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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美文 2018年3月6日本版编辑/侯艳宁 美术编辑/刘晔

生于加拿大,长于加拿大的华人孩子,自幼以英语和法语为母语,父母的母语——汉语反而成了外语。作为第一代移民,做父母的当然希望孩子不遗忘祖籍国的语言,不遗弃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奥妙无穷的中华文化。但大环境在这儿摆着,希望会不会落空,就要看决心和耐心,就要看能否排除

“干扰”、持之以恒了。常见的情况是,说汉语无

大问题,且是相当标准的普通话,但用汉语写作文,即使写个留言条,有些意思就只能含含糊糊地意思意思。我的四个外孙男女,都属此类。一口无可挑剔的普通话,几次回国探亲,陌生人没有谁知道他们是海外小华人。但动笔写文章,遣词用语,句子结构,有时就不中不西,半中半西。旅游回来写写游记,有时就拿英语单词或短语敷衍塞责。

以下几种情况也属常见。一是能磕嘴拌舌、洋味十足地说汉语却不会不缺胳膊不缺腿地写汉字,十几岁的孩子,认不了十几个汉字;二是休提认汉字写汉字,普通话仅仅会听个七七八八却一句不会说,家长用汉语发问,他以英语回答;最可悲也最可乐的是,标准的华人长相,一句汉语听不懂,黄皮白瓤小香蕉一个——这三种程度不同的缺失和遗憾,都应当程度不同地归咎于家长。孩子牙牙学语时,肯定都以自己的母语即汉语教之;孩子入幼儿园之日,就是汉语受“干扰”之时。时间愈久,“负面”愈显。渐渐讲英语成习,顺嘴;说汉语别扭,拗口。倘家长缺乏意志和毅力,见大势已去,干脆任其自然:你习惯于英语,咱就英语吧。时间一久,华人的后代就远离了华语。书写起来,无非26个英文或法文字母变着花样排列组合,完全彻底地辜负了先祖仓颉创造方块字的鬼斧神工。

在许多华人华侨家里,语种往往是错杂交互,又有迹可循。孩子之间,一阵英语,一阵法语,看是什么话题,看谁率先开口。孩子与父母之间,时而英语,时而汉语,有时一个语种连续许久,有时一句话里英汉单 词 各 负 其 责 。“ 你 完 成work(作业)了吗”“今天的lunch(午饭)真丰盛”……诸如此类。孩子与不会英语的隔辈老人之间,则完全上汉语。在我们家,这样的情形随时有:四个外孙男女谈兴正侬,回头看见白发翁媪,马上放下他们的母语,改用我们的母语即汉语说长道短。

一个出生于渥太华的中学生,只身一人回天津探望奶奶期间,只身一人逛街迷了路。站在一块路牌旁,茫茫然求助于一位过路的叔叔:“请问重庆道在哪里?”对方指一指与他零距离的路牌说:“这块路牌写的什么?你不像不识字的呀?”说

罢一笑。叔叔怪异的表情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认出了自己此时的方位正是重庆道。

出生于国外,变更了国籍,但炎黄子孙的外在标志(体貌)和内在本质(血脉)是变更不了的。如果将父辈或祖辈的语言和文字视为外语和外文,无论如何,悲莫大焉。作为第一代移民,大多数家长不甘心;作为胸怀博大的移民国,加拿大政府不忍心。于是,中文学校在加拿大各地挂牌成立,而且随着移民的源源移来,不断有新校牌挂出。校舍是从某中小学租来的,教师是从华人华侨群体中雇来的,从一年级至十年级,学生只交课本费,一切开支由所在区教育局开支。

四个外孙男女先后进入“天天中文学校”补习汉语。由于可以搭便车,我就应邀在这里三年级课堂上教了一段汉语。不管当时感觉如何,日后回忆,有些片段和场面还挺有意趣。

学校规定,学生一进学校就不能再讲英语和法语,必须开口闭口普通话。但这些孩子在“正规”学校潇洒惯了,休说课下,课上有时也冒出英语来,甚至用英语向我提问题。我完全听不懂,或听不完全懂,于是祭出尚方宝剑曰:“说普通话!”

有一个小女孩,十三四岁吧,按时来,按时走,不打不逗,循规蹈矩。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让写不写,让念不念。一次喊她站起来读课文,一向沉默不语的小姑娘,一通英语喷薄而出。另一个女孩见我神色茫然,替我言简意赅地翻译了大意:她根本不想学汉语,是她妈硬性逼她来的。她说她妈很任性,她也像她妈一样任性得很,她说不知为什么。不知为什么?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个案属个案,个别归个别。从整体讲,就长远看,汉语学校的应运而生,对于固守中华民族文化,尤其在代复一代的华人华侨子女里延续祖籍国的语言和文字,功勋卓著。

我爱看“天天中文学校”门前一周一现的街头景。不论春夏秋冬,不论风霜雨雪,每周六上午八点半以后,校门前那条宽阔的大道上,凡鱼贯驶往学校方向的大车小辆,开车的几乎都是华人与华侨,坐车的是他们的孩子。“天天中文学校”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送孩子学中文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偶尔也有白人或黑人在开车,但也都拐入“天天中文学校”没有门扇的大门,他们是送自己的混血儿来学中文的。中午十二点以后,旧景重现,但滚滚车流,方向与早晨背道而驰。一上午四节汉语课,孩子们脑子里肯定比来时多认了若干个独树一帜的方块字。别看一周仅一次,一次仅半天,但日子怕长算,细水怕长流。

赵柒斤/文

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僵硬的土地逐渐变酥变软后,向阳背风的墙根

石缝间,枯萎的小草开始长出嫩绿的细芽。在我情不自禁地吟出“草色遥看近似无”时,却意外地发现,院门旁的那棵幼柳的枝条上竟冒出了一粒粒紫绿色的芽苞,充满了生机,极像沉睡的小女孩睁开了美丽的眼睛望着我笑。

见我傻傻地盯着柳枝,门卫老方笑着说,一棵树不仅是一个生命,更是一个幸福的意向。老方的话一下子把我“引”进李白、杜甫、白居易、贺知章等大诗人咏柳诗的意境中,时而沉醉于“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的梦幻里,时而沉溺于贺知章的“万条垂下绿丝绦,二月春风似剪刀”的伤春里,时而陶醉于李白的“风吹柳花满店香”的豪迈中……然而,那含苞待放的嫩芽,虽然美丽,却很羞怯,宛如伫立于初暖乍寒的春风中衣着单薄的少女,这大概也是称女子生着好眉毛为“柳叶眉”和有些树被称为美女、有些树被称为君子的原因吧。

其实,在五花八门、争奇夺秀的树类中,柳虽然被人咏颂颇多,但围绕树的诸多故事被代代相传的却并非只有柳。成就一段凡人与仙女喜结良缘的大槐树,让人触摸神灵、抵达智慧;同样是槐树,北京景山的那棵不仅结束了崇祯皇帝的命,也结束了整个大明王朝。

城市化的快速发展,让人变得日益浮躁不安起来,城市人内心开始急切地奔涌出一种森林情结。《白雪公主》住在大森林里,《灰姑娘》穿行在丛林和榛树之间,《人猿泰山》在丛林中茁壮成长,还有美术、歌剧、奏鸣曲、小提琴、歌剧等,“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围绕一棵树展开。更让我难忘的还有美国绿色和平组织成员“蝴蝶”为了保护门前一株杉树不被砍伐,竟在树上生活了两年,真正成了意大利作家伊塔罗·卡尔维诺笔下《爬到树上的人》。所有这些使我内省、静穆和隐重的东西都与树有关,这也许就是树的哲学。

树由“木”和“对”组成,此寓意木是对的。它在大自然中不张扬、不缠绵,甘当不可缺少的配角,是我们人类生活中的绿色点缀。也正因为树为人类生活无私地献出自己的躯干,汲取着大气灰尘、净化着我们的地球,所以世人不仅颂其风采,还在每种树上

“挂”上哲学的“风铃”:松树的苍劲、杉树的挺拔、柳树的婀娜、银杏的丰盈、枫树的艳丽、槐树的庄重、榕树的坚韧……所有这些,只有爱树人才能体会出来。

池塘之美李红霞/文

每个村庄,真的是需要一方池塘作为标配的。那种田园风的小清新,如油画一般,诗意至美、沁心通透,美到揉进了生活的每段细碎,美到呵护着心灵的每处柔软。

故乡有条小溪,汇雨汇泉,四季长流、蜿蜒曲折,流淌在我的心上。亲如一家的乡亲,相约挥锹铲土,筑坝截流,积水而成若干公用的池塘,通过沟渠与田园相连,灌溉着全村的瓜果粮蔬。每家每户,按日排号,拥有用水浇灌权,秩序井然,如利万物之水而不争,沿袭着乡间固有的朴素规矩。

乡亲们常与家人,或搭伙儿,组成洒水二人组,用一种特制的洒水斗,将池塘积水从低位提至高位。两人相向站在坝上,默契配合,抻拽引绳,舀水上坝,洒水入渠,循环往复,清水便可源源不断流向田间,润泽嗷嗷待哺的庄稼。这极具劳动之美的场景,在我的脑海永存、闪回,虽原始质朴却也诗情画意。

洒水浇园,一番水花翻涌、激情澎湃之后,池塘便安静地横在那里,不声不响,默然修为,宛若美人。

那一方娴静的池水,没一丝波澜,如镶嵌在村庄的明镜,映着日常美好。轻风拂过,微波骤起,瞬时“天光云影共徘徊”,云在水中飘,树在水中摇,飘飘摇摇情趣盎然。雨来,雨滴前赴后继、噼里啪啦落入池塘,击碎明镜,溅起朵朵水花,荡起阵阵涟漪,如一首细细切切的夜曲,或一曲轰轰烈烈的交响。寒冬,冰封池塘,留给世界一副冷酷的外表,可冰下之水却永葆不变的热度与温情,更待来年“水暖鸭先知”“池塘生春草”的一夜春醒。

池塘,是鸭们的游乐场,更是自然生灵繁衍滋长的天堂。

等巴望得没了耐心,忽然之间,池塘里、池塘边已魔术般地一派春色。因临水而居,池塘春草长得格外欢实、放肆,转眼便葱郁盎然。柔绿的水草,在水下招摇,毫无羞涩,惹着游鱼在其间往来穿梭,一会儿隐没,一会儿闪现,好生快活。

水生的芦苇,努力拔节攀高,次第奉上端午翠绿的粽叶、深秋雪白的芦花、闲冬编织的苇秸,丰盈农人的生活。出水的荷花,不染一丝泥污,荷叶从卷成“如意”模样到苫蔽整个池塘,荷花从紧裹若桃到松散绽放,叶、花、藕、蓬,皆是风景,亦是美味。更不必说那“守卫”池墉的杨、柳、槐、榆、楸等各类乔木,枝叶荣枯,长年相伴,不离不弃,初心永续。

知了,高高地藏在林间,声声欢唱着夏日;池蛙,蹲在叶片、岸石之上,阵阵鸣啼着夏夜;连绵的声响在池塘水面、上空折返、回荡,聒噪却又饶有情趣。鸭、鹅,或成群或成双或独自,在池面高傲地凫水,拨动清波,往来悠然;间或将头扎入水中啄虫,用喙轻捋羽毛抖水,稍遇惊扰,便扑棱棱挥舞翅膀四散而远,惊警顾盼。

忽然想起,池塘边的软泥里,还藏有“小隐士”蚯蚓;它只顾松它的土,却躲不过淘气的孩子,挖将出来,做成诱饵,静坐在池塘边钓鱼上钩。钓上来,自高兴;钓不上来,脱衣跳进池塘游个泳也是不错。水浅,来个狗刨;水深,扎个猛子;极具能事地在水中浮游,伴着张扬的欢笑,击起水花朵朵。大人们没这个闲情,只会时不时来到池塘边浣洗衣物、刷洗农具、沤泡荆条,或相聚畅谈、濯足纳凉、静坐消磨,乡间生活便在这池塘边不经意地流过,平淡而惬意。

故乡的池塘,截溪而成,自有源头活水,积放之间便永远储着一池清波。那灵动的一潭,是大美所在。池水悠悠,映着农人的琐碎辛劳,映着美好的乡间风情,更映着深植心底的不老乡愁。

朝花夕拾

感悟人生

兴来独语

华人孩子与华语 刘福琪/文

春天读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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