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的爱情 - sqdaily.com · 装得下所有的酸甜苦辣。 石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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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看梅婷和郭涛主演的电视剧 《父母爱情》,就一直想写写我父母的爱情, 感觉他们的爱情故事搬上电视荧幕也一定 很精彩。“爱”这个美好羞涩的字眼,其实老 一辈人年轻时是羞于说出口的,可物质匮 乏年代里那些相濡以沫的爱情,经历了岁 月的磨砺,愈加纯粹而浓烈。 父亲今年八十有三,依然挺拔潇洒;母 亲八十有二,依然窈窕俊雅。印象中,父亲 对母亲是无微不至地呵护,而母亲总是淡淡 地泰然受之。父亲母亲数十年间平淡而真 挚的感情,直接影响我们姊妹的择偶观,找 的都是家境平平,但是知道疼老婆的…… 父母年轻时在新疆支边,当老师住学 校,没有老人帮衬抚养孩子。他们身上都 有股不服输的劲,工作上顶呱呱,年年拿先 进;家中窗明几净,四个孩子不争不吵。 母亲心灵手巧,我们的衣服是她亲手 缝制的,连父亲43码的大脚穿的袜子都是 母亲用白棉线织出来的。不用画图打底, 母亲就能做出各式各样的精美服饰,百褶 群、布拉吉(维语连衣裙)、格子短裤、灯芯 绒背带裤,还有各种图案的毛衣。小时候, 我穿得非常洋气漂亮,每身衣服都独一无 二。经常骄傲地站在一群人中接受大家的 夸赞与欣赏—我那是为母亲骄傲的。 做事利索的父亲是母亲打理家务最好 帮手。除了下班后打打篮球,父亲基本都 呆在家里,承包了做饭、扫雪等体力活。 母亲对父亲的照顾体现在一针一线 上,体现在父亲干净整洁的穿着上,体现在 父亲工作上的进步—在母亲的倾力支持 下,父亲业绩突出,成为一校之长。 父亲对母亲的爱则更容易显现些。在 月薪只有十几元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父亲一 出手就给母亲买了块六十多元的上海手 表。那块表我上初中时还戴过,黑底银盘一 点不过时。最初体会到父亲对母亲的体贴 周到,就是母亲得了甲肝时父亲的“偏心”。 大约在我五六岁时,母亲得了甲肝。 父母都是老师,吃穿用度本不愁,不过像糖 之类的稀缺品当时是限量供应的。家里一 直有方糖、水糖、奶糖,平时都是分给我们 上学时带着。母亲得了甲肝后,父亲“剥 夺”了我们每天都有的糖供给,教育我们要 孝顺,把糖省给母亲吃,说是补肝。下班 后,父亲总是先给母亲做好四样小菜,端到 床前照顾母亲吃完后,再忙着给我们做 饭。家里有好吃的,父亲总是先给母亲。 小时候,家中规矩甚多,什么女孩子要矜 持、要目不斜视、吃饭不吧唧嘴、只许夹跟 前的菜、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许穿拖鞋出 门、要孔融让梨、要兄友弟恭,堪称“文明家 规二十条”。所以刚结婚时我都有点不适 —没人管我了。前些天回娘家,父亲 端来切好的西瓜,母亲很自然地把三块西 瓜籽上面的部分切下来就吃,把我看得一 愣一愣的,这,这不符合母亲对我们的教导 啊!这就是父亲惯的,母亲一时忽视了我 的存在,现了原形,哈哈…… 退休后,父亲就成了母亲的专职守护 神。母亲怕凉,出门时父亲的包里需要装 很多东西。走累了,父亲会把毛巾铺在石 台上、椅子上让母亲坐。甚至量血压,怕母 亲手臂凉都会赶紧铺块手绢。父亲的眼里 全是母亲。有时我们带父亲出去玩,看到 好玩的就说“你妈喜欢”,吃到好吃的,就说 “要不给你妈带点”。母亲几十年关节炎, 打小父亲给母亲按摩膝盖的样子就刻在我 脑海中,到现在依然这样:母亲打着“惯 蛋”,父亲不自觉地就在后面按摩母亲的肩 膀。父亲的嘴上天天挂着母亲:一会你看 你妈,我做的菜她一会嫌咸一会嫌淡;一会 你看你妈老了不懂事了,你二叔二婶来看 她,她竟然坐那不说话;一会你看你妈,叫 了我一辈子小眼了,到老了还让我开刀割 眼皮;一会你看你妈,我热好了牛奶不喝; 一会你看你妈,说不吃鸡肉,明明前天还在 喝鸡汤……明明全身心都在母亲身上,偏 偏见到每个孩子都要背后说母亲“坏话”。 刚开始我们会批评老父亲,不要在背后说 老妈,有本事你当面说。后来我们分析一 下,这只是父亲对母亲长期服从的一种快 乐反抗,有委屈,有抱怨,但都被对母亲的 爱消化了,就让他唠叨吧。有时候我们会 开玩笑说,妈妈再不吃这不吃那,您就别做 饭了。父亲又会着急地说,那怎么行,你妈 贫血。矛盾中的父亲啊,一心一意奉献的 父亲啊! 父亲身体好,什么都吃,吃啥都香,每 天一杯小酒。母亲挑食,不好照顾,父亲会 用面部表情表达不满,有时会把身子侧一 边吃饭表示抗议。在外面通情达理的母亲 确实被父亲惯坏了,任性,还需要做女儿的 来忍耐。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娇气尤其 明显。出去吃饭,会说我就要喝稀饭别的 不吃,等下次把稀饭专门买来又说现在不 想吃;买来了独根大油条,她老人家说想吃 两根合一起的那种;住在没有电梯的五楼, 动员她老人家换个带电梯的,就说死也要 死在老房子里。 父亲喜动,天天要出去几遍,开心地买 个蒜跑一趟,买个面包跑一趟,拎个西瓜跑 一趟。庞大的身躯,满身的汗,毫无疲倦, 因为那是为母亲买的。 母亲喜静,写字,写毛笔字;看书,看伟 人传记,近期又在读《中国通史》;做小侄子 初三的数学题;扎五行针,读《本草纲目》。 母亲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织毛衣,这种 爱好的直接益处就是保证了她的记忆力和 思考能力超强。要说母亲真正的消遣,就 是这几年学会的打“掼蛋”了。我们几个只 要有空,都会陪母亲玩一会,因人就简,两 人的,三人的,最开心的当然是四人的。母 亲的智力惊人,打牌丝毫不糊涂,刚开始我 们会假装让她羸让她开心,现在直接靠实 力,有时还大大地“狡猾”忽悠我们一下。 母亲这几年似乎“依赖”上了医院,每 年都要到医院“修补”一阵子。前阵子在省 中医院住院两周,父亲寸步不离地守了两 周。病后的母亲和病前判若两人,好象是 直接从六十二岁一步跨越到了八十二岁, 皮肤松了,挺拔的身姿竟也有点佝偻了,看 着辛酸。好在经过调养,身姿逐渐挺拔了。 退休的大姐二姐经常陪伴父母左右, 在我们姐妹四人群里经常发些老人的动 图,有互敬互爱的,有生气的,两人经常互 相说对方老了痴呆,真让我们喷饭。“老小 孩老小孩”,就是这样吧。 少了点大道理,多了点小任性,如今, 我们眼中的父母,可能如我们童年时在父 母眼中一样吧!小时候,父母养育我们,等 父母老了,我们孝顺父母,“顺”更多于“孝” 吧! 通篇写下来,更像是写《我父亲的爱 情》。 那也没什么。 我父亲的爱情,就是我的母亲。 它属于樟木箱底 属于一叠叠麦香的煎饼 属于青黄不接的远亲 外婆很少戴它 偶尔赶集 外婆会对着镜子精心折叠 仿佛要用它包住 脸上断裂的岩层 包住岁月崩溃的岩浆 直到我上学后 外婆把头巾缝成我的小书包 每当看到外婆孤独的白发 飘在黄昏的村口 我就忧心忡忡地跑回家 打开书包一遍又一遍去数 作文本上的优字 去读老师用红笔写下的 透明发亮的评语…… 寄存 在夕阳红得发紫时 落日常常掩面而去 因此我把母亲镜框里的微笑 寄存给一声声木鱼 把母亲的名字 寄存给一块墓地 把储藏一年的泪水 寄存给清明 把内心的万卷经书 寄存给润笔的春雨 把生命的最后一缕青烟 寄存给故乡的云…… 油菜籽 我在母亲的背篓里 看着她 在翻耕的土壤 撒下一片油菜籽 漫长的“熬冬”、发芽、拔节 开成一大片热烈的金黄 小满,结荚却饱满 当秸秆在日子的灶膛里烧得通红 筛子下乌黑油亮的菜籽欢快地跳跃 从榨油坊归来的母亲 背回来一篓又一篓清香 留给返乡的我 晒场 金黄的稻谷, 火红的辣椒, 雪白的棉花, 翠绿的豆角, 墨黑的菜籽。 一颗心再大,也大不过晒场, 装得下所有的酸甜苦辣。 石磙 身上一道一道的棱, 像停止生长的年轮。 从老黄牛转到了拖拉机, 围绕着那根轴, 吱吱呀呀。 轧在脊背上永久的向心力。 拾穗 酸杏喜上眉梢 叽叽喳喳的麻雀 急慌慌地扑向一大片麦地 老妇弯着腰 踩着高低不一的韵脚 用最低的姿态 朝圣一般 托起伤痕累累的麦穗 诱人的馍香 终究没有塞满 童年满是漏洞的布兜 麦茬的阔齿梳 留下了我干瘪的记忆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 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那个采萧的 姑娘啊,一天没有见到她,好像隔了三秋 啊!那个采艾的姑娘啊,一天没有见到她, 好像隔了三年啊!”这是诗经《王风·采葛》 里的诗句,原本那么普通的艾蒿,从古老的 《诗经》中款款而来,竟包含着一种令人感 动的柔情…… 这里的艾,就是今人解释的艾蒿,但在 诗经里的吟诵,让“艾”带来一份与爱情有 关的浪漫气息,想象中,葳蕤的艾草,一位 美丽婀娜的女子穿梭在艾草丛中,伸出纤 纤的手指采摘嫩嫩的艾芽,空气中飘逸着 艾草的清香,春风里传来了姑娘清脆的歌 声。此情此景,怎不叫小伙子充满向往,这 才有了“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的感慨。 关于艾蒿,对于我们自幼出生在乡下 的孩子来说,并不陌生,这是农村常见的 一种植物。 五月,花事渐了,桃花、杏花、迎春花, 已悄然谢幕。此时的艾草早已遍布山野。 田垄地畔,沟壑两旁,树林脚下,五月是属 于艾草的。艾在五月里长得最为旺盛,此 时艾株茁壮,艾叶簇密、挺秀、朴实、清秀淡 雅,像极了乡村的纯朴女子。艾草枝干不 高、笔直挺秀,除根之外全绿透了。叶背和 茎有一层清凉的绒毛,温暖阳光下的艾草, 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肺腑,深吸一口,不觉 神清气爽。风儿吹过,它们轻摇微晃,于是 整个山野便都有了这样一种淡淡的清香。 童年时代,每到端午节这天,母亲就会 早早地唤醒我,沿着乡间小路,到河边去采 艾草。母亲把割来的艾草,挂在房子的门 框上,厅堂之中,村里家家户户都插着一束 束青绿的艾草,整个乡村都散发着艾草浓 烈的味道。以艾草“避邪”,这可是中国几 千年的传统。《荆楚岁时记》载:“采艾以为 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 艾草除了具备驱除蚊蝇,毒虫的功效 外,还有诸多的用途。记得小时候,不论我 和弟、妹风寒感冒了,母亲会用晒干的艾叶 熬茶,连续喝上几天,感冒便不日而愈。 记得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那年 流行红眼病,这种病是一种会传染的眼部 疾病,我的眼睛又红又肿,母亲听说用五月 带露水的艾草来洗,可以治好红眼病,于是 母亲在锅里煮艾叶,然后以热的艾水帮我 熏洗,奇迹出现了,熏洗三天后,我的红眼 病真的治好了。那年流行的红眼病发病 急、传染性强、流行快,有的人一个多月才 能痊愈。一直到现在,我认为艾草真的很 神奇,能治百病。于是常常在想,自然界中 的花花草草那么多,艾草功效怎么就那么 多,艾叶味苦、性温,在中医中具有散寒止 痛、止血消炎的功效,此外还具有杀虫的作 用,所以,以至千百年来,艾草一直受人们 的推崇,青睐。 五月艾草香,青青的艾草,一直是我记 忆里最美好朴素的植物。它不夸张、不奢 靡,属于乡村、属于平民,艾草被民间百姓 当成宝贝。 想起儿时,那些夜幕低垂、繁星闪烁的 夏夜,在院中乘凉时,不远处点燃一把艾草 用来驱蚊,弥散在四周的就是这样一种淡 淡的药香。艾香弥散,蚊蝇们都躲得远远 的。我们姐弟几个缠着父亲讲故事,父亲 是中学语文老师,课讲得好,故事讲得很精 彩。父亲就会清了清嗓子,古老的神话、历 史故事,就会在父亲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款 款地向我们走来。 喜欢儿时端午节,因为那时的端午节 很隆重,很有仪式感,每到这一天,家家户 户都挂艾叶,孩子们扣花绒,吃粽子,其实 还是喜欢儿时过端午的气氛,人们对一个 传统节日看的很重,很美好。 如今又快到端午时节,每年端午节前 都会挂一束艾草在家门前,因为艾草是一 种吉祥的植物,能够给人们带来平安和幸 运。我想若是草木有本心,它许是愿意的, 因为它带去的不只是一种清香,更是一种 幸福安康。 母亲做善事没有图过什么回报,但所 幸,现实并未曾辜负她。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有段时间院子里 经常发生盗窃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 晚,小偷盯上了我们家,抱着水管爬到阳 台,撬开门进去,准备偷我们家放在桌上的 首饰。 正巧,我那天肚子不舒服,晚上起来上 厕所,看见阳台门开着,大吼一声,和父亲 一起把小偷给逮住了。 按当时通行的做法,把小偷毒打一顿, 然后送派出所关几天,给他留个教训。 但是,母亲看见小偷面黄肌瘦的,穿得 也破破烂烂,心有不忍。我爸皮带都拿出 来准备抽他一顿,被母亲拦下了。 母亲进厨房下了碗青菜面,打了两个 鸡蛋,招呼小偷进厨房坐着吃,然后进卧室 拿来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百来块钱,递给 小偷。“你说你个年轻小伙子,正是干活的 年纪,何必做这勾当?” 那小偷不肯要钱,母亲硬塞到他兜里, 让他买件新衣服。小偷当时眼睛就红了, 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没 再出现过盗窃事件。 大概三个月后,母亲回家看见门口放 着一个布包和一袋鸡蛋,布包里面装着一百 块钱,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谢谢您”三个 字。 母亲一生很节俭,省下的钱除了给我 买吃的、穿的,还有一部分是捐给聋哑学校 的那些孩子。 聋哑学校离我们住的地方有点远,母 亲的腿一直被风湿困扰,不能走太长的距 离,所以也就每个月去一次,每次去之前她 都会买很多零食,然后把要捐的钱一张一 张整理得很整齐,用布包好再出门。 到了学校,她把零食分给孩子们,耐心 地给他们讲故事,她还会手语和盲文,会安 排很多小游戏,陪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每个月去一次,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到 老人家风湿恶化,走路都很艰难才让我姑 妈替她去。 后来有一次,我父亲想把阳台和客厅 翻修一下,就找了个装修队,那老板是聋哑 人,下面的工人也有几个聋哑人,见到我母 亲就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翻修的那段时间,我们就住二叔家,等 装修的人完工要回去,我们发现除了卧室, 整间屋子都给重新装修了一遍,用得上好 的材料,客厅还给换了个大吊灯。 结账时,老板怎么都不肯收钱,最后母 亲生气了,他们才勉强收了之前的报价,也 就是阳台和客厅的翻修钱。 母亲平时对小动物也很好,家里那时 收养了两只流浪猫,院子里的流浪猫她见 到了也总会给它们拿点吃的,有一次我正 在打球,被她叫回去,原来是院子里的猫死 了一只,她叫我挖个坑把那只猫埋了,然后 拿了些鱼干,放在猫咪的墓前。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院子里 很多流浪猫,但鱼干放在墓前直到烂了,都 没有其他的猫去吃一口。 母亲已经逝世十五年了,今晚本地电 台的“音乐经典回顾”节目里放着邓丽君的 几首歌,是母亲最喜欢听的,不免想起她的 几件事来。 老人家跟我说过,做善事就别存图回 报的心,一直坚持去做,心里开心,晚上睡 得踏实,就够了。 这些年 来 ,我 也 一 直 以 最 大 的 善 意 对待身边人以及陌生人,也会有误解和 尴尬的时候,但总体说来,还是开心的时 候居多。 母亲若在天有知,也会高兴的吧。 我父母的爱情 叶晓晨 外婆的头巾 (外一首) 周永文 农事 (组诗) 宋时方 邮箱: [email protected](市外) [email protected](市内) 主编:胡继风 A3 绿海 2020/06/21 星期日 编辑:张佩 电话:84389959 Email:[email protected] 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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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看梅婷和郭涛主演的电视剧《父母爱情》,就一直想写写我父母的爱情,感觉他们的爱情故事搬上电视荧幕也一定很精彩。“爱”这个美好羞涩的字眼,其实老一辈人年轻时是羞于说出口的,可物质匮乏年代里那些相濡以沫的爱情,经历了岁月的磨砺,愈加纯粹而浓烈。

父亲今年八十有三,依然挺拔潇洒;母亲八十有二,依然窈窕俊雅。印象中,父亲对母亲是无微不至地呵护,而母亲总是淡淡地泰然受之。父亲母亲数十年间平淡而真挚的感情,直接影响我们姊妹的择偶观,找的都是家境平平,但是知道疼老婆的……

父母年轻时在新疆支边,当老师住学校,没有老人帮衬抚养孩子。他们身上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工作上顶呱呱,年年拿先进;家中窗明几净,四个孩子不争不吵。

母亲心灵手巧,我们的衣服是她亲手缝制的,连父亲43码的大脚穿的袜子都是母亲用白棉线织出来的。不用画图打底,母亲就能做出各式各样的精美服饰,百褶群、布拉吉(维语连衣裙)、格子短裤、灯芯绒背带裤,还有各种图案的毛衣。小时候,我穿得非常洋气漂亮,每身衣服都独一无二。经常骄傲地站在一群人中接受大家的夸赞与欣赏——我那是为母亲骄傲的。

做事利索的父亲是母亲打理家务最好帮手。除了下班后打打篮球,父亲基本都呆在家里,承包了做饭、扫雪等体力活。

母亲对父亲的照顾体现在一针一线上,体现在父亲干净整洁的穿着上,体现在父亲工作上的进步——在母亲的倾力支持下,父亲业绩突出,成为一校之长。

父亲对母亲的爱则更容易显现些。在月薪只有十几元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父亲一出手就给母亲买了块六十多元的上海手表。那块表我上初中时还戴过,黑底银盘一点不过时。最初体会到父亲对母亲的体贴周到,就是母亲得了甲肝时父亲的“偏心”。

大约在我五六岁时,母亲得了甲肝。父母都是老师,吃穿用度本不愁,不过像糖之类的稀缺品当时是限量供应的。家里一直有方糖、水糖、奶糖,平时都是分给我们上学时带着。母亲得了甲肝后,父亲“剥夺”了我们每天都有的糖供给,教育我们要孝顺,把糖省给母亲吃,说是补肝。下班后,父亲总是先给母亲做好四样小菜,端到床前照顾母亲吃完后,再忙着给我们做饭。家里有好吃的,父亲总是先给母亲。

小时候,家中规矩甚多,什么女孩子要矜持、要目不斜视、吃饭不吧唧嘴、只许夹跟前的菜、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许穿拖鞋出门、要孔融让梨、要兄友弟恭,堪称“文明家规二十条”。所以刚结婚时我都有点不适应——没人管我了。前些天回娘家,父亲端来切好的西瓜,母亲很自然地把三块西瓜籽上面的部分切下来就吃,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这不符合母亲对我们的教导啊!这就是父亲惯的,母亲一时忽视了我的存在,现了原形,哈哈……

退休后,父亲就成了母亲的专职守护神。母亲怕凉,出门时父亲的包里需要装很多东西。走累了,父亲会把毛巾铺在石台上、椅子上让母亲坐。甚至量血压,怕母亲手臂凉都会赶紧铺块手绢。父亲的眼里全是母亲。有时我们带父亲出去玩,看到好玩的就说“你妈喜欢”,吃到好吃的,就说

“要不给你妈带点”。母亲几十年关节炎,打小父亲给母亲按摩膝盖的样子就刻在我脑海中,到现在依然这样:母亲打着“惯蛋”,父亲不自觉地就在后面按摩母亲的肩膀。父亲的嘴上天天挂着母亲:一会你看你妈,我做的菜她一会嫌咸一会嫌淡;一会你看你妈老了不懂事了,你二叔二婶来看她,她竟然坐那不说话;一会你看你妈,叫了我一辈子小眼了,到老了还让我开刀割眼皮;一会你看你妈,我热好了牛奶不喝;一会你看你妈,说不吃鸡肉,明明前天还在喝鸡汤……明明全身心都在母亲身上,偏偏见到每个孩子都要背后说母亲“坏话”。刚开始我们会批评老父亲,不要在背后说老妈,有本事你当面说。后来我们分析一下,这只是父亲对母亲长期服从的一种快乐反抗,有委屈,有抱怨,但都被对母亲的爱消化了,就让他唠叨吧。有时候我们会开玩笑说,妈妈再不吃这不吃那,您就别做饭了。父亲又会着急地说,那怎么行,你妈贫血。矛盾中的父亲啊,一心一意奉献的父亲啊!

父亲身体好,什么都吃,吃啥都香,每天一杯小酒。母亲挑食,不好照顾,父亲会用面部表情表达不满,有时会把身子侧一边吃饭表示抗议。在外面通情达理的母亲确实被父亲惯坏了,任性,还需要做女儿的来忍耐。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娇气尤其明显。出去吃饭,会说我就要喝稀饭别的不吃,等下次把稀饭专门买来又说现在不想吃;买来了独根大油条,她老人家说想吃

两根合一起的那种;住在没有电梯的五楼,动员她老人家换个带电梯的,就说死也要死在老房子里。

父亲喜动,天天要出去几遍,开心地买个蒜跑一趟,买个面包跑一趟,拎个西瓜跑一趟。庞大的身躯,满身的汗,毫无疲倦,因为那是为母亲买的。

母亲喜静,写字,写毛笔字;看书,看伟人传记,近期又在读《中国通史》;做小侄子初三的数学题;扎五行针,读《本草纲目》。

母亲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织毛衣,这种爱好的直接益处就是保证了她的记忆力和思考能力超强。要说母亲真正的消遣,就是这几年学会的打“掼蛋”了。我们几个只要有空,都会陪母亲玩一会,因人就简,两人的,三人的,最开心的当然是四人的。母亲的智力惊人,打牌丝毫不糊涂,刚开始我们会假装让她羸让她开心,现在直接靠实力,有时还大大地“狡猾”忽悠我们一下。

母亲这几年似乎“依赖”上了医院,每

年都要到医院“修补”一阵子。前阵子在省中医院住院两周,父亲寸步不离地守了两周。病后的母亲和病前判若两人,好象是直接从六十二岁一步跨越到了八十二岁,皮肤松了,挺拔的身姿竟也有点佝偻了,看着辛酸。好在经过调养,身姿逐渐挺拔了。

退休的大姐二姐经常陪伴父母左右,在我们姐妹四人群里经常发些老人的动图,有互敬互爱的,有生气的,两人经常互相说对方老了痴呆,真让我们喷饭。“老小孩老小孩”,就是这样吧。

少了点大道理,多了点小任性,如今,我们眼中的父母,可能如我们童年时在父母眼中一样吧!小时候,父母养育我们,等父母老了,我们孝顺父母,“顺”更多于“孝”吧!

通篇写下来,更像是写《我父亲的爱情》。

那也没什么。我父亲的爱情,就是我的母亲。

它属于樟木箱底属于一叠叠麦香的煎饼属于青黄不接的远亲

外婆很少戴它偶尔赶集外婆会对着镜子精心折叠仿佛要用它包住脸上断裂的岩层包住岁月崩溃的岩浆

直到我上学后外婆把头巾缝成我的小书包每当看到外婆孤独的白发飘在黄昏的村口我就忧心忡忡地跑回家打开书包一遍又一遍去数作文本上的优字去读老师用红笔写下的透明发亮的评语……

寄 存

在夕阳红得发紫时落日常常掩面而去因此我把母亲镜框里的微笑寄存给一声声木鱼

把母亲的名字寄存给一块墓地把储藏一年的泪水寄存给清明

把内心的万卷经书寄存给润笔的春雨把生命的最后一缕青烟寄存给故乡的云……

油菜籽

我在母亲的背篓里看着她在翻耕的土壤撒下一片油菜籽漫长的“熬冬”、发芽、拔节开成一大片热烈的金黄小满,结荚却饱满当秸秆在日子的灶膛里烧得通红筛子下乌黑油亮的菜籽欢快地跳跃从榨油坊归来的母亲背回来一篓又一篓清香留给返乡的我

晒场

金黄的稻谷,火红的辣椒,雪白的棉花,翠绿的豆角,墨黑的菜籽。一颗心再大,也大不过晒场,装得下所有的酸甜苦辣。

石磙

身上一道一道的棱,像停止生长的年轮。从老黄牛转到了拖拉机,围绕着那根轴,吱吱呀呀。轧在脊背上永久的向心力。

拾穗

酸杏喜上眉梢叽叽喳喳的麻雀急慌慌地扑向一大片麦地老妇弯着腰踩着高低不一的韵脚用最低的姿态朝圣一般托起伤痕累累的麦穗诱人的馍香终究没有塞满童年满是漏洞的布兜麦茬的阔齿梳留下了我干瘪的记忆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那个采萧的姑娘啊,一天没有见到她,好像隔了三秋啊!那个采艾的姑娘啊,一天没有见到她,好像隔了三年啊!”这是诗经《王风·采葛》里的诗句,原本那么普通的艾蒿,从古老的

《诗经》中款款而来,竟包含着一种令人感动的柔情……

这里的艾,就是今人解释的艾蒿,但在诗经里的吟诵,让“艾”带来一份与爱情有关的浪漫气息,想象中,葳蕤的艾草,一位美丽婀娜的女子穿梭在艾草丛中,伸出纤纤的手指采摘嫩嫩的艾芽,空气中飘逸着艾草的清香,春风里传来了姑娘清脆的歌声。此情此景,怎不叫小伙子充满向往,这才有了“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的感慨。

关于艾蒿,对于我们自幼出生在乡下的孩子来说,并不陌生,这是农村常见的一种植物。

五月,花事渐了,桃花、杏花、迎春花,已悄然谢幕。此时的艾草早已遍布山野。田垄地畔,沟壑两旁,树林脚下,五月是属于艾草的。艾在五月里长得最为旺盛,此时艾株茁壮,艾叶簇密、挺秀、朴实、清秀淡雅,像极了乡村的纯朴女子。艾草枝干不高、笔直挺秀,除根之外全绿透了。叶背和茎有一层清凉的绒毛,温暖阳光下的艾草,

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肺腑,深吸一口,不觉神清气爽。风儿吹过,它们轻摇微晃,于是整个山野便都有了这样一种淡淡的清香。

童年时代,每到端午节这天,母亲就会早早地唤醒我,沿着乡间小路,到河边去采艾草。母亲把割来的艾草,挂在房子的门框上,厅堂之中,村里家家户户都插着一束束青绿的艾草,整个乡村都散发着艾草浓烈的味道。以艾草“避邪”,这可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荆楚岁时记》载:“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

艾草除了具备驱除蚊蝇,毒虫的功效外,还有诸多的用途。记得小时候,不论我和弟、妹风寒感冒了,母亲会用晒干的艾叶熬茶,连续喝上几天,感冒便不日而愈。

记得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那年流行红眼病,这种病是一种会传染的眼部疾病,我的眼睛又红又肿,母亲听说用五月带露水的艾草来洗,可以治好红眼病,于是母亲在锅里煮艾叶,然后以热的艾水帮我熏洗,奇迹出现了,熏洗三天后,我的红眼病真的治好了。那年流行的红眼病发病急、传染性强、流行快,有的人一个多月才能痊愈。一直到现在,我认为艾草真的很神奇,能治百病。于是常常在想,自然界中的花花草草那么多,艾草功效怎么就那么多,艾叶味苦、性温,在中医中具有散寒止

痛、止血消炎的功效,此外还具有杀虫的作用,所以,以至千百年来,艾草一直受人们的推崇,青睐。

五月艾草香,青青的艾草,一直是我记忆里最美好朴素的植物。它不夸张、不奢靡,属于乡村、属于平民,艾草被民间百姓当成宝贝。

想起儿时,那些夜幕低垂、繁星闪烁的夏夜,在院中乘凉时,不远处点燃一把艾草用来驱蚊,弥散在四周的就是这样一种淡淡的药香。艾香弥散,蚊蝇们都躲得远远的。我们姐弟几个缠着父亲讲故事,父亲是中学语文老师,课讲得好,故事讲得很精彩。父亲就会清了清嗓子,古老的神话、历史故事,就会在父亲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款款地向我们走来。

喜欢儿时端午节,因为那时的端午节很隆重,很有仪式感,每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挂艾叶,孩子们扣花绒,吃粽子,其实还是喜欢儿时过端午的气氛,人们对一个传统节日看的很重,很美好。

如今又快到端午时节,每年端午节前都会挂一束艾草在家门前,因为艾草是一种吉祥的植物,能够给人们带来平安和幸运。我想若是草木有本心,它许是愿意的,因为它带去的不只是一种清香,更是一种幸福安康。

母亲做善事没有图过什么回报,但所幸,现实并未曾辜负她。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有段时间院子里经常发生盗窃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偷盯上了我们家,抱着水管爬到阳台,撬开门进去,准备偷我们家放在桌上的首饰。

正巧,我那天肚子不舒服,晚上起来上厕所,看见阳台门开着,大吼一声,和父亲一起把小偷给逮住了。

按当时通行的做法,把小偷毒打一顿,然后送派出所关几天,给他留个教训。

但是,母亲看见小偷面黄肌瘦的,穿得也破破烂烂,心有不忍。我爸皮带都拿出来准备抽他一顿,被母亲拦下了。

母亲进厨房下了碗青菜面,打了两个鸡蛋,招呼小偷进厨房坐着吃,然后进卧室拿来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百来块钱,递给小偷。“你说你个年轻小伙子,正是干活的年纪,何必做这勾当?”

那小偷不肯要钱,母亲硬塞到他兜里,让他买件新衣服。小偷当时眼睛就红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没再出现过盗窃事件。

大概三个月后,母亲回家看见门口放着一个布包和一袋鸡蛋,布包里面装着一百块钱,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谢谢您”三个字。

母亲一生很节俭,省下的钱除了给我买吃的、穿的,还有一部分是捐给聋哑学校的那些孩子。

聋哑学校离我们住的地方有点远,母亲的腿一直被风湿困扰,不能走太长的距离,所以也就每个月去一次,每次去之前她都会买很多零食,然后把要捐的钱一张一张整理得很整齐,用布包好再出门。

到了学校,她把零食分给孩子们,耐心地给他们讲故事,她还会手语和盲文,会安排很多小游戏,陪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每个月去一次,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到老人家风湿恶化,走路都很艰难才让我姑妈替她去。

后来有一次,我父亲想把阳台和客厅翻修一下,就找了个装修队,那老板是聋哑人,下面的工人也有几个聋哑人,见到我母亲就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翻修的那段时间,我们就住二叔家,等装修的人完工要回去,我们发现除了卧室,整间屋子都给重新装修了一遍,用得上好

的材料,客厅还给换了个大吊灯。结账时,老板怎么都不肯收钱,最后母

亲生气了,他们才勉强收了之前的报价,也就是阳台和客厅的翻修钱。

母亲平时对小动物也很好,家里那时收养了两只流浪猫,院子里的流浪猫她见到了也总会给它们拿点吃的,有一次我正在打球,被她叫回去,原来是院子里的猫死了一只,她叫我挖个坑把那只猫埋了,然后拿了些鱼干,放在猫咪的墓前。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院子里很多流浪猫,但鱼干放在墓前直到烂了,都没有其他的猫去吃一口。

母亲已经逝世十五年了,今晚本地电台的“音乐经典回顾”节目里放着邓丽君的几首歌,是母亲最喜欢听的,不免想起她的几件事来。

老人家跟我说过,做善事就别存图回报的心,一直坚持去做,心里开心,晚上睡得踏实,就够了。

这些年来,我也一直以最大的善意对待身边人以及陌生人,也会有误解和尴尬的时候,但总体说来,还是开心的时候居多。

母亲若在天有知,也会高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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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胡继风

A3绿 海 2020/06/21 星期日 编辑:张佩电话:84389959 Email:[email protected] 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