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中的元宵习俗 难忘童年元宵节 ·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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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址:成都市上南大街49号吉祥大厦4楼 邮编:610014 全年定价:260 元 准予广告发布登记决定书:川广更字〔2018〕056 号 广告、发行服务热线:(028)86167211 四川工人日报印刷厂印刷 2020年2月7日 星期五 责编 李维苇 编辑 周慧 美编 郝雨笙 校检 谭雯琪 4 明澈 元宵节是我国最具诗情画意和浪漫 色彩的传统节日之一。历代文人墨客吟 诗作赋颂之,我们可以从这些古诗词中 感悟元宵习俗。 闹花灯 闹花灯是元宵节规模最大、喜庆气 氛最浓的一种习俗,具有浓厚的游乐色 彩,故称闹花灯。其主要内容在灯,故又 称灯节。 隋炀帝杨广的《元夕于通衢建灯夜 升南楼》写道:“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 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 水,春风含夜梅。燔动黄金地,钟发琉璃 台。”这首元宵节观灯的诗写得较为工整 生动。首联说的是元宵张灯与佛教弘法, 印证了元宵节源于东汉明帝敬佛的传 说;中间两联形象地描写了元宵灯火的 辉煌盛况,也是此诗的传神之笔;末联描 述宫廷设施的豪华奢侈。隋炀帝时,每年 农历正月初一,万国使节前来朝拜直到 正月十五,在端门外、建国门内,举行盛 大的元宵灯会,戏台连绵八里,处处张灯 结彩,歌舞升平,通宵达旦,尽情欢乐。风 流倜傥的隋炀帝登楼观灯,一睹所谓的 “太平景象”,与民同乐。 隋唐灯节极盛,一般从正月十三“上 灯”开始,正月十四“试灯”,正月十五“正 灯”,正月十八“落灯”。唐代诗人张祜《正 月十五夜灯》云:“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 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 著词声。”这首诗描绘了京城万人空巷闹 元宵,皇宫内舞衲联翩、歌声入云的庆元 宵盛况。唐代元宵节放假三天,取消宵禁, 允许人们出门赏灯,称为“放夜”。唐玄宗 在长安兴庆宫前举办大型元宵灯会,将闹 元宵活动推向高潮。宫女数百人打扮得花 枝招展,载歌载舞。周边府县也组织龙灯 旱船等前来助兴,彻夜灯火辉煌,歌舞升 平。唐代诗人张说在《十五日夜御前口号 踏歌词》诗中生动描述了兴庆宫元宵晚会 的盛况: “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 人。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帝 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西域灯 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 迎紫姑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 衢。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 唐代诗人李商隐诗中的紫姑是民间传说 中一个善良、贫穷的姑娘。正月十五有迎 紫姑的风俗。 紫姑是神话中厕神名,又称子姑、坑 三姑。相传为人家婢妾,因被主妇所嫉 恨,总让她干脏活加以折磨。紫姑不堪虐 待,于正月十五那天激愤而死。上天怜 悯,命为厕神,故世人每到这一天夜晚, 便用稻草、布头等扎成真人大小的紫姑 肖像,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 宋代女诗人张玉娘有《灯夕迎紫姑 神》诗云:“淑气回春雪渐融,星河天上一 宵通。芙蕖万点交秋月,鼓角三更度晓 风。烛影晕迷光绰约,帘环声彻佩玲珑。 不妨鸟篆留仙迹,凤辇殷勤出紫宫。” 走三桥 “郎莫看灯去走桥,白绫衫氅撒娇 娇。走来儿怕双纤趾,不走儿愁一捻腰。” 这是明代诗人蔡士吉在《元宵曲》中描写 的元宵女子走桥的习俗。明清时期的女 子除了观灯、看焰火等娱乐活动外,还亲 身参与一些民俗活动,如民间有走桥、走 百病的风俗。《帝京景物略》中记载:“妇 女相率宵行,以消疾病,曰走百病,又曰 走桥。”又说:“八日至十八日,集东华门 外,曰灯市。贵贱相沓,贫富相易贸,人物 齐矣。妇女着白绫衫,队而宵行,谓无腰 腿诸疾,曰走桥。”这里说的就是民间元 宵习俗“走三桥”。《清嘉录》载:“元夕,妇 女相率宵行,以却疾病,必历三桥而止, 谓之‘走三桥’。”《长元志》也有记载:“上 元,妇女走历三桥,谓可免百病。”这是女 人们的特殊活动,在元宵夜,她们三五成 群结队要走过三座桥,并且要挑选名字 吉祥的桥,如长庆桥、吉利桥、太平桥。据 说走过这三座桥可以消除百病,所以也 叫“走百病”。明代陆伸有《走三桥词》曰: “细娘分付后庭鸡,不到天明莫浪啼。走 遍三桥灯已落,却嫌罗袜污春泥。” 在古人看来,过桥渡河是“度厄”(即 解除灾难)的象征。走过三桥,就度过了 一年中的众多灾厄,就能终岁无百病。而 “渡河”二字,在南方又和“渡祸”谐音,因 此过桥更有了克服灾祸的寓意。清代潘 荣陛在《帝京岁时纪胜》中说:“元宵之 夜,妇女成群结队的游走,祈祷免除灾祸 及过失。前面一人持香开路,称为‘走百 病’。凡是遇到桥,则三五成群的走过,称 为‘度厄’,俗称‘走桥’。又争先恐后地前 往正阳门中洞摸门钉,传说这样可以多 生男孩。”女人们走桥时都穿月白氅衫, 打扮与月色相配。明代张宿《走百病》诗 曰:“白绫衫照月光殊,走过桥来百病无。 再过前门钉触手,一行直得一年娱。” 吃汤圆 “元宵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拾坠 钿;风雨夜深人散尽,孤灯犹唤卖汤元。” 南宋姜夔描写了元宵节人们狂欢散去之 后,仍然有叫卖汤圆的吆喝声。 汤圆又称浮元子、元宵。宋代民间即 流行这种元宵节的新奇食品,生意人还 美其名曰“元宝”。汤圆以白糖、玫瑰、芝 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等为 馅,用糯米粉包成圆形,可荤可素,风味 各异。可汤煮、油炸、蒸食,有团圆美满之 意。清人富察敦崇的《燕京岁时记》载: “市卖食物,干鲜俱备,而以元宵为大 宗。”清代符曾的《上元竹枝词》云:“桂花 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 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夏仁虎的《岁 华忆语》说:“夜供元宵,其制以米粉裹 糖。有女新嫁者,是日购彩灯及元宵送其 家,曰送灯。” 情人节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 梢头,人约黄昏后。”宋代欧阳修的诗句 写得怅惘徘徊、委婉缠绵。宋代贺铸曾回 忆昔日在京城的元宵情景:“紫府东风放 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 散,十里月明灯火稀。”描写了京城十里 长街笙歌彻夜,在这良辰美景中,自己携 貌美女子同行的惬意心情,表达了词人 对那段时光的无限眷恋。 古代年轻女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 唯有元宵节时能出门娱乐。唐朝以后,元 宵节更是充满了诗情画意和浪漫色彩。 人们往往把元宵节和青年男女的爱情联 系在一起,涌现出一大批借元宵节吟诵 爱情的诗篇。有人还把元宵节说成中国 最古老的情人节。元宵佳节,良辰美景, 五彩斑斓的花灯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 围,待字闺中的女子得以走出深闺。古代 青年男女借观灯之机,相约幽会,成就了 无数的良缘美眷。传统戏曲《陈三五娘》 就是以元宵节为背景,叙述泉州人陈三 邂逅黄五娘的浪漫爱情故事。明代阮大 铖创作的幽默戏曲《春灯谜》也讲述了韦 节度之女影娘与帅哥宇文彦在元宵灯会 一见钟情的故事。 不仅京城都市里的青年男女观灯幽 会,乡村女子也穿戴一新、描眉点唇,走 出家门踏月夜游,在元宵夜“潇洒走一 回”。明代唐寅的《元宵》诗曰:“满街珠翠 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 笑,如何消得此良辰。”这首诗描写了乡 村的元宵节,灯月映照下的村女更加美 丽,满街珠翠闪耀,她们青春焕发、喜气 洋洋、尽情欢笑。由于观灯人多,还有女 孩迷路,如明代刘效祖《灯市词》说:“谁 家闺女路旁啼?向人说住大街西。才随姥 姥桥边过,看放花儿忽失迷。” 灯谜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门综合性艺术。 灯谜又称文虎,猜灯谜亦称打虎、弹壁 灯、商灯、射、解、拆等,但人们习惯用“灯 谜”一称。 早在夏代就出现了一种用暗示来描 述某种事物的歌谣。到了春秋战国时期, 这种歌谣演变成“瘦辞”(亦称“隐语”)。当 时由于列国纷争,有不少说客在进谏时, 往往都用“隐语”道出己见,使君王从中 得到启发。《国语 · 晋语》中记载:“有秦客 瘦辞于朝,大夫莫之能对也。”可见,那时 的这些“瘦辞”和“隐语”,就是我国灯谜 的雏形。直至南朝宋文学家鲍照作“井” “龟” “土”三个字谜,并以《字谜三首》收入 他的诗集后,才有了“谜”字一称。 开始的谜流行于口头说猜,三国时 期有人把谜写在纸上贴出来令人猜对。 到了南宋,一些文人学士为了显示才学, 常在元宵节花灯之夜,将谜条贴在纱灯 上,吸引过往行人,因而有了“灯谜”一 称。《武林记事 · 灯品》中记载了猜灯谜之 事,“以绢灯剪写诗词,时寓讥笑,及画人 物,藏头隐语,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 宋代游乐场所“瓦舍”的兴起,给猜 灯谜这一活动提供了空间,进一步促进 了灯谜的发展。瓦舍,即城市商业性游 艺区,也叫瓦子、瓦市。灯谜能启迪智慧 又饶有趣味,所以流传过程中深受社会 各阶层的欢迎。及至元代、明代,灯谜迅 速发展,每逢元宵佳节之时,各城镇张 灯悬谜,盛况空前。人们将谜条系于五 彩花灯上,供来往游人猜测。到清代中 叶以后,谜风大盛,还涌现出了许多专 职谜师。 猜灯谜与猜谜语一样,有很多种类 别,如字谜、儿童谜语、动物谜语、经典谜 语、成语谜语等,最为常见的是字谜。一 般谜面文字要求简介明了、通俗易懂。 灯谜的猜法多种多样,一般有拆字 法、离合法、增补法、减损法、半面法、方 位法、参差法、移位法、残缺法、通假法、 盈亏法、会意法等。拆字法,亦称字形分 析法,它和会意法一样,都是灯谜猜解之 法。离合法,是根据汉字字形结构复杂, 字中有字,可分可合,变化多端,既可以 分解拆离,又可重新组合。 元宵节猜灯谜不仅是一种娱乐活 动,其中也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因而 成为独特的文化活动。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月满 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城里的元宵节满街花 灯,通宵歌舞。童年时我的元宵节是在乡村度过 的。虽然没有那种笙乐通宵、歌舞欢腾的场面,但 有的是难以忘怀的狂欢。 那时候,每逢元宵节,我们小孩子便央求大人 为我们扎花灯。我的父亲是村里扎花灯的高手。元 宵节的早上,父亲喂完猪,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坐在院子里给我们姐弟几个扎花灯。我们则替他 做“小工”,拿竹篾、硬纸,找铁钉、蜡烛。父亲先扎一 大堆椭圆形、菱形、长方形的篾架子,然后一一组 合,糊上彩纸,再把精心剪成的各种图案贴在彩纸 上作点缀,一只只色彩鲜艳的花灯便大功告成。他 扎的兔儿灯、田鸡灯、荷花灯等惟妙惟肖,惹人喜 爱。有时候我们自己也学着做,当然做的是最简单 的灯,如四四方方的箱子灯、棱角分明的三角灯。 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吃完汤圆,便赶到队里的 打谷场上“溜灯”。打谷场上早已聚满了前来溜灯、 观赏灯的孩子和大人们。那些大大小小、五颜六色 的兔儿灯、金鱼灯、狗儿灯以及孩子们自制的三角 灯、五星灯、箱子灯等,把小小的打谷场照得璀璨 夺目。从远处望去,真似浩繁星光。那一点点蜡烛 在灯笼里绽放出的光芒,把欢乐和幸福映照在每 一张小脸上。我提着那憨态可掬的兔儿灯,在小伙 伴们的惊叹和羡慕中走来走去,心中欢愉。 在打谷场上溜了一会儿灯,我把兔儿灯交给姐 姐,就和小伙伴去扔火把、放哨火了。扔火把的都是 男孩,可以有力气将火把扔得高一些。在我的家乡 有这样的说法:元宵夜里谁的火把扔得高,谁家今 年地里的收成就高。用作火把的是家里刷锅用剩的 高梁把或者是扫地扫秃了的笤帚把。大人们把它们 废弃了,可小孩子们却将它们精心收藏起来,留作 来年元宵节的火把扔。我们点燃手中的火把,一边 扔一边唱着儿歌:“火把儿,流流星,一棵麦子收一 升。火把儿,金银灯,照得粮囤满满的。火把儿,光明 灯,照得年年好收成。”我们举着火把在田野里奔 跑,再用力抛向天空。火把在乡间的麦田上此起彼 落,远看如夏日流萤。 火把快要燃完时,我们又用剩余的火把头点 着了路边及河岸干枯的野草和灌木丛,俗称放哨 火。庄稼人对风调雨顺、丰衣足食的企盼,在火光 中熠熠生辉。我们一边放哨火也一边唱着儿歌: “正月半,放哨火,放了哨火野草没,野草没了稻麦 长,沉甸甸的稻麦笑弯了腰。”唱了儿歌,我们又吟 诵起刚刚从课本上学会的诗:“离离原上草,一岁 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正月十五一 过,春的脚步就越来越近,冰冻的土地开始融化。 枯黄的野草在哨火中化为灰烬,那春风就有了些 许暖意。过不了多久,沉睡了一冬的万物便在春风 的抚慰下苏醒、生长,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童年的元宵节有种朴实本真的快乐,弥久地散 发着青草绿禾的芳香,仿佛一杯茶,清香淡雅,让人 回味。而今的元宵节,家乡早已没人扔火把、放哨火 了。但童年元宵节的火光永远照耀着我,历久弥新。 立春前后,天气放晴。春阳下,总是暖暖的,有时会 有一阵微风,不大,暖暖的。 那么春风,是什么风呢?“等闲识得东风面”,朱熹 的东风,是春风。“吹面不寒杨柳风”,诗僧志南的杨柳 风,是春风。正月里的某天傍晚,我从二姑家回来,走在 大圩中间的田埂上。我看到圩田里种的全是油菜。油菜 已经醒了,绿意已新,不过离开花的时间还早。此时,一 阵风吹来,脸上顿觉暖洋洋的。那一阵暖洋洋的田间 风,也是春风。 春风里,百花开。不用说“二十四番花信风”了,大 概每一阵春风里,都有纷纷的花开吧。不是一朵,不是 一种,也不是一处,春风里,是花开纷繁的热闹。清代蒋 锡震在《梅花》诗里说:“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竹 屋深雪,林间无路,一阵多事的春风,送来梅花的暗香。 人在雪中,望竹屋围雪,寻雪中路,也寻梅里香。那场雪 中的那一路,诗人该是暗与梅花共芬芳的。 一直喜欢白居易的平实朴素。他在《春风》诗里说: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荠花榆荚深村里, 亦道春风为我来。”我喜欢“春风为我而来”,也喜欢“与 春风共芬芳”,那一树红梅的芬芳,也该是“樱杏桃梨次 第开”的芬芳,可能还是我与春风所共有的芬芳。 宋代王禹偁在《春居杂兴》诗中说:“两株桃杏映篱 斜,妆点商州副使家。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 花。”原来春风也喜欢嫉妒,容不得花的芬芳。春风多情送 芬芳,也会无情摧花枝。我看见辛夷花开满树的时候,总 会想起王维的辛夷坞和他的辋川别业,想起满坞辛夷花 开的紫和白。我不清楚那些辛夷树开了多少年的花,但 我知道,每年的辛夷花都会在春风里,纷纷从树上坠落, 一瓣瓣、一朵朵,零落成泥。风住时,花已尽,枝头繁花已 成新绿满枝。花已尽,风住尘香,岁月芬芳依旧。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李白是霸气的,他在 《春思》中说:春风啊,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你就敢吹 进我的罗帐中呢?春风年年,春思岁岁,年年的春风勾 起的又何止是诗人李白的春思呢? 梨花风里开,桃花风中落。风来风往,花开花落。不 变的是春风年年、花开岁岁,不缺的是我们因春而起的 种种思绪。喜也好,愁也罢,不关春风事,也不碍百花 开。我还是喜欢亦与春风共芬芳的那种随性与自然,春 风百花如何我不管,我只取芬芳与岁月共。 汤圆,是元宵节睁开的明眸,把过年的喜庆与吉祥 都包在其中,甜蜜了人们对新一年的展望与畅想。 小时候,每次快到元宵节,母亲就会动手搓汤圆。 母亲做事的时候一心一意,不看电视也不听广播,只是 安静地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搓好一个又一个汤圆。 这份安静,让人觉得仿佛她不是在做一顿早饭,而是在 完成生活里的一项美学修行。或许,有些只可意会而不 可言传的心意,有些经年未曾说出或许以后也不会说 出的话语,都被母亲用一双冻肿了的手揉进了芝麻馅, 融进了圆圆的汤圆里。一年又一年,子女所有的故事都 被母亲的手见证,她把每一道掌纹都烙印在了汤圆里, 供我们消化、回味与成长。 等到元宵节早上,蘸着白糖,小心地咬开一个汤 圆,让甜甜的汁液唤醒味蕾,和每一颗牙齿都拜过年后 再缓缓流下食道,去温暖我们的胃。愉悦的心情,便随 着袅袅的雾气升腾了起来。母亲虽然起得很早,但一定 要等我们吃完后她才开始吃。汤圆,意味着团圆和美 满。母亲很在意,也很享受这一点。 因为我年纪还小,母亲不会见我喜欢吃就多分我 一些。她担心我消化不好,也害怕我长蛀牙,往往只给 我盛半碗。等到吃完后,母亲又会让我把汤也喝了。一 碗热汤下肚,便焐热了整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 记得有一年,是在大姑家过节。等我醒来的时候, 他们都已经围坐在餐桌前了。白亮亮的汤圆冒着腾腾 热气。大姑很热情,她只要瞅出我有一点点喜欢某样东 西,就会不停地夹给我,“你尽管吃,不够了锅里还有”。 大姑笑起来有着一份独属于乡村的淳朴与亲和,不管 皮肤被生活打磨得多么粗糙,只要看到子侄,脸上都会 泛起一抹微红的亮色,喜盈盈、暖融融的。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了我。她教会了我很多,却始 终没能教会我搓汤圆。每年过元宵节前,父亲都是在街 边买现成的汤圆,再也没有手搓汤圆的味道。 但我仍然喜欢吃汤圆。在细嚼慢咽的过程中,那潺 潺流进心里的甜意总会让我想起那些温暖的时光,让 我学会用爱去迎接新的一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看着满大街五彩缤纷、各式各样的花灯, 我不禁想起儿时元宵节在乡下滚冰和洒灯的经历来。 儿时生活在乡下,年味儿还没散尽,我们小孩子便开始期盼过元宵节 了。因为元宵节,我们不仅可以到井台边自由自在地滚冰,还可以在屯子里 的街道上尽情地洒灯玩儿。 滚冰是我们当地的民间习俗。据老一辈人讲,滚冰能滚掉身上的病气、 晦气和灾气。一切不吉之气,通过在河面上一滚,便都让冰雪沾去了,等到春 天冰雪一化,就被河水冲走了。由于我们村子附近没有江河湖面,所以每年元 宵节的晚上,我们小孩子就到井台边儿滚冰。那时,乡下没有自来水,人们吃 水全靠一口辘轳水井。井工每天早起“吱吱呀呀”地摇着木辘轳,把水从深井 中一桶桶摇上来,然后倒在一个方形的铁槽子里。村民们要用水就担着扁担 来井台挑水。一到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水槽四周就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光滑的 白冰。每次人们来担水,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人仰桶翻。 大人们都不喜欢水槽四周厚厚的积冰,可这里却成了我们小孩子的天 然乐园。每天放学后,一写完作业,我们就会偷偷溜出家门,来到水槽边溜 冰玩儿,常常把衣服弄得很脏,回家自然少不了母亲的一顿骂。但我们没两 天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屡“骂”不改,照样溜冰不误。只有一天,我们玩冰是 不会挨母亲骂的,那就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母亲不但不骂我们,还 主动叫我们去井台边滚冰。母亲叫我们在冰上一边打滚一边嘴里叨咕:“轱 辘轱辘冰,腰不酸来腿不疼,身子轻松祛百病。”据说,元宵节这天滚冰,不 仅能滚走疾病和晦气,还能滚来健康和吉祥。 滚完冰,每家每户就开始洒灯了。洒灯也是我们当地的元宵节习俗。据 老一辈人讲,洒灯是为了让自家的祖先和天上的神明可以沿着灯亮回到自 己家中,为后辈子孙祈福增寿。早在夏秋时节,人们就收集起一些锯木时产 生的锯末或香蒲等,晒干了收藏起来备用。等到元宵节,人们便把锯末或香 蒲浇上一点汽油或煤油,然后从自家庭院门口开始,每隔一两米便洒上一 小堆,并把浇了油的锯末或香蒲点燃。一团团飘摇跳动的灯火就“卧”在结 冰的街道上,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村外的祖庙前。第二天,长长的街上就留 下了一坨坨黑黑的“圆牛粪”。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元宵节,乡下人也不时兴洒灯了。他们也 像城里人一样,买回鲜艳的大红灯笼,在自家庭院门口高高地挂起来。乡下 人的日子也红彤彤、节节高起来。 古诗词中的元宵习俗 ■郑学富 难忘童年元宵节 吴建 春江水暖 苗青 摄 元宵节猜灯谜的由来 卜庆萍 编者按 2020 年是庚子鼠年。 连日来,全国上下积极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 今年元宵佳节的氛围与往年明显不同。但是,谈习俗、忆往昔、盼 春天的希望仍在我们心底,就像那一碗暖心暖胃的汤圆,饱含着 浓浓的祝福和深深的期盼。 在这个特别的时节,让我们守望相助、共迎元宵,一起静待 春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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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址:成都市上南大街49号吉祥大厦4楼 ■邮编:610014 ■全年定价:260元 ■准予广告发布登记决定书:川广更字〔2018〕056号 ■广告、发行服务热线:(028)86167211 ■四川工人日报印刷厂印刷

2020年2月7日 星期五 责编 李维苇 编辑 周慧 美编 郝雨笙 校检 谭雯琪4版 明 澈

元宵节是我国最具诗情画意和浪漫色彩的传统节日之一。历代文人墨客吟诗作赋颂之,我们可以从这些古诗词中感悟元宵习俗。

闹花灯

闹花灯是元宵节规模最大、喜庆气氛最浓的一种习俗,具有浓厚的游乐色彩,故称闹花灯。其主要内容在灯,故又称灯节。

隋炀帝杨广的《元夕于通衢建灯夜升南楼》写道:“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燔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这首元宵节观灯的诗写得较为工整生动。首联说的是元宵张灯与佛教弘法,印证了元宵节源于东汉明帝敬佛的传说;中间两联形象地描写了元宵灯火的辉煌盛况,也是此诗的传神之笔;末联描述宫廷设施的豪华奢侈。隋炀帝时,每年农历正月初一,万国使节前来朝拜直到正月十五,在端门外、建国门内,举行盛大的元宵灯会,戏台连绵八里,处处张灯结彩,歌舞升平,通宵达旦,尽情欢乐。风流倜傥的隋炀帝登楼观灯,一睹所谓的

“太平景象”,与民同乐。隋唐灯节极盛,一般从正月十三“上

灯”开始,正月十四“试灯”,正月十五“正灯”,正月十八“落灯”。唐代诗人张祜《正月十五夜灯》云:“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这首诗描绘了京城万人空巷闹元宵,皇宫内舞衲联翩、歌声入云的庆元宵盛况。唐代元宵节放假三天,取消宵禁,允许人们出门赏灯,称为“放夜”。唐玄宗在长安兴庆宫前举办大型元宵灯会,将闹元宵活动推向高潮。宫女数百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载歌载舞。周边府县也组织龙灯旱船等前来助兴,彻夜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唐代诗人张说在《十五日夜御前口号踏歌词》诗中生动描述了兴庆宫元宵晚会的盛况:“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龙衔火树千重焰,鸡踏莲花万岁春。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西域灯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

迎紫姑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唐代诗人李商隐诗中的紫姑是民间传说中一个善良、贫穷的姑娘。正月十五有迎紫姑的风俗。

紫姑是神话中厕神名,又称子姑、坑三姑。相传为人家婢妾,因被主妇所嫉恨,总让她干脏活加以折磨。紫姑不堪虐待,于正月十五那天激愤而死。上天怜悯,命为厕神,故世人每到这一天夜晚,便用稻草、布头等扎成真人大小的紫姑肖像,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

宋代女诗人张玉娘有《灯夕迎紫姑神》诗云:“淑气回春雪渐融,星河天上一宵通。芙蕖万点交秋月,鼓角三更度晓风。烛影晕迷光绰约,帘环声彻佩玲珑。不妨鸟篆留仙迹,凤辇殷勤出紫宫。”

走三桥

“郎莫看灯去走桥,白绫衫氅撒娇娇。走来儿怕双纤趾,不走儿愁一捻腰。”这是明代诗人蔡士吉在《元宵曲》中描写的元宵女子走桥的习俗。明清时期的女子除了观灯、看焰火等娱乐活动外,还亲身参与一些民俗活动,如民间有走桥、走百病的风俗。《帝京景物略》中记载:“妇女相率宵行,以消疾病,曰走百病,又曰走桥。”又说:“八日至十八日,集东华门外,曰灯市。贵贱相沓,贫富相易贸,人物齐矣。妇女着白绫衫,队而宵行,谓无腰腿诸疾,曰走桥。”这里说的就是民间元宵习俗“走三桥”。《清嘉录》载:“元夕,妇女相率宵行,以却疾病,必历三桥而止,谓之‘走三桥’。”《长元志》也有记载:“上

元,妇女走历三桥,谓可免百病。”这是女人们的特殊活动,在元宵夜,她们三五成群结队要走过三座桥,并且要挑选名字吉祥的桥,如长庆桥、吉利桥、太平桥。据说走过这三座桥可以消除百病,所以也叫“走百病”。明代陆伸有《走三桥词》曰:

“细娘分付后庭鸡,不到天明莫浪啼。走遍三桥灯已落,却嫌罗袜污春泥。”

在古人看来,过桥渡河是“度厄”(即解除灾难)的象征。走过三桥,就度过了一年中的众多灾厄,就能终岁无百病。而

“渡河”二字,在南方又和“渡祸”谐音,因此过桥更有了克服灾祸的寓意。清代潘荣陛在《帝京岁时纪胜》中说:“元宵之夜,妇女成群结队的游走,祈祷免除灾祸及过失。前面一人持香开路,称为‘走百病’。凡是遇到桥,则三五成群的走过,称为‘度厄’,俗称‘走桥’。又争先恐后地前往正阳门中洞摸门钉,传说这样可以多生男孩。”女人们走桥时都穿月白氅衫,打扮与月色相配。明代张宿《走百病》诗曰:“白绫衫照月光殊,走过桥来百病无。再过前门钉触手,一行直得一年娱。”

吃汤圆

“元宵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拾坠钿;风雨夜深人散尽,孤灯犹唤卖汤元。”南宋姜夔描写了元宵节人们狂欢散去之后,仍然有叫卖汤圆的吆喝声。

汤圆又称浮元子、元宵。宋代民间即流行这种元宵节的新奇食品,生意人还美其名曰“元宝”。汤圆以白糖、玫瑰、芝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等为馅,用糯米粉包成圆形,可荤可素,风味各异。可汤煮、油炸、蒸食,有团圆美满之意。清人富察敦崇的《燕京岁时记》载:

“市卖食物,干鲜俱备,而以元宵为大宗。”清代符曾的《上元竹枝词》云:“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夏仁虎的《岁华忆语》说:“夜供元宵,其制以米粉裹糖。有女新嫁者,是日购彩灯及元宵送其家,曰送灯。”

情人节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宋代欧阳修的诗句写得怅惘徘徊、委婉缠绵。宋代贺铸曾回忆昔日在京城的元宵情景:“紫府东风放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描写了京城十里长街笙歌彻夜,在这良辰美景中,自己携貌美女子同行的惬意心情,表达了词人对那段时光的无限眷恋。

古代年轻女子是不能随意出门的,唯有元宵节时能出门娱乐。唐朝以后,元宵节更是充满了诗情画意和浪漫色彩。人们往往把元宵节和青年男女的爱情联系在一起,涌现出一大批借元宵节吟诵爱情的诗篇。有人还把元宵节说成中国最古老的情人节。元宵佳节,良辰美景,五彩斑斓的花灯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围,待字闺中的女子得以走出深闺。古代青年男女借观灯之机,相约幽会,成就了无数的良缘美眷。传统戏曲《陈三五娘》就是以元宵节为背景,叙述泉州人陈三邂逅黄五娘的浪漫爱情故事。明代阮大铖创作的幽默戏曲《春灯谜》也讲述了韦节度之女影娘与帅哥宇文彦在元宵灯会一见钟情的故事。

不仅京城都市里的青年男女观灯幽会,乡村女子也穿戴一新、描眉点唇,走出家门踏月夜游,在元宵夜“潇洒走一回”。明代唐寅的《元宵》诗曰:“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这首诗描写了乡村的元宵节,灯月映照下的村女更加美丽,满街珠翠闪耀,她们青春焕发、喜气洋洋、尽情欢笑。由于观灯人多,还有女孩迷路,如明代刘效祖《灯市词》说:“谁家闺女路旁啼?向人说住大街西。才随姥姥桥边过,看放花儿忽失迷。”

灯谜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门综合性艺术。灯谜又称文虎,猜灯谜亦称打虎、弹壁灯、商灯、射、解、拆等,但人们习惯用“灯谜”一称。

早在夏代就出现了一种用暗示来描述某种事物的歌谣。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这种歌谣演变成“瘦辞”(亦称“隐语”)。当时由于列国纷争,有不少说客在进谏时,往往都用“隐语”道出己见,使君王从中得到启发。《国语·晋语》中记载:“有秦客瘦辞于朝,大夫莫之能对也。”可见,那时的这些“瘦辞”和“隐语”,就是我国灯谜的雏形。直至南朝宋文学家鲍照作“井”

“龟”“土”三个字谜,并以《字谜三首》收入他的诗集后,才有了“谜”字一称。

开始的谜流行于口头说猜,三国时期有人把谜写在纸上贴出来令人猜对。到了南宋,一些文人学士为了显示才学,常在元宵节花灯之夜,将谜条贴在纱灯上,吸引过往行人,因而有了“灯谜”一称。《武林记事·灯品》中记载了猜灯谜之事,“以绢灯剪写诗词,时寓讥笑,及画人物,藏头隐语,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

宋代游乐场所“瓦舍”的兴起,给猜

灯谜这一活动提供了空间,进一步促进了灯谜的发展。瓦舍,即城市商业性游艺区,也叫瓦子、瓦市。灯谜能启迪智慧又饶有趣味,所以流传过程中深受社会各阶层的欢迎。及至元代、明代,灯谜迅速发展,每逢元宵佳节之时,各城镇张灯悬谜,盛况空前。人们将谜条系于五彩花灯上,供来往游人猜测。到清代中叶以后,谜风大盛,还涌现出了许多专职谜师。

猜灯谜与猜谜语一样,有很多种类别,如字谜、儿童谜语、动物谜语、经典谜语、成语谜语等,最为常见的是字谜。一般谜面文字要求简介明了、通俗易懂。

灯谜的猜法多种多样,一般有拆字法、离合法、增补法、减损法、半面法、方位法、参差法、移位法、残缺法、通假法、盈亏法、会意法等。拆字法,亦称字形分析法,它和会意法一样,都是灯谜猜解之法。离合法,是根据汉字字形结构复杂,字中有字,可分可合,变化多端,既可以分解拆离,又可重新组合。

元宵节猜灯谜不仅是一种娱乐活动,其中也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因而成为独特的文化活动。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城里的元宵节满街花灯,通宵歌舞。童年时我的元宵节是在乡村度过的。虽然没有那种笙乐通宵、歌舞欢腾的场面,但有的是难以忘怀的狂欢。

那时候,每逢元宵节,我们小孩子便央求大人为我们扎花灯。我的父亲是村里扎花灯的高手。元宵节的早上,父亲喂完猪,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坐在院子里给我们姐弟几个扎花灯。我们则替他做“小工”,拿竹篾、硬纸,找铁钉、蜡烛。父亲先扎一大堆椭圆形、菱形、长方形的篾架子,然后一一组合,糊上彩纸,再把精心剪成的各种图案贴在彩纸上作点缀,一只只色彩鲜艳的花灯便大功告成。他扎的兔儿灯、田鸡灯、荷花灯等惟妙惟肖,惹人喜爱。有时候我们自己也学着做,当然做的是最简单的灯,如四四方方的箱子灯、棱角分明的三角灯。

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吃完汤圆,便赶到队里的打谷场上“溜灯”。打谷场上早已聚满了前来溜灯、

观赏灯的孩子和大人们。那些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兔儿灯、金鱼灯、狗儿灯以及孩子们自制的三角灯、五星灯、箱子灯等,把小小的打谷场照得璀璨夺目。从远处望去,真似浩繁星光。那一点点蜡烛在灯笼里绽放出的光芒,把欢乐和幸福映照在每一张小脸上。我提着那憨态可掬的兔儿灯,在小伙伴们的惊叹和羡慕中走来走去,心中欢愉。

在打谷场上溜了一会儿灯,我把兔儿灯交给姐姐,就和小伙伴去扔火把、放哨火了。扔火把的都是男孩,可以有力气将火把扔得高一些。在我的家乡有这样的说法:元宵夜里谁的火把扔得高,谁家今年地里的收成就高。用作火把的是家里刷锅用剩的高梁把或者是扫地扫秃了的笤帚把。大人们把它们废弃了,可小孩子们却将它们精心收藏起来,留作来年元宵节的火把扔。我们点燃手中的火把,一边扔一边唱着儿歌:“火把儿,流流星,一棵麦子收一升。火把儿,金银灯,照得粮囤满满的。火把儿,光明灯,照得年年好收成。”我们举着火把在田野里奔

跑,再用力抛向天空。火把在乡间的麦田上此起彼落,远看如夏日流萤。

火把快要燃完时,我们又用剩余的火把头点着了路边及河岸干枯的野草和灌木丛,俗称放哨火。庄稼人对风调雨顺、丰衣足食的企盼,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我们一边放哨火也一边唱着儿歌:

“正月半,放哨火,放了哨火野草没,野草没了稻麦长,沉甸甸的稻麦笑弯了腰。”唱了儿歌,我们又吟诵起刚刚从课本上学会的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正月十五一过,春的脚步就越来越近,冰冻的土地开始融化。枯黄的野草在哨火中化为灰烬,那春风就有了些许暖意。过不了多久,沉睡了一冬的万物便在春风的抚慰下苏醒、生长,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童年的元宵节有种朴实本真的快乐,弥久地散发着青草绿禾的芳香,仿佛一杯茶,清香淡雅,让人回味。而今的元宵节,家乡早已没人扔火把、放哨火了。但童年元宵节的火光永远照耀着我,历久弥新。

立春前后,天气放晴。春阳下,总是暖暖的,有时会有一阵微风,不大,暖暖的。

那么春风,是什么风呢?“等闲识得东风面”,朱熹的东风,是春风。“吹面不寒杨柳风”,诗僧志南的杨柳风,是春风。正月里的某天傍晚,我从二姑家回来,走在大圩中间的田埂上。我看到圩田里种的全是油菜。油菜已经醒了,绿意已新,不过离开花的时间还早。此时,一阵风吹来,脸上顿觉暖洋洋的。那一阵暖洋洋的田间风,也是春风。

春风里,百花开。不用说“二十四番花信风”了,大概每一阵春风里,都有纷纷的花开吧。不是一朵,不是一种,也不是一处,春风里,是花开纷繁的热闹。清代蒋锡震在《梅花》诗里说:“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竹屋深雪,林间无路,一阵多事的春风,送来梅花的暗香。人在雪中,望竹屋围雪,寻雪中路,也寻梅里香。那场雪中的那一路,诗人该是暗与梅花共芬芳的。

一直喜欢白居易的平实朴素。他在《春风》诗里说:“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我喜欢“春风为我而来”,也喜欢“与春风共芬芳”,那一树红梅的芬芳,也该是“樱杏桃梨次第开”的芬芳,可能还是我与春风所共有的芬芳。

宋代王禹偁在《春居杂兴》诗中说:“两株桃杏映篱斜,妆点商州副使家。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原来春风也喜欢嫉妒,容不得花的芬芳。春风多情送芬芳,也会无情摧花枝。我看见辛夷花开满树的时候,总会想起王维的辛夷坞和他的辋川别业,想起满坞辛夷花开的紫和白。我不清楚那些辛夷树开了多少年的花,但我知道,每年的辛夷花都会在春风里,纷纷从树上坠落,一瓣瓣、一朵朵,零落成泥。风住时,花已尽,枝头繁花已成新绿满枝。花已尽,风住尘香,岁月芬芳依旧。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李白是霸气的,他在《春思》中说:春风啊,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你就敢吹进我的罗帐中呢?春风年年,春思岁岁,年年的春风勾起的又何止是诗人李白的春思呢?

梨花风里开,桃花风中落。风来风往,花开花落。不变的是春风年年、花开岁岁,不缺的是我们因春而起的种种思绪。喜也好,愁也罢,不关春风事,也不碍百花开。我还是喜欢亦与春风共芬芳的那种随性与自然,春风百花如何我不管,我只取芬芳与岁月共。

汤圆,是元宵节睁开的明眸,把过年的喜庆与吉祥都包在其中,甜蜜了人们对新一年的展望与畅想。

小时候,每次快到元宵节,母亲就会动手搓汤圆。母亲做事的时候一心一意,不看电视也不听广播,只是安静地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搓好一个又一个汤圆。这份安静,让人觉得仿佛她不是在做一顿早饭,而是在完成生活里的一项美学修行。或许,有些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心意,有些经年未曾说出或许以后也不会说出的话语,都被母亲用一双冻肿了的手揉进了芝麻馅,融进了圆圆的汤圆里。一年又一年,子女所有的故事都被母亲的手见证,她把每一道掌纹都烙印在了汤圆里,供我们消化、回味与成长。

等到元宵节早上,蘸着白糖,小心地咬开一个汤圆,让甜甜的汁液唤醒味蕾,和每一颗牙齿都拜过年后再缓缓流下食道,去温暖我们的胃。愉悦的心情,便随着袅袅的雾气升腾了起来。母亲虽然起得很早,但一定要等我们吃完后她才开始吃。汤圆,意味着团圆和美满。母亲很在意,也很享受这一点。

因为我年纪还小,母亲不会见我喜欢吃就多分我一些。她担心我消化不好,也害怕我长蛀牙,往往只给我盛半碗。等到吃完后,母亲又会让我把汤也喝了。一碗热汤下肚,便焐热了整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

记得有一年,是在大姑家过节。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围坐在餐桌前了。白亮亮的汤圆冒着腾腾热气。大姑很热情,她只要瞅出我有一点点喜欢某样东西,就会不停地夹给我,“你尽管吃,不够了锅里还有”。大姑笑起来有着一份独属于乡村的淳朴与亲和,不管皮肤被生活打磨得多么粗糙,只要看到子侄,脸上都会泛起一抹微红的亮色,喜盈盈、暖融融的。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了我。她教会了我很多,却始终没能教会我搓汤圆。每年过元宵节前,父亲都是在街边买现成的汤圆,再也没有手搓汤圆的味道。

但我仍然喜欢吃汤圆。在细嚼慢咽的过程中,那潺潺流进心里的甜意总会让我想起那些温暖的时光,让我学会用爱去迎接新的一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看着满大街五彩缤纷、各式各样的花灯,我不禁想起儿时元宵节在乡下滚冰和洒灯的经历来。

儿时生活在乡下,年味儿还没散尽,我们小孩子便开始期盼过元宵节了。因为元宵节,我们不仅可以到井台边自由自在地滚冰,还可以在屯子里的街道上尽情地洒灯玩儿。

滚冰是我们当地的民间习俗。据老一辈人讲,滚冰能滚掉身上的病气、晦气和灾气。一切不吉之气,通过在河面上一滚,便都让冰雪沾去了,等到春天冰雪一化,就被河水冲走了。由于我们村子附近没有江河湖面,所以每年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小孩子就到井台边儿滚冰。那时,乡下没有自来水,人们吃水全靠一口辘轳水井。井工每天早起“吱吱呀呀”地摇着木辘轳,把水从深井中一桶桶摇上来,然后倒在一个方形的铁槽子里。村民们要用水就担着扁担来井台挑水。一到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水槽四周就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光滑的白冰。每次人们来担水,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人仰桶翻。

大人们都不喜欢水槽四周厚厚的积冰,可这里却成了我们小孩子的天然乐园。每天放学后,一写完作业,我们就会偷偷溜出家门,来到水槽边溜冰玩儿,常常把衣服弄得很脏,回家自然少不了母亲的一顿骂。但我们没两天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屡“骂”不改,照样溜冰不误。只有一天,我们玩冰是不会挨母亲骂的,那就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母亲不但不骂我们,还主动叫我们去井台边滚冰。母亲叫我们在冰上一边打滚一边嘴里叨咕:“轱辘轱辘冰,腰不酸来腿不疼,身子轻松祛百病。”据说,元宵节这天滚冰,不仅能滚走疾病和晦气,还能滚来健康和吉祥。

滚完冰,每家每户就开始洒灯了。洒灯也是我们当地的元宵节习俗。据老一辈人讲,洒灯是为了让自家的祖先和天上的神明可以沿着灯亮回到自己家中,为后辈子孙祈福增寿。早在夏秋时节,人们就收集起一些锯木时产生的锯末或香蒲等,晒干了收藏起来备用。等到元宵节,人们便把锯末或香蒲浇上一点汽油或煤油,然后从自家庭院门口开始,每隔一两米便洒上一小堆,并把浇了油的锯末或香蒲点燃。一团团飘摇跳动的灯火就“卧”在结冰的街道上,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村外的祖庙前。第二天,长长的街上就留下了一坨坨黑黑的“圆牛粪”。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元宵节,乡下人也不时兴洒灯了。他们也像城里人一样,买回鲜艳的大红灯笼,在自家庭院门口高高地挂起来。乡下人的日子也红彤彤、节节高起来。

古诗词中的元宵习俗■郑学富

汤圆里的温暖时光

仇士鹏

滚冰与洒灯

佟才录

亦与春风共芬芳

章铜胜

难忘童年元宵节■吴 建

春江水暖 苗青 摄

元宵节猜灯谜的由来■卜庆萍

编者按

2020年是庚子鼠年。连日来,全国上下积极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

今年元宵佳节的氛围与往年明显不同。但是,谈习俗、忆往昔、盼春天的希望仍在我们心底,就像那一碗暖心暖胃的汤圆,饱含着浓浓的祝福和深深的期盼。

在这个特别的时节,让我们守望相助、共迎元宵,一起静待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