬三四个月了,好不容易等到 地气酥暖,劳作了一辈子的腰杆儿和膝关节,像上了润 滑油一样活络了,迫不及待要把山里地里的土产挑出来 卖,也趁机会会老友,炫耀下“老太爷我硬朗着呢”的得 意劲儿! 一路瞧去,他们卖的东西,也实在五花八门不成个 体统。卖蔬菜的老太太瘪着嘴,足有 80 岁了,一小箩菜 放下来倒有七八样。香椿头像是一窝毛色奇异的小野 鸡,闪烁着棕红色的光芒,手摸上去软软的;萝卜缨子上 连着小如核桃的红萝卜,倒是很有齐白石的画风;马兰 头很明显是起了大早挑来的,上面全是露珠。老太太闲 来无事,动手将马兰头分两堆儿,一堆白根,一堆紫红 根。问她哪种好,她听明白我要拌香干,大声嚷嚷:“紫 根好!白根没硬香!”我们逗她:“那白根的你怎么卖得 出去?”老太太咧嘴笑,露出仅剩的一颗亮瞎眼的大门 牙: “不碍事!卖不出去饭店会要的!” 这里的老年摊主,老太太都打扮得很齐整,穿着缀 有绣片的布鞋,满脸汪着舒心顺意的笑容,仿佛孙子当 天要娶媳妇;老爷子们却板着脸,一副当惯了一家之长 脾气很坏的样子,经常露出“你这也不懂,要来劳烦我” 的鄙夷神情。在一位老大爷的菜摊上,我蹲下来看他仅 剩的几颗春笋,问他哪颗好,他头也不抬地在编草鞋,硬 邦邦扔出一句: “歪笋好,退笋不好。” 我更傻了眼: “啥叫歪笋?啥叫退笋?” 他从笋堆里扔出两颗给我看,不屑解释。我一捏笋 头儿就明白了:歪笋茁壮结实,只不过笋头长歪了,妨碍 将来成竹;退笋笋壳发乌,里面的笋肉已经发软。我又 追问一句:“老爷子,你在竹园里是怎么发现退笋的?难 道要蹲下去挨个捏笋头儿?” 他继续抽紧手上的草绳,嗤笑说:“这还用捏?看笋 壳上的毛色就行,还可以看露珠,大晴天,笋尖上不挂露 珠的就是退笋。” 他的麻利,他的聪明,以及他的盛气凌人,都让我感 兴趣,我继续搭讪:“你编的草鞋,一双多少钱?”他用牙 齿咬紧草绳打结,头也不抬地说:“85 块,不还价。”接 着,他猜透我心思般,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晓得你会 嫌贵。不过呢,我这草鞋又不是穿在脚上的,城里人买 了它,装饰自家的书房、茶室,老板们拿来装饰农家乐, 我卖这价钱,能算贵?” 他看上去有 70 多岁的样子,眉毛灰白,裤脚卷到脚 踝上面防露水,可以看出都这把年纪了,脚踝骨依旧铁 骨铮铮。 逛完早市,朋友带我去吃面时,又遇见了卖草鞋和春 笋的老爷子。他的挑子上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大鲢鱼 头。这家面馆是杨坟镇的“网红”,最有特色的面叫“鱼头 面”,用拆骨鱼头和新鲜河虾煮成。老板是一对 60 多岁 的老夫妻,谱儿特别大,规定食客要自备新鲜鱼头,他们 才肯做这款烦琐的面。等着鱼汤浓起来还要 20 分钟,我 们就与那打草鞋的老爷子闲聊:“一大清早就要上山刨 笋,何必这般辛苦?” 老人伸出骨节粗大、与瘦小的个子完全不相符的一双手给 我看: “看看这双手,我是闲得下来的人吗?闲下来,是刑罚;能干 活,那是老天爷的赏赐。闲在家里伺候小辈,养出一窝懒虫不 讲,我讲话还有人当一回事?儿孙会想,你闲在家里老早脑筋生 锈了!”说到这,正好热气腾腾一大碗面条端上来,老人生猛地吃 面,像一个30岁的小伙子一样发出极为酣畅的哧溜声。 我忽然明白乡间的老人赶这个早市的意义:每个人都需要 一个展示自己价值的舞台,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也需要这样一个 舞台,为他们已经低垂下去的生命之火添柴加薪。这个露水 一样鲜活的早市,就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舞台。

Upload: others

Post on 09-Sep-2019

9 views

Category:

Documents


0 download

TRANSCRIPT

Page 1: A4 - yfdzb.ycnews.cnyfdzb.ycnews.cn/yfdz/20170605/html/4d2320213fbb1f49f88103155acb8421.pdf · 一段视频是苗绣走进牛津大学,国桃大师登上讲台, 给学子们讲述苗绣:在中国西南少数民族中,有很多“设计

农门一跃恍若梦

□ 吕解生

有位从事苏绣制作的朋友问我,你在苗族集聚地工作,听说那里的苗绣富丽堂皇、灿若云霞,不知苗绣和苏绣有什么不一样。我回信息给他:苗绣从高山森林中走来,她的富丽堂皇被峡谷里清凉的溪水洗过;苗绣从古老的苗寨走来,她的灿若云霞被神秘的苗巫文化浸过。

要了解苗绣,让我们到大街上,找一家专卖苗绣工艺品的百年老店,向店主人请教。店主人从千百件苗绣工艺品中选出《青虾》《百舸争流》《菖蒲之歌》三件绣品,给我介绍苗绣。

苗绣绣的是苗族人的心境。你看这只青虾,正沿着溪流快乐前行,整个虾身绣得异常肥硕,用浅蓝、深蓝色丝线层层着色,但青虾的尾巴却绣成了浓烈的红色。这是因为苗族先民长期居住在深山峻岭,环境十分恶劣,粮食很少。这位绣青虾的姑娘也许当时正饿着肚子,绣着绣着,青虾的尾巴红了,她的肚子也饱了。

苗绣绣的是苗族人的历史。你看这件《百舸争流》,船夫身着的是苗族人的服装,擂的是牛皮鼓,吹的是牛角号,绣品上配的文字是:大江波光如龙鳞,大河浪纹如凤羽。这说明苗族人最初的家园在水乡泽国,后来涿鹿大战,蚩尤九黎部落惨败,苗族人被迫南迁,直至走进深山老林。

苗绣绣的是苗族人苗巫文化的智慧。苗巫文化认为,世界万物同人一样都有灵性。你看这件《菖蒲之歌》,远处群峰竞秀、积翠凝蓝,各路神仙飘然而至;近处水清滩浅、溪流萦回,大片大片的菖蒲蓬勃生长。这件绣品既表达了对神灵自然的敬畏,又体现了对生命生生不息的向往。

要进一步了解苗绣的传承与发展,让我们走进苗乡,向刺绣大师请教。国桃大师的刺绣誉满武陵,她是重庆直辖以来,重庆市工艺美术大师评审工作委员会授予的渝东南首位苗绣大师。她让我们先看两段视频。

一段是苗绣走进意大利,国桃大师的绣品在米兰展出。一件汽车里的小挂件,吊坠是用苗绣凸绣针法绣成的一朵艳丽的桃花;一本笔记本,封皮是用苗绣平绣针法绣起的一只斑斓的蝴蝶……一件件生活日用品和苗绣元素巧妙融合,让国外友人爱不释手,连连称赞。

一段视频是苗绣走进牛津大学,国桃大师登上讲台,给学子们讲述苗绣:在中国西南少数民族中,有很多“设计师”,他们以天为帐、以地为床、以自然为师,一针一线,默默地用生命和真情传承着民族的历史……国桃的讲述让异国他乡的学子着了迷。

国桃大师带我参观她的工作室,日月山川、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各种绣品让人目不暇接,我被墙上的一幅字绣给吸引住了:做行走世界的苗绣大师。十个大字用橙黄色的丝线绣成,古朴端庄,热烈奔放,大气雅致。落款的设计真是出人意料:一个稚气的苗家女娃半蹲着,伏在一个高过她头顶的“绣”字上,有三个小字从她的小嘴巴里喊出来:“我的绣!”这个奇妙的落款真是“乖”极了!

从深山到都市再到深山,苗绣的根永远在苗寨,只有接苗寨的底气,苗绣才能有灵气。从艺术品到日用品,苗绣只有被更多的人认识,才能让更多的人喜爱,愿国桃大师的苗绣把苗家人的生活装扮得更加绚丽多彩。

苗 绣□ 吴凤连

今年的高考就要开始了,忽然想起40年前我的高考。

1975年7月10日,我从我们公社的中学高中毕业了。

对于一个“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的农家子弟来说,高中毕业回家务农,是老天早就为之准备好了的不二选择。那时的农村,能够有指望走出田野的,似乎只有一条路:当兵。可我在 1974年底冬季征兵时参加体检,被查出有鼻窦炎,当兵的路,不通。

那天大队的支部书记从我家门口过,看到刚从田里干活回来的我,便问:高中毕业了,想干什么?我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脱口而出:我想念大学。那书记闻言,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很宽容又很不屑地嘿嘿一笑:读大学你是不要想了。晓得你在学校成绩不丑,好好干活,大队学校哪天哪个老师有事不能上课,你可以去代几天课。

书记的不屑,我很理解,那个时候,读大学(包括大专、中专,只要是能转户口的,都叫大学)是靠推荐的,一般一个公社一年有一到两个名额,那是怎么也不会轮到像我这样没有一点社会关系的人的,公社干部之间还分不过来呢。回乡劳动不久,那书记倒也诺言不爽,有一位女老师生小孩,果然让我去代了将近三个月的课。三个月小插曲一晃而过,我还是回到田间地头,割麦、栽秧、薅草、挑稻把、翻草泥塘、上县城收粪,除了用牛耕田和罱河泥没做过,其他农村的活,全都干遍。

虽然是在田里干活,但我一直无意识的由着爱好坚持着喜欢看书的习惯。

记得最早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学校操场上看到一大堆的书在那放着(高年级红小兵反四旧抄家的战利品),我随手捡了两本。回家一看,一本是中国小说《证章》,一本是苏联小说

《大地春回》,当时知道是毒草,是坏书,所以,就一个人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地看。我至今头脑里仍然有《大地春回》中对春天山坡草绿花艳的美妙描写,那些美丽的词语和场景,向我打开了许多奇妙又陌生的世界。从那以后,从初中到高中,我用各种方法,偷偷看了许多书。记得学校旁边有一个卖水果的老人,看我放学上学走路总是拿着书在看,于是约定,只要我买他一次水果,他就偷偷借给我一本书。开始买过几次,后来熟了不买他也借。从他那,我看过

《济公传》《十把穿金扇》《七侠五义》《烈火金刚》《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等古今小说,用他的这些书,又和同学换看了《水浒》《红楼梦》《老残游记》《创业史》、《暴风骤雨》《战斗在敌人心脏》等等,至于当时流行的《艳阳天》《金光大道》《虹南作战史》《激战无名川》《江水滔滔》等,更是不在话下。所有这些书,大多是看了好几遍。当然,也有无数次被老师收缴的经历,但记忆中,每次收缴,下课后都能从老师那里要回来,初中尤其是高中,一直如此。后来想想,实际上是老师对我的默许。

在田野里脸朝黄土背朝天两年多,到了 1977 年国庆节前后,有同学说可以通过考试上大学了,我不敢相信这个像是天外来的喜讯,就想,这是不可能的,其实我知道,这是一种正常心理,内心越希望是真的,嘴上反而更加说不可能。毫无指望地在农村生活一辈子,想想都是非常恐怖、无比绝望的一件事。而如果能真的通过考试上大学,那真是一步登天比做梦还要梦幻。

一天下午,我特地到学校去,找到我高二时的班主任、我们的化学老师张老师。我问张老师,可以通过考试上大学,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能不能参加考试?张老师显得非常诧异:当然能参加考试,你不参加谁参加啊!你怎么还在劳动?我们学校早已经开始组织复习班,开始复习备考了,你可以来参加。

从学校回家后,我对我父亲说想去学校参加复习班,我父亲说:你怎么相信别人瞎说?不可能通过考试上大学的,就是考,你也不可能考上。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给我去做生活(本地方言,干农活的意思)。

倒是我在上海的舅舅,忽然的就寄

了一些 复习 资 料给 我 ,有手抄的、有油印的、有铅排的,显然是费了许多功夫,他是文革前的大学生,见识到底不一样。于是我就一边干农活,一边把以前的教科书翻出来,结合舅舅寄来的资料开始自己复习。终于,在 10 月 21日的晚上 8时,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里听到了《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点改革》的新闻。

虽然这个消息是那样的振奋人心,但是人们并没有过多的去议论它,因为大家都已经提前知道这个事情了,只不过是从国家新闻里得到证实罢了。从此,所有涉考人员都进入紧张的复习状态,而我仍然是白天干活,晚上看书。期间到学校报名的时候,张老师不无遗憾地说,你再来复习班上课已经跟不上大家了。其实我心里倒没有什么遗憾,因为我自己觉得,这次开始得太迟了,再加上我对考大学还很懵懂,无论是复习准备、考试流程、心理应对等等,一点数也没有,所以,我当时就想,今年第一年,就熟悉熟悉门路,第二年再认真准备,好好考。还由于我父亲坚持认为我不可能考上,因此,我对于没参加复习,不仅没有遗憾之感,就连这个高考,也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11 月 28 日,在我的母校进行了初试,上午 8 时到 10 时是数学,下午 2 时到 4 时是政语,即政治语文一张试卷。试卷应该是当时的盐城地区教育局出的,作文题目是华国锋主席在毛主席纪念堂落成典礼上的讲话的读后感。

初试结束后,好多同学都继续复习,准备参加复试,我们生产队当时有三个人参加了初试,另两个人也开始专门复习,我跟生产队请假,也想停工复习,队长却不同意,没办法,我只好白天参加劳动,晚上在家做做题目背背书,可是没有几天,生产队就派我到离家好几里地的地方“上河工”,即挖河挑土。这一来,连晚上也不能看书了,一是河工生活太苦太累,一天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精力去碰书本;二是晚上大家一起睡工棚,人人都觉得觉不够睡,也容不得我一个人熬灯着火的看书。

12 月 17 日下午,我正在吃力地挑着泥担子爬坡,忽然有人喊我,说我叔叔来找我。我叔叔一看见我就说:快点回家吧,有你参加复试呢!我拿着复试通知单,找到队长请了假,收拾了被窝行囊,回家复习迎考。

事后得知,我们地区一共有 94000多人参考,12000多人参加省统考。省统考时间是 12 月 23 日到 25 日。22 日下午,我们自己背着棉被、书包,从公社到县城,在县教师进修学校打了地铺,当晚,大家都看啊背的到凌晨三四点。23日上午考数学,下午语文,24日上午是史地,下午政治,25日为报考外语学校的加试外语。记得语文考试的作文是写一篇记叙文,题目是《苦战》。当时公开发表不久的叶剑英元帅的五言绝句诗《苦战》我记得非常清楚,全诗只有20个字:“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我结合自己的实际状况,想象着如何能够学好文化知识,攻克科技难关,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力量。整个作文写得比较顺手。加之语文试卷的一个加试题是荀子的《劝学》中的一段:“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正是我自己碰巧读过的。而史地的考题,我在我舅舅寄来的复习资料里,基本都学习过。

考试结束后,自认为数学和政治考得不理想,所以也没抱什么太大的指望,我把历史、地理方面的资料都收了起来,把数、理、化方面的书整理出来,想第二年自己考理科,因为我在高中

时,是化学课代表,还是班上物理兴趣小组成员,数学成绩在班级上也是前几名,当然,从初中到高中,我的语文作文成绩总是最好的。

1978年的 1月中旬,我们每个参加复试的人填志愿。由于没指望能考上,所以,虽然不知道怎么填志愿,也没好意思去学校请教老师,就一个人在家里,根据招生办公室提供的资料凭自己的兴趣填报。当时规定每个人可以填报三所学校各一个专业。我当时的第一兴趣是看书,于是我首先写了北京大学图书馆学。由于曾经看过一些书,对天下之美、山河之奇非常向往,觉得做记者的可以到处跑,于是紧接着就写了复旦大学的新闻系。考虑到这两个学校是名牌,分数肯定会高,所以在满足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之后,又写了一个自认为不入流的遥远的学校垫底:黑龙江商业学院商业经济。其实后来才知道,人家黑龙江这个学校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学校,不过那时我一无所知罢了,那时就是“本人志愿学习的学校和专业”一栏,没有“是否服从其他”的选项。后来才知道,前两个学校,那都是要全国顶尖的高分的。

填了志愿,又投入正常的农活之中。1978年开春之后,便陆续听到有人接了通知书去了或远或近的学校,但人数总是不太多,我们当年毕业的同届同学 130多人,却听得只有三两个人得以高中。我心中一开始还有些许期待,每日里盼望着大队送信的,然而,送信的倒常见到,却没有我的音讯,正所谓过尽千帆皆不是。

眼见得二月过了,三月又过去大半,连本地区的大专中专的新生俱去报到了,便道今次无望,就死了心准备再复习备考。

三月底一个雨后的下午,忽然有人大喊着我的名字来我家,说有我的大学通知书。我一听,觉得是人家寻我开心,但仍然飞也似的去迎着,待到我的手真的拿了通知书,看到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新闻专业的字样,我才被巨大的喜悦击中,自己后来一直回忆不起来是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家人的。

1978年 4月 10日,我来到了有“东方最美丽的校园”之称的南京师范学院,我仍然有一种似梦如幻的感觉,面对南师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的宫殿式大屋顶建筑和多姿多态、古朴苍劲的法桐和银杏、雪松(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的眼前不断映现的是我挑着粪桶穿行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和夏日骄阳下在棉田里除草治虫几乎昏厥的身影。晚上在宿舍里,大家互相介绍后,他们都不太相信我是一点其他经历也没有、纯粹是从农村田野上走过来的。是的,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从此改变了我人生道路的高考,就这么美梦成真了。

事后才知道,这第一年,江苏有31万人报考高校,原计划录取9556人,后来扩招4864人,合计录取为14420人,最终录取比例为4.65%,与全国570万人报考、录取27万的4.7%的比例基本相当。我省文科线为279,理科线为257,而我的四门分数为291,据同学们讲,他们都没有填报南师,但大都接到过招办的电话询问,问是否愿意改上南师新闻班。我没有接到这个电话,大概人家明白,像我这样的情形,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愿意的。

高考过去40年,农门一跃恍如梦。虽然当时幸而得中,但本人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家子弟,没有任何的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也没有不同于常人的奇闻异事,把这些平淡无味的流水账记下来,只是给现在的年轻人描绘一下 40 年前我们的生活画面,让今天的人了解当时的年轻人高考前后的生活状态。

□ 袁同飞

春天

许多事物都在萌芽。梦也是

盐阜人,生于水,长于水

水,是他们的爱、希望和色彩

盐城,一座水造的城市

贮满月光的白银。召唤热血和使命

一河的蛙鸣,替我叫出

八百万百姓的心声

挥洒汗水,舞动青春

近千名建设者日夜奋战在新水源

工地上,只为一桶水

万家灯火中,水是我们的必需品

在春天,聆听水的声音

就是聆听梦想的声音,花开的声音

只有水才能割开我们的浮云

燃烧一桶水的温馨和甜蜜

流水咏叹调

流水,就是一把双刃剑

我为谁,潜入深海。在颤抖

麦子一望无际,就在串场河两岸

奔跑。流水像一支离弦的箭

不食人间烟火

岁月,一次次穿越铜墙铁壁

我为谁,走了一程又一程

一只萤火虫,在水面吟唱

已经很久了。泛起风的涟漪

我知道,人间已躲不开月光里的雪

其实,布谷鸟的叫声

与那片含泪的月光,只差一步

焚香,祈祷。杜鹃花已盛开

电闪雷鸣不是季节的全部

还会有潮起潮落、毁灭或重生

在水边

一片叶子落在水里,半梦半醒

被你敲过的心,已经成为一首流泪的

情歌。潮湿的是心情,还有一串串

记忆,和那年的夏天

为了一个信仰,我们在这里相识

万物,在喧嚣声中渐渐隐去

只有你的缄默,与心跳

隔着那个浪漫的夏天

熟悉的音乐,在水边升起来

你给我的磁带,早已不知所终

只记得,你的眸光中闪烁着笑和泪

曾经的誓言,照耀一个个不眠的夜

一桶水的联想(外二首)

刊头题字:吴洪春

丹顶鹤电子信箱:[email protected]

4A 责任编辑:吴中祥 编 辑:李 艳电话:89801696 传真:883037112017年6月5日 星期一

□ 华明玥

这些年,出门旅行我都爱订那些能做饭的民宿,不仅可以自做自吃调理肠胃,也可带个布包去买菜,趁机逛逛当地别具特色的早市。

在浙江杨坟镇,三月的早市让我觉得惊讶——除了肉铺老板是个中年汉子,所有来摆摊的摊主,都是提箩挑筐的老人家,一眼看上去年纪都超过 65岁!当地朋友解释说,老人家在家猫冬三四个月了,好不容易等到地气酥暖,劳作了一辈子的腰杆儿和膝关节,像上了润滑油一样活络了,迫不及待要把山里地里的土产挑出来卖,也趁机会会老友,炫耀下“老太爷我硬朗着呢”的得意劲儿!

一路瞧去,他们卖的东西,也实在五花八门不成个体统。卖蔬菜的老太太瘪着嘴,足有80岁了,一小箩菜放下来倒有七八样。香椿头像是一窝毛色奇异的小野鸡,闪烁着棕红色的光芒,手摸上去软软的;萝卜缨子上连着小如核桃的红萝卜,倒是很有齐白石的画风;马兰头很明显是起了大早挑来的,上面全是露珠。老太太闲来无事,动手将马兰头分两堆儿,一堆白根,一堆紫红根。问她哪种好,她听明白我要拌香干,大声嚷嚷:“紫根好!白根没硬香!”我们逗她:“那白根的你怎么卖得出去?”老太太咧嘴笑,露出仅剩的一颗亮瞎眼的大门牙:“不碍事!卖不出去饭店会要的!”

这里的老年摊主,老太太都打扮得很齐整,穿着缀有绣片的布鞋,满脸汪着舒心顺意的笑容,仿佛孙子当天要娶媳妇;老爷子们却板着脸,一副当惯了一家之长脾气很坏的样子,经常露出“你这也不懂,要来劳烦我”的鄙夷神情。在一位老大爷的菜摊上,我蹲下来看他仅剩的几颗春笋,问他哪颗好,他头也不抬地在编草鞋,硬邦邦扔出一句:“歪笋好,退笋不好。”

我更傻了眼:“啥叫歪笋?啥叫退笋?”他从笋堆里扔出两颗给我看,不屑解释。我一捏笋

头儿就明白了:歪笋茁壮结实,只不过笋头长歪了,妨碍将来成竹;退笋笋壳发乌,里面的笋肉已经发软。我又追问一句:“老爷子,你在竹园里是怎么发现退笋的?难道要蹲下去挨个捏笋头儿?”

他继续抽紧手上的草绳,嗤笑说:“这还用捏?看笋壳上的毛色就行,还可以看露珠,大晴天,笋尖上不挂露珠的就是退笋。”

他的麻利,他的聪明,以及他的盛气凌人,都让我感兴趣,我继续搭讪:“你编的草鞋,一双多少钱?”他用牙齿咬紧草绳打结,头也不抬地说:“85 块,不还价。”接着,他猜透我心思般,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晓得你会嫌贵。不过呢,我这草鞋又不是穿在脚上的,城里人买了它,装饰自家的书房、茶室,老板们拿来装饰农家乐,我卖这价钱,能算贵?”

他看上去有70多岁的样子,眉毛灰白,裤脚卷到脚踝上面防露水,可以看出都这把年纪了,脚踝骨依旧铁骨铮铮。

逛完早市,朋友带我去吃面时,又遇见了卖草鞋和春笋的老爷子。他的挑子上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大鲢鱼头。这家面馆是杨坟镇的“网红”,最有特色的面叫“鱼头面”,用拆骨鱼头和新鲜河虾煮成。老板是一对60多岁的老夫妻,谱儿特别大,规定食客要自备新鲜鱼头,他们才肯做这款烦琐的面。等着鱼汤浓起来还要20分钟,我们就与那打草鞋的老爷子闲聊:“一大清早就要上山刨笋,何必这般辛苦?”

老人伸出骨节粗大、与瘦小的个子完全不相符的一双手给我看:“看看这双手,我是闲得下来的人吗?闲下来,是刑罚;能干活,那是老天爷的赏赐。闲在家里伺候小辈,养出一窝懒虫不讲,我讲话还有人当一回事?儿孙会想,你闲在家里老早脑筋生锈了!”说到这,正好热气腾腾一大碗面条端上来,老人生猛地吃面,像一个30岁的小伙子一样发出极为酣畅的哧溜声。

我忽然明白乡间的老人赶这个早市的意义: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展示自己价值的舞台,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也需要这样一个舞台,为他们已经低垂下去的生命之火添柴加薪。这个露水一样鲜活的早市,就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舞台。

早 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