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4

在階級、男性的視線中掙扎

穿衣之道

︻夏楚︼

女流」今期的主題是

女性與時裝，編者

來 問 我 的 穿 衣 之

道。說了老半天仍是說不出個所以

然。還是坐在一旁捂著嘴笑的阿清

閒閒的拋了一句：「要穿得出眾

嘛！」確是一語中的。

「出眾」這兩字可以代表了我在打

扮上追求的最高境界。「眾」者就

是一般群眾，也就是代表著「盲從

跟風」、「流俗淺薄」的一群。出

眾便是超脫這些群眾。相對應的是

「彰顯個性」、「品味非凡」，簡言

之是要穿出個人的風格來。

這種強調個人化的穿衣之道源於反

建制的叛逆，抗拒將自己淪為時裝

公司倒模塑造的活動衣架。我的成

長期是新舊思潮撞擊的七十年代早

期，一頭凌亂的長髮、一身少數民

族色彩的衣裙、足登髒兮兮的露趾

涼鞋；活脫脫是當年叛逆不羈的少

女形象。這一身嬉皮打扮不單代表

著對時裝潮流的不服從，更有一套

與此打扮相適應的言談舉止，在在

與當年斯文、矜持、被動還要帶幾

分嬌滴滴的主流女性形象相衡突

(同齡的女性可記得當年長輩的訓

誨：女孩子走路不要打衝鋒，說話

不能大呼小叫，吃東西要剩下一

點，不能吃個碟子朝天)。

不跟潮流、不從俗自此便根深蒂箇

地輸入我的腦中，並頗以此沾沾自

喜。強調與別不同的個人風格使我

產生一種錯覺，似乎自己不單超越

了被潮流牽著鼻子走的芸芸眾生，

更不受——用現在時麾的術語——

「男性視線」所規限。我的身體便

成了我的女性獨立宣言——我喜歡

怎樣就怎樣﹐不高興的 (男性) 見鬼

去罷！

現在回想起來，這種自以為擺脫

「男性視線」的想法當然只是錯

覺。我之所以能夠沾沾自喜是因為

自己是一個「成功」的個案。既擺

脫了主流社會和商品塑造的女性形

象，另闢途徑自成一格又能成功嬴

取男性的欣賞目光。在這種主動與

「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5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被動的關係上產生了是我控制著

「男性視線」(具體的男性目光) 的錯

覺，而不知道自己仍然被抽象的

「男性視線」所約朿。

當我們說女性被「男性視線」所品

評和控制時，這位「男性」其實是

一位統治階級的男性。男性可以

對女性的身體和外型加以醜化和

矮化 (什麼波大無腦、白癡美人、

小骨女)，但郤不能否定統治階級

的文化資本，以及由此而訂定的

美的標準。所以，同樣是袒胸露

臂，有些人被譏諷為 cheap，而

另一些郤被驚艷為絕代風華。如

果追問兩者的分別﹐人們便會舉

出「氣質」、「風度」、「品味」

的不同。這些品味和氣質是由階

級的文化資本所凝造，並具有合

法性的標準。因此，穿衣之道不

純粹是樣貌和身體，還包括是否

穿得恰如其份：是否懂得講究

時、地、環境的配合、色彩和飾

物的配搭是否恰到好處、多一分

嫌多，少一分嫌少，多少之間已

在這種主動與被動的關係上

產生了是我控制這著「男性視線」(具體的男性目光) 的錯覺，

而不知道自己仍然被抽象的「男性視線」所約朿。

是一門大學問。一個拿捏不準，

立即暴露出你本來是屬於那一個

階級了。

這一種「階級男性視線」不單是階

級文化，更是用來衡量美與醜並

由此獲得獎與罰的標準。我的流

浪髒女孩打扮之所以能夠贏得欣

賞，是由於我並不真的是一個流

浪者。如果我是真的的話，固然

一樣惹來目光，但郤是鄙視和厭

棄的目光。在「真流浪」與「假流

浪」之間，有著我戰戰兢兢學習

和掌握統治階級文化資本的歷

程。

髒女孩固然衝擊了當年主流的乖

女孩。但是，嬉皮文化其實是中

產階級子女的反抗﹐她/他們要在

美與醜、對與錯之間重訂標準，

不受既定的統治階級文化所規

限。她/他們不是不懂遊戲規則，

而是不按章辨事。但是，文化上

的反抗是有著文化資本的支撐。

我不禁想起近期看過的一本書，

文中講述一個工人階級出身的大學

女講師，是如何妒忌中產階級出身

的同事的一身工人打扮，穿得如何

瀟灑自若，如何出眾，也就是一點

也不似工人。而作者郤仍然在憂心

自己露出「工人」的馬腳。

時移勢易，在今天，個人風格已成

商品販賣、髒女孩已被病態 look

取代成為少女時裝風尚。追求「出

眾」與「階級男性視線」的關係更

為明顯。但是，「視線」聯繫著獎

罰。對於我而言，穿得出眾「惹來

欣賞目光」，從而「自我感覺良好」

郤是真實的心理反應。這種知與

行、理論與感覺的差距將是一場反

省，經驗重組的掙扎過程。

參考書籍︰

Skeggs, Beverley (1997), Formation

of Class and Gender: Becoming

Respectable, London: Sage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6

【jude】

三個女人為誰打扮？

有這樣的三個女人：B為

了突顯自己一雙美麗的

眼睛，十五歲便決定今

生只穿黑色。L為了掩蓋自己過份

活躍的孩子氣，一離開校園便故意

穿得密實深沉，讓人覺得她像個成

熟的女人。Ｊ為了使自己舒服自

在，從不願穿裙子、高跟鞋、去趕

時髦，不過，在這先敬羅衣的社會

裡，她不時感到一股壓力。

當B十分講究地穿上一身黑衣後，

她就如願地吸引了全校男生的注

目，告別了小學的醜小鴨年代，滿

懷自信的踏入春青期。她為「黑豹

黨」的花名顧盼自豪，她多麼享受

被貪婪的眼光盯住。今時今日，B

不再像年青時那麼注重衣著打扮，

她說自己長大了，漸漸從其他地方

找到自信，就不再太著緊自己的外

表。可是，明知是女性主義者不該

有的想法，她還是禁不住嘮叨著踏

入青春期的女兒：「快不要吃太

多，你該減肥啦！」、「穿得不修

篇幅，難看死啦。」

L的自信來自她的身體多於衣著。

上班的裝扮倒是為了掩飾自己個

性，工餘的時候，她便回復自我，

穿背心，熱褲、緊衣，像個體操運

動員。擁有強壯能征服高山峻嶺的

身體讓她感到充滿力量，穿甚麼都

覺得消遙自在。她說一般成衣不能

表達她的個性，她自命是個自強自

主的女人，有自己的一套美感觀

念，她會花點時間去選購衣物，經

過自己的判斷，心思配搭，穿起來

便有自信。

L儼然是個對自己的身體和外表都

充份自信、自主的女性主義者，可

是，問她會否接受自己變得肥胖，

答案竟是：不！

Ｊ從來不關心自己的衣著和外表，

說老實話，她根本不擅打扮，從家

庭到學校，她沒接受過這樣的培

養，唸書的時候總是和男孩子玩的

多，衣服只要能方便隨時去騎單

車、打藍球就好，一幢Ｔ恤、一條

牛仔褌、一雙波鞋就是從中學開

始，J就選擇了不加入爭妍鬥麗的

女兒圈。

可是，這並不表示Ｊ不受時裝／時

裝加諸女性身體的各種觀念和標籤

困擾。當Ｊ的身體開始發展女性的

各種性徵時，她就體會到時裝、身

體和性的複雜關係，她不相信以貌

取人，但每逢去見工或飲宴，總得

免為其難穿裙子或者套裝；她認為

「穿得性感會引人犯罪」的說法荒

謬之至，但要穿得輕鬆涼快還是避

免猥瑣目光呢？仍是需要苦苦思量

的難題；她主張女性主義除了自覺

自強更重要的是實踐，不過解放胸

罩只能止於言論......

這樣的三個女人，或早或遲，對時

裝／主控時裝潮流者如何影響人們

怎樣看女性身體和性的觀念，有一

份女性主義者的自覺，而且某程度

上懂得利用服裝來達到表現／掩藏

自己的目的。然而，在理論與實踐

之間，她們也自覺有一段距離。承

認了實踐和理想有距離，就再沒有

問題了嗎？

Ｂ勸女兒減肥之後，誠懇的對女兒

說：「假使你覺得自己不必減肥，

那就最好不過，只要你接受自己的

身體和外表，就不用管別人怎樣

說。」

Ｊ認為實踐不一定是直線式的，改

變對女性服裝、身體和性的歧視，

是漫漫修遠的文化長征，她期望有

一天，人人都以平常的眼光看待

男、女的身體，她就可以行動上解

放胸罩。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7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阿敏、玉兒談時裝

時裝一向被認為是一項奢

侈的玩意，彷彿只會跟

中上階層的人有關係，

例如，城中名媛，演藝名星及社交

界紅人等。然而，時裝又是否對其

他階層的人毫無影響呢？ 為了更

了解時裝與不同階層的人的關係，

我們特別訪問了曾經從事製衣業十

多年的阿敏與玉兒，聽聽她們對時

裝的看法。

你們會受時裝影響嗎?

敏：當然會！但不會太盲目。有些

衣服不是人人都合穿的！不可以看

見人家穿得好看，便跟風要穿。冇

條件就不要勉強。好像今年時裝流

行貼身衫，我明知自己肥便不要自

暴其短。又好似露臍裝──我不會

穿太少布的衣服，年紀大了，不能

像年輕的時候，現在要比較檢點。

玉兒：我也會留意時裝的動向，看

看報紙娛樂版的名星穿甚麼來作為

參考；一班朋友走在一起時也會討

論時裝潮流。我也同意穿衣要配合

年齡，在我十七、八歲的時候，曾

經流行露背裝，是整個背部都露出

來的，用現在的講法便是性感，但

現在我也不敢露那麼多了。

當時有沒男人因你穿性感衣

服而「撩」你?

玉兒：沒有！說來很奇怪，那時候

的人反而比較開放，也沒有性感

這概念，儘管工廠裡大部份後生

女都穿露背裝，大家都只說是時

裝潮流，但沒有人批評這是暴

露，我想是社會風氣吧，男人也

不會因此而隨便撩你。

敏：我對性感與否也有同感，好

像我姐姐年輕時，潮流興很薄很

薄的衣服，是非常透明那種，可

以清楚看見胸圍的，即是現在的

see-through，但那時候的人也沒

有感到甚麼暴露或者性感，我媽

媽也沒有甚麼說話。至於露背

裝，我也有穿過。還記得當時工

廠�有一個亞嬸比較保守，她勸

我衣服要正正經經，但那時候年

輕，覺得她不懂潮流，她說她的，

我穿我的，也不管她。

你們對名牌時裝有什麼看

法？

玉兒：以前比較追求名牌，特別是

十七、八歲的時候。那時流行「牛

仔衫褲」，每逢要買牛仔褲時，一

定是Levi's、Apple、Lawman、

Texwood 等等。除了因為年青人

愛打扮外，也跟當時的經濟地位很

關係，十多年前製衣業正值興旺，

每月收入除了養家外，亦可多花一

點金錢在衣服上。現在的工資比十

多年前還要低，那裡可以有閒錢花

在衣服上？

敏：其實現在的名牌衫，動輒數千

元一件，我們怎可能負擔。著名牌

衫只是一種心理作用罷了，很多人

覺得穿了名牌就等於有品味，等於

高人一等，其實，很多人著了名牌

衫都變得怪模怪樣。

有人說，女人喜歡時裝是為

了吸引異性，你同意嗎？

敏：我覺得一半一半，老實講如果

吸引到其他人望，一定會覺得很高

興，如果別人讚我穿衣服漂亮或

「性感」的話，當然會感到開心。

但很多時候我挑甚麼衣服穿，可能

完全沒有想及要吸引別人。純綷是

自己十分喜歡某一件衫罷了。

【mabel】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8

一一個個中中產產女女性性的的自自白白

服裝不但能保暖護膚，它

更是符號標記，意味著

社群認同／排斥、權力

等關係。在模仿他人／突出自我的

雙面特性上，模仿過程其實是模仿

者對模仿對象中心地位的肯定，亦

是認同某一社群、排斥他群的標

誌。若把服裝放置在階級、性別、

國家的論述中，服務則成為銘刻著

權力的印記。香港人一向愛穿洋

服，但回歸後，政府於電視上大事

宣傳，鼓勵市民穿著華服上班，並

定名為「華服日」。主權改變，服

裝也得改變。

在成長中，服裝對我而言，確是一

種符號消費，對自我身份認同亦起

了一定作用。在尋求及塑造自我

「品味」的過程中，其實是在模仿

中產階級已建立的「品味」，並尋

求認同。

我的衣著一向與「流行」不大扯上

關係，「太流行」服飾只表現出庸

俗及虛浮。這些觀念不知從何而

來，但「品牌」意識則是從小培

養。還唸著初中時，哥哥已在外地

升學，每次他回港，總也帶數件衣

服給我，我也特別鍾愛他選給我的

衣服，因為這些品牌在香港還未流

行。中學時我最愛穿 nafnaf 的便

服，因當時香港還未有nafnaf 店

舖，加上優質布料及「法國出

產」，穿起來總認為自己特別有型

有格，與眾不同。 nafnaf 頗貴，

加上哥哥也只是帶數件衣服給我，

故 此 ， 我 通 常 穿 著 的 不 是

na fn af ，而是 B e n e t t o n 及

Timberland。說真的，在一所屋

�中學唸書，與同學的衣著不大相

同，我也總感覺到不屬於他們的圈

子。升讀大學可說給了我另一渠道

邁向中產生活。

想不到，衣飾幫助我認識大學裡的

某群同學。迎新營中，我與一群女

校學生混熟了。此後三年，我也是

和她們一起讀書、玩樂、看電影。

起初我被她們「發現」，是因為她

們從我的衣著，認為我與她們的生

活品味、風格相似，加上當時我的

短髮做了highlight(九零年頭髮做

highlight還未流行)，她們覺得我

蠻特別，便主動來認識我。對於當

時的我而言，與她們交往是一種樂

趣。面對著多年模糊不清的階段身

份，那刻總算是為自己定了位——

我是一個中產階級的女性。

「流行民主化」？

有學者認為，時裝並非身份標記，

因著「流行」的全面性影響 (例如

六十年代迷你裙的大行其道，不同

階層女性均有穿迷你裙經驗；大學

生穿爛衣服倒過來模仿低下階層；

又或是女生穿牛仔褲令男女服裝差

異減少)，時裝再不是一種區隔或

標誌系統，反之，時裝把階級及性

別模糊化了。在生產時裝的過程

中，從上而下，從中心外移至邊緣

的現象品味亦被取締，換之而來是

「街頭品味」的興起。 Jean Paul

Gautier的時裝是街頭風格的表表

者。數年前在港興起過穿 D r .

Martin 或Cat 的潮流，這些穿著

其實流行於西方國家工人階級(特

別是建築工人)社群中，但「流行」

把原為工人階級的衣著流散於各個

階級層面中。時裝並非身份標誌；

相反地，時裝「民主化」了身份，

及令身份錯置。

可是，在我經驗中，「流行民主

化」的概念並不成立。時裝生產過

程中從上而下、或從下而上的意

念，對於當時我們(即消費者)並不

重要。大家穿上 Dr. Martin 或

Cat時，並不會想到英國或澳洲的

工人階級，我們只會想到穿上在香

【表妹】

攝影︰A. Alberton，《名牌

時裝錦囊》，萬里書店出版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9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港仍然買不到深褐紅色的 D r

Martin ，就像在告訴自己及其他

人，我們有更多資本(不論是經濟

資本或是文化資本)站於「流行」的

前線。

時裝的階級標記

除了較其他人對「流行」敏感外(敏

感不代表我們會跟著潮流走)，我

們這群女性更注重的是生活細節。

Timberland「流行」時，大街小

巷也有人穿上，但穿著之道未必人

人知。Timberland可穿得「殘」，

但也可以穿得「光亮」，這視乎穿

鞋者怎麼打理鞋子，愈穿愈光亮

的，是會保養鞋子的人。注重生活

細節才是中產分子的生活風格。這

從小到大的培養，並不是暴發戶或

「假」中產人士能「變身」學懂的。

事實是，在「流行民主化」過程

中，中產階級仍會以更精細的品味

規條顯示其不同的階級身份，把自

己與其他階層人士加以區分。在時

裝模仿／突出兩面特性下，模仿大

多只存在於同一階級中，突出自我

則發生在不同階級之間。時裝始終

帶著階級標記。

拒絕再玩！

我們有更多資本(不論是經

濟資本或是文化資本)站於

「流行」的前線。

在不同的報章雜誌內，總

有一些專欄是與時裝

有 關 的 ， 例 如 介

紹現時流行的服裝、時裝趨勢、

評論名人、藝人的衣著品味等。

這些專欄除了受普羅大眾歡迎

外，更可為出版社增加收入。

可是，我們不難發現在這些專欄

內，給人評頭品足的往往是女

性，而男性只佔少數而已。更糟

的是，這些專欄將一些女性加以

定型後，用作批評及攻擊女性的

主要工具，使女性看來像互相卑

視，最終受害的亦只有女性。在

某時裝專欄內曾有這樣的句子：

『乖女look 睇到人悶，兼有一種

不懂去「蒲」的「娘」味。』；『擺

脫不了小公主闊膞闊袖的裝束，

欠缺時代感。加上膚色較黝黑，

令二十來歲的她看來活像三十多

歲的印尼或菲傭look。』

以上這些評論是出自一位專業的

男性設計師，他將一些女性加以

標 纖 化 — —「娘」就 是 不 懂 去

「蒲」，在家煮飯，做家務的傳統

女性；「菲傭」就是皮膚黝黑、屬

低下階層的女性......真的難以想

像一向聲稱要報道「客觀中立」的

傳媒工作者，怎能容忍這些存有

藐視、種族歧視的時裝專欄刊登

在報章雜誌內？豈不自相矛盾嗎？

這些時裝專欄將一些女性加以標

纖化、醜化後，不知不覺間，要

女性承受一種無形的壓力及束

縳，為的是要符合一種型造「新潮

流」——甚麼名牌子、名設計師經

過傳媒的吹棒下，自然可成為炙手

可熱的「新潮流」，只不過要視乎

其宣傳費用多少而已。很多女性為

避免被人嘲笑追不上「新潮流」，

逼使自己放棄喜愛及適合自己穿的

衣服，盲目追捧時裝專欄內所謂的

「新潮流」。

結果，這些「新潮流」追棒者承受

著無形壓力，恐怕自己會變成他人

的嘲笑對象，每當穿衣服之際，也

會警惕自己要穿合乎「新潮流」的

時裝。當這種行為漸漸地被培養成

習慣之時，這些女性亦慢慢地喪失

其穿衣服的選擇權利，被大眾傳媒

牽著鼻子走，形成一種束縳。究竟

女性穿衣服為的是甚麼？是否只為

了別人的稱讚及討好異性呢？

穿衣之道，實屬個人喜好。禦寒保

暖、保護身體，為穿衣之根源也。

而時裝專欄鼓吹的卻是一種主要以

迎合大眾口味、「新潮流」的穿衣

之道，但這些大眾口味、「新潮

流」是在父權社會制度下產生的，

當然也以男性為主導者，訂下一系

列的遊戲準則、規範，逼使女性參

與其中，遵從時裝專欄所提供的標

準，來衡量自己是否合乎資格參與

這個為女性而設，供男性觀賞的遊

戲。

已參與這個遊戲的女性，能否看清

楚此遊戲的意圖，然後清脆地高呼

一聲：「拒絕再玩！」

【linda】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10

「脂粉味」的服裝，女人也不可完

全作男性打扮。因此，雖然大家都

在為事業而奮鬥，大家都是管理人

員或者律師、會計師，但男人仍然

是千篇一律地穿上深沉顏色的西

裝、腳踏黑色或其他深色平底皮

鞋，而女人則可以穿上剪裁得讓人

可以窺見她女性身段的粉色或顏色

艷麗的西裝套裝，腳踏尖頭高跟

鞋。

潮流所及，八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

代，不但從事行政或白領工作的女

性人人身穿西裙套裝，就連很多家

庭主婦也穿上看似行政人員的套裝

赴宴或出席重要約會。

事實上，也是在八十年代中期開

始，香港各階層的女性絕大部分同

意女人不能再只顧著打理家頭細

務，只懂相夫教子。她們認為，這

樣的女性不但會跟社會脫節，對丈

夫失去吸引力，就連兒女也會嫌她

「無知兼老土」。為了追上時代，

增加自信，女性就算不到社會做事

(指工作、賺錢)，也得在去各類型

的中心(社區中心、青少年中心等)

做義工。一個女人可以是「師

奶」，因為那只表示她是一個有男

人要和願意承擔女性「天職」的女

人，但她絕不可以看來像「師

奶」，因為那代表她無知、落後和

保守。因此之故，女性行政人員的

裝扮得以瘋魔各個階層的女性。

bra top ——男權反撲

如前所述，女性行政人員的西服裝

大約四、五年前，在婦進

一年一度的會慶中，一

位姊妹忽然問我：「怎

麼婦進姊妹都是行政人員打扮

的？」我環顧身旁的姊妹，確實很

多都身穿套裝。她們中有一些下身

穿半身裙，有一些則穿西裝褲，上

身則多是淨色西裝外套。就連我這

個衣著一向馬虎的人，身上也披了

一件西裝褸。

西裝──進入男性工作間

所謂西裝褸、西裝裙、西裝褲，款

式自然是源於男性所穿的「西

裝」，而對做行政、管理或任職專

業人士的男性來說，西裝幾乎就是

他們的工作服。由於工作是男性的

最重要、最關鍵的身份，因此西裝

也成為代表男性身份和特質的服

裝。

香港女性穿「西裝」，大概以八十

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初最流行。這

段期間，越來越多女性進入一些一

直以來以男性為主的行業和工作崗

位。儘管職業上的兩性分隔仍然是

主流的現象，但在男性為主的工作

崗位上，確實開始見到女性的蹤

跡。女性既然要進入男性的世界，

要在男性的世界中生存和競爭，自

然也得穿上男性的工作服——西裝

——來確定本身的工作能力，贏取

同事的信任和認同。

然而，在一個男性主導的社會，維

持兩性的差異是極其重要的。在工

作環境，男性固然不能穿上有任何

從西裝到 Bra Top張彩雲

專

題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11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風靡一時，潮流於近年雖然未完全

消退，但顯然已被另一波時裝潮流

所超越。這一波時裝潮流就是由

「神奇胸圍」所掀起的低胸、胸圍

上衣(bra top)、露底的性感潮流，

其受歡迎程度不但可見諸娛樂版的

女明星性感風，就連一眾名媛和上

流社會的淑女都不甘後人地穿上低

胸露背或透視bra top 的晚裝赴

宴。究竟這股時裝潮流是在怎樣的

社會環境下興起的呢？

八十年代，香港女性在工件環境的

地位提昇的同時，本地婦女運動也

出了小規模勃興。筆者認為，近年

的低胸、bra top性感時裝潮流是

對女性地位的轉變和婦運興起的一

個「反撲」。事實上，「女權份子」

形象和代表著女性行政和管理人員

的「女強人」形象經常給混在一

起。畢竟，兩者都企圖打破男性對

社會經濟和決策的壟斷。亦因此，

「女權份子」和「女強人」被塑造為

充滿野心、憎恨男人、性冷感和

毫無生活情趣的女人。

男權社會的反撲一方面表現在將

「女權份子」和「女強人」塑造成

毫無「女人味」，像男人多過像女

人的女性，另一方面則表現在堅

持「女人始終都是女人」的性別意

識形態上。正如幾年前一位立法

局議員詹培忠公開宣稱「所有女

人都是雞，分別之在於是公雞還

是私雞」，近年性感的時裝潮流

將所有人的興趣聚焦在女人的胸

脯上，其效果就是提醒女性：

「說到底你都是一個女人，男人最

感興趣的是你的身體。做女人最

重要的是對男人有多大吸引力。」

換句話說，通過將女性的身體跟

她的性吸引力和女性身份等同，

男權社會告訢女性：「女人和男

人永遠都不可能平等，別妄想與

男人平分天下。」

性感——大都市現代女性

但如果這股性感時裝潮流是男權

的反撲，那女性又為何甘之如飴

呢？為何一向被看作為「壞女人」

和低賤的暴露身體的打扮，忽然

受到中上階層的女性的寵愛，而

平常百姓(包括一般女性)看在眼裡

只覺「性感」而不覺「肉感」呢？

筆者認為，這跟現代社會中兩性

關係的改變有關。

在一個兩性不平等的異性戀主導

的社會中(包括現代的香港社會)，

女性對自我的認同和肯定很大程

度上源於她與一個男性的關係。而

在現代社會，浪漫的「自由戀愛」

成為女性理想的兩性關係。女性在

浪漫的異性愛情中得到對自我的認

同和肯定。儘管女性較以往更多地

進入男性主導的事業範疇，但在女

性的自我肯定上，一個男人的愛情

所佔的份量實非其他因素(包括事業

成就、朋友的關係)可比。

與此同時，社會地位和家庭背景等

傳統上被視為兩性結合的一些因

素，現在變得無關重要，激情和性

愛的滿足則成為愛情濃烈程度的指

標。對現代女性來說，男人對她有

多激情，就代表了他有多麼愛她，

因此女性渴望被男性所愛慾，從而

肯定自我。一個女性若能發揮她的

性吸引力，更有助增加她擇偶機

會。「神奇胸圍」、低胸時裝、bra

top 等既遮掩又突出了女性的性

徵，讓身穿這些時裝的女性發揮她

的性吸引力(性感)。

最後，對很多女性來說，性感的裝

扮不但提高她的性吸引力，更表示

她既不是性冷感、沒情趣和跟男人

沒有兩樣的女權份子，也不是沉

悶、落後、無知的「師奶」。相

反，她是知情識趣的大都市「現代

女性」。這樣一個女性既不觸動建

基在男女大不同上的男性主導的兩

性關係，也不滯留在傳統家庭主婦

的女性角色中。她懂得通過追上潮

流性感打扮，發揮「女性的特

質」，從而贏取男性的愛慕、浪漫

的愛情和多姿多采的生活方式。

對很多女性來說，性感的裝扮不但提高她的性吸引力，更表示她既不是性冷感、沒

情趣和跟男人沒有兩樣的女權份子，也不是沉悶、落後、無知的「師奶」。

相反，她是知情識趣，擁有多姿多采的大都市生活的「現代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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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14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報告洋洋萬字婦女寥寥數字

「關注婦女就業權利聯委會」批

評董特首在10月8日發表的第一份

施政報告中沒有任何具體改善婦女

就業處境的建議。特首強調香港要

朝「高增值」行業發展，受經濟轉

型影響的工人在再培訓後，便可進

入這些高收入行業及脫離貧窮。對

面對年齡及學歷歧視的中年女工來

說，特首這個建議無疑是莫大的諷

刺。聯委會認為，報告顯示特首漠

視中年婦女的實際就業處境及她們

在社會上遭受到的歧視及剝削。報

告中所提及的建議不單不能解決她

們的就業問題，更會加劇中年女工

現正面對的年齡及學歷歧視。

聯委會在10月20 日前往特首

辦事處遞交抗議信和較早時收集到

的女工意見，並向董特首致送婦女

的「一肚氣」，表達女工對施政報

告的不滿。

偷窺法例保障不足

中大女生宿舍偷拍事件被傳媒

揭發後，引起社會上很大的迴嚮。

40 多個關注婦女權益及爭取社會

公義的團體及個人聯名要求「香港

法律改革委員會」檢討現時法例的

不足，及增加對婦女的保障。

聯署信指出偷拍事件突顯出現

時法例非常落後，非刑事罪行對犯

事者沒有威嚇性，條例更追不上現

代科技的發展及普及。事實上，偷

拍比偷窺可能對受害人造成更大傷

害，因為犯事者既可重複偷窺受害

人的身體，更可以利用錄影帶進行

勒索，甚至販賣，使受害人終日生

活在恐懼與焦慮之中。

「香港法律改革委員會」同意

這類案件應受到刑事制裁。法改會

將在98年1月開始討論這課題，並

預計明年中可發表報告。

合作社在香港可行嗎？

11 月 16 日香港婦女勞工協

會、基層互助社、勞資關係協進會

及樂施會聯合主辦的《合作社論

壇》上，主辦者提出一個問題，那

就是「合作社在香港可行嗎？」。

70 多個參加者來自不同的社區、

病人、傷殘人士及婦女團體。論壇

分兩部份進行。

論壇首先由「合作打字社」、

「中文打字排版工作室」及「女工速

印互助社」的社員分享經驗及困

難。排版工作室及速印互助社都是

純女班的合作社，社員在分享時都

提及中年女工搵工的困難，而合作

社是她們嘗試找出路的計劃。

大多數參加者對合作社的經濟

效應都較為關注，問題集中在如何

分配「利潤」、有錢賺嗎、誰掌握

財政等。顯然大家對合作社是否可

行仍然抱著很大的懷疑，亦忽略了

合作社所提倡的平等、互相支持的

精神。

論壇第二部份邀請了三位講者

分析合作社在香港是否可行、怎樣

才算是合作社及介紹外國經驗。有

講者認為合作社是沙漠中的綠洲，

工友在勞動市場感覺疲累時便會在

此停留一會，休息過後便回到勞動

市場去。外國有很多的合作社都可

以長期運作下去，關鍵在政府的支

持，如撥款或低息貸款計劃，這些

在香港仍有待爭取。

總括來說，論壇並未能就合作

社是否可行作出任何結論，雖然合

作社並不一定只適合女性參與，但

它以人為本的精神，加上女工在社

會上遇到的歧視，合作社對這些中

年女工來說，可能是另一條出路。

反對強制性私營公積金，

漠視婦女退休保障

自 92 年開始，民間團體要求

政府設立「全民退休保障」，但立

法局最終在95年通過「強制性私營

公積金」主體法例。今年11月，行

政會議再拾屠刀，以快刀斬亂麻的

方式，強行通過「強積金」的部份

附屬法例，然後交由臨立會三讀。

由十個婦女勞工團體組成的

「反對『強積金』，爭取『全民退休

保障』聯合行動」在11月23日到

布政署進行抗議行動。示威者的街

頭劇以漏水紙錢箱來諷刺「強積

金」計劃。這制度不但不能保障低

收入人士的退休生活，更由於政府

表明不承擔公積金的投資風險，低

收入人士辛苦積來的血汗錢更可能

會化為烏有。

婦婦運運曰曰記記一一九九九九七七年年十十月月至至十十一一月月

【林慧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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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15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聯合行動指出「強積金」計劃

對於現時香港的60 多萬家庭主婦

及低收入女工是毫無保障。很多婦

女現時從事於一些收入低、無保障

的兼職工及臨時工，有些甚至要做

多份兼職才夠支付家庭開支，試問

她們又如何可利用那微薄的薪金來

供款呢？

聯合行動更擔心僱主為了逃避

供款，故意將原本的全職工作變為

散工、兼職工及臨時工等，這樣對

於婦女勞工的就業處境將做成更壞

影響。聯合行動要求：1. 政府否決

「強積金」法案；2.安老事務員會

反對「強積金」，倡議設立全民性的

「老年退休金計劃」； 3.特區政府重

新推行設立全民性的「老年退休金

計劃」。

推行《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

歧視公約》

「平等機會婦女聯席」在11月

9日約見民政事務局局長藍鴻震，

與他討論政府如何推行《消除對婦

女 一 切 形 式 歧 視 公 約 》

（CEDAW），及「平等機會委員會」

委員的委任制度。

聯席代表提出政府似乎未有就

遞交聯合國的 CEDAW 報告向公

眾諮詢，藍鴻震辯稱他們曾在報上

公佈公眾可向他們索取報告。聯席

認為政務局可直接將報告寄給和他

們有聯系的婦女團體，但藍局長只

表示他們沒有「黑箱作業」，他們

不能到街上派給每個人。

聯席繼而表示對政府就以上公

約的宣傳工作感到不滿，認為只在

一些紀念品上印上公約的名稱並不

能達到推廣消除歧視的效果。這些

紀念品對基層婦女毫無作用，更會

浪費公帑。譬如，政務局最近印製

的家庭崗位歧視的宣傳品，將有關

條例的資料印在宣傳品的背面，有

誰會看到？藍局長更表示政務局並

沒有計劃撥出資源及設立機制推廣

公約。

代表又向藍鴻震反映現時一些

社會設施及政策不足之處，例如託

兒服務不足、警方處理家庭及性暴

力的態度等。聯席代表提到，現時

婦女服務都是從屬於家庭、老人或

青少年服務，漠視了婦女應有她作

為一個個人的需要及發展。政府亦

沒有設立撥款機制資助本地關心婦

女議題的團體，因此阻礙了此類服

務的發展。聯席認為政府應設立撥

款機制來發展切合婦女需要的服

務，及致力於消除對婦女歧視的工

作。

藍局長對聯席所提出的建議反

應冷淡，只說會向有關部門反映情

況於。對於聯席要求增加「平等機

會委員會」的透明度，藍局長說平

委會是一獨立機制，無可能公開其

運作，公開提名及委任準則更加不

可能。藍局長的態度令人不禁覺得

市民根本無從監察「平委會」，在

官官相衛的情況下，更沒有可投訴

的機制。

校園性騷擾

新婦女協進會與三間大專院校

的學生約見「平等機會委員會」，

討論有關校園性騷擾問題及平委會

現時在這方面的工作及政策。

「平委會」主席張妙清表示平

委會曾在一月舉辦教育研討會，邀

請各院校職員及學生參加作交流及

討論，但學生反應不熱烈。她認為

平委會在這問題上扮演催化作用。

在研討會後平委會亦未有正式跟進

各院校訂立性騷擾政策的進展，只

有不同員工非正式地與院校溝通。

張主席提出，關鍵不在校院是否有

政策，而在於是否有職員跟進工

作。

學生同意這正是問題的結癥，

院校即使有政策，但在推廣及執行

上都有問題。院校在宣傳方面非常

被動，對此類事件反應緩慢，負責

處理投訴的職員對性騷擾欠缺認

識。學生要求平委會主動聯絡及監

督各大院校成立機制及積極推行有

關政策。

張主席認為學生的推動會較為

有效，平委會不能插手干預院校在

這方面的工作。她認為學生不要以

敵對的恣態和校方溝通，應直接向

校方反映意見。平委會可出席學生

舉辦的論壇和講解性騷擾政策。

學生代表建議平委會出席學生

與校方的會議，提供獨立意見。另

外，平委會亦可和院校建立「夥伴

關係」，制定良好性騷擾政策及推

行模式，供其他院校參考，平委會

認為可考慮以上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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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16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迷你裙？Yes 長褲？No港大就業指導中心給女生「衣著備忘」

這是個關於女生前往

面試的衣著備忘。

很多僱主指出女生

經常穿黑色套裝，是很沒趣和奇怪

的。有一僱主甚至指出當他面對這

麼多黑衣女性求職者，直教他覺得

自己身處喪禮之中。黑色西裝只適

合男性，女性可要在衣著方面展現

多些款式。」

若您是一個應屆畢業女生，收

到上述由校方發出的電子郵件，妳

會有何感受？妳可會感到性別歧視

的擠壓，還是會衷心致函感謝發件

人的關照？

近日港大的「就業指導中心」

主任李蘊彤女士，向全校應屆畢業

女同學發出一封有關面試穿衣之道

的電子郵件，指出一些僱主向她反

映，指女生常穿黑色套裝見工，是

「沒趣」和「奇怪」的，其中一個僱

主更表示面對眾多黑衣女生，令他

懷疑自己身處葬禮之中。李氏更推

波助瀾，謂黑色套裝只適合男性所

穿，她「好心」提點女生穿衣之

道，邀請眾「衣不稱身」的女生前

往中心接受指導，讓李氏為她們播

放一盒校方為此特地攝製的穿衣錄

影帶，以迎合僱主的口味。

此郵件一出，校內男女同學均

表嘩然，紛紛回郵與其對質以表抗

議。一些學生於校內擺展板，把電

郵中李氏冥頑不靈的觀點及反駁公

開貼出，讓全校同學一睹李之謬

見。也有講師、助教以此為香港性

別歧視典範的反面教材。可見事件

備受師生關注。

十二月一日，一群憤怒的學生

在校內舉辦了名為「性別、就業與

平等機會」的論壇，除邀請事件當

事人李蘊彤出席，還邀請了港大社

會學系講師吳俊雄博士主持論壇，

新婦女協進會的張月鳳及平機會的

梁乃仁作嘉賓。

席上李氏備受婦女團體代表及

眾同多學連珠炮轟，認為她把僱主

的無理聘任標準，肆意加諸女生身

上，是助紂為虐的做法。李氏作為

在位者，她的「參考意見」實會為

學生加諸無窮壓力。

李氏仍堅持她的做法是對的。

她認為其工作就是要學生在畢業後

盡快找到工作，也認為學生順從，

甚至僱主並無不妥。她更反咬學生

阻止她傳遞這些見工貼士，是犯了

鎮壓言論資訊的「死罪」。

李氏的歧視心態及其性別平等

意識之低落，其實早在學生與她的

電子郵件對質中，原形畢露。她曾

回覆學生說女生是不能穿西褲出席

任何面試的，裙是必需的。她也認

為若有僱主指出女性穿迷你裙見工

是受聘的考慮因素，她也會把這訊

息帶給同學，因這是她的工作，也

對女生就業有好處。不管是否真的

有僱主給她這兩個另外的訊息，還

是李氏「加鹽加醋」製造出來對女

生的要求，但這都是女生的悲哀與

恥辱。

女性時刻要面對的分權擠壓，

無處不在，就連在穿衣選擇上也不

能倖免。女性如何選取服裝、裝扮

外表，也成了政治新題。與父權拉

鋸，可不容易。面對需要找工作及

就業中的性別歧視的兩難，女性的

無力感實在不難經驗，因這些都是

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時時踫個正著的

難題。我們應當對抗還是順從？在

女工至女畢業生均受剝削的情況

下，女性還可從哪裡尋到自主的出

路？

【李偉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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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17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李蘊彤與學生在電子郵件中

的對話撮要 *

▲學生 ●李蘊彤

▲女生可穿長褲面試嗎？

●不、不、不，女性穿長褲面試是不能接受的。

▲僱主應考慮求職者的能力而不是服裝的顏色。我對

於你作為女性而寄出此等訊息感到失望。

●學生當然可穿任何款式面試。但僱主仍可對求職者

的衣著方面表達意見。學生應警覺她們給了多數僱主

甚麼印像。我的責任是給予學生資訊。

▲我對妳把性別主義合理化的言論感到失望與驚訝。

為何只有訊息傳給女生？妳作為教育者絕不應強化此

等性別歧視態度。面對一些膚淺，以女生外表作聘任

條件之一，妳實可嘗試再教育他們，不為他們傳訊

息。妳得明白妳身為上位高權者，妳對學生所能產生

的壓力。

●郵作中的詞語全是僱主口中說出的。我不認我們呼

籲是散播性別主義。只是因為女生不能穿著合宜的前

往面試。若妳想，妳大可提出列席顧問委員會然後當

面教育僱主們！

▲若有僱主向你指出女生應穿迷你裙，你也會傳遞此訊

息嗎？若會，妳豈不是一個傳聲筒？也許我要把一份平

等機會委員會的工作間實務守則交給顧問委員會。

●我仍然會為要求女生穿迷你裙的僱主傳話。因這是

我的工作，我也詢問其他僱主的意見。在某些事情上

我會進行教育，在另一些事情上我只重覆僱主的話。

妳若想給我一份實務守則，請給我。

▲妳們言論若非性別歧視，又怎會有這麼多人反駁

妳？妳粗暴地要求女性迎合妳及僱主所想，難道妳認

為女生必須以外表取悅上司？難道你贊成顏色是女性

能否找到工作的決定因素？

●事實是感謝我們的學生多於你們這班人的人數。

老板大晒？

當我看到電子郵件中的那四個並列的感嘆號時，還

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後來才發現那是告誡港

大女同學要留心衣著的訊號。從沒有想過僱主可肆意

批評我們穿得太少花款、見工似去送殯。

僱主對女同學外表的挖苦評價固然令人憤怒，但更

荒謬的是我們大學的就業指導中心竟將這些歧視女性

的訊息審慎摘錄、附上連串嘆號再傳遞給每一位同

學。這些歧視女性的態度還被上網為穿衣守則，透過

中心的諮詢服務和影帶節目不斷地被強化。我們大學

的就業指導中心就是這樣變相地成為了幫助僱主監察

女同學衣著的機器。難道大學方面也附和僱主針對女

同學的批評？這次事件牽涉到就業指導中心在大學裡

的角色和責任等問題。

一直以來，指導中心是港大同學索取就業指引的重

要門徑，它非單是行政架構，更重要的是它扮演著教

育的功能。叫人失望是指導中心主任李女士在這次事

件中卻一再推卸自己作為教育工作者應盡的角色和責

任。她不但沒有正視女同學受到歧視的問題，更表示

傳達僱主的意見予同學是她的職責，即使僱主要求我

們穿迷你裙去面試，她也會照樣轉述。也就是說，在

僱主意見(大晒)的前提下，指導中心的教育角色頓時顯

得微不足道，甚麼合理不合理、歧視不歧視，一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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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大同學．簡敏儀】

*對話原文是英文。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18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果皆由同學自理。李女仕不諱言自

己認為，僱主的訊息並不含歧視成

份，她說自己並不瞭解香港女性在

勞動市場的處境，單從同學的面試

表現便可認定女同學的就業前景明

朗。難怪港大同學被不斷摧谷迎合

市場的需要，更遑論要學習面對兩

性在就業待遇上的不平等了！教育

工作者自身性別意識低落，以及只

看同學受聘率的短視態度皆是問題

癥結所在。

如果教育工作者對自身的責任

和影響力仍然欠缺自省，大學近年

倡議推動平等機會的宏大理想恐怕

也只是徒具虛名。

就業輔導處「用心良苦」

穿長褲見工絕對不可？！

穿一身黑色去見工有如出席喪

禮、缺乏想象力？！

不過──等等，各位男仕們，

你們可以放心，以上所說的並不包

括你們；相反，各位準女畢業生，

便要多多留意，因為以上兩項是香

港大學就業輔導處為反映僱主的意

願而給我們的由衷意見，可謂用心

良苦！

不過──等等，我好像記得早

些時候，在平等機會委員會成立不

久，有一間商業機構因為出了一些

指引，要求女職員不要穿褲上班而

惹起社會很大迴響，指責有關公司

這樣做實在是歧視女性，而平機會

亦回應指這樣有違反平機會的立

場，並不鼓勵云云。本以為自此

後，就算實際上仍有不少機構存在

這種歧視心態，但起碼不敢張揚，

儘量做到平等 (表面上)。

但現在校方竟如此不識抬舉揭

穿僱主們的面具，還要再「今日爆

多D」內幕，表示原來僱主覺得女

性穿一身黑色去見工是很悶，如去

葬禮、缺乏想象力云云，不過這也

不無道理，君不見電影電視劇的花

瓶、啤酒廣告的陪襯佈景、時裝美

容廣告的天使公仔都是那麼花姿招

展、悅目非常，這才是女性的角色

嘛！黑沉沉的墨斗模樣，不但衣不

稱身 (份)，老板看了更沒胃口，簡

直不尊重他的眼睛；相反男性當然

完全冇問題啦，黑色正好配合男性

莊重、專業、有尊嚴、有地位、理

性的表現 (體積頓時放大一百倍，

跟老板有如沙煲兄弟，而前途當然

似錦，一片光明.......)。

雖然校方這次不太醒目，但各

位準女畢業生則要多謝校方透露這

些見工的必殺技，當然，在買套

裝、化妝品、高跟鞋、參加儀容班

外，還要千辛萬苦、出錢又出力，

在一片黑色的冬衣裡找尋點色彩，

確是難上加難。如港大輔導處主任

所言，在這個平等、絕不歧視，簡

直是美麗光明的社會裡，香港女性

實在不應再投訴甚麼了。(雙手合

什放於胸前，再以滿有淚光的眼神

望向前方──阿門。)

【港大同學．蓮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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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大xx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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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20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平等機會委員會的六種技倆

進入平等機會委員會的電

腦網頁，主席張妙清致

歡迎詞稱：要讓社會大

眾認識平機會是一個致力締造機會

平等及沒有歧視的社會的「先驅」

角色。主席之言，未免有點誇張之

嫌。自從平機會成立以來，聽其

言，觀其行，要將它視為「先驅」

角色只會令人更加失望。

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學生，平

日甚少機會接觸這個「先驅」組

織，要不是近日校園內接二連三發

生了幾件與性別議題有關的事件，

要不是有團體主動聯絡平機會，也

不會認識平機會的真技倆！十一月

十九日，中大聯合學生會舉辦了一

個名為「男女各不同」的公開論

壇，邀請了平機會主席張妙清出

席；十一月二十日，婦進關注性侵

犯小組、反性騷擾陣線、中大女研

社、港大XX小組的成員一同約見

張妙清，討論校園性騷擾的問題；

十二月一日，港大社會學系系會辦

了另一個名為「性別、就業與平等

機會」的論壇，找來了平機會的梁

乃仁作講者。我有幸出席了這三次

場合，領悟出平機會一貫的工作手

法。

講求平等，貌似客觀中立

在十一月十九日的中大論壇

上，張主席一開始便大講定義，教

導同學們什麼是「平等機會」的意

義。起初還以為她會進一步說明香

港社會的現況，想不到張主席將書

張主席，一時間問問你校園情況；

一時間又問你的校園活動，情況似

是平機會來走訪我們，並不像一次

對等的交流會面。

工作方面，我們要求平機會能

在校園做多一點，發揮「推動者」

的作用。張主席即來一招卸膊，反

而鼓勵我們應多與校方溝通，協助

校方推行那些漏洞百出的性騷擾政

策，完全沒有提及平機會理應扮演

的「先驅」角色，更忽視了師生之

間在權力關係上面對的困難。（張

主席從前也是大學高層的一份子，

當然主張師生合作啦！）

致力平衡，工作先後有序

在會上，我們要求平機會考慮

制訂一份針對校園性騷擾情況的實

務守則，或者一些具體指引，好讓

校方有例可依，進一步完善部份院

校現有的性騷擾政策，和驅動未有

政策的院校盡快制定措施。然而，

平機會答謂由於工作繁重，已有不

少計劃要排期執行；而平機會除性

別事務外，還要兼顧其他的歧視情

況。既然早前的工作針對性別歧

視，現在也該輪到殘疾方面的歧

視，為求平衡，平機會短期內也不

會選取性騷擾作重點的立例工作。

可是，這是合理的解釋嗎？平機會

不是應該要同時兼顧性別和殘疾兩

方面的工作嗎？是資源的問題，還

是藉口呢？會不會面對殘障人士的

要求時，也以排期理由拒絕他們

呢？

本上空泛的文字背出來便算了，之

後就交由一同出席的政黨代表們去

做秀，自己卻靜靜地坐在一邊去觀

戰。即使有同學請她評價其他法定

機構高層（當時主要針對培訓局代

表）的性別平等意識，她也避而不

答，彷彿置身於超然的境界，不理

凡塵俗事。

為求突出「平等」二字，平機

會不時刻意地塑造出一個兼顧

「男」「女」的形象。在十二月港大

論壇的梁乃仁便提出他在處理投訴

時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有不少的

投訴者是男性，反映男性受歧視的

情況不比女性弱。事實上，現時社

會已隱約出現一種男性反挫的趨

勢，例如早前有政黨強調男性就業

受性別歧視的情況嚴重；又如有不

少男性抨擊平機會的防性騷擾教材

沒有照顧男性等等。在女性缺乏資

源，現實環境還未達致真正平等的

今天，平機會不但未能提供充足的

支援，梁氏的說法更有一種雪上加

霜的感覺。

反主為客，卸膊招式奇高

這一招在十一月二十日約見張

主席那次表露無遺。在短短的一個

小時光陰，我們說話的時間還多過

論

政

篇

【胡詩蓓】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21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尋找夥伴，無奈主動欠奉

在平機會的策略方針，有一項

是：「建立機構夥伴關係，鼓勵力

行平等機會和採取防範措施。」我

們在會上曾要求平機會與院校建立

夥伴關係，藉此推動校方將性別問

題提上議程。然而，平機會的答案

卻又一次教人失望。原來這種機構

夥伴關係的建立是由對方首先提

出，平機會才會聯繫，平時是不會

主動出擊。我頓時一悟，工商界為

建立形象，自然樂於響應；相反，

院校無此需要，也就不用理會它

了。

工作繁多，「教育」優先考慮

平機會向來極力主張教育工作

的重要性，張主席如是，負責投訴

工作的梁乃仁也一樣，都喜歡推銷

「教育」對改變社會氣氛的作用。

我不反對，更明白教育是默默耘耘

的工作。然而面對社會上父權的既

得利益者，我們還可以單憑教化去

改變他們的態度嗎？在港大的女生

服裝事件上，令人感到某些教育工

作者和僱主的平等意識非常薄弱，

而歧視心態就像一棵盤根交錯的老

樹，難以推倒。平機會的教育工作

對部份普羅大眾或者奏效，但針對

社會的上位者來說，恐怕只是提醒

他們修飾工作間，避過有關歧視的

訴訟，和創造一個表面的平等環境

罷了。

「先天不足，後天乏力」，可

謂是平等機會委員會一個現實的寫

照。從幾次接觸的經驗中，使我明

白要消除歧視，建立真正的平等空

間，單靠平機會是難以成功；「先

驅」不是平機會，「先驅」是所有

身體力行的我們自己。

近月讀台灣的《婦女與兩

性研究通訊》， 其中介

紹了台灣與婦女議題相

關的網頁，相信對香港姊妹也有幫

助：

婦女團體

a.台北女性權益促進會

http://www.seed.net.tw/newcongr/

women/tapwer.htm

b.台灣基層婦女勞工中心

http://www.tgwwc.org.tw/

c.婦女救援基金會

http://210.64.103.81/show/twrf/

default.htm

d.婦女新知基金會

http://newcongress.yam.org.tw/

women/awake.html

若進入屬於綜合網站類的「台灣婦

女資訊網」，也可一覽上述四個婦

女團體的資料。在「台灣基層婦女

勞工中心」網站內，還有台灣婦女

團體名單、聯絡地址、電話的英文

版本可供查閱。

婦女研究

這包括台大、成大、清大等三間院

校婦女研究室網頁，及交大通識組

顧燕翎講師任教的「兩性關係」、

「女性主義思潮」及「女性文化」等

三個校內課程的相關資料：

a.台大婦女研究室

http://www.ntu.edu.tw/psc/woman/

index.htm

b.清大兩性與社會研究室

http://r703a.chem.nthu.edu.tw/

~rpgs/

c.成大婦女與兩性研究室簡介

http://140.116.5.4/~chungho/stfg.htm

d.顧燕翎老師

http://www.cc.nctu.edu.tw/~yku/

綜合網站

a . 台灣婦女資訊網 ( h t t p : / /

taiwan.yam.org.tw/womenweb/)。

由蕃薯藤工作小組建立。主要的內

容包括：(1)97 台灣婦女處境報告

(婦女的法律地位、健康、教育、

人身安全、福利資源、工作、婚

姻、經濟處境、政治參與)；(2)台

灣婦女運動發展史；(3)女性之國際

視野(建構中)；(4)女性相關議題論

文區；(5)婦女生活百寶箱(婦女與

健康、婦女與法律、婦女與人身安

全等已建構完成；另有婦女與工

作、婦女與家庭、婦女的休閒與社

會參與，以及遭遇困難婦女之資源

等尚在建構中)；(6)台灣婦女組織

相關網站；(7)政府與社會之資源介

紹等七大部分。

b . 蕃薯藤女性分類區( h t t p : / /

taiwan.yam.org.tw/b5/yam/cult/

female/)

c.彭婉如基金會紀念首頁(http:/ /

www.taiwanese.com/peng)

d . 女權上路新聞網 ( h t t p : / /

www.womenet.org.tw/news/)

以電子雜誌形式發行，約兩週發行

一期通訊，網友可利用 E-mail 向

mafordomo@womenet.org.tw 訂

閱。

e . 台灣婦女論壇 ( h t t p : / /

www.seed.net . tw/~newcongr/

women/)。這是九五年九月中國阻

撓台灣婦女參加「聯合國第四屆婦

女會議」及「非政府組織婦女論壇」

時，由各婦女團體合作建立，使台

灣婦女能透bo過網路參與大會。

ｆ. 第二屆全國婦女國是會議(http:/

/taiwan.yam.org.tw/nwc/)。此網絡

刊錄此會議的論壇主題、部分會議

論文集內容、宣言及大會新聞稿

等。

五

湖

四

海

台灣婦女網頁介紹【呀租】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22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幾被父權毀掉的《安妮日記》

安妮是一個猶太少女，原

居住於德國法蘭克福，

後因逃避納粹勢力而舉

家遷至荷蘭阿姆斯特丹，1942 年

7 月6 日，安妮一家更與另四名猶

太人共八人遷入她父親公司的「密

室」匿藏，直至1944年8月因遭檢

舉而被捕。

她在1942年6月12日十三歲

生日的時候收到一本日記作為生日

禮物，便開始了日記的書寫。日記

不僅是平淡的敘事（事實上敘事也

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形式），也同時

是在重塑自己的過去，重新認識自

己，在日記中可以認真的反省自

己，勇敢的面對以後，也可以是對

自己一味的偏袒，繼續沉溺地寵愛

自己，安妮的日記也呈現了不同時

候她對自己以及身邊的人不同的感

情、看法和了解。她視日記為最親

蜜的好朋友，甚至為她取了個名

字，在前後兩年多的密室生活中，

種種感受和反省，甚至對將來的憧

憬和幻想，她都毫不隱瞞的向這位

好朋友一一細說。

安妮酷愛閱讀和寫作，也由於

她在密室中與大部份人的相處並不

很愉快，缺乏對話的對象，更促使

日記成為她主要的傾訴對象，藉著

埋首於自己的私人空間，讓情感、

見解和想像得以抒發。她的日記中

不時提及有關戰爭和種族迫害，而

更多的是關於自己的成長經驗，包

括成長中身體的變化、與男孩子相

處時引發的情慾經驗、與父母時而

緊張矛盾的關係等等。十多歲的安

妮一方面對深得父母寵愛的姊姊既

妒忌又羨慕，也想要做個循規蹈

矩、惹人鍾愛的「淑女」，尋求成

人的認同，另一方面也不願盲目的

跟隨別人，常按捺不住急性子，急

於肯定自己的價值和想法，她想要

長大，要豐富自己，在密室中熱切

的追求知識、用心學習，憧憬著離

開密室以後的生活，想要成為作

家，同時亦冷眼旁觀著密室中成人

們如何的自私自利而獨善其身，從

希望得到認同到後來欲與那些她瞧

不起的成人劃清界線，安妮便在這

些反覆的躁動和焦慮中漸次建立自

己。

然而這個真實的、實實在在地

掙扎於戰爭、密室生活和成人世界

幾重交夾的安妮卻幾乎被她的父親

毀去。安妮的日記原來有數個版

本，她的日記本來只為自己而寫，

一般稱為Ａ版，然在1944 年的一

天，她從倫敦廣播電台聽到荷蘭流

亡政府成員宣佈，希望在戰爭結束

後，搜集有關荷蘭人民在德軍佔領

之下的生活報導如信件和日記，便

萌生了日後出版日記的念頭，開始

將自己的日記加以編輯、潤飾、增

加刪減，而這經過整理的版本則被

稱為Ｂ版。

安妮在1945年3月死於集中營

中，她父親後來在Ａ、Ｂ版中選

材，編成篇幅較短的Ｃ版，刪去了

日記中安妮對性的描寫，對母親和

密室中其他人的批評，同時也就是

刪去了女兒在成長期間、在密室生

活中、面對戰爭時的種種挫折、疑

惑、傷心、失望，甚至絕望，他將

安妮淨化為一個天真無邪、受納粹

迫害但仍抱著生之希望的猶太少

女，又隱瞞了密室中、家庭中的糾

紛、爭端、人性的醜陋。他故意的

隱惡揚善，自然贏得公眾的同情和

支持，令安妮的日記在數十年間能

以五十五種語言再版又再版的發

行，然而，毋容否認的是，這也是

父權對安妮的一種扭曲，對她內心

真實感情的一種肆意踐踏，如非日

記的確定版本(The Definitive

Edition )得以在安妮的父親死後重

現，那即使她如她在1944年4月5

日的日記所言：「我希望在我死

後，仍能繼續活著」，也將只能活

在她父親為她設計的角色中，被

「歷史」所埋葬。

【小森】

《安妮的日記》安妮．法蘭克著，彭淮

楝譯，智庫股份出版，

1996 年

女

書

安妮的父親和安妮，《安妮的日記》，79及81頁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23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你從那裡來？【小娟】

三月中旬到台灣一遊，也

是我首趟到訪此地。同

事說:啊，趕著九七哩!

可我壓根兒沒想過這回事。只是已

有好一段日子，覺得始終要到此地

走走看，台北也好，台南也好。蔣

家章氏也好珍珠奶茶誠品書店國父

紀念館立法院郝伯村小馬哥陳水扁

阿里山ＫＴＶ也好，什麼也好，為

著中國人的地方，多少有些情意結

在糾纏。剛巧時間與經濟許可，便

起程。

飛機飛抵中正機場時，春雨綿

綿。我提著一箱背著一袋，蹣跚地

踏上開往台北火車站的機場巴士。

房門隨卡嚓一聲打開，驀地有

兩個身影從被窩中霍然彈起，未及

細看，便想到自己找錯了房，臉上

忽爾一燙，像是驚醒了一對歡好過

後正在休息的男女。但隨即一想，

房號錯了房門絕不能被我開啟，再

定睛一看，原來是酒店的清潔阿

嬸，她們尷尬地笑著，我也瞪著眼

傻笑，並沒有發難，唉!太陽低下

無新事，她們也不知躺過多少回

哩!

沒料到台北的雨會這樣痴纏。

(今我來斯，霪雨霏霏)。首天抵

步，在中正紀念堂愛國東路上，白

花花的，身穿雨衣似感舉步為艱。

在九份更是下得天荒地老，海枯石

爛。整個下午、整晚的下，只好呆

在斗室內，吃山區小吃，飲烏龍

茶，看書夢囈自拍照。回到台北，

在車站等車到火車站南下時，雨，

似死纏不休，點點水珠，拂了一身

還滿。(今我往矣，霢霂飄飄)。

誠品。台北。敦南店。乘著痴

纏雨稍一收歛，我便決定到這些書

店磨上一整天。早上從酒店出發時

已是戰鬥格十足，抵步後看到全面

八折，就更加身不由己。正看書看

得入神，被人觸動一下的同時從後

傳來一把女聲，「你的鞋子蠻特

別，帶子都結在後面。」我側一側

身，「啊，不，只是帶子太長，我

才將它繞到腳後跟打結。」「在哪

裡買的？」「香港？」「啊，那麼遠

........」「不，我從香港來的。」她

突然以廣東話說「哎呀！你是香港

人。我也是！」。

據女子說，她在十多年前嫁到

臺灣，期間只數度回港，近來聽到

關於香港居留權的新聞，恐怕稍有

差池，便再不能回港，而她所有香

港身份証明文件都在身邊，現在便

向我打聽一下消息。其實我也不大

清楚，所以只能告訴她事情還未落

實。她說她打算稍後會回港一趟，

我們東拉西扯一會，分手前還交換

了電話。

無由的感慨起來。中國人遍佈

天下，不少都能在異地落地生根，

唯獨是香港人，無論走到那裡，昂

首挺胸宣誓過後，稍有風吹草動便

急急的趕回港，揹著其他國藉，還

得厚顏無恥的自稱香港人，香港真

是這麼好嗎?還是香港人過於機會

主義，哪裡有機會，哪裡就是家？

處處無家處處家果真是港人的寫

照。好像書店中遇上的女子，雖有

點不同──當初是嫁到外地，但多

年來似念念不忘香港，所為何事？

能否再在香港居留真的是這麼重要

嗎？還是手中抓得越多越緊，便越

有安全感？

剛抵台南，便知道台北、台南

是兩副咀臉。前者老是幽幽的，痴

痴纏纏，後者卻是熱辣辣，懶洋洋

的。

在大太陽底下，我過著極其慢

板的生活──在茶店磨上半天，在

公車站呆坐，從街頭走到街尾，由

一個圓環走到另一個圓環，在孔子

廟看松鼠，在中山公園啃梅香餅，

間聞逛麻豆代天府⋯⋯。

走累了我站在一隅發呆，聽到

背後有人說閩南話，沒有加以理

睬。須臾，轉身看到一名女子，她

看著我，我看她，她仍對我說閩南

話，我看著她作不解狀，她才說國

語。「啊，怪不得我對你說話，你

沒反應啦！」她說她是嘉義人，與

夫駕車到此地遊覽。我們東拉西扯

一大堆，分手時同樣交換了電話。

被認錯了，我沒覺得好笑，倒

覺得理所當然。反正都是黑頭髮黑

睛黃皮膚，走在台北或台南都沒多

少人會想我是遊客，就是認出我是

遊客，仍然是態度親切，久而久

之，有時真的厚顏想：大家是自家

人，我在自家地方。幸虧當時沒說

出口，如今想來也覺汗顏，假若是

今天在台灣也不就更難以啟齒了。

女

行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24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問題在男人身上許多人批評列尼史葛導演的

《伴我雄心》在性別意識議題上十

分倒退。片中女主角奧妮露(狄美

摩亞飾)從海軍情報局上尉文職調

往海軍陸戰隊接受訓練，希望成為

美軍的第一位女成員。面對男性同

僚排擠及總指揮官(韋高摩添臣飾)

的為難，奧妮露唯有刻苦訓練，向

他們證明男性做到的女性也可以做

到。這種從「身」(最終練得一身肌

肉)至「心」(與總指揮官打鬥的一

場，奧妮露以雄性口吻破口罵出

suck my dick)轉成百分百男性化

的女性角色，與列尼史葛前作《末

路狂花》相比，實在令人懷疑導演

的性別意識。

雖然列尼史葛喜歡以女性題材

拍攝電影，但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

是甚麼「女性主義電影」導演，在

許多訪問中，他亦表示在影片中選

用女性作主要角色是基於劇情的考

慮，而不是源於性別政治。

儘管如此，《伴我雄心》一片

以女性參軍作故事骨幹，正是美國

社會討論良久的問題。把現實的性

別政治課題放置於虛構故事中，這

種「現實」當然不能像其前作《末

路狂花》般天馬行空吧。再者，影

片細緻描述女性若要「入侵」那所

謂理所當然的男性工作區域時，女

性必須較男性付出更多，犧性更

膜拜雄性化朋友笑我天真地抱著偌大的期

望去觀看列尼史葛的《伴我雄

心》，因為我一廂情願以為這部電

影會為女性解放運動帶來一點亮

光。亮光有一點點，但是瞬間幻

滅。

《伴我雄心》片名沒有改錯，

因為影片中女主角奧妮露 (狄美摩

亞飾) 根本就是女人身、男人心的

「直」女人，這裡我借用「直」字來

反諷片中用男性器官去形容異性戀

的女性。諷剌地，原來這個語言世

界就是「先天性」缺乏形容「成功

女性」的詞語，餘下的只有用「女

強人」、「雄心壯志」等。女人的

成功有賴依從男人的遊戲規則掙

扎，「成功」對女性(或男性)來說，

是她們愈來愈似男人，不只是身體

的變化，更重要的是那潛移默化的

「雄心」。

電影將女男平等的問題還原為

一場純體力的較量，強調女男分別

的性別抗爭策略。小雨認為，這樣

的策略明顯地過時了。也許，在這

個被喻為後現代的年代，尊重差異

(the politics of difference) 才是

步向兩性和諧及平等的道路。

小雨同意金草所言，在男性工

作領域上，女性必須較男性付出更

多，才可獲得男性的地位及尊重

(或佩服)。「同意」是因為這是現

大兵阿珍的雄心壯志

多，才可擁有男性的位置，這難道

不是我們這群女性所面對的難題

嗎？

或許我們可以暫時撇開對流行

文化批判的態度，從容投入狄奧摩

亞所飾演的角色。或許我們會被她

的重重自我刻苦訓練所觸動，立志

圖強。片中狄美摩亞以單手做掌上

壓，就不禁令我想起多年前觀看

《勁舞》帶給我的震撼。憑著自

信、毅力，我們也可衝破對自我的

局限，去嘗試做一些自己一直認為

做不到的事情。

許多影評人認為《伴我雄心》

一片旨在道出男性做到的，女性也

可以做到。對我而言則不然。影片

由中段往後，我們不停看到總指揮

官不斷為難奧妮露，為的是禁止女

性入侵本為男性範疇的軍隊。即使

女男性體能上沒有差別，但女性仍

面對重重障礙，關鍵其實在於男性

拒絕與女性分享其享有的權力。正

如總指揮官坦白承認：「她(女性)

沒有問題，問題在我們(男性)。」

追求女性解放是必然的時代趨

向。但若是我們只管女性自強，男

性依然故我，性別歧視觀念不改，

不願放棄本身擁有的優越位置，與

女性分享權力，那麼我們作為女性

的，就只能象奧妮露般，更加努

力、更鍥而不捨地爭取兩性平權。

—金草

影

話

【金草/小雨】

一 九 九 七 年 十 二 月 25

● 女 流 第 二 十 四 期 ●

給順馨【黃婉玲】

原來快樂並不在於追求

在於相遇

相遇在自己與自己

心靈之間

原來心靈並不圇囿於感情

它可以是茫茫宇宙裡

飛越有限

回到只不過是

偶然的

一個憶念

力量並不外在

只是眼睛總放在視點以外

忙亂中隨意拿起

熟悉的，。！？

填滿又填滿心靈所屬

那來水的漣漪？

心裡的無垠在大地作息間

舞動

婉玲　九七年十月二十二日

實；是女性共同面對的實況。不

過，小雨並不能像金草般，從容地

投入狄美摩亞所演的「大兵阿

珍」。看見她那忘我的刻苦訓練，

我心裡只覺得很可悲：為何女性只

能依附著男性的階梯向上爬，才能

取得成功呢？

小雨在戲院內不斷地思索，究

竟女性化的特質還有多少空間殘存

呢？感性、溫柔、細心等女性氣質

就是象徵「失敗」？

眼看「大兵阿珍」一身結實的

肌肉及一對大乳房，心裡只覺得原

來女性的「特質」只能還原成男性

最喜歡凝視的「豪乳」。唉，女性

的身體再一次被出賣。

女性解放運動不能只滿足於出

現一個「大兵阿珍」，或陳方安

生、梁愛詩等「成功」打入男性工

作中高級崗位的女性。因為縱然權

力資源「平均」分配，但若在自我

意識上沒有醒覺，女性爭取平權的

道路就只會像「大兵阿珍」一樣─

─泯滅女性獨有的感性特質，膜拜

雄性化。

《伴我雄心》唯一令小雨感到

安慰的是片中描寫排斥女性的軍事

制度，一針見血指出男女不平等的

問題徵結不在於女性能否進入男性

主導的範疇，而是男性不能面對女

性的成就。一句「她沒有問題，問

題在我們(男性)」把一場體力競賽

轉化為深層次的心理反省。

《伴我雄心》片雖未能滿足小

雨看女性電影的期望，但此片也確

能道出現今婦女解放運動面對的矛

盾。作為女性，我們是否能在一個

受尊重的空間中爭取成就而不須完

全輸入男性化的軟件？說到底，兩

性平權仍是一條邁長艱辛的道路！

—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