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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弱篇∣曹慶（創世基金會董事長）

每年1億張發票，救起老殘窮從沒跟大企業募過一毛錢，只因為曾跟上帝發願「要做別人不做的社會工作」，

曹慶與他的捐款、對獎部隊，28年來每天都在實現，照顧清寒植物人、老人與街友。

文．張曉卉 攝影．陳德信

當你隨手把發票塞進「順手

捐發票，救救植物人」的

箱子時，就可能幫助了小屏。

23年前，14歲的小屏騎機

車發生車禍重創頭部成了植物

人，是創世基金會安養的最久

的兩位植物人之一。

台 灣 街 頭 隨 處 可 見 的 發 票

箱，創世基金會與相關的人

安、華山基金會佔了大多數，

去年募得一億多張統一發票，

領走8000多萬獎金。三個基金

會總年收入超過9億。

靠著發票獎金與四十幾萬個

平民百姓的愛心捐款，創世照

顧了台灣一大群老、殘、窮。

全省106個愛心天使站服務社區

老人，13所安養院照護364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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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寒植物人，以及9處街友平安

站、1座苗栗社福基地提供遊民

衣食和自立更生的機會。

基金會背後靈魂人物是一位

台糖退休職員曹慶。今年86歲

了，衣著樸素，講話帶著外省

鄉音，若在街上遇見，可能會

以為他是要去榮總看病的老伯

伯。

幫助植物人，四處碰壁

1980年，虔信基督的曹慶退休

前告訴上帝：「退休後，我要做

別人不做的社會工作。」他在紙

上列名單，發現視障、聽障、

智障等都有政府或民間機構照

料，唯獨植物人無人理會，開

始尋求資源。

無 奈 的 是 ， 找 政 府 ， 官 員

無回應。找企業，見不到負責

人。聽說某黨政高層關心植物

人，但那位大人物拍拍曹慶肩

膀：「你精神可嘉，但植物人

看不到明天，我生平不做沒有

把握的事情。」

這 句 話 重 重 打 擊 了 曹 慶 ，

「我走在街上，兩隻拳頭朝天

空揮，真的走投無路了。」但

轉瞬想起小時候讀的故事：四

川兩個和尚想去南海取經，富

和尚擔心路途遙遠錢不夠用遲

遲未成行，窮和尚帶一只缽和

水瓶就出發了，數年之後從南

海取回經書。曹慶立誓：「我

就來當那個窮和尚。」

1982年退休後，曹慶瞞著

妻子和女兒，在台北火車站前

豆漿店買了十幾個北方侉餅塞

進背包，走遍台灣，碰到人就

問：「你知道植物人嗎？你願

意幫忙植物人嗎？」很多人罵

他「瘋子」、「騙子」，只有

少數人願意駐足聆聽。

有 天 下 午 ， 曹 慶 坐 在 員 林

往草屯客運車上，心血來潮

在個不知地名的山區下車，街

上沒人，只看到一個老阿嬤坐

在破藤椅上守著檳榔攤，曹慶

用外省國語講了半天植物人，

阿嬤一逕搖頭以台語笑說「聽

嘸」。

正準備放棄，一個中學生經

過被曹慶拉來當翻譯，聽著聽

著，阿嬤眼睛突然一亮，聽懂

了！低下頭在貼身褲腰裡翻了

又翻，掏出一把皺巴巴的5元、

10元紙鈔，塞進曹慶手裡，

「那一把紙鈔的體溫，讓我觸

摸到了人心是暖的，」說到

這，曹慶的眼睛濡濕了，「我把

錢還給老太太，留下她的姓名

地址，告訴她等真正辦了安養

院再請她捐錢。」

把這份溫暖帶上路，曹慶繼

續行腳，一天問30、40個人，

4年問了上萬人，「有700多個

人願意留下資料，」他語帶感

激，輕輕撫著這疊紙張泛黃用

手抄寫的名單。

舊衣櫥充當第一張病床，棉

棒、優碘、吹風機治褥瘡

1986年，「創世清寒植物人安

養院」成立，曹慶手上只剩下

17萬元退休金。扣除10萬房屋

押金、4萬元租金，添購基本設

備，剩下1萬多塊錢連病床都買

一把皺紙鈔的溫暖，支持曹慶行腳四年，

留下700個贊助人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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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曹慶從路邊撿到一個棄

置舊衣櫥，鋪上木板棉被充當

病床。這張床現今還在台北安

養院角落，紀念當年困苦。

第一個安養的植物人，是個

父親中風、母親罹癌的年輕女

孩，家住三重。看到女孩四肢

僵硬蜷曲、骨瘦如柴的模樣，

同行年輕人害怕得頭撇到一

旁，曹慶只得自己揹著女孩從

五樓下來上車載到安養院。

開始照顧植物人了，很快碰

到要付房租、給兩位工作人員

薪水，眼看沒錢要開天窗，曹

慶每天手寫十幾二十封信寄出

去，下午站在門口等郵差送信

來。

說來神奇，第一個月支出需

13萬，當月恰巧收到捐款13

萬；第二個月開銷18萬，善款

收入就是18萬，曹慶開心笑

說：「幾個月後，禱告

時我說：『上帝啊，我

要發給你兩張聘書。

一 張 聘 你 當 財 政 部

長，另一張聘你當中

央銀行的總裁，印鈔

票！』」。

照顧植物人是件吃

力的工作。需人24小時翻身、

抽痰、灌食、清理便溺、洗澡

等。長期臥床結果，幾乎每個

住進來的植物人都有褥瘡，有

的在尾椎皮開肉綻成碗口大的

洞；有的瘡口小，卻往裡爛到

骨頭，惡臭長滿蛆蟲。曹慶找

不到醫生願意治療棘手的植物

人，好不容易有家醫院願意收

治，開刀清創、補皮補肉花了

80萬，費用太嚇人，只得想辦

法自己醫。

收進來的植物人有褥瘡，曹

慶先用乾棉棒擦去瘡口腐肉至

見血絲，再抹優碘用吹風機暖

風慢慢烘乾，每天數回。最慢

半年，一個個植物人在棉棒、

優碘、暖風、與耐心中長出新

肉，癒合瘡口，連醫生都佩

服。棉棒用得順手，曹慶拿來

當毛筆畫山水，作品義賣換錢

再用到植物人身上。

安養植物人資料顯示，60％

的植物人肇因於車禍，尤其以

機車騎士佔最多數，創世致力

推動立法強制騎乘機車戴安全

帽，大聲呼籲「流汗總比流血

好」、「愛因斯坦的頭腦也經

不起一擊」，奔走四年才立法

通過。

助遊民，曹慶發誓：「明年

春節一定給他飯吃！」

受到兩位韓國籍天主教修士感

動，曹慶開始也投身照顧無家

可歸的人。

1990年，兩位修士主動到創

世幫植物人洗澡，熟識後曹慶

得知，他們每個月吃飯、租屋

只有教會發的3000元，卻從中

摳省出錢買麵包、牛奶，深夜

一點至萬華，靜靜地擺在遊民

身旁，已經8年。

修士說，遊民身上很髒，沒

有地方洗澡，想請曹慶幫忙。

聽到兩個韓國人攢下費用幫

助台灣遊民，曹慶心頭一熱，

「好，我來解決。」

曹慶本想找房子設街友洗澡

站。但每個房東一聽是給遊民

曹慶發明電動身床，助植物人防褥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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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不租、不租啦！」馬

上把工作人員轟出去。只得變

通改造小發財車成為「三溫暖洗

澡車」，一家服裝店好心老闆，

打烊後鐵門留一條縫，把水管

從家裡拉出來提供水源，工作

人員準備好熱水、乾淨舊衣、

食物，開始照顧街頭流浪人。

那 年 除 夕 ， 曹 慶 心 血 來 潮

跑到萬華地下道想看看街友怎

麼過年。看了才曉得，因為店

家休息，當家家戶戶圍爐團圓

時，正是遊民最飢餓孤獨的時

候。

他跑回辦公室，打電話給十

幾位資深義工，請每人做幾個

便當送過來。看到一位老先生

已經餓得兩手發抖，打開便當

兩三口就囫圇吞下，曹慶心中

大聲發誓：「明年我一定要給

他飯吃。」

曹 慶 成 立 人 安 基 金 會 設 平

安站，緊守「防飢、防寒、防

病」三原則服務街友。1992年

終尾牙辦了10桌，還發給每位

街友500元小紅包。辦到今年尾

牙全省800多桌，全是公司、

企業或個人贊助的。媒體記者

也每年報導這個活動，高舉公

義。

1999年，為植物人、街友奔

走多年，曹慶觀察台灣老年人

口攀升，需要更多人關心，設

立「華山社會福利慈善事業金

會」，投入照顧失能、失依、失

智的「三失老人」。

2003年台灣爆發SARS，趴

趴走的街友被視為可能傳染病

毒遭社會排斥，曹慶在苗栗買

了一座山，蓋20間一坪大的小

木屋，帶著一批街友去開墾。

四年多來，每個週末，他一定

到山上和街友一起種菜、種果

樹、養鵝，希望漸漸發展出一

個教導遊民自力更生的基地。

每天有700多位對發票志工在全台各處，為創世對發票募善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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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開始獲得一些新竹科學園區

公司的支持，訂購蔬果鵝肉。

估計自己生命不到1000

天，急尋接班人

曹慶自豪的是，創世至今未曾

向大財團募過款。從21年前，

700個平民願意捐錢，到現在每

個月有40幾萬筆捐款，從100

元、200元，到最大一筆2000萬

元樂透獎金。

創世從1993年開始募集發

票，目前有4萬多個發票箱分散

各地，對發票的志工從幼稚園

小朋友到91歲阿公阿嬤都有，

全都是平凡老百姓點滴匯聚的

愛心。

曹慶說：「我們很小心處理每

一筆錢。」創世每個月發行《植

物人雜誌》高達68萬多份，寄給

捐款、捐發票的民眾，詳列三

基金會收入支出，發票張數、

金額做為徵信。

86歲的曹慶有用不完的點

子。照顧植物人，他發明翻身

床、清潔灌食器的電動刷；為

讓街友有工作，他想在全台灣

設一萬個烤地瓜攤；還想回收

廚餘做海釣場……。去年冬天

發生獨居老人凍死事件，曹慶

自擬台詞，穿棉襖扮打更人敲

鑼上場演出公益短片：「天寒

送炭，關懷厝邊老人」，短短

10秒，撼動觀眾惻隱之心。

8年前，78歲的曹慶曾因心

臟病發作，心跳停止5分鐘被

救回來，就把「尋找接班人」

列為首要目標，至今仍在尋覓

適當人選。「今年初，我有第

六感，預估自己還有1000天

壽命，現在已經過去200多天

了，」86歲的曹慶加快工作效

率與交棒事宜，身邊工作人員

全天兩班輪值。

曹 慶 還 有 很 多 事 想 做 ， 比

方移植諾貝爾獎得主尤努斯的

「窮人銀行」，在台灣做「拉

一把銀行」貸款資助單親媽媽

創業脫貧；盡快達成「369、

23、20」目標：在369個鄉鎮市

設老人組合家庭，23個縣市都

有植物人安養院，成立20個街

友平安站等等。

版權所有，本刊圖文非經同意不得轉載或公開傳播。

苗栗農場養鵝助街友自力更生。

曹慶小檔案

‧1980年台糖退休

‧1986年創辦創世基金會

照顧清寒植物人

‧1991年成立萬華平安站，

照顧街友，2002年成立

人安社會福利慈善事業

基金會

‧1999年設華山社會福利慈

善事業基金會照顧老人

‧現職：創世、人安、華山

基金會創辦人，創世基金

會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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