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 2020 3 18 ~24 区 版 我的母亲严以英 4 慈母爱子心无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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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社 2020 3 18 ~24 区 版 我的母亲严以英 4 慈母爱子心无尽 · 坚定拥护者。在去西沙 上任的补给船缓缓驶离 三亚军港时,我站在船 头用手机与母亲通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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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俨, 曾任海军工程大学副政委、 南海舰队政治部副主任、 海军亚丁湾第五批护航编队政委,少将军衔。他是我国第一位国防经济学博士、 全军优秀指挥军官、 第十届全国人大代表。鲜为人知的是,在这位将军的身后, 还站立着一位伟大的母亲———严以英。

2020年3月18日~24日

责任编辑:张 逸大手小手 责任编辑:张 逸

社区版

社区版 07P

1969 年初去当兵时,我

刚过 14 岁生日。我排行老

大,又是家中唯一男孩,母亲

自然是万般不舍的。不仅因

为我还小,更因为作为曾经

的军人和军人妻子,她深知

从军之路有多么艰难与不

易。可得知我铁了心要参军

去,母亲便默默为我准备行

装。她那“临走密密缝,意恐

迟迟归”的神情至今在目。

离开无锡是个雪花飘零的傍晚,

天气阴沉而凄冷。母亲到车站为我送

行。在哭成一片的送行人海中,她一直

面带笑容,用镇定和坚毅目送着列车

缓缓远行。可回到家里,她却捧着我换

下的衣服嚎啕大哭。一连十几天,母亲

一遍一遍地含泪整理我留下的物品。

那会儿,心都飞了出去的我,正坐着闷

罐车飞驰在千里之外的雪野上,哪能

体会到母亲心中钝刀割肉一般的疼?

大约一年左右,母亲突然查出了

乳腺癌。刚刚经历了手术重创的她,尚

未拆完线,就以病痛之躯,扛着两个旅

行袋的食物,经北京、锦州两次转车才

到达阜新,之后又徒步二十多里,摸到

我们驻扎的小山村来看我。少不更事

的我,在与母亲短暂相聚的几天里,竟

然丝毫未能察觉她的病情。短短数日,

母亲把我和全班战友的被褥都拆洗一

遍,所有磨破的衣服都细细补好。

临别时,透过车窗,我平生第一次

看到了母亲的泪水。后来知道,她一直

从阜新哭了上千里,不知就里的临座

旅客怎么也劝不住。

批改家信寄深情母亲解放前毕业于福建省幼儿师

范学校,参军后,当了一辈子老师,带

过的孩子数以千计。她懂得教育之道:

爱,却不溺爱。

我父亲是军官,母亲任部队幼儿

园主任,家中不算拮据。但我参军临走

时,母亲只给我5元钱。她教育我说,

养成良好的消费习惯比带多少钱更重

要。自己花钱要节俭,但对别人万万不

能小气。一位战友得了白血病,父亲和

母亲四处奔走,急购药品,连夜到车站

托北上的列车员带往部队。

从我到部队开始,母亲又多了一

份责任:批改家信。“文革”之初停课

时,我小学五年级没有毕业,小数点乘

除法还不会算。每次写信都错字连篇、

别字满目。母亲尽管工作繁忙,又要照

顾工作更加繁忙的父亲,但总是抽时

间认真为我批改家信。她把每一个错

别字挑出来,用红笔改过,再注上拼

音;把病句划出来,告诉我应该怎样写

才正确、通顺。最后再把改过的信寄回

来。这些“万金家书”成了我在那个年

代的文化读本和精神食粮。

正是在母亲的鼓励下,我学习的

渴望日渐强烈,从阅读《政治经济学概

论》开始,自学《资本论》,直到为团首

长有板有眼地讲“商品、货币、价值、剩

余价值、资本循环与周转⋯⋯”。母亲

得知那些打过仗的首长夸我这个十六

七岁的小战士讲得好时,在来信中不

吝词句地大加鼓励。从那时起,我这个

小学生有了勇气,有了自信,也找到了

人生的方向。

90年代中期,我已经是海军指挥

学院的副教授。正在春风得意、前程大

好之时,我却动了心思去考博士。征求

母亲意见时,她

只说了两个字:

去吧!半年时间,

我边上课、边拼

命复习。母亲一如

当年,默默为我做着

一切,甚至连晚上的洗

脚水都为我暖在炉上。获知

考取博士,母亲欢天喜地。她嘱咐我放

心去学,说她身体还扛得住,孙子的事

情她可以帮得上手。北京国防大学,三

年辛苦不寻常。当我戴上博士帽成为

我国第一个国防经济学博士,电话中

母亲欣慰地说了一句话:我会告诉你

爸爸的,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的。

那一刻,我眼泪断了线般地淌着,怎么

也止不住。小学、大学、博士,我完成了

常人难以想象的三级跳。有谁知道,这

力量来自母亲批红的家书、深情的关

注和永远的喝彩!

传染坚强和快乐60 年代初,母亲就罹患脑垂体肿

瘤,有一只眼睛几近失明。母亲忍住

病痛,顽强坚持在工作一线。

母亲查出乳腺癌后急切地来东北

军营探望我,临走之前的一个晚上,母

亲说她累了,想早点休息,让我随部队

去看露天电影。谁知她瞒着我,约好了

军医为她的手术伤口拆线、换药⋯⋯

3年以后,营部军医告诉我母亲

的病情。军医说:“我看你妈是一个坚

强快乐的人,我估计她能顶得住。”

是的,母亲顶住了。这一顶就是四

十多年!其间,她先后数次手术,身上

大小刀口二十多处。为了让我安心工

作,每次手术都千方百计瞒着我。许多

次手术前,她都不让妹妹通知我。每当

麻醉醒来后,她都会忍痛在电话中以

玩笑的口吻告诉我:“老妈又过了一

关,怎么样,了不起吧?下一次手术,一

定要找个儿子在身边的机会再做,让

你也孝敬孝敬。”

2001 年韩日世界杯外围赛时,她

刚做完静脉曲张手术,腿部7个刀口还

未拆线,便找医生诉苦说病区没有电视

机,强烈要求请假回家去看球。医生不

允许病人请假,没有想到母亲干脆办了

出院手续,让我妹妹开车接她回去,在

客厅摆上一张床,愣是躺着把世界杯外

围赛看完了才回医院去拆线。医生护士

都笑喷了:从来没见过这等球迷老太

太。她得意地说:这不见着了吗?

母亲的快乐性格有超强感染力。

有一次我正随扫雷舰在茫茫大海上夜

航,严重的晕船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

母亲打来电话,声音铿锵:“告诉你,中

国女排和韩国女排正比赛呢,现在领先

一局,待一会儿再通报战况。”说完“啪”

地挂断了电话。我竟笑出了声来。仰望

夜空,繁星点点,犹如母亲在向我眨眼

逗乐,晕船的感觉似乎轻了许多⋯⋯

母亲的笑容中,有我一生可以依靠的

力量!

从小到大,我的所有爱好,母亲都

是最坚定的支持者。小学期间,她每天

中午率领我们兄妹三人去学游泳。大

夏天的,她在岸上戴着草帽“光说不

练”,逼着我们一直游到上万米她才罢

手。10岁刚过,她就常常天不亮把我

从被窝里拽出来,让我跟着父亲冲进

漆黑之中去练长跑,搞得我在部队和

大学里多次充当长跑冠军的角色。知

道我任大学排球队长并参加全国大学

生排球比赛,母亲便喜欢上了排球。从

郎平那一茬运动员开始直到现役国

手,她几乎个个能叫上名来。改革开放

之初,她手把手地教我和妹妹跳三步、

四步交际舞,时常骄傲地说起 50 年

代,在迎接志愿军代表团的舞会上,她

是最耀眼的“舞星”。当兵之前我就接

触了摄影,母亲时常会送我胶卷作奖

励,哪想到我日后成为中国摄影家协

会会员、中国新闻摄影协会会员,在全

国、全军屡屡获奖。2008 年底,武汉交

响乐团来学校演出,我上台执捧,指挥

一首《瑶族舞曲》,母亲也兴味盎然在

台下观看。

近些年来,母亲又开始玩起了微

信、视频聊天、iPad⋯⋯这真是“母有所

好,儿必甚焉”、“儿有所爱,母必趋之”!

慈母爱子心无尽上世纪 80 年代中期,我所在部

队赴老山前线作战。我在去前线之

前,回家看望父母和幼子。母亲顿顿

做我最喜欢的饭菜,默默为我买好车

票。临别,她抱着 3岁的小孙子到车

站为我送行。还是在当年参军离别的

那个车站,神情还像当年送我参军时

那样从容。胸怀大义的母亲,用她的

目光和微笑向我传递着信念、意志和

决绝。

1999 年博士毕业之前,我作出

了到部队去任职的决定。放弃了国务

院的工作职位,放弃了都市、院校和

小家庭的舒适生活,放弃了唾手可得

的正高职称和看得见的级别待遇,放

弃了已有的学术成果和三尺讲

台,一头扎进了一线作战部

队,而且是远离大陆的海

岛部队。几乎是第一时

间,母亲成为亲朋好友

中对我所作选择的最

坚定拥护者。在去西沙

上任的补给船缓缓驶离

三亚军港时,我站在船

头用手机与母亲通话告

别。一声沉闷而悠长的汽笛

鸣响传入母亲耳中,她立刻潸然泪

下。从此,她把目光又投向了南海深

处的那一片蔚蓝,时时把那一座小岛

挂在心头。海岛 9年,我与官兵一起

过了 9 个春节,不能回家尽孝,母亲

毫无怨言。每当有台风生成或寒潮南

下,她都要电话问候,交待我要保证

官兵们的安全。

2010 年 3 月 4 日,我作为中国

海军第五批护航编队政委,率队出

征。当天,母亲便让我妹妹买来大幅

面地图,把我每一步航迹细细地标在

图上,把远在千里的一切置于心中。

我在亚丁湾的半年,也是母亲寝食不

安的半年,每天要接听到我的电话才

肯休息,电视永远锁在七频道,不肯

漏掉半点护航的信息,甚至连那里的

天气预报都了如指掌。每当有海盗袭

击事件,她比我们在前线的人都急,

直到我们安全返航,她才算放下了心

里的记挂⋯⋯

我曾在西沙等南海岛屿驻守 10

年,与官兵们水乳交融、息息相通,再

调皮的兵,我都能处得好、带得好。许

多人都说我不像 50 后的人,我说关

键是我有一个永远青春的母亲,我身

上流淌着母亲的年轻血液,加载着母

亲的快乐基因。

母亲叮嘱我:“当官一阵子,做人

一辈子。清清白白地做人,把部队带

好,把工作做好。”我记住了母亲的

话,与每一位西沙官兵交朋友,写下

了几十万字的《兵事兵情兵心》,把小

岛战士的喜怒哀乐和一点一滴都记

录下来,并积极为他们排忧解难;我

组织官兵办讲座、开笔会、搞摄影、拍

DV、演节目、写文章,努力让他们在孤

悬海外的枯岛上成长进步;我与他们

一起在风浪中巡逻、烈日中训练,共

同保卫着祖国的南大门⋯⋯

我离开西沙后,许多战士给我发

来信息,他们说:政委,谢谢您,您改

变了我们的一生。这是官兵对我最高

的评价和褒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精

神财富。 陈俨

忍痛送儿去军营

陈 俨 的

母亲说 : “当

年是我送你

去当兵,今天

你退休了,我

接你回家。 ”

陈 俨 指

挥武汉交响

乐团演奏《瑶

族舞曲》

陈俨(中)在南海岛屿驻守 10年,与战士们打成一片。 陈俨的母亲则平

生第一次为儿子写下了诗句:“俨儿戎装赴海涯,狂风骇浪岛为家。 远方老

母莫牵挂,坚守边防实可夸。”她把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所有思念和鼓励都倾

注在这短短的诗行中,浸透在心血沤成的字里行间。

我的母亲严以英———陈俨将军自述

陈俨在母亲 (右)

和小姨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