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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變何

秉修

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碩士班畢業翁現任雜誌編輯。碩士論文為詄易卜生的死亡戲劇驟翁探討易卜生劇作中死

亡的藝術表現。編劇作品詄私房記驟獲得第九屆府城文學獎舞台劇本譬貳獎翁為台南人劇團詅二○○四新

劇展驪劇目之一。

成人組

舞台劇劇本

推薦獎人

物敘述者／小兒子

老太婆

強盜

舞台中央擺著扶手椅和桌子，後面有一張神

桌，上面供奉觀音菩薩。舞台右下，一扇鐵門

獨自立著，沒有牆壁。除了扶手椅、桌子、神

桌和鐵門，舞台上其他地方是空的。幕起時，

老太婆坐在扶手椅上，低頭數著手中的念珠。

敘述者也在舞台上。

敘：這是我家。其實應該算是我以前住的地方。自

從我和我哥搬出來之後，就只剩我媽一個人住

在這裡。我哥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再回到過家

裡。我呢，就負起照顧母親的責任。可是最近

發生了一樁不幸的事，她過世了，被一個強盜

殺死。

︵強盜上。他拿著一根球棒，穿著比他實際歲

數還年輕，像一般年輕人。他做打電話的動

作。鈴聲響起。老太婆模擬接起電話。︶

強：喂！房東？

老：看房子的啊？

強：對，我要來看房子。

老：你要來了嗎？

強：快到了。

老：我沒辦法去帶你││我告訴你地址││

強：地址我這邊有。

老：四十九號五樓

強　盜：沒有錯。我知道了。

老：找得到嗎？

強：找得到。我找看看。應該快到了。

老：好││

︵強盜直接掛上電話。︶

敘：歹徒假藉租房子的名義，進入別人家裡行搶，

就這樣找上了我母親。這個案件就像其他駭人

聽聞的社會事件一樣，上了新聞版面。報紙報

導過了，調查也結束了，罪也判了，可是這整

件事還是令我感到相當怪異，甚至不可思議。

要解釋這情況，必須說說我家的狀況。雖然說

出來讓我覺得慚愧。我媽媽自己一個人住，大

概有八、九年了。她從來不抱怨，我也覺得沒

什麼關係。幾年前，有一次她跟我說眼睛看不

清楚，我以為她只是老花眼，叫她多休息。沒

想到過一陣子之後，她跟我說她看不見了。我

去看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兩下││糟糕，真

的看不見。帶她去看眼科，醫生說是白內障，

太晚發現，治不好了。怎麼辦呢？來跟我住，

我也沒辦法照顧她，還是把她送回家，畢竟她

對老家比較熟。然後，我天天送吃的來││

︵按鈴，老太婆來開門︶這樣至少她還能生活

吧。︵把食物遞給她︶又過了一陣子，有一天277

賊變

278

我想說來看看母親過得怎樣，就進來屋子裡。

當我看到屋內的景象時，嚇一大跳！這是人住

的地方嗎？到處都髒得跟││跟地獄一樣，雜物

一堆又一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噁心啊！還有

更可怕的，到處都可以看到蟑螂在爬，牆壁、

地板、每一堆東西，只要看得到的地方，大隻

小隻的都有││我心裡都在發抖了。怎麼辦

呢？我咬著牙，走到媽媽房間││嚇！也一

樣。我又到廁所││咳││這││這怎麼辦呢？

我怕得往後退，退到門邊比較乾淨的地方，心

裡想，反正媽這樣也能生活，那就這樣吧。

媽，我下次再坐久一點陪你！││沒有下次了。

每天，我只把便當送到門邊，沒有再進來過。

等到我終於再走進來的時候，是來認我媽的屍

體。可是到底為什麼？強盜為什麼要來搶這個

髒到連鬼都不敢住的房子？為什麼要殺這個又

老又瞎、完全沒有自衛能力的老太婆？

︵強盜在舞台上行走。他停下來，模擬按公寓

的對講機。︶

老：︵應答︶嘿││

強：房東太太，我到了。

老：我幫你開門，在五樓。要爬樓梯上來。

︵她按開鎖。強盜模擬爬樓梯的動作。老太婆去

把鐵門打開，再坐回扶手椅數念珠。︶

敘：要把空房間租人，當然是我媽的意思。這房子

已經變成這樣，我怎麼有辦法清理呢？可是她

好像以為老家很乾淨。我那時心裡想，來看房

子的人也許會跟她聊兩句，好運的話，同情

她，卯起來幫她整理也不一定。然後我去外面

幫她貼了出租啟事。沒想到卻害了她。強盜一

定是看到我貼的其中一張佈告才找上門的。大

家可想而知，新聞會怎麼報。一個骯髒又可憐

的老太婆，一個喪心病狂的強盜，跟一個不肖

子。這時候我開始體會到，一個社會案件從外

面看跟從裡面看，完全是不一樣的。︵下︶

︵強盜停在半開的鐵門外，先觀察一下。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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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慢慢地走進去。︶

老：來了嗎？

︵強盜模擬停在玄關轉角處，躲著，手中握著

球棒警戒。︶

老：租房子的嗎？

強：嗯。

老：門開了││門不是開了嗎？

︵老太婆慢慢走出去。到了轉角，強盜看到

她，球棒抵在身前將她推倒。他看到倒在地上

的只是個老太婆，迅速衝入屋內，又立刻停

住，打了個寒顫。︶

強：恁娘勒！啥米黑厝！︵模擬翻箱倒櫃找財物︶

恁娘勒！

老：是誰？是看房子的嗎？我怎麼跌倒的││哎，爬

不起來。

︵強盜出來，看老太婆還倒在地上，更近一點

看，發現她是個瞎子。︶

老：是誰？別嚇我。幫我扶一下││

︵強盜往外跑了幾步，停住，回頭看。︶

老：爬不起來││哎││看房子的來了嗎？是看房子

的嗎？

強　盜：︵回來︶歐巴桑你怎麼了？

老：拜託扶我一下，我爬不起來。腳痛。

︵強盜靠近她，把球棒放旁邊，扶她起來。︶

老：你來看房子的嗎？

強：我是。

老：剛才是有人推我，還是我撞到什麼自己跌倒了？

強：我不知道。

老：你不知道啊？

強：啊││剛才有個人從你屋子裡跑出來，會不會是

小偷？

老：︵真實的驚嚇︶哎呀！有賊呀？

強：他一下子就跑掉了。

老：嚇死人了！要不要報警？

強：報警啊││可是我沒看清楚。

老：要報警，要報警。︵踉蹌回屋裡找電話︶

279

賊變

280

強：確定要？

老：︵模擬握著電話︶壞人應該要抓起來││

強：︵堅決︶不用了，沒有用的。

老：︵遲疑︶沒有用嗎？他跑很快？

強：很快，很快，一下子就跑了││

老：︵態度改變︶反正家裡沒什麼好偷的││我失

明，看不到，就算東西掉了也不太重要。

強：人沒怎樣就好。

老：沒事，一條老命，沒事。我老了，腳痛，跌在

地上自己爬不起來。幸好你把我扶起來。我先

到椅子坐一下。

強：我幫你。

老：我自己可以。真可怕啊，我第一次碰到。從來

沒聽說過附近有這種事。

強：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老：有壞人真是糟糕，為什麼人不好好做，要做壞

事呢？

強：我怎麼知道。

老：唉││希望沒有嚇到你。你要看房子吧？我很想

叫你不要在意剛才的事。可是如果你不想租我

也了解。

強：這種地方││你自己一個人住？

老：對，就我一個老人。

強：你沒家人嗎？

老：我丈夫很早就過世了。我有一個小兒子，他天

天會送飯來給我。

強：你就靠這樣子活？

老：嗯││我││對呀。

強：他今天會過來？

老：︵遲疑︶他今天來過，不會來了。

強：等一下有其他人會來看房子嗎？

老：沒有，只有你而已。我等一下就帶你去看要租

的那間房。我要喝口水。︵逕自走到後面，模

擬喝水的動作︶現在幾點了？

強：快五點了。

老：幾分？四點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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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四十││四十七分。

老：我好久不知道時間了。沒人告訴我，我看不到。

強：現在四十八分。

老：又過了一分。

強：你連電台也沒聽？

老：收音機早就壞了。忘記放在哪裡。我小兒子也

不幫我拿一台來。

強：他一定很不孝。

老：唉││好命歹命都是要過，老天爺要我這樣子

活，我也只能這樣。我平常都不知道，自己睡

覺是什麼時候，起床是什麼時候。我只知道半

夜凌晨，那時候外面聲音會慢慢變少。還有天

剛亮的時候，只有鳥在叫。

強：沒鄰居嗎？

老：早就沒往來了，自從我看不見之後。可能都搬

了吧。我也不清楚。

強：這樣過一定很無聊吧！

老：無聊？我不知道什麼是無聊。我能要求什麼？

這是我剩下的生命。有時候數數念珠，積一下

福氣，如果這輩子沒用，下輩子可以用。別聽

我嘮叨了，帶你去看房間。

強：︵猶豫︶我要走了。

老：不看了嗎？那個賊也嚇到你了。

強：不是，我沒││沒有被嚇到。

老：那就來看一下，看一下也沒關係。

強：不看了。

老：你不是要租房子嗎？怎麼又不看了？不喜歡，

是嗎？

強：歐巴桑，你住的地方好髒，髒得很可怕。

老：你以為我看不到就這樣講，你不要亂說，這房

子我平常都有在整理。

強：真的很髒，都是蟑螂。

老：這是不可能的。我住這裡，從年輕到現在。就

算我看不到了，也比你還熟這個房子。每一個

角落我都可以指給你看，用摸的我也摸得出

來。乾不乾淨我自己知道。

281

賊變

282

強：這比我住過最差的地方還可怕。

老：我固定三、四天就掃一次。如果真的髒，我怎

麼敢租人呢？年輕人不要亂講，不想租也不要

亂講。

強：我還有眼睛。我看得到。

老：這是什麼話？

強：還有一種難聞的味道，你聞不到嗎？

老：我聞不到，我看不到，因為你說的都不是真

的。我頭腦清清楚楚，哪裡是哪裡。我去拿掃

把。你說髒，我清給你看。我現在坐在這裡，

那掃把就是在││在這裡││︵模擬拿掃把跟掃

地的動作︶

敘：︵老太婆說話時已在舞台上︶那次我進去老

家，讓我印象深刻的不只是髒。裡面有些地

方，恰好相反，非常地乾淨，就好像開了一條

路。後來我懂了，那是我媽平常活動的區域，也

是她想像中的屋子。她活在自己想像的地圖裡。

強：歐巴桑，別掃了││別掃了，我看房間，看一下。

老：現在要看了嗎？

強：看啊，就看吧。

老：屋子是髒的嗎？

強：沒││沒那麼髒。

老：有難聞的味道嗎？

強：別問了，就帶我看吧。

老：︵自信︶嘿││你老實不老實我聽得出來，我知

道你什麼時候是假的。

強：嗯││

老：那個房間是在這裡，來吧。︵慢慢帶他去房

間，一個沒有道具的模擬位置︶你聲音聽起來

很年輕，你幾歲？

強：三十││三十六。

老：哎││三十六。

強：怎樣？

老：跟我大兒子差不多。

強：你還有大兒子？

老：就是他的房間要租人。他很久沒回來了。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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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找房子？

強：我啊││

老：嗯││啊？可以說嗎？

強：來這邊討生活。

老：來找工作嗎？

強：算是吧。

老：什麼叫算是？

強：我是││是來這邊工作。

老：做什麼？

強：︵略顯不耐煩︶哎││什麼都做。

老：什麼工作都好，不該做的事不要做。

強：什麼不該做？

老：像作賊呀

強：我做工的，到處做工。

老：做工的啊││應該是這裡││我兒子的房間。這

邊最大間，住起來會很舒服。

強：他為什麼不住家裡？

老：他跟你一樣，去外地工作。你是來這邊，他是

到其他地方。

強：他幹嘛不回來？

老：我不知道。可是，他很有成就，書念了很多。

後來││後來去國外，就待在那邊，沒回來了。

強：就這樣，都不回來了啊。

老：我當然希望他會回來呀！我多希望他會！但是

我希望也沒用。

強：真可憐。

老：可憐呀。我歹命，你比較好命。以前這大房間

給他用，是要讓他專心念書的。你看看喜不喜

歡。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乾脆租人。我叫小兒

子幫我去貼紙，你有看到吧，你就是看到才過

來嘛！

強：︵拿出租屋啟事的便條︶我有看到，紅色的

紙。︵便條扔在地上︶

老：我大兒子跟小兒子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大兒子

很聰明，很能幹。小兒子懶惰、沒出息。不是

我偏心，每個人生下來就不一樣。生下來就要283

賊變

284

養。可是現在我只能靠小兒子，這也是命。

強：這房間比外面還乾淨。

老：我是特別掃的。天暗了嗎？

強：暗了。

老：你可以開燈。

強：︵沒動︶開了。

老：你家在哪裡呀？

強：我家啊││

老：你父母住哪？

強：我父母喔││

老：你講話為什麼結結巴巴？

強：我很少跟人講話？

老：很少講話啊││

強：我沒有父母。

老：怎麼會這樣？

強：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跑掉了。

老：跑掉啊││

強：我已經忘記她的長相。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回來

過一次，後來沒有再看過她，聽說跑去了日本。

老：你爸呢？

強：我不管他，我已經離開家。

老：不回去了嗎？

強：對呀。

老：拋下自己爸爸不管？

強：那又怎樣？他不會死。

老：這樣不好，你應該回去。

強：回去更幹，不是他打我，就是我打他。

老：哎呀││這樣不好。其他家人呢？

強：我沒家人。我只有自己。

老：唉││那就是和我差不多了。我生活很簡單，你

也看得出來。如果你想住這裡的話，可以彼此

照應。

強：唔││不需要同情我。

老：你有錢租房子嗎？

強：問這幹嘛？看不起人啊！

老：我是想知道，你需不需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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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我有錢。

老：有錢？你聽起來不像做工的。

強：不然是什麼？

老：你比較像個軍人。

強：我不聽別人命令過活的。

老：這附近有軍營，你應該知道吧？

強：什麼？

老：有些軍人不好好住在宿舍，喜歡出來租房子。

強：你以為我是啊。

老：放假就帶女人來，不然就喝酒。

強：︵低聲︶哼││爛貨。

老：你應該去當軍人。不是要你喝酒玩女人，我是

說，這樣你會過得比較有規律，不會到處不固定。

強：你管這麼多。

老：這是我的想法而已。你知道有人租房子來做壞

事嗎？

強：講這個做什麼？

老：不是懷疑你。以前有聽說過，有租房子賣毒

品、吸毒的。更可怕還有綁架的。

強：你以為我會做那些事啊？

老：我知道你本性不壞。

強：你知道什麼？

老：不要做壞事。你可以在這裡定下來。房租不要緊。

強：你是怎樣？

老：是想讓你有機會可以││可以變好。

強：我聽出來了。你是知道什麼？

老：啊？知道什麼？

強：你騙我嗎？你在裝嗎？

老：啊？怎麼││

強：歐巴桑││你覺得你比我厲害嗎？

老：在說什麼？不要亂來。

強：你真的看不到嗎？︵拿球棒︶眼睛睜開││

老：什麼？叫我這個看不到的老││

強：不要騙我││眼睛睜開！睜開！︵作勢揮棒打她

的頭，就如等她一睜眼就行刑︶

老：侮辱啊！我到了這年紀，過這種生活，還要受285

賊變

286

到這種侮辱。

強：被侮辱的是我。你給我││睜開！

老：你想要幹嘛？我不怕你！你是為了什麼在使性

子？我有傷害到你嗎？有嗎？

強：死歐巴桑！不要耍我，我什麼都敢！

老：凶什麼！你敢做什麼？你沒有媽媽，你爸爸也

不是個負責的父親，我聽得出來！從你講的我

就能知道！那是誰帶你長大的？沒有人帶你長

大嗎？如果你到這歲數還不懂事，我可以教你！

你跟我兒子一樣大，我有資格教你！對老人家要

尊重一點！不要只想著自己。有沒有聽到？

︵強盜平靜下來。︶

老：你只是來租房子的，我何必跟你說這麼多。如

果你真的想做什麼││一條老命不值錢，你的

良心你自己負責。

︵場上沉默。︶

老：你還在嗎？

︵強盜放下球棒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東西，傳

出玻璃碎裂聲。︶

強：︵迅速的︶對不起！

老：︵警戒︶怎麼了？

強：對不起││

老：你想做什麼？

強：不小心，東西打破了。

老：什麼東西？

強：一個相框。

老：我兒子的相框。啊││我記得。︵走過去︶

強：會踩到││。

老：是放在這裡的││︵到放相框的位置，抓空︶是

不是？

強：不是故意的。

老：唉││還發脾氣嗎？

強：剛才的事，就算了。

老：好，算了就算了││

強：歐巴桑，我想說，我平常怎麼過││

老：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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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沒人看得起我，沒人想用正眼看我。我就像一

隻老鼠，人不想看我，因為我噁心，看我，是

想了解我有多噁心。那些爛貨││

老：唉，你呀││

強：現在我想當人，我要當人。

老：好。

強：如果你真的沒有耍我││

老：不要覺得別人只想害你。我講話是公平的。

強：公平嗎？我看你有多公平。

老：別再叛逆了。相片在地上嗎？

強：對，我來││

老：撿起來吧，撿起來給我。

強：︵相片在手上︶歐巴桑。

老：嘿？︵靜默了一下︶怎樣？

強：這是你兒子？

老：對呀，那相片。我雖然看不到，他的樣子我是

忘不掉的。他很好看，眼睛很有精神，很亮。

臉頰很削瘦，以前給他吃他也胖不起來。他不

愛笑，嘴唇都閉在一起。他遺傳到我老公比較

多。我老公在他們小時候就走了。我一個人把

他們帶大。我知道我不是很好的母親。年輕的

時候要做的事太多，太累了。

強：從這張照片，還有你說的話││

老：他的樣子我沒記錯吧。

強：沒錯，而且││你兒子，我認識他。

老：啊？你認識他？

強：他是我國中同學。

老：真的嗎？你不是外地人？

強：不是，我在附近長大。

老：你家不是││？我不懂。

強：我在這邊出生，在這邊長大，但這裡已經沒有

我的家，所以我要找地方住，想辦法生活下去。

老：是這樣啊。那我兒子││你跟他很要好嗎？

強：我們很熟。

老：我都不曉得他有什麼朋友。他很少跟我說話。

強：他也不太跟人講話。他的朋友只有我。

287

賊變

288

老：真的嗎？

強：他叫偉成，對不對？你兒子的名字。

老：你真的││他現在在哪，你知道嗎？

強：在國外。不是嗎？

老：他過得怎樣？

強：他很好，可是很忙。

老：忙什麼？

強：不知道，我們很久才聯絡一次。

老：最近有看到他嗎？

強：你都看不到他了，我還看得到嗎？

老：唉││

強：他一直沒回來。

老：你沒騙我嗎？

強：他在學校成績很好，都前幾名。

老：這是真的││那你呢？你是好學生嗎？

強：才不是。我根本比不上他。我喔││跟人搶倒數

第一名的。

老：那你們怎麼會熟？

強：我會找他去玩啊。

老：為什麼要找他？

強：因為我也沒朋友。

老：幸好你沒把他帶壞，他一直都很傑出。

強：他只會念書，很自閉。沒人想理他。除了我，

我會帶他去玩。

老：去做什麼？

強：去玩啊！去夜市，去公園，不然就在街上逛。

老：我都不知道。

強：他說他媽常常要工作到很晚。都給他錢，叫他

自己去吃飯。

老：我年輕的時候，因為要工作，沒時間陪他。

強：他就是這樣說。

老：他還有弟弟呀！可是，唉││他不太管他弟弟。

強：他討厭他弟弟。

老：他這樣跟你講？

強：對呀，我們什麼都會聊。

老：什麼都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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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對。而且││有些他不敢說的，心裡害怕或怨恨

的，像他弟弟的事，他都會告訴我。

老：都告訴你？他為什麼││他還有說什麼？

強：他懷疑他弟是你跟別人生的。

老：︵震驚︶別騙我，他不可能講這種話。

強：不可能嗎？

老：他們長得很像，他們都像爸爸。

強：他也說他長得像弟弟，弟弟像他。不過還是一

樣，他覺得他是笨蛋。他不想要有一個長得很像

他的人是笨蛋。尤其是││說這個沒什麼意思。

老：什麼？你跟我說。

強：唔││尤其是那對眼睛。他說每次看到弟弟的眼

睛，跟他這麼像，就會忍不住想要││嗯││把

它們挖出來。

老：你呀！惡劣，講這種話。不可能的。

強：是他說的，你兒子說的。他看到他的眼睛就感

覺受到了侮辱。

老：侮辱││怎麼會這樣？

強：他也很奇怪。不喜歡就不要看，可是他偏偏愛

折磨自己，然後每次來跟我抱怨。

老：他還有說什麼？

強：母子都一樣，愛折磨自己。

老：你說什麼？

強：又自以為了不起。

老：我不相信你。

強：需要騙你嗎？我可能考慮跟你租這個房間，他

知道的話會很高興。

老：如果你真的是他朋友。

強：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壞朋友。以前我們到處

玩，很快樂，很自由。

老：他快樂嗎？

強：他有時比我還愛玩，玩得更瘋。

老：在家裡他都很靜。

強：在外面不一樣。以前我們無聊，在街上跑，每

一間店都進去。

老：進去幹嘛？

289

賊變

290

強：什麼都看啊！無聊啊！他還偷過東西。

老：你亂說什麼？這太離譜了。

強：你怎麼知道？你怎麼能知道？他是會偷東西的

人，雖然我們那時還很小。

老：他偷什麼？你不要亂講！

強：他只是好玩嘛！你不要緊張，他又沒學壞。

老：我不相信你。

強：是真的。我跟他跑進去一間銀樓，原本只是想

看東看西，看那些閃閃發亮的東西。可是一進

去，老闆看我們是小孩子，就把我們趕出去。

出來之後，他把一條金鍊子拿給我看，說是從

裡面拿出來的。

老：銀樓東西都鎖在櫃子裡，怎麼可能偷？

強：不一定啊！搞不好那條金鍊子剛好掉在地上，

被你兒子撿到。這種鬼使神差的事情會少嗎？

老：你把他帶壞。

強：才怪。我沒有！我還因為那條金鍊子跟他打架。

老：打架？

強：我叫他還回去，他硬是不要。他很固執。

老：他有還吧！他有還嗎？

強：沒有！我一直跟他說：﹁你不對、你不對。﹂

不管他說什麼，我就說：﹁小偷，你不對！﹂講

到最後他氣起來，撲上來打我。

老：怎麼會這樣？

強：我才覺得奇怪，我打輸他！他打人有多狠！你不

會想到你兒子會這麼狠。我比較壯，可是他狠！

老：金鍊子呢？

強：能怎樣？我打輸啦！看他要怎樣就怎樣。

老：他有拿去還嗎？

強：才沒有！他拿到另一間銀樓。我們進去的時

候，老闆跟之前那個一樣，過來趕人。不過這

時他把金鍊子拿出來。你一定想像不到，老闆

的嘴臉變得有多快，笑笑的要我們借他看金鍊

子。我們怎樣都不肯，只把金鍊子放在老闆眼

前，四隻小手緊緊抓著。他仔細看過之後，問

我們說要不要零用錢，要用三百塊跟我們換。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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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爛貨！

老：然後呢？然後呢？

強：我忘記了。

老：怎麼會忘？你一定在騙我。

強：小時候的事，有些印象很深，有些都忘了，我

就只記得這樣。

老：狡猾！惡劣！

強：我告訴你事實，你應該感謝我。你從來沒有真

正了解過自己的兒子。

老：你敢說是事實，你敢說！

強：不然你知道的會比我多嗎？

老：當然，我現在就戳破你的謊言。

強：什麼謊言？我不隨便騙人的。

老：你根本不是我兒子的朋友。如果你認識他，他

一定不會跟你做朋友。

強：歐巴桑，你哪裡知道││

老：我兒子││他根本就不在國外。

強：你說什麼啊！

老：沒想到吧。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強：他在哪？

老：跟你說，他不可能是你說的那種人！

強：不然是哪種人？

老：他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強：哪有這種人？要善良就很難了，更何況是││

啊，不可能啦！

老：你如果要逼我把最痛心的事說出來││我不怕

你，我承受得住。我要說出來讓你慚愧，讓你

覺得自己丟臉。

強：丟臉？我有什麼好丟臉啊！

老：你不認識我兒子！他犧牲了，他為你們這些人

犧牲，你該覺得丟臉！他只是在路上││那天

他去做什麼？好像是下班的時候，在路上，前

面有一輛車。他開在後面，看見前面那輛車把

一個騎機車的老人撞倒。結果開車的人沒下來

看，馬上開走跑掉。我兒子看到，把車子靠邊

停，下來看那個被撞的人有沒有怎樣。沒想到291

賊變

292

老人看到我兒子，竟然指著他說：﹁是你撞

的！是你撞的！﹂我兒子是好人呀，路上車那

麼多，人那麼多，沒有一個去看，只有他去幫

忙，結果被人說是他撞的！怎麼知道我那兒子

一聽到這句話，馬上脾氣衝上來，揮了那老人

兩下耳光。老人被打之後還更理直氣壯，緊咬

不放：﹁是你撞的！是你撞的！﹂我兒子被冤

枉啊！氣不過，又揮兩拳，撇下他走了。現在

看到路邊有人在打人，反倒有人注意了。沒多

久警察過來了，問目擊者，竟然說是我兒子撞

的，撞到人之後還下來打人！這下子完了，怎

麼說都說不清，當事人和目擊者都指認他。上

了法院，他不認罪。法官最後判重，肇事逃逸

加蓄意傷害，怎麼賠都賠不完，還被抓去關！

強：有這樣的事啊！

老：他就是不認罪。他沒錯啊！要認什麼罪？全部

的人都指說是他││他堅持不服││結果愈判愈

重，關了六年。出來之後，頭腦就變怪怪的了。

誰受得了，誰能受得了啊！

強：可是││

老：你還敢說我兒子，他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那種人。

強：可是，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啊！

老：你還敢說！

強：是他偷的，就是他偷的！你以為人││有完美的

啊！而且他為什麼不先認罪，想辦法少關幾

年。出來之後再報仇啊！沒什麼了不起嘛！

老：就是有你這種人，害我兒子後半輩子只能待在

療養院。人渣！

強：跟我沒關係。

老：就是有你們這些骯髒的人！

強：我骯髒？

老：你是人渣，你惡人，你什麼都不是！

強：火氣這麼大幹嘛││嘴臉變得真快，比那個││

老：你住嘴。我什麼都知道。你想來搶我，是吧？

強：嘿！歐巴桑││

老：一開始我去開門的時候，是你撞倒我的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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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房客，你是裝的吧！

強：沒想到││你自找的││︵找到球棒，拿著︶

老：我現在就趕你出去，我不怕你！︵找掃把︶

強：你不要││

老：不要什麼？你還敢說！︵模擬拿到掃把，揮打︶

強：︵閃躲︶我不是賊，我什麼都沒偷！

老：說謊││說謊││︵揮打，兩下落到強盜身上︶

強：我不是賊！我要走了！

︵老太婆停止。強盜向門直奔，停住。兩人靜

默許久。︶

老：你還在那邊。你要做什麼？

強：我不是賊。

老：不是嗎？你真的是來看房子的嗎？

強：我不是││不是來看房子的。

老：不要再騙我了。

強：不騙你。

老：你想做什麼？你是誰？

強：你兒子的朋友，是我的朋友。

老：你是？

強：我是偉成。

老：我兒子？這可能嗎？

強：我是你兒子。媽。

老：菩薩保佑。

強：你不││不相信我嗎？我從療養院出來了。

老：來，讓我看看││︵她靠近他，手輕撫他的臉、

五官、頸子、肩膀︶偉成，我有想到是你，我

有猜到是你啊！結果真的！什麼時候出來的？

強：有一陣子了。

老：出來了，怎麼都不來看媽？

強：我不敢。我害你過這種生活。

老：我過得很好。我擔心的只有你。

強：不要再擔心，我回來了。

老：你怎麼回來的？告訴我！你怎麼又恢復││變回

原本的自己？

強：原本的自己││還能有原本的自己嗎？

老：難道不是嗎？你那一陣子，還瘋癲不醒的時293

賊變

294

候，都不跟人說話，整個人很封閉。有時候還

會突然大叫，冒出一連串罵人的話，沒人聽得

懂你在罵什麼，感覺像是悶在心裡的情緒直接

爆發，大腦也控制不了。

強：那是因為想不開。怨恨這個世界，可是又很無

力，感覺不到自己存在的重量。

老：現在想開了就好。我們是清白的。

強：清白的嗎？

老：是，我們是清白的。不要讓他們再害了你。不

要再去││再去回想。

強：好。

老：讓做壞的去做壞，我們不要跟那些人沾上，我

們站得比他們高。

強：比他們高││可是││

老：嗯？

強：小時候你就是這樣教我，才害了我。

老：害了你？我嗎？

強：對，是你。

老：偉成││你怎麼││

強：我已經捨棄你教給我的道德。

老：啊││

強：你教的那些已經在我心裡死了。

老：兒子啊││

強：真實的世界是邪惡的，你卻要我變得比這世界

清高。結果呢？不管有沒有做壞事，不管好人

壞人，都是一樣髒，大家一樣髒。

老：算了││不要說了││

強：當我被冤枉的時候，我一直固執著一個想法，

就是││我還是比那些人高尚的。可是呢，同

時又深深感覺到，這樣的堅持找不到根據！絕

對要當個好人嗎？我找不到在這世上自命清高

的理由。

老：你是真的被冤枉啊！

強：是啊，沒比我更冤枉的了。但後來，過了很

久，情緒被磨光之後，我竟然覺得自己好像真

的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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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因為你瘋了啊！你自己幻想││

強：剛好相反。這個新的領悟，讓我恢復正常。所

以我才能回來。

老：領悟，什麼領悟？

強：我打了人，有罪。

老：但人不是你撞的。

強：我不服審判，我有罪。

老：但審判不公正啊！

強：我必須代人受罪，因為也有其他人代我受罪。

老：誰？誰呀？

強：那些不知道他們有罪的人。

老：你在說什麼？

強：你、弟弟、法官、誣賴我的人，還有││

老：你真的沒問題嗎？

強：大家都是一樣髒，只是需要有人替罪。

老：偉成！

強：不說了，讓你不高興就不說了。

老：不說，不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想要能

讓你養。兒子啊，我終於可以││有希望││

強：媽，你怎麼變成這樣？弟弟沒照顧你嗎？

老：他能有什麼出息？能這樣活也就好了。

強：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歡他。

老：我不想講。

強：他是個懦夫。

老：哎││別這樣說你弟││

強：但我現在也不討厭他了。

老：你們本來就是兄弟。

強：而且我開始有點尊敬他。

老：因為他替你照顧媽。

強：也算吧││而且，我佩服他，像他這樣懦弱的人

都能過一天算一天，也不會感到羞恥。我呢？

遇到一個關卡，整個人生差點完了。

老：你真的是偉成嗎？

強：︵警覺︶你覺得我還在騙你？

老：我不敢││我是想到││

強：你想到什麼？

295

賊變

296

老：剛才你││你國中同學說的那件事。

強：金鍊子？

老：就是這個。那條金鍊子，你後來？

強：你想聽？

老：告訴我吧。

強：那是以前的事了。

老：不能跟媽媽說嗎？

強：︵猶豫之後︶金鍊子││後來││賣給他了，我

賣給那個銀樓老闆。

老：你拿了那兩、三百塊？

強：我拿了。

老：啊，不││你不會的。之後呢？你還沒講完吧？

強：你為什麼一直問？

老：你真的偷了東西！

強：不是。我後來││

老：怎麼樣？

強：換了三百塊出來之後，我後悔了。

老：後悔什麼？

強：後悔偷了金鍊子，後悔賣給另一間銀樓，後悔

發生了這段故事。

老：你心腸還是好的。

強：我跟我的好朋友懺悔，在他面前哭，一直哭││

我後悔了，我錯了，不應該這樣做。我想起來

你以前怎麼教我。想到你這麼辛苦養大我，我

卻做出骯髒的事。

老：這樣就好。你聽起來很在乎這件事。都已經過

去這麼久了││

強：︵壓抑激動情緒︶對。可是我同學，我最好的

朋友，他看到我偷成功，還賣了錢，竟然跟我

學，結果變成慣竊。

老：有這種事啊！

強：從那之後，他一直作賊。被抓到關進監獄，出

來還是一樣。會不會他只能這樣過一輩子？我

多希望他也能跟我一樣懺悔，是我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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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罪孽呀！

強：他有可能改嗎？我是不是可以││

老：偉成，這種事我們沒辦法。

強：沒辦法！

老：只能請菩薩保祐。來││來吧││來菩薩這裡

││你點個香。

強：點香？好。

老：祈求菩薩保祐你那同學，也感謝菩薩保祐你回

到家。

強：好，祈求菩薩││︵從神桌拿香起來點︶

老：我天天跟菩薩求，今天祂靈驗了，讓你平安回

來。只有祂能幫我們減輕罪孽。

︵強盜分香給老太婆。兩人對神像拜拜。老太婆

口中念念有詞。拜完，強盜把香插到香爐上。

敘述者上，提著一個便當上樓。︶

老：原本你房間是要租人的。現在不用了，你就回

來住吧！

強：沒想到在這黑屋裡，感覺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的那個家。

老：唉││這可不是，你終於回家了。你弟應該也會

很高興看到你。你畢竟是他哥。可惜的是，我

看不見了，不能親眼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電

鈴響︶啊！他來了。

強：誰來了？

敘：︵對內喊︶媽！我送飯來了。

老：︵迅速︶好！我來幫你開門。

︵老太婆往外走。強盜跟在老太婆後面，但在

玄關前停住，敘述者看不到他。舞台上燈光緩

緩暗下。︶

老：︵到門邊︶你哥回來了，你知道嗎？你哥回來了！

敘：︵遞便當給她︶他回來了？什麼時候？

老：剛剛回來了。

敘：不可能啦！

老：︵強調，似乎別有所指︶他在家啊！他就在家裡！297

賊變

298

敘：你說真的？

老：你進來看││你進來看啊！

敘：不要啦！不可能啦！

老：他是你哥，你進來啊！

敘：我要走了。

老：︵大叫︶等等，等一下啊！

敘：別亂叫，那麼大聲幹嘛？

老：阿弟呀！救救你媽媽啊！屋裡有一個賊，他要

搶我，你保護我啊！

︵強盜拿起球棒。︶

敘：︵稍往後退︶賊？哪裡？

老：在裡面！他假裝成房客來租房子。

敘：不會吧！怎麼有這種事！

老：真的啊！你走的話誰來救媽││

敘：誰會進去呀？不要亂講嚇人。

老：他是魔鬼啊！不要丟下媽！

敘：媽你不要發瘋。

老：救我！救救你媽！

敘：你頭腦不清楚了，回去吃飯吧！︵下︶

老：阿弟不要││阿弟！

︵老太婆拿著便當，顫抖著。另一手取出念珠

來數。她慢慢地走回屋裡。此時屋內只剩神桌

的紅光。她走到玄關轉角處。︶

老：兒子││

︵話沒說完，她被強盜一棒打倒在地。強盜逃

走。舞台上燈全暗。︶

︵燈再亮時，舞台是一個牢房，強盜坐在裡

面。敘述者在場上。︶

敘：那天離開後，我放不下心，打電話去報警。警

察到的時候，我媽倒在玄關的地方，死了。現

場，神桌的香爐裡甚至還插著沒燒完的香。凶

手很快就被抓到，他是慣犯，還在我家留下指

紋跟證據，那一小張租屋啟事的條子也丟在地

上。罪證確鑿。警察說，我可以去看殺人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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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原本我不打算去，想省了這一趟。但不知

道是什麼念頭驅使，我還是去了。在看守所

裡，穿過一重又一重的鐵門，我到了那間牢

房，站在外面看著他。他也一直看著我，不發

一語。從頭到尾沒人開口，但我很清楚他知道

我是誰。他的眼神透露出鄙視、怨恨、懷疑││

︵沉默片刻︶讓我想起我那發瘋的哥哥。︵長時

間靜默︶有一刻，在沉默中，我突然分不清

楚，哪一邊是真正的牢房，誰才是真正的囚犯。

︵劇終︶299

賊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