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正本提单放货纠纷案例分析及相关法律问题研究

王敬[1] 陈歆 安寿志

目录

一、概述 二、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 （一）中国关于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义务的司法实践 （二）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的审单义务 （三）记名提单下，承运人是否有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 （四）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义务的免除 三、谁有权提起诉讼？ （一）托运人 （二）提单持有人 四、无单放货的性质：违约还是侵权？ （一）中国的司法实践 （二）无单放货法律性质的分析 （三）本文的观点 五、实际承运人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一）实际承运人的认定和司法实践 （二）实际承运人是否应对无单放货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三）无船承运人在无单放货中的法律责任 六、无船承运人的责任 （一）无船承运人的相关规定 （二）中国货运代理企业作为无船承运人的情况 （三）无船承运人在无单放货中的法律责任 结束语

引言

无正本提单放货（下称无单放货）1纠纷案件近年来在中国海事法院收审案件

中所占的比例非常高，无单放货纠纷涉及的法律问题已逐渐成为学术界和审判实

务中争议较多的领域。无单放货行为往往因为行为人的不同、相对人的不同以及

[1] 王敬：敬海律师事务所，主任，管理合伙人；执业领域：海商、保险、海事、公司、海外仲

裁、国际贸易、知识产权；工作地点：广州；联系电话：86 20-87600082；Email：

wangjing@wjnco.com。 1 本文所讲的无正本提单放货主要是指承运人、实际承运人或其代理人、雇用人未收回正本提单

而货物实际交付给他人，从而不能向提单持有人交付货物的行为。但也可能涉及港口、码头或

仓储公司实际无单放货的行为。在本文中如无特别指出，则承运人是一个广义的范畴。

促成行为的主、客观条件的不同而构成芜杂不一的法律关系。本文试结合我所经

办的一些无单放货纠纷案件对实践中争议较大的问题进行研究，以期对以后类似

案件的处理有一些帮助。

一、概述

随着航海技术和贸易的发展，提单应运而生，并逐步完善成现在的单证交易，

承运人在目的港只能向提单持有人放货，提单也是收货人向承运人提货必不可少

的凭证。依照国际贸易惯例，承运人应在收货人提交全套正本提单后交付货物。

然而航运实务中，尤其是近洋运输中，提单往往比货物迟抵目的港，而货物为生

产急需或转售之需，只好采取凭副本提单或复印件加担保提货的权宜之计。有时

由于提单被盗，或遗失或灭失也只得采取担保提货方式。收货人凭但保提货后，

往往又因买卖合同方面的纠纷而拒付货款，卖方或取得提单质押权的银行则从诉

讼策略考虑，向承运人索赔，因此在航运实务中无单放货的现象非常普遍。

（一）无单放货的主要情形

（1）指示提单的通知人凭副本提单或提单复印件加担保提货； （2）指示提单的通知人仅凭副本提单提货； （3）记名提单的收货人凭副本提单或提单复印件加担保提货； （4）记名提单的收货人不提供任何担保提取货物； （5）其它人凭副本提单或提单复印件加担保提货； （6）提货人伪造或变造提单提货等。

（二）通常的无单放货实施人

（1）承运人(实际承运人)。其主要在货物，尤其在大宗货、液态货等不便存

仓的场合实施无单放货； （2）承运人的代理人(船舶代理，外运公司等)；由于国际贸易和运输的全球

化，以及集装箱班轮运输的普及，承运人的代理人实施无单放货的情形呈越来越

多的趋势，特别是现在许多船公司基于风险的规避和经营的优化都将其船舶运输

业务和船舶管理业务（包括船员管理、技术管理、商务管理）剥离出来，成立专

门的分公司、物流公司或无船承运人等以代理人的角色代理船公司的商业运作。

因此承运人的代理人已成为无单放货的主要实施人。 （3）港务公司、码头、仓储公司。此种情况下，船公司到达卸货港后，通常

将货物卸在港务公司、码头、仓储公司，由其当地的代理人通知提单持有人提货，

而港务公司、码头、仓储公司等作为货物的保管人保管货物。因此，提货人便会

通过提单副本加保函、或以伪造提单或与港务公司、码头、仓储公司串通提货，

从而导致无单放货。

（三）实务中无单放货纠纷案中通常的诉讼策略

由于中国对无单放货的法律性质的认定存在争议，在无单放货纠纷中，原告

有的基于违约、有的基于侵权提起索赔。在实践中无单放货纠纷案中的诉讼策略

大体如下：

（1）承运人无单放货，提单持有人以承运人违约为由起诉承运人本人； （2）承运人无单放货，提单持有人以承运人侵权为由起诉承运人本人； （3）承运人的代理人依承运人指示无单放货，提单持有人以共同侵权为由起

诉该代理人和承运人； （4）承运人的代理人依承运人指示无单放货，提单持有人以违约为由起诉该

代理人和承运人； （5）承运人的代理人超越代理权无单放货，卖方以共同侵权为由起诉买方、

承运人、外轮代理、担保人； （6）港务公司或仓库无单放货，银行（享有提单质押权）以共同侵权为由起

诉承运人、其代理人、买方、担保人； （7）港务公司、仓储公司无单放货，提单持有人（包括卖方）起诉买方、港

务公司、外运公司、外代公司共同侵权； （8）外代超越代理权无单放货，卖方对承运人提起侵权之诉，承运人则向外

代，外运、买方提起追偿之诉等。

二、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

在现代国际贸易中，国际货物买卖与结算不需要也不可能由买卖双方当面交

付货物并结清货款，一般是通过交付约定的商业单证进行。而提单和其他单证则

显然起到了促进国际贸易的作用，它一头连着国际贸易，一头连着国际海上运输。

因此，提单也就具备了三项基本功能，一是证明海上运输合同；二是作为货物收

据表明货物已接管或装船；三是物权凭证（或叫权利凭证）。第三项功能也是提单

得以发展和 重要的一项功能，即提单代表着提单项下货物的所有权。因此提单

也就是“一把浮动仓库的钥匙”（a key to the floating warehouse）。正是这一重要功能，

几乎所有关于提单的法律、法规或国际公约都规定承运人必须凭正本提单交货。

中国《海商法》第 71 条规定：“提单，是指用以证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和货物已经

由承运人接收或者装船，以及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单证。提单中载明的向

记名人交付货物，或者按照指示人的指示交付货物，或者向提单持有人交付货物

的条款，构成承运人据以交付货物的保证。”该条构成了中国对承运人凭正本提单

放货的主要法律依据，甚至在记名提单的情况下也不例外。

（一）中国关于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义务的司法实践

中国司法实践认为，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是一项法定义务，该义务不能转

移他人，承运人应对提单持有人首先承担赔偿责任。在企荣贸易有限公司诉珠江

中转联运有限公司、广东驳运公司等一案中1，被告承运人珠江中转联运公司、实

际承运人广东驳运公司依据运输合同将货物运抵目的港，在无人出示正本提单请

求提货的情况下，把货物交给港口经营人储运公司。储运公司办理了货物的港航

交接手续，并在舱单中明示要求“正本提单放货”。后储运公司在提货人无正本提单

的情况下放货。一审海事法院认定，被告珠江中转联运公司、广东驳运公司与港

口经营人储运公司的交接行为已符合中国《海商法》第 86 条的规定2，此后，货物

1 广州海事法院（1996）广海法商字第 05 号，（1997）粤法经二上字第 129 号案民事判决书。 2 中国《海商法》第 86 条：“在卸货港无人提取货物或者收货人迟延、拒绝提取货物的，船长可

以将货物卸在仓库或者其他适当场所，由此产生的费用和风险由收货人承担。”

由作为港口方的被告储运公司保管和实际占有期间所产生的费用和风险应由收货

人承担。但二审法院认定：依中国《海商法》第 71 条，在记名提单的情况下凭正

本提单交付货物给提单记名的收货人是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的一项基本法律义

务。本案中珠江中转联运公司、广东驳运公司分别作为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在

接受企荣公司托运的货物、珠江中转联运公司签发提单后，即负有凭正本提单交

货之义务，同时也对提单持有人作出相同的保证。本案货物在提货人未提交正本

提单的情况下，仅凭副本提单被放走，构成了对上述法律的违反，同时也违反了

对提单持有人作出的保证。虽然本案货物是能过港口经营人储运公司凭副本提单

放走。但这一事实不能使珠江中转联运公司、广东驳运公司将其对提单持有人负

有的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的法定义务转稼给他人，更不能免除其的该项义务和保

证。其仍应首先对提单持有人企荣公司承担责任。而其与港口经营人储运公司之

间责任问题应另行处理。

（二）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的审单义务

由于提单是打开移动货仓的钥匙，因此在频繁的国际贸易往来中，利用提单

进行诈骗的案件每天都在发生。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也就包含对提货人

出示的提单进行审查的义务，但此种义务是一种怎样的义务，以及达到何种审查

程度？ 在康信航运公司诉广东湛江船务代理公司、湛江市财贸发展总公司无单放货

纠纷案中1，广州海事法院认为：湛江船代作为承运人新亚洲公司的代理人，其代

理权是凭正本提单放货。湛江船代在得到其委托人新亚洲公司确认可以凭编号为 1的正本提单放货的情况下，将货物提交提货人，没有超越代理权限，也没有违反

法律规定。承运人新亚洲公司与湛江船代之间没有约定放货时应将提货的提单送

交委托人确认，法律也没有规定船务代理放货时应将提单的正本提单传真给委托

人以及其它有关各方进行确认。因此，湛江船代将提货人出示的另外编号为 2、3、4 的提单与经委托人确认的编号为 1 的提单对比，确认属同一式样的正本提单后，

将上述 2、3、4 号提单项下的货物交付给提货人，已经尽到了凭正本提单放货的

义务。湛江船代的放货行为符合委托人的要求，也没有违反凭正本提单交货的航

运惯例。 在中国长城工业广州公司诉中海集装箱运输有限公司、深圳市中海船务代理

有限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一案中2，第三人凭假提单提取货物，该提单的内容与

正本提单的内容大致相同，但提单上的印刷字体和承运人签发处盖的条形章的式

样、内容以及位置与本案正本提单明显不同，其中条形章的内容是“中海船代刘建

志，承运人中海集装箱的代理”该提单背面所盖的条形章内容是“长城公司（CHINA GREAT WALL INDUSTRY GUANG ZHOU CROP），该条形章的式样与本案正本提

单上的式样明显不同，而且英文也有错误（其正确的条形章内容是“中海船代李曼

武（2），承运人中海集装箱的代理”背面条形章内容为“长城公司（CHINA GREAT WALL INDUSTRY GUANG ZHOU CORP），因此被告未尽谨慎审查提单的义务，

没有完成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应承担赔偿责任。 从上述两例可知，中国司法实践对于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时对提货人出示

的正本提单的审查是只限于形式上的审查，即如果提货人出示的“正本提单“表面上

1 广州海事法院（1999）广海法事字第 79 号案民事判决书。 2 （2001）广海法深字第 70 号民事判决书。

与真正的正本提单一致，即完成了承运人的放货责任。这主要是因为承运人不可

能象专业人士一样签别提单的真伪。但依照英国判例，承运人应对其不知情下依

伪造提单放货造成的损失承担赔偿责任。在Motis Exports v. Damsikibsselskabet AF 191一案中，英国法院认为，船舶所有人因提货人出示伪造提单而被无辜蒙骗下交

货的申辩并不能作为其对错误交货所应负责的有效抗辩。Rix法官认为：船舶所有

人若有权凭伪造提单交货，提单便失去了作为开启移动货仓的钥匙作用。其进一

步指出，船舶所有人和货物的真实货主之间，是船舶所有人一方控制提单的形式

及其签发。因此，若无辜的双方中必须有一方承担因第三方的欺诈行为而造成的

损失，则由船舶所有人承担相对合理。而在案情与The Moots案相似的The Arktis Sky一案中，新加坡法院持同样的观点，即虽然船舶所有人及其代理人对提单的伪造

即未参与也不知情，但法院认为：凭伪造提单放货等同于无单放货。

（三）记名提单下，承运人是否有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

记名提单是一种在提单的正面收货人一栏载明某一特定收货人的提单。对于

记名提单，承运人应在目的港向该特定的收货人交付货物。记名提单除可从托运

人转移至提单载明的收货人外，一般不能流通转让。因此，有些国家规定在记名

提单下，承运人只须把货物交付给提单载明的收货人即可，而无需记名人提交正

本提单。中国《海商法》第 71 条只规定了提单是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单据，

没有将记名提单从提单中区分开来，该法第 79 条规定了记名提单不得转让。因此，

在记名提单下承运人是否应凭正本提单放货分歧很大。 1．中国学术界对于承运人是否应凭正本记名提单放货的争议 中国学术届对于承运人是否应凭正本记名提单放货，存在两种观点： （1）第一种观点是依据中国《海商法》第 71 条“提单是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

货物的凭证”的规定认定凭单放货是承运人的法定义务 该观点认为，中国《海商法》第 71 条并没有提及记名提单，既然对是否凭记

名提单交付货物尚无定论，那么根据该条对提单的定义，也无法判断记名提单是

否为该条定义下的提单。因此，在记名提单情况下，承运人未凭正本提单向记名

收货人交付货物，尽管其在交货对象上是正确的，但在交付方式上是否正确，应

从提单的法律属性、提单在贸易上的作用等方面进行考虑。法律之所以要求承运

人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一方面是为了保证交货对象正确，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

提单持有人依据提单对货物享有的权利，保障贸易合同的履行，以及贸易合同因

故不能履行时卖方有补救的方法。承运人未凭正本提单放货，尽管交货对象正确，

但却使卖方失去了收取货款的保障，同时失去了对货物的控制和处分的权利。可

见，在是记名提单下，要求承运人凭单交货依然是必要的。因此中国《海商法》

第 70 条“提单中载明的向记名人交付货物，构成承运人据以交付货物的保证”这一

规定应当理解为，承运人必须向记名人交付货物是承运人正确交付货物的一个必

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承运人应当保证向记名收货人交付货物，同时还应当凭

正本提单。可见，对于记名提单，交货条件较指示提单和空白提单更严格，而不

是更宽松。 （2）第二种观点是依据中国《海商法》第 79 条的规定“记名提单，不得转让”，

即记名提单不具有物权凭证的功能，承运人只能把货物交给记名提单载明的收货

人。

1 （1999）Vol. 1 Lloyd’s Rep. 837.

该种观点的理由为，中国海商法规定承运人与收货人、提单持有人之间的权

利义务关系受提单约束。在记名提单情况下，托运人与承运人的关系是以提单以

及其所签订的其他运输协议为准，因为记名提单不可转让，所以对记名收货人来

说仅仅是合同的受益方，在法律关系上应以托运人与承运人签订的合同为准，即

记名收货人的法律关系与托运人和承运人之间的法律关系应是一样的。因此，如

果托运人有任何改变运输合同的协议，都应该约束记名收货人。这一点与指示提

单或空白提单有明显的区别，因为指示提单和空白提单是可以转让，对于善意的

第三人来说他们取得的是提单合同本身的权利，并不包括托运人与承运人签订的

提单以外的任何其它协议。但是在记名提单的情况下却完全不同，因为记名提单

不可以转让，因此记名收货人仅仅是提单的权利受益方。因此，在记名提单下，

承运人只需把货物交给提单载明的记名收货人即履行了运输合同的义务，而无需

收回正本提单。也就是说，记名提单由于其不可转让性，故其只具备收货凭证和

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证明两项功能，其“Document of title”的功能属性已不具备。 2．中国关于记名提单下无单放货的司法实践 中国司法审判实践对承运人在记名提单下无单放货是否承担责任的认定分为

三种情况： （1）依据中国海商法的规定，承运人应对记名提单无单放货承担责任 在深圳市宝安高科电子有限公司诉北京惠航国际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深圳

分公司、万海航运股份有限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无单放货纠纷一案中1，广州海

事法院认为，被告万海航运股份有限公司认为其向本案提单记名的收货人交付货

物正确，不应承担无单放货的法律责任的主张不予支持。其理由是：根据中国海

商法的规定，提单是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单证。尽管承运人签发的提单是

记名提单，但承运人在交付货物时，除核实收货人身份外，还应查实其是否持有

正本提单。法律之所以如此规定，是为了确保托运人在记名提单收货人拒付货款

时，可以通过不转让提单而控制提单项下的货物，致使记名收货人不能提货。二

审法院支持了一审法院的观点，认为依据中国《海商法》第 71 条规定，无论是记

名提单还是指示提单，承运人均应凭单放货，换言之，凭单放货是承运人的法定

义务，否则就应承担相应民事责任。 （2）记名提单无单放货下承运人的责任应依据涉案所适用的准据法进行确定 在万宝集团广州菲达电器厂诉美国总统轮船公司无单放货纠纷案中2，原告万

宝集团广州菲达电器厂（下称菲达电器厂）委托他人向承运人托运两个集装箱货

物，被告承运人美国总统轮船公司(American President Lines Limited )（下称APL）签发买方为收货人的记名提单。承运人没有收回正本提单将货物交给买方（提单

记名收货人）。 高人民法院于 2002 年 6 月做出判决：1、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不

应将该案适用中国侵权法。菲达电器厂自愿接受由APL签发的提单，而该提单首要

条款（Paramount Clause）明确规定适用美国 1936 年海上货物运输法或海牙规则。

根据适用法律的选择应与当事人意图一致，且该法律的选择未与中国法律相抵触，

因而提单首要条款中规定的适用法律应予以遵循。2、因为海牙规则仅适用于物权

凭证，而该案涉及提单为记名提单，它不是一种物权凭证。因而该案适用美国 1936年海上货物运输法。根据美国 1936 年《海上货物运输法》第 3 条第 4 款，该案适

用波默兰法案（United States Pomerene Act of 1916 ）。根据该法，承运人有权在未

获取正本记名提单的情况下直接将货物交付给记名受货人。因而APL将货物交给提

1 （2001）广海法初字第 212 号、（2002）粤高法民四终字第 41 号民事判决书。 2 见 高人民法院（1998）交提字第 3 号民事判决书。

单上记载的收货人，并取得其担保函，履行交付货物的义务，不应承担无单放货

的责任。 该案虽然 后以 APL 胜诉告终，但 高人民法院的判决是基于该案所适用的

美国法律作出的，而且对于记名提单的物权凭证效力并没有进行权威论证。故由

此作出的结论并不能明确中国对记名提单的观点。但 高人民法院的这一判决对

中国涉外海事审判实务形成一种指导作用，即如果依据法律适用原则确定的准据

法规定记名提单下承运人不要凭单放货，则承运人向记名提单载明的收货人交付

即完成了交货义务，其不负无单放货的责任。近期的例子在 2002 年 12 月 3 日，

广州海事法院对一起涉外无单放货纠纷案中依提单中约定的准据法，适用多米尼

加共和国有关由港口交货的法律规定的具体内容认为，被告按照目的港所在国有

关法律的规定，向港务局交货，主观上没有过错，而且是履行交货义务的必要步

骤。因此认定被告不承担无单放货的责任 （3）依照中国法律，承运人对记名提单无单放货不承担责任 在福富集团有限公司诉鹏达有限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货物交付纠纷一案中

1，广州海事法院依据中国《海商法》作出了承运人在记名提单下无须凭正本提单

放货的判决。该案所涉提单规定“托运人认可该提单应根据承运人主营业地所在的

联邦区或州适用的联邦法律、州法律进行解释，承运人主营业地在加利福尼亚州

洛杉矶县蒙特里公园市”。该项约定表明双方选择了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可适用的联

邦法律和州法律作为该提单的准据法。但被告没有提供加利福尼亚州适用的联邦

法律和州法律以及相关判例，并由美国公证机关进行公证、确认相关法律、判例

在该国现行有效。因此根据 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

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 193 条的规定，适用中国法律。根据中国《海

商法》第 71 条的规定，原告是编号为JMCHI301181 号提单记载的托运人，该提单

证明原告与被告之间存在运输合同关系。被告作为承运人应当依据其与原告的约

定向提单记载的记名人交付货物。被告将货物交付提单记名的收货人美国全球包

装公司，是履行合同义务。被告未收回提单正本交付货物，并不违反其与原告之

间运输合同的约定和法律规定。原告在货物运抵目的港交付前，没有通知被告停

止向提单记名的收货人交付货物，由此产生的后果应当由原告自己承担，原告未

能收回货款的损失，是其与美国全球包装公司贸易中的风险，与被告无关。另外

在深圳市文银实业有限公司诉川崎株式会社、深圳市万通货运代理有限公司海上

货物运输合同货物交付纠纷一案中海事法院亦持同样的观点2。 3．中国关于记名提单下承运人无单放货的 新法律动态 （1）中国 高人民法院 2002 年 11 月 15 日对外公布了《海事审判实务问题解

答》的讨论稿，该稿规定承运人对记名提单下无需凭正本提单放货 《海事审判实务问题解答》第 40 问：“托运人凭记名提单向承运人主张无单放

货的请求能否受到法律保护？”其解答：“根据海商法的规定，记名提单不得背书转

让。在货物交付前，托运人可以凭其持有的记名提单行使中途停运权，甚至与收

货人协商修改提单记载的事项。但是在货物交付给提单上记名的收货人之后，托

运人即丧失了对其所持有的提单项下货物的任何权利。托运人凭记名提单向承运

人主张无单放货货物损失的，其诉讼请求不能得到保护。” 高人民法院的这一解答引起了较大争议。持反对意见较典型的有:（1）中国

《海商法》第 71 条规定“提单是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单证。”（2）托运人与

1 （2003）广海法初字第 101 号民事判决书。 2 广州海事法院（2003）广海法初字第 172 号民事判决书。

提单项下货物的权利关系非常复杂，承运人不能/不便也不需予以关心，承运人仅

需关心依据中国《海商法》确立的凭单交货原则。（3）记名提单仅系一项基于贸

易考虑所作的特别安排，并未改变海上货物运输法律关系。另外有观点认为提单

的法律问题决不仅仅限于凭不凭单交货，如果仅只明确记名提单无须凭单交货，

从而确立其海运单的属性，并不能解决记名提单的全部法律问题。比如记名收货

人能否向承运人提起货损的赔偿，收货人持有或不持有正本提单向承运人索赔时

的依据会不会有所不同？承运人未将货物交给了记名收货人，而是交给了其它人，

谁有权对承运人提起诉讼等等都没有明确1。 可能是上述强烈争议的缘故，随后 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庭第四庭颁布的《涉

外商事海事审判实务问题解答（一）》没有对这一问题进行解答。因此，对于记名

提单下无单放货的 后定性目前并不明确。 另外，中国《海商法》修改稿并没有对这一问题作出明确规定。但可以推导

出承运人应凭正本提单放货这一原则。 中国《海商法》自 1993 年实施以来已有十年余了，其对促进中国海上运输和

经济贸易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随着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其修改也势

在必行，中国交通部委托相关单位对《海商法》进行修改研究。在《大连海事大

学修改〈海商法〉课题组》完成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修改建议稿条文及

其说明》（下称“海商法修改稿”）中第四章第四节“运输单证”作了较大的修改。 海商法修改稿新增第 91 条第 1 款规定：“运输单证包括提单、海运单、运单，

以及其他证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和货物已经由承运人或者实际承运人接收或者装

船的书面凭证。”该条与原《海商法》一样，并没有将记名提单从提单中区分开来。

从海商法修改稿第 92 条（原《海商法》第 71 条）、新增第 93 条以及第 94 条对“提单”、“海运单”、“运单”分别进行定义来看，其没有把记名提单单独进行定义，但

其属于“提单”范畴还是“海运单”范畴或“其他证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和货物已经由

承运人或者实际承运人接收或者装船的书面凭证”呢？从海商法修改稿第 92 条（原

《海商法》第 71 条）的定义来看，该条第二句在交付对象时规定了在记名提单下

承运人应向“提单中载明的记名人交付货物”，因此，我们可以得出，海商法修改稿

的意图仍是将记名提单放在“提单”的范畴中。 海商法修改稿第 105 条规定了收货人提货时应提交提单或证明身份。即“收货

人提取货物时，在签发提单情况下，应向承运人或代其交付货物的人提交提单；

在签发海运单或运单的情况下，应向承运人或代其交付货物的人证明其身份。”从该条来看，在提单情况下，修改稿强调了提单下收货人提交提单的义务，这跟第

92 条（原《海商法》第 71 条）规定“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义务相对应。该

条也规定了在海运单和运单下只需证明身份。根据上述分析的记名提单应在“提单”的范畴内，因此可以推出在海商法修改稿中承运人在记名提单下凭负有凭正本提

单交付货物的义务，而且记名提单中载明的收货人只有在向承运人或代其交付货

物的人提单正本记名提单后，才有向承运人请求交付货物的权利。 4．国际海上运输当事人在中国目前法律框架下的法律保护 由于中国目前的海商法实务界和学术界都对记名提单下承运人是否负凭正本

提单放货的义务存在争议，这本身导致了法律的不确定性。因此，在记名提单下，

国际货物运输中的承、托双方都应当如何保护其权利呢？ 对于承运人来说，广州海事法院的这一判决并不能使得其高枕无忧，他除了

仍应遵照凭正本提单放货这一原则外，在托运人选择签发记名提单时，承运人

1 见《中华人民共和国涉外商事海事审判网》。

好在其提单中将其意图（是否必须凭提单提货）用文字在提单上明确地表示出来，

如在提单上加注“where non transferable/negotiable, the carrier is entitled to deliver the goods to the named consignee without surrender of an original bill of lading, and is obliged to do so unless the shipper requests otherwise before delivery takes place”等。而

且根据英国的 J T MacWilliam Co Inc 诉 Mediterranean Shipping Co. SA（the ‘Rafaela S’案）（2002 年 4 月商业法院，2003 年 4 月 2 审法院）和 1997 年 Parsons Corporation & Others 诉 CV Scheepvaartonderneming（the ‘Happy Ranger’案），当提单其它地方

出现如：“Upon surrender to the Carrier of any one negotiable bill of lading, properly endorsed, all others to stand void”，或“Deliver to consignee or to his or their assigns”，或“In witness whereof the number of Original Bills of Lading stated above all of this tenor and date, has been signed, one of which being accomplished, the others to stand void. One of the Bills of Lading must be surrendered duly endorsed in exchange for the goods or delivery order”等文字时，根据英国法律，该提单将被视为可转让提单。因

此承运人仍负有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 对于托运人（或国际贸易中的卖方）来说，除了应当谨慎的使用记名提单外，

还应在买方拖延不付款赎单的情况下， 好审时度势地使用中国《合同法》赋予

的中途停运权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1。

（四）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义务的免除

通常，只要发生无单放货，就会存在承运人违反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的合同

义务，同时也侵犯合法提单持有人对提单项下货物的权利，承运人应对此造成的

损害承担赔偿责任。但有时因某些特定事由的存在，可阻却无单放货的违法性，

不产生相应的责任问题。这些免责事由大致分析如下： (1)承运人在目的港按当地法律将货物交给有关当局 如，当地法律要求所有的应纳税货物必须交给海关当局。不过，如今已很少

见到此种法律。现南美的多米尼加、洪都拉斯、委内瑞拉等国仍有此种规定。如

果存在无正本提单交付货物的港口惯例时，承运人同样得依此主张免责，但此种

惯例必须是严格意义上的。它必须是合理的、确定的、与合同相符的、普遍公认

的且不与法律相悖。 (2)在承运人无单放货后，卖方知道该放货事实，在合理时间内未提出异议，

且与收货人达成还款协议 此种情况多为事后由于收货人再次违背该还款协议，卖方收不到货款转而依

据正本提单向承运人索赔；此种情况下，无论卖方是否已收到部份货款，或是分

文未得，其均不得再依提单向承运人主张权利，但此种情况下的关键在于证明卖

方（提单持有人）是否已与买方达成了还款协议，如未达成，则可能会被法院认

定为卖方减少损失的积极行为），因为提单已不再具有物权凭证的法律性质。提单

丧失物权凭证功能，可以免除承运人无单放货责任。在“粤海电子有限公司诉招商

局仓码运输有限公司等无正本提单交货提货纠纷案”中2，提单已经丧失了物权功

能，提单持有人已与提货人就提单项下货物所有权的转移做出了明确约定，其所

有权已转移给了提货人，提单持有人虽持有提单，但不具有对提单项下货物的所

1 中国《合同法》第 308 条：“在承运人将货物交付收货人之前，托运人可以要求承运人中止运

输、返还货物、变更到达地或者将货物交给其他收货人，但应当赔偿承运人因此受到的损失。” 2 （1990）广海法商字第 27 号、（1991）广海法商字第 06 号、（1993）粤法经上字第 255、256号判决书。

有权。2000 年 8 月 11 日 高院在回复福建省高院并抄送厦门海事法院的司法解释

中也表明，福建省东海经贸股份有限公司诉韩国双龙船务公司、中国福州外轮代

理公司提单纠纷一案中，提单持有人与提货人、托运人签订补充协议重新取得了

提单项下货物的占有权，并从中收取了部分款项，致使提单失去了担保物权凭证

的效力。故福建省东海经贸公司丧失了因无单放货向承运人索赔提单项下货款的

权利。 （3）货抵目的港后，承运人将货物存仓而免除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 中国《海商法》第 86 条规定：“在卸货港无人提取货物或者收货人迟延、拒

绝提取货物的，船长可以将货物卸在仓库或者其它适当场所，由此产生的费用和

风险由收货人承担。” （4）如果卖方给承运人的托单中指示承运人可以凭正本提单复印件或传真件

放货，或者将货物交付给特定的收货人，承运人亦可以免除无单放货之责 如，在西安市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诉天津航都长兴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

韩进海运有限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无单放货纠纷一案中1，法院认为：本案所涉

货物运输的提单是“凭指示”提单，作为本案被告的承运人，本应将货物交付给出示

正本提单的收货人，原告作为托运人，在货物交付前，指示承运人将货物立即交

付给特定的收货人G.E.B.公司，该项指示解除了承运人人必须依提单交付货物的责

任。原告主张的放货指示中没讲可无单放货就是必须凭正本提单放货的观点，与

其要求立即将货物交付给G.E.B.公司的指示相矛盾。该种观点在江苏省丝绸国际集

团股份有限公司诉日本饭野海运公司再审案中2， 高人民法院持同样的观点。该

案中，江苏省丝绸国际集团在货物到达港口前，请求托运人威玛公司要求租船人

SABIC公司出具保函，指示承运人日本饭野海运公司不凭正本提单将货物放给其本

人（即江苏省丝绸国际集团），江苏省丝绸国际集团的这一行为已免除了承运人凭

单放货的义务。因此，承运人饭野公司未按指示将货物交给江苏省丝绸国际集团

而交给了持有副本提单的商城公司的行为，不论是否有过错，均与江苏省丝绸公

司不能向商城公司收回全部货款的损失间没有因果关系。故承运人不承担无单放

货责任。 （5）在记名提单下，有些国家法律规定承运人无需凭正本提单放货。典型的

如美国总统轮船公司与菲达电器厂、菲利公司、长城公司无单放货纠纷再审案。 （6）卖方虽持有提单，但默认承运人的无单放货行为并确认买方提货的合法

性，如提单持有人参与提货人的提货、报关、拖运等，将意味着卖方放弃依提单

主张货物所有权的权利，卖方不得依据提单主张其权利，从而承运人无单交货责

任消灭。

三、谁有权提起诉讼？

在承运人无单放货后，引起争议较多的是谁有权向承运人主张损害赔偿。实

践中通常有托运人（国际贸易中的卖方），提单持有人（国际贸易中的买方），银

行（提单质押权人）等。同时，由于中国实行特殊的外贸代理制，因此在无单放

货纠纷中往往会存在是外贸代理人而是被代理人（进口贸易中的实际买方或出口

贸易中的实际卖方）有诉权的争议。

1 （1998）津海法商初字第 334 号民事判决书。 2 （2000）交提字第 7 号民事判决书。

（一）托运人

中国《海商法》规定，“托运人是指：（1）本人或者委托他人以本人名义或者

委托他人为本人与承运人订立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人；（2）本人或者委托他人以

本人名义或者委托他人为本人将货物交给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有关的承运人的

人。”尽管法律似乎作出了明确的规定，即依据两种标准确定托运人，但在具体实

践中如何对两种托运人的权利义务进行定位，则仍是一个难题。特别在 FOB 条件

下，或者在中国的外贸代理体制下，如果发生无单放货时，特别是提单因单证不

符被银行退回时，究竟谁有诉权提起诉讼？ 1．外贸代理制下，国际贸易中的实际卖方（实际托运人）有权向承运人主张

无单放货损害赔偿 在深圳市宝安高科电子有限公司诉北京惠航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深圳分公

司、万海航运股份有限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无单放货纠纷一案中1，深圳市宝安

高科电子有限公司（下称“深圳高科”）通过出口代理商深圳市建筑设备材料进出口

总公司（下称“深圳建材”），北京惠航国际货运代理有限责任公司深圳分公司（下

称“北京惠航”）安排货物运输，货经万海航运有限公司运抵目的港后，承运人无单

放货，深圳高科持有全套正本提单起诉万海航运公司。本案中，深圳建材接受深

圳高科委托后，深圳建材与翔航货运签订《协议书》约定由翔航货运安排本案货

物的相关海运手续，所发生的费用，由深圳建材向翔航货运支付。后深圳建材向

翔航货运出具了《托运单》，翔航货运接受委托后，随即向深圳联运出具《托运单》，

转委托深圳联运办理深圳建材代理深圳高科出口的本案的运输手续。深圳联运接

受委托后，向北京惠航出具《订舱委托书》，委托“万海 202”轮将本案货物从深圳

运往印尼三宝垄。该《订舱委托书》记载：北京惠航是万海航运指定的代理人。

北京惠航在深圳收到本案货物后，代理万海航运向深圳联运出具了记名提单，记

载托运人为BRIGHT公司，收货人为DJAYA公司，承运人为万海航运。深圳联运将

上述提单交给翔航货运，翔航货运将其交给深圳建材，深圳建材将其交给深圳高

科，高科 后持有提单。本案万海航运答辩称：深圳高科不是提单托运人，也不

是实际托运人，其没有诉权。 广州海事法院认为：本案适用中国法律。根据中国海商法关于托运人的定义，

托运人包括：本人或者委托他人以本人名义或者委托他人为本人与承运人订立海

上货物运输合同的人；本人或者委托他人以本人名义或者委托他人为本人将货物

交给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有关的承运人的人。其中“委托他人为本人与承运人订立

运输合同”就是指受托人根据委托人的委托，为实现委托人利益，可以受托人自己

的名义与承运人订立运输合同。可见，判断托运人不能仅仅依据运输合同上的记

载，还应考虑有关委托关系，进行综合分析，结合本案事实，深圳高科为履行其

与 KARYA 公司签订的《购销合同》，委托深圳建材代办本案货物的出口手续。深

圳建材作为深圳高科的代理人，经深圳高科的同意，转委托东联报关行报关、翔

航货运代办货运手续。 终，深圳联运根据翔航货运的转委托，为深圳高科委托

出口的货物办妥海运手续。可见，深圳高科是委托人，深圳建材、东联报关行、

翔航货运和深圳联运均是深圳高科的代理人。深圳联运为深圳高科的利益，对外

签订了运输合同，并将其领取的提单通过翔航货运、深圳建材交给深圳高科。以

上足以证明本案货物运输的托运人是高科公司。而向北京惠航出具《订舱委托书》

的深圳联运仅是托运人的代理人。北京惠航、万海航运抗辩认为，深圳高科未能

1 （2001）广海法初字第 212 号、（2002）粤高法民四终字第 41 号民事判决书。

证明其已实际向承运人提交货物，也不能证明该项货物提交是为深圳高科自己利

益而进行，而且运输合同的关系方必须严格依据提单以及托运单的记载，根据两

份单证的记载，其中的托运人应为深圳联运或 DJAYA 公司，所以深圳高科不是本

案货物运输的托运人。鉴于深圳高科已提交其与 KARYA 公司签订的《购销合同》、

拖车公司出具的《拖柜证明》和蛇口集装箱公司出具的《集装箱收发单》，足以证

明深圳高科为自身利益，将本案货物交付承运人运输。而且根据中国海商法的规

定，提单是运输合同的证明，而不是运输合同本身。本案提单之所以将托运人记

载为“BRIGHT公司”，将收货人记载为“DJAYA公司”，因为深圳高科的买方KARYA公司要求作上述记载，北京惠航再按深圳高科公司的代理人深圳联运的要求出具

上述提单，在深圳高科未将提单转让给第三人的情况下，深圳高科同时具有托运

人和提单持有人的双重身份，其有权依据运输合同、正本提单向承运人起诉，主

张货物权利。 二审法院支持了一审法院的观点，即本案中因深圳高科不具有进出口经营权，

其委托深圳建材输购销合同项下货物的出口手续，安排运输，深圳高科为自身利

益，将购销合同项下的货物交付承运人运输，其为实际托运人，有权向承运人主

张无正本提单损害赔偿。 2．外贸代理人有权向承运人主张无单放货损害赔偿 在广东省对外经济发展开平公司诉马士基物流（中国）有限公司、马士基物

流（中国）有限公司广州分公司无单放货纠纷一案中1，原告广东省对外经济发展

开平公司（下称“开平公司”）作为开平设备总厂的外贸代理方，受开平设备总厂负

责出口NO.NS0006112B合同项下的货物。协议约定：开平公司以自己的名义出口

上述货物，所有收益完全归于开平设备总厂，开平公司按出口货物结算总额 1.2%收取佣金。开平公司向马士基广州分公司订舱、安排运输并得到提单，提单记载

的托运人为开平公司。法院认为：本案适用中国法律。马士基广州分公司签发的

《出柜费用表》记载的订舱单位是开平公司，提单记载的托运人也是开平公司。

开平公司以自己的名义托运货物，是货物运输合同的当事人。虽然货物是开平设

备总厂委托开平公司出口的，但没有证据证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订立时马士基中

国公司与马士基广州分公司已知道开平公司与开平设备总厂的委托关系。因此本

案的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可以直接约束开平公司和马士基中国公司和广州分公司。

马士基中国公司和马士基广州分公司关于开平公司不是提单所证明或包含的海上

运输合同的当事人，不能依据提单提起诉讼的抗辩理由不成立。货物运输合同是

开平公司以自己的名义签订的，根据《关于对外贸易代理制的暂行规定》的有关

规定和交易惯例，开平公司作为开平设备总厂的外贸代理，有权就该厂因承运人

违约所遭受到的损失向承运人索赔。 二审法院认为：根据《海商法》第 42 条规定的托运人的定义，即订立海上货

物运输合同或者交货给承运人的人，作为托运人并不要求以享有所托运货物的所

有权为前提，本人不是指货物所有权人。本案中，虽然开平公司在开平设备总厂

与香港北边公司的买卖合同关系履行过程中作为卖方开平设备总厂的出口代理

人，在提单证明的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法律关系中，其是以自己的名义而不是以开

平设备总厂的代理人的身份与承运人马士基中国公司签订运输合同，符合中国《海

商法》规定的“本人”的条件，是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托运人，其与本案有利害关系，

有权提起本案诉讼。不论作为承运人的马士基中国公司是否知道开平公司与开平

1 广州海事法院（2001）广海法初字第 121 号，（2002）粤高法民四终字第 34 号民事判决书。

设备总厂的委托关系，均不影响开平公司作为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托运人人的地位。

因此开平公司有权向承运人主张无单放货损害赔偿。 中国 2004 年 4 月 6 日修订，2004 年 7 月 1 日起施行的中国《对外贸易法》取

消了强制外贸代理制度，外贸易经营者只要依法办理工商登记或者其他执业手续，

就可以取得进出口资格。因此，本文认为，在《对外贸易法》修改后，外贸代理

人是否有权向承运人主张无单放货损害赔偿，应当依据中国《民法通则》及《合

同法》中规定的代理制度，特别是隐名代理制度等进行认定。

（二）提单持有人

1．提单持有人的范围 提单作为运输单证，是使收货人或没有直接与承运人订立运输合同的其他人

进入运输关系，并与承运人连接起来的纽带，因而各国海商法或商法中均出现有

提单持有人。但除了英美少数几个国家外，鲜有对提单持有人作出明确定义，中

国《海商法》亦如此。因此，在无单放货纠纷中，提单持有人与承运人以及其他

相关人（如托运人、收货人等）权责关系，一直未为明确。 在司法实务中，提单持有人与收货人 为相近，且经常交替使用。但从各国

的立法来看，对两者的规定不尽相同。英美国家在其提单法或海上货物运输法中

更侧重于从提单持有人而非收货人的角度加以规定。如《1916 年美国联邦提单法》

第 122 条将提单持有人规定为“实际占有提单并享有提单权利的人，但不包括通过

承运人签发提单而持有提单的托运人。”其将收货人定义为：“提单上记名应对其交

付货物的人。”而英国《1992 年海上货物运输法》第 5（2）条将提单持有人规定为

下列人：“（1）持有单证的人，因其名称在该单证中已予指明，从而成为该单证下

货物的收货人；（2）通过递交单证的方式完成任何单证背书，或在无记名单证下

以任何其他方式转让单证，因而成为持有单证有人；（3）因进行任何交易致使其

成为持有单证的人，但使之成为上述（1）或（2）项规定之提单持有人的此类任

何交易不应是在下述时间达成，即：（对承运人而言）持有该单证已不再具有拥有

该单证项下货物的权利之时；此外，只要是出于善意而成为持单者，均可被视为

本法所指的合法提单持有人。” 从上述规定看，英国的提单持有人的概念较为广泛，不限于可转让运输单证，

占有不可转让单证的人亦成为提单持有人，收货人仅是提单持有人中的一种，凡

是合法或善意取得提单者，皆成为提单持有人。而美国的提单持有人限于可转让

单证的持有人，占有不可转让单证并被记载为提取货物的人是收货人。提单持有

人与收货人界限分明。中国《海商法》没有对提单持有人进行定义，但在第 71 条、

77 条、78 条、95 条中对提单持有人的权利义务作了原则性的规定。从中国《海商

法》第 71、77、78、95 条规定并结合中国《海商法》第 42 条对收货人的定义（即

是指有权提取货物的人），可以看出，中国《海商法》规定的提单持有人与收货人

间的界限是模糊和混乱的。主要表现在提单持有人的界限前后不一致，如第 42 条

关于收货人的规定，提单持有人应包括在收货人中，第 77 条的规定，收货人似又

包括在提单持有人中，而第 78 条的规定，提单持有人与收货人为并列关系，两者

又互不包含。 本文认为，结合英美国家有关提单持有人的定义以及中国海商法的司法实践，

将提单持有人限定在可转让提单下，将收货人限定在不可转让单证下，较为适合

中国现在的法律体系，而且易于理顺提单持有人与收货人在承运人无单放货纠纷

中的关系，即以占有提单辩别提单持有人，以不可转让的运输单证上记载的收货

人辩别收货人。虽然中国现在对不可转让单证（主要是记名提单）下向承运人提

货是否要出示正本提单存在争议，但从本文第三节中的分析及司法实践来，现有

趋势表明记名提单下提单中载明的收货人提货时勿需出示正本提单。因此，将提

单持有人限定在可转让提单下，将收货人限定在不可转让单证下，对无单放货纠

纷的处理有较强的实践作用。即承运人对提单持有人的提货请求有凭单放货的义

务，对收货人的提货请求则只需验证身份即可。 根据上述对提单持有人的分析，提单持有人应包括： （1）提单的被背书人或因提单转售的提单受让人； （2）因已付款或承兑款而买方不赎单的银行； （3）除记名提单外向承运人出示提单要求提货的现提单持有人； （4）因信用证上存在不符点而遭致银行退单，承运人无单放货时的托运人或

实际托运人（此时，提单持有人可能具有双重身份，即是托运人，又是提单持有

人）。 2. 提单持有人对承运人无单放货索赔的条件 中国《海商法》对提单持有人在承运人无单放货时的索赔权没有明确，但从

第 71 条、第 78 条的规定上，可以看出提单持有人的该项权利。因承运人无单放

货造成了运输合同的另一方（提单持有人）提货不能，提单持有人即有权依据提

单要求承运人赔偿其货物损失1。但提单持有人在向承运人索赔时必须具备：（1）持有人通过合法的手段取得提单，或者是善意的提单持有者；提单持有人持有的

提单是可转让的提单。（2）应占有提单。占有既包括直接占有，如自行持有提单，

又包括间接占有，如通过转售而取得提单，而该提单仍在银行手中的情形。（3）其权利和义务依据提单的记载，并有权转让提单，且提单的转让是连续的，完整

的。（4）提取货物时应出示该提单。 在美国通用环球有限公司诉中国远洋运输有限公司、广州远洋运输有限公司

无单放货纠纷一案中2，提单持有人因所持提单的背书不完整而被法院认定提单转

让无效，提单持有人无诉权，因而驳回其起诉。该案中，原告美国通用环球公司

通过美国海信国际有限公司在向其供货方香港集星亚太能源有限公司支付了货款

后取得了广州远洋运输公司承运的该批货物的编号为F/0001（1924）的一式三份正

本提单，提单记载：承运人中国远洋运输公司；发货人香港星亚太能源有限公司；

收货人凭海信国际有限公司指示等。但该提单背面海信公司背书加盖的是“On Behalf of Hisense International Inc.____Authorised Signature(代表海信公司____授权

签字)”的印章，即没有授权代表的签字。二审法院认定：环球公司据以主张权利的

提单为指示提单，该提单背面条款约定，凡根据本提单或与本提单有关的一切争

执均应适用中国法律。本案是关于提单的争议，应适用中国法律。环球公司不是

该提单载明的当事人，根据中国法律及国际惯例，必须经有效背书转让提单后，

才构成合法持有。该提单背面加盖了“代表海信公司____授权签字”的印章，该印章

并非背书人海信公司的公章，仅表明海信公司已授权某人代表其背书，只有被授

权人代表背书人背书方能实现背书的连续性。但被授权人并未签字或盖章，该背

书形式不符合国际惯例通常做法，应认定该提单背书为无效背书，环球公司不具

有提单项下任何权益。海信公司 1999 年 3 月 1 日的声明虽表明该印章系该公司所

1 中国《海商法》第 78 条规定“承运人同收货人、提单持有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依据提

单的规定确定。” 2 天津海事法院（1998）津海法商初判字第 78 号、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1999）高经终字第 270号民事判决书。

有，盖章行为是其真实意思表示，海信公司以此行为实现背书转让目的，但该声

明并未在提单上完成，不能作为提单背书的补充。虽然上诉人中远中公司、广远

公司负有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在其没有收回正本提单的情况下凭保函将货物

放行，违反了承运人应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的基本义务，应承担由此给权利人造

成的损失负责。但环球公司的正本提单未经有效背书，其不是合法的提单持有人，

承运人有权拒绝向环球公司交付货物，也不负有向环球公司赔偿损失的义务。 另外，由于民事诉权要件包括两个方面：（1）主体方面要件，即有权请求诉

讼救济的主体，涉及诉权主体适格问题，大陆法系诉权理论一般认为是指当事人

适格。（2）客体方面要件，即就特定的民事纠纷有运用诉讼救济的必要，亦即具

有诉的利益，“无利益便无诉权”。也就是指当事人要求法院以诉讼保护权益和解决

纠纷时必须具备必要性。对于诉讼的利益，大陆法系包括中国的民事诉讼是“规范

出发型的”，奉行“实定法的确定”的原则，因此，原则上，以制定法为确定诉的利

益的标准。中国《民法通则》第 106 条规定公民、法人违反合同或者不履行其他

义务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公民、法人由于过错侵害国家的、集体的财产，侵

害他人财产、人身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因此，对于提单持有人来说，如果他

以违约起诉承运人无单放货时，依据中国海商法的规定，提单是海上货物运输合

同的证明，而且《海商法》第 78 条明文规定：“承运人同收货人、提单持有人之间

的权利、义务关系，依据提单的规定确定。”此时，提单持有人只要证明其合法持

有提单，以及凭单向承运人收不到货物时便具备了诉权。但在提单持有人以侵权

起诉承运人无单放货时，提单持有人除了证明其合法持有提单外，还必须证明承

运人侵害了其何种权利，且该种权利必须是中国实体法所确定的，法院才会确定

其有诉权，其合法权利受到保护。依据中国法律，依据提单持有人的身份不同，

其拥有提单下的权利是不同的，通常有所有权、担任物权等。由于中国法律现在

还没有确认占有权1，因此，对于提单持有人（银行依质权持有提单时除外）向承

运人主张无单放货侵权损害时，法院通常会要求提单持有人具有提单项下的货物

所有权，并且该所有权受到侵害。在中国轻工业原材料总公司诉化联船务有限公

司、五星海运株式会社、大韩航运有限公司、中国汕头外轮代理公司无单放货侵

权损害赔偿纠纷一案中2，法院认为：本案原告中国轻工选择侵权之诉，因此，中

国轻工首先负有举证证明其享有提单项下货物所有权的义务。本案事实表明中国

轻工是作为汕头轻工的进口代理，代签外贸合同、代开信用证，代垫信用证下的

款项，货物的真正买方不是中国轻工，其不具备提单项下的货物所有权，其不具

备向承运人主张侵权损害的诉权。因此驳回其诉讼请求。 对于银行作为提单持有人时，他主要基于提单流转关系作为提单的质押人而

持有提单，在无单放货情况下，他可以基于质押权受到侵害而向无单放货实施人

主张损害赔偿。当然银行在特殊情况下，也可以作为货物所有人向无单放货实施

人主张侵权损害赔偿。在国华商业银行香港分行诉中国对外贸易运输总公司、上

海船务代理公司无单放货损害赔偿纠纷一案中3，原告系托收行，因提单的原持有

人的财务安排而将提单连同其他结汇单据一起售予其而持有提单，原告为此支付

1 2000 年 高人民法院颁布的《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担保法〉若干问题的司法解释》第

87 条第 2 款确定了质物的物上请求权，但该条仅限于出质人对质物占有的权利，保护范围很窄。

该条规定：“因不可归责于质权人的事由而丧失对质物的占有，质权人可以向不当占有人请求停

止侵害、恢复原状、返还质物。” 2 广州海事法院（1999）广海法事字第 56 号民事判决书。 3 上海海事法院（1996）沪海法商字第 244 号民事判决书。

了对价。法院认为：本案中原告证明了其通过付款赎单而取得涉案提单，其取得

提单虽与市场通常流转惯例不符，但属善意应予保护合法。本案中原告虽曾是本

案货物买卖的托收行，但已通过付款赎单而合法持有该提单，拥有对该提单项下

的货物的支配权。即使原告是托收行通过行使质权占有提单，并据此要求被告交

付此提单项下的货物，被告亦不得以原告暂时占有提单而拒绝交付货物。在一船

情况下，谁拥有提单，谁就拥有对该提单项下的货物的支配权。承运人或其代理

人的责任是将货物交付给有效的正本提单持有人或合法的收货人，而不拥有无因

质疑提单来源拒绝向提单持有人交货的权利。两被告关于原告无诉权的主张，法

院不予支持。

四、无单放货的性质：违约还是侵权？

（一）中国的司法实践

中国自 1984 年成立海事法院以来，审理了许多无单放货案件，这些案件有的

被认定为违约，有的被认定为侵权，且不同时期司法实践对无单放货法律性质的

认定也不同。通过对这些案件审判结果的整理，可以得知中国司法实践对无单放

货法律性质认定的主线如下： （1）在 1997 年以前，对无单放货一律认定为侵权 此阶段法院视提单为物权凭证，只要属于无单放货，原告就可持正本提单基

于提单是物权凭证起诉承运人侵害其提单项下的货物所有权。在 1991 年“兴利公司

诉印度国贸公司”案中1，印度公司因无单放货，案中争议的焦点是提单持有人对货

物所有权的争议， 高人民法院认定：“提单是一种物权凭证，提单持有人就是提

单项下货物的所有人。当提单项下货物被他人占有时，提单持有人对占有人提起

确认货物所有权和返还货物之诉。” 在 1993 年以后，法院虽然对于无单放货纠纷仍认定为侵权，但增加了提单持

有人的一项举证责任，即提单持有人必须证明其对提单项下的货物享有物权。如

果提单持有人仅占有提单，但因提单丧失了物权凭证的功能属性，则承运人无需

承担赔偿责任。1993 年的华润纺织原料有限公司诉广东湛江船务代理公司、湛江

纺织企业（集团）公司、深圳经济特区进出口贸易（集团）公司无正本提单交货

提货纠纷一案2，改变了提单作为绝对的物权凭证的观点。在该案中，货物买卖合

同的买方因单证不符拒付货款，并凭保函向承运人提取了货物。卖方知道后与买

方协商改变货款支付方式，并收取了买方支付的货款，因余款得不到偿付，卖方

依据其持有的提单起诉船舶代理人、买方（持货人）和担保人。海事法院认为：

本案中三被告的行为互相作用，构成了共同侵权，侵害了华润纺织公司在当时依

据提单对货物享有的物权。然而，华润纺织公司作为提单持有人，在知道深圳进

出口公司未付货款而提取货物以后，并未通过提单关系向湛江船代公司、湛江纺

织公司和深圳进出口公司主张提单权利，而是以买卖合同的卖方身份与买方交涉

货物支付。华润纺织公司与深圳进出口公司协商改变付款方式以及实际收取了部

分货款的行为，应视为认可深圳进口公司无单提货行为，也认可了湛江船代无单

放货行为。这时，货物所有权已转移给了深圳进出口公司。特别重要的是，华润

1 《 高人民法院公报》1991 年第 1 期。 2 见金正佳主编：《中国典型海事案例评析》，法律出版社 1998 年版，P284-290。

纺织公司与深圳进出口公司协商改变货款支付方式，标志着提单不再具有物权凭

证的效力。其依不再具有物权凭证的提单，向三被告主张损害赔偿，不予支持。 （2）1997 年到 2000 年前后，无单放货应定性为违约 这一阶段主要自 1997 年 高人民法院审理的“粤海”案到 2000 年前后。其主要

是倾向于将无单放货由侵权定性为违约。该种观点主要受中国海商法界于 1996 年

后的关于提单物权属性之争的影响。在 1997 年 高人民法院审理的粤海电子有限

公司诉招商局仓码运输有限公司海上货物运输无单放货纠纷案和仓码公司诉中国

深圳外轮代理公司、深圳经济特区发展公司、珠海市海岛开发贸易公司、华港发

展公司无正本提单代理放货、提货纠纷再审案中1， 高人民法院认为：仓码公司

作为海上货物运输的承运人，签发了以粤海公司为收货人的记名提单，与提单的

持有人粤海公司之间已构成了运输合同关系，根据提单背面条款的规定并参照中

国《海商法》的有关规定，承运人履行运输义务应包括将货物交付给合法的提单

持有人。对粤海公司持HS-89030、HS-89030A号正本提单不能提货所造成的损失，

仓码公司负有违约赔偿责任。在 高人民法院于 1998 年美国总统轮船公司与菲达

电器厂、菲利公司、长城公司无单放货纠纷再审案中2 高人民法院认为，该案是

国际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无单放货纠纷，并进而依据中国《海商法》第 269 条关于

合同法律适用的原则确认本案适用提单中约定的美国法律作为准据法。也就是说，

高人民法院对该案纠纷的性质所作的定性是（国际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纠纷，

而不是侵权纠纷。 自“粤海”案后，中国法院逐渐渐倾向于将无单放货认定为违约。在 2000 年 8

月 11 日， 高人民法院在给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关于提单持有人向收货人实

际取得货物后能否再主张向承运人主张提单项下货物物权的复函》（2000 交他字第

1 号）中，认为无单放货“侵犯了提单持有人的担保物权，违反中国法律和国际航

运惯例，应承担违约赔偿责任。”同样在《2001 年全国海事法院院长座谈会纪要》

的“三、关于海上货物运输中承运人的认定及责任”中明确指出，“一般情况下，合

法持有正本提单的人向承运人主张无单放货赔偿的，应定性为违约纠纷，承运人

应当承担与无单放货行为有直接因果关系的损失赔偿责任。”但该纪要只确定了承

运人和合法提单持有人间的无单放货纠纷的法律性质，对于提单持有人向承运人

以外的人主张无单放货赔偿时或者提单持有人以外的人向承运人或非承运人主张

无单放货赔偿时，又如何定性，未能明确。 （3）2000 年以后，法院不再一律认定为合同纠纷或侵权纠纷，而是根据请求

人的诉求（即合同之诉或侵权之诉）结合请求人主张权利的对象依个案的具体情

况做出不同的认定 约 2000 年以后，中国法院对于无单放货纠纷开始不再局限于一律认定为侵权

之诉或违约之诉。提单持有人有权依提单向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包括其代理人）

提起侵权之诉，也可以依海上运输合同提起违约之诉。但对于承运人、实际承运

人（包括其代理人）以外的其它人的无单放货纠纷因不存在运输合同关系，故应

定性为侵权。 在 1999 年中国轻工业原材料总公司诉化联船务有限公司、五星海运株式会社、

大韩航运有限公司、中国汕头外轮代理公司无单放货侵权损害赔偿纠纷一案中3，

被告汕头外轮代理公司辩称：原告将无单放货纠纷定性为侵权纠纷与中国现阶段

1 见金正佳主编：《中国典型海事案例评析》，法律出版社 1998 年版，P291-311。 2 见《中华人民共和国 高人民法院公报》2002 年第 5 期，P175-178。 3 广州海事法院（1999）广海法事字第 56 号民事判决书。

的司法审判实践不相符合，不得于保护当事各方的合法权益的案件的公正审理，

因此，不应得到法院的支持。法院认为：提单是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货物的单证。

就诉讼关系而言，中国轻工与化联船务、五星海运存在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关系，

中国轻工可以选择运输合同作为诉因，也可以选择提起侵权之诉。本案原告选择

的是侵权之诉，因此，本案应根据原告选择的诉因进行审理。在企荣贸易有限公

司诉山东莱州海运公司、深圳船务代理、深圳赤湾港航股份有限公司无单放货纠

纷一案中1，二审法院也认为，企荣公司与莱州海运存在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关系，

企荣公司可以依据运输合同关系起诉承运人莱州海运，但企荣公司是本案所涉及

提单的合法持有人，其有权依据提单提起侵权之诉。 另在 1999 年康信航运有限公司诉广东湛江船务代理公司、湛江市财贸发展总

公司无单放货、提货纠纷案中2，被告湛江船代辩称：原告起诉没有明确本案的诉

因。本案证据证明，湛江船代与原告不存在直接的合同关系，也不存在间接委托

关系，原告如以违约为诉因起诉湛江船代没有依据。原告起诉湛江船代的第二个

诉因是认为湛江船代有过错行为。但本案中湛江船代是依被代理人新亚洲公司的

指示放货，其没有过错，因此也不应承担责任。法院认为：本案是一宗无单放货、

提货纠纷。原告康信公司与被告湛江船代间不存在合同关系，原告主张其与被告

湛江船代存在间接委托关系，没有事实依据。原告以被告湛江船代违约起诉对方，

没有法律依据。因此，在原告不明确选择以违约或者侵权为诉因起诉两被告时，

合议庭以被告湛江船代无单放货、被告湛江财贸公司无正本提单提货、放货侵权

为诉因进行审理。 （4）2004 年后，提单持有人向承运人请求无单放货损害赔偿的，以违约论，

向无单提货人主张权利的，则以侵权论 2004 年， 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四庭年颁布了《涉外商事海事审判实务问题

解答（一）》，第 133 问“如何认定无单放货纠纷案件的性质？”，解答为“根据提单

的性质，无单放货纠纷即可能产生违约的民事责任，也可能产生侵权的民事责任。

在审判实践中应当掌握：一般情况下，在海上货物运输中合法的提单持有人向承

运人请求无单放货损害赔偿的，视为违约；提单持有人向无单提货人主张权利的，

以侵权论。” 根据该解答确立的指导思想，现在，中国法院对承运人的无单放货索赔倾向于

认定为违约纠纷。

（二）无单放货法律性质的分析

中国对无单放货法律性质的分歧主要源于对提单是“Document of Title”的传统

翻译和理解。提单在中国一直被认为是一种物权凭证。但是，随着中国对于提单

认识的不断加深以及有关提单的司法实践中基于提单是物权凭证而产生的一些问

题，海商法学者及审判工作人员对提单是否物权凭证开始提出了质疑，并且在中

国首先对提单的物权属性提出质疑的李海先生，其提出提单就是权利凭证，而非

物权凭证。从而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莫不围绕提单的物权性问题展开热烈的讨

论，这些争议又在不同的时期反映在中国司法审判实践中。其主要的观点有： （1）提单应是物权凭证

1 广州海事法院（1997）广海法事字第 73 号、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1999）粤法经二终字第 55号民事判决书。 2 广州海事法院（1999）广海法事字第 79 号民事判决书。

此观点认为，承运人、船长或承运人的代理人签发提单给托运人后，提单上

记载的货物的所有权，即依附在提单之上，对提单的拥有，等于无条件地拥有货

物，即使货物已不在承运人或船长的控制下，提单持有人仍可向实际占有人无条

件主张对货物的所有权。依此种观点，提单具有绝对的物权属性，其出发点是为

了确保提单的流转性。如 高人民法院在 1991 年的“兴利公司”案中就认为“提单是

一种物权凭证，提单的的持有人就是提单项下货物的所有人。” 在 1993 年后，提单的物权效力相对弱化，在以下情况；①提单持有人指示被

告交付货物的行为，构成了对提单项下货物的处分，丧失了依据提单向被告交付

货物的权利；②提单持有人默认或参与提货人无单放货行为；③无单放货后，提

单持有人与卖方或提货人就货物达成还款或赔偿协议等行为使提单丧失物权凭证

或担保物权凭证的效力；④贸易合同约定在目的港可不凭正本提单提货，提单持

有人有贸易合同并应当知道贸易合同中对无正本提单提货的特殊要求，但对此未

提出异议，正本提单持有人放弃了要求承运人凭单放货的义务等，承运人无需对

提单持有人负赔偿责任。此种观点的核心是：某些特殊的法律事实可能使提单丧

失某项功能，提单持有人享有的权利也会受到削弱。这些特殊事实使得提单丧失

物权凭证的效力，原告持有的提单只是运输合同的证明和交付货物的收据。因此，

提单持有人依据不再具有物权效力的提单向被告索赔货物损失的请求不予支持。 （2）提单是权利凭证1

该观点认为：“把提单说成物权凭证缺乏法律依据”、“不符合国际贸易的实际

情况”、“是一场历史的误会”。提单，作为海上货物运输单证的一种，除了是海上

货物运输合同及货物已经由承运人接收或装船的证明外，它还是一种可转让的权

利（或债权）凭证，即据以向承运人提取货物的凭证。 （3）提单是所有权凭证2

这种观点认为：提单的物权凭证功能应表述为是一种有条件的货物所有权凭

证。即提单应当具有货物所有权凭证的功能，该功能主要集中体现在提单能够代

表和象征货物，提单的背书和转让将对货物所有权的移转产生重要的影响。提单

的所有权凭证效力并非是绝对的，只在满足一定条件时，其所有权效力才会得到

完整的体现。这些条件为：①提单的转让人必须有权转让提单；②提单通过背书

或交付而转让时，货物必须是在途货；③提单在转让过程中，当事方必须有转让

提单项下货物所有权的合意。 （4）提单是一种特殊的单证，它在不同的流通领域有不同的功能，而不能一

概地认定提单具有物权性或不具有物权性3

此种观点认为：提单在信用证结算中的功能为担保物权功能；在贸易流通领

域中的功能为物权功能（所有权）；而在运输环节中不具有物权性，在运输环节中，

提单不论是作为运输合同、保管合同，还是交付完好货物的保证，都只是一种债

（非物权）的法律关系，体现的是有关合同之债的权利义务。提单持有人向承运

人主张交付货物，依据的就是这种合同关系。中国《海商法》第 78 条规定的“承运

人同收货人、提单持有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依据提单的规定确定。”也说明有

1 李海：《关于“提单是物权凭证”的反思——兼论提单的法律性质》，载《中国海商法年刊》，

大连海事大学出版社 1996 年版。P41-52。 2 胡正良、曹冲著《对提单的物权凭证功能的再思考》，载《中国海商法年刊》，大连海事大学出

版社 1996 年版。P53-77。 3 司玉琢等著《关于无单放货的理论与实践——兼论提单的物权性问题》，载《中国海商法年刊》，

大连海事大学出版社 2000 年版。P18-29。

关提单的合同约定及法律规定约束承运人、收货人及提单持有人。因此，收货人

或提单持有人主张的是合同权利，而非物权权利。

（三）本文的观点

对无单放货的法律属性的认定的不同往往会导致法律适用和判决结果的差

异，其 主要的争议是无单放货以违约还是侵权认定。该问题的本原在于提单的

法律性质。中国《海商法》中有关国际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当事人的主要权利义务

的规定，遵循了《海牙-维斯比规则》为基础，适当吸收《汉堡规则》中比较合理

和成熟的内容的原则。因此对中国提单法律性质的认定应当考虑英美法律对提单

法律性质的认定和理解。依英国法院的判例，提单是“物权凭证”和“准流通证券”，并以此区分提单在物权和债权方面的效力：“物权凭证”赋予提单持有人同占有货物

相同的效力，是对提单物权性质的表述，而“准流通性”则侧重于对提单债权性质的

描述。美国的《联邦提单法》第 111 条则更为明确地规定自正当的流通取得提单的

持有人拥有两项权利，一是对货物的权利，二是承运人对他的直接义务。显然，

这也是从物权性质和债权性质里两方面而言的。 本文认为，对无单放货的定性，应考虑提单的物权属性和债权属性两个方面。

提单物权关系是提单持有人对提单和提单项下的货物支配关系。在 Benjamin on Sale of Goods 这本权威著作中，作者认为“物权凭证”指“与货物相关的一份文件，

其转让又转让货物推定占有的效力，而且可能转让货物的所有权。”虽然中国早期

的司法实践都将提单视为物权凭证，但随着对提单的深入分析和司法实践使人们

认识到：“物权凭证”是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概念，它与货物本身、货物的占有权、

所有权、货物运输合同下的诉权、单据的可能转让性都有所关联系。在英美法下，

提单的物权效力主要体现为推定直接占有权，即提单代表的是其项下货物的占有

权而并非所有权。但由于中国目前并没有规定占有权，因此，在中国应将对提单

的物权效力理解为推定所有权为宜。 关于提单的债权属性，主要是指承运人1和提单持有人之间基于提单而产生的

直接的权利义务关系。英国 1855 年《提单法》规定提单持有人如果在受让提单时

同时取得提单项下货物的所有权，则提单所证明的运输合同的诉权也转让给他。

而 1992 年的《海上货物运输法》规定提单的合法持有人起诉承运人不受所有权之

限制。中国《海商法》第 78 条也规定承认承运人与收货人之间依据提单的规定有

直接的权利义务关系。现在对于提单的债权属性的支持观点主要有： “① 转让说”，即提单的转让使托运人和收货人之间进行了一次合同转让，收货人成为运输合同

的新主体。但是，提单仅仅是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证明，而不是合同本身，提单

的转让不应必然构成合同转让，且实践中并非所有提单持有人（如担保银行）都

希望进入运输合同关系。 “② 第三方受益人说”，海上货物运输合同通常都是为第三

人（收货人）的需要而订立的合同，托运人虽未参与合同的签定，但是在合同成

立后，便享有一定的权利，承担一定的义务。 “③ 默示合同说”，提单持有人凭提单

1 此处的承运人应包括实际承运人，理由是中国《海商法》第 61 条规定：“本章对承运人责任的

规定，适用于实际承运人，对实际承运人的受雇人、代理人提起诉讼的，适用本法第 58 条第 2款和第 59 条第 2 款的规定。”在富春航业股份公司、胜惟航业股份有限公司与鞍钢国际经济贸

易公司海上运输无单放货纠纷再审案中（2000）交提字第 6 号民事判决书，见 高人民法院公

报 2002 年第 1 期）， 高人民法院认为：依据海商法的规定，富春公司作为承运船舶“盛扬”

轮的船东，其为本航次海上货物运输的实际承运人。鞍钢公司凭期租人承运人莫帕提公司的提

单起诉富春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纠纷，其诉权存在。

向承运人提货构成一项要约，而承运人放货则构成承诺，二者之间成立一项内容

与提单证明的运输合同完全一致的新的合同。④另外一些学者认为提单体现的并

非合同关系，代表有“法律规定说”和“证券权利说”等等。本文认为，提单的债权属

性应为法律规定说较好。即承运人和提单持有人的法律关系依法律规定，即依中

国《海商法》第 78 条的规定。 由于承运人和提单持有人间因提单而既具有物权关系，又具有债权关系，因

此，无单放货在承运人和提单持有人之间既可以视为侵犯物权的行为，又可以视

为违约行为，在追究承运人责任时就构成了责任竞合。提单持有人可以依据中国

《合同法》第 122 条的规定选择侵权之诉或违约之诉来获得救济1。中国《海商法》

第 58 条似乎也承认请求权的竟合2： 对于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以外的人实施的无单放货，包括承运人或实际承运

人的代理人和受雇人以外的其他任何第三人，提单持有人或对货物享有财产权益

的人向承运人或实际承运人以外的人主张无单放货责任时，或者非提单持有人向

承运人或实际承运人主张无单放货责任时，只应认定为侵权责任。因为责任人与

请求人间不存在合同关系。 对于无单放货，大多数国家的法律和司法实践表明，允许当事人选择诉由行

诉。英国法允许当事人选择，甚至允许同时以两个理由起诉，但承运人仍按合同

规定承担责任。一些大陆法系国家(包括法国)已经允许请求人在合同之诉和侵权之

诉间进行选择。《海牙规则》和《海牙-维斯比规则》都承认根据侵权和合同提起诉

讼的权利。对于侵权之诉和违约之诉，由于其受侵害的权利和利益的性质、违反

的义务及其依据、归责原则、举证责任、责任构成要求和免责条件、责任形式、

赔偿范围、对第三人的责任、诉讼时效、诉讼管辖等都存在很大区别，对于当事

人来说，较关心的是承运人的免责、货物损害赔偿的范围、责任限制以及诉讼时

效等。因此对于无正本提单的诉讼策略，本文认为： （1）若承运人本人无单放货，应根据具体情况提起对承运人的违约或侵权之

诉；但通常若不能证明承运人本人明知或理应知道提货人故意欺诈或根本无权提

货（如不是买卖合同的买方，非提单通知人，或非提单记名人，）则不宜提起侵权

之诉，在侵权之诉中，原告的举证责任大为加重，他必须证明承运人有过错，还

必须证明在货物被提走当时，他对货物拥有所有权。 （2）若实际承运人无单放货，应根据具体情况对其提起侵权或违约之诉。虽

然 高人民法院在富春股份有限公司、胜惟航业股份有限公司与鞍钢集团国际经

济贸易公司海上运输无单放货纠纷再审案中确认可持正本提单以合同纠纷诉实际

承运人，但现在法院通常认为实际承运人与提单持有人间无合同关系，故提单持

有人可以侵权起诉实际承运人。 （3）若承运人的代理人依承运人的指示无单放货，其与上述（1）类似。 （4）若实际承运人的代理人依实际承运人的指示无单放货，与上述（2）类

似。 （5）若承运人的代理人超越代理权或无权代理无单放货，应对该代理人提起

侵权之诉；同时可以起诉承运人违约，争取合并审理。

1 中国《合同法》第 122 条：“因当事人一方的违约行为，侵害对方人身、财产权益的，受损害

方有权选择依照本法要求其承担违约责任或者依照其他法律要求其承担侵权责任。 2 中国《海商法》第 58 条：“就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所涉及的货物灭失、损坏或者迟延交付对承运

人提起的任何诉讼，不论海事请求人是否合同的一方，也不论是根据合同或者是根据侵权行为

提起的，均适用本单关于承运人的抗辩理由和限制赔偿责任的规定。”

（6）若非承运人的代理人（如港务公司，仓储公司等）无单放货，则应对行

为人提起侵权之诉。 上述 6 种情况下，是否要将担保人、买方作为共同被告或第三人一并起诉，取

决于他们的实际地位；如果他们的行为构成共同侵权行为，则可以将他们列为共

同被告。

五、实际承运人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一）实际承运人的认定和司法实践

在国际海上运输当中，经常存在承运人将货物转委托他人运输，特别是近年

来大量无船承运人的兴起，导致在海商法理论和实践上都面对一个较为复杂的问

题，即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在国际海上运输中的责任承担方式。中国《海商法》

借鉴了《汉堡规则》的规定，引进了实际承运人这一制度。但在海事司法实践中，

对实际承运人的主体认定及其权利、义务和责任的界定，仍存在许多分歧。譬如

在光船租船的情况下，船东是否为实际承运人？在转委托的情况下，是否存在多

个实际承运人？实际承运人是否需对无单放货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1．在无单放货中对实际承运人的界定 中国《海商法》第 42 条规定：实际承运人是指接受承运人委托，从事货物运

输或者部分运输的人，包括接受转委托从事此项运输的其他人。”结合海商法对承

运人的规定1，可以得知，实际承运人不是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当事方，他没有与

托运人直接发生联系，其与托运人间不存在合同关系。根据实际承运人的定义以

及与承运人的对比，构成实际承运人需具备下列条件： 首先，他不是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当事人，他是承运人以外的进行全部或者

部分运输的其他人。在实践中，常存在因提单签发等因素而使承运人（提单承运

人）和实际承运人蒙混不清，但无论如何，如果一方当事人因提单的签发而成为

承运人（提单承运人）时，其与提单持有人间就具有了以该提单为证明的合同关

系，这时就意味着其不是实际承运人。 其次，他必须有实际从事货物运输或部分货物运输的事实或行为。这是构成

实际承运人的本质要件。 再次，他实际从事货物运输必须与承运人间存在委托关系，包括转委托关系。 2．司法实践中对实际承运人认定存在的争议 （1）在光船租赁（购）情况下，船舶所有人是否为实际承运人？ 对于船舶所有人是否为实际承运人，实践中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在光船租

赁情况下，船舶由承租人营运，船员由承租人聘用和管理，承租人被视为“准船东”，独立对外承担责任。当承租人以光租的船舶，通过自己聘用和管理的船员承运货

物或接受承运人的委托或者转委托承运货物，其应当是承运人或实际承运人，而

且光船出租人则不属于实际承运人。因为光船出租人虽是船舶所有人，但已将船

舶控制权、营运权出让给了光船承租人。且该观点同时认为，只有具有实际从事

运输货物的事实或行为的人才能成为实际承运人，该实际运输货物的事实或行为

体现为两个方面：即承运货物的船舶必系其所有或光租；船员由其聘用和管理。

因此，光船出租人因不具备上述条件，不是实际承运人。另一种观点认为：设定

1 中国《海商法》第 42 条：“承运人是指本人或者他人以本人名义与托运人订立海上货物运输合

同的人。”

实际承运人的目的之一是为货方提供船舶作为财产担保，因此，实际承运人始终

应是船舶所有人。 （2）在多次转租的情况下，是否存在多个实际承运人？ 根据中国《海商法》对于实际承运人的定义，实际承运人有从事全部货物运

输或者部分运输的情况。在某一实际承运人从事部分运输时，另一部分运输若由

承运人以外的他人完成，则同一运输存在多个实际承运人的情况。在无船承运人

签发无船承运人提单，并且存在转船运输的情况下，就存在从事一程船运输的实

际承运人和从事二程船运输的实际承运人的情况。但在直达运输而船舶经过多次

转租的情况下，是否也存在多个实际承运人则存在分歧。一种观点认为：这些转

租的人（如二船东）都是实际承运人，理由是中国《海商法》关于实际承运人的

定义明确指出“包括”接受转委托从事此项运输的其他人，而不是“或者”或其他词

汇。另一种观点认为：这些人中只有实际从事货物运输的人才能成为实际承运人。

即顾名思义，实际承运人，就是实际运输货物的人。定义条款明确规定“实际承运

人是从事货物运输或部分运输的人”其包括的其他接受转委托人也必须是实际从事

此项运输的人，而不包括那些没有实际从事运输的人。 3．中国司法实践对无单放货中实际承运人的认定 在贵州六盘水市进出口公司诉巴拿马金浦海船务有限公司、中远散货运输公

司、中国湛江外轮代理公司和第三人利富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货物交付纠纷一

案中1，船舶所有人巴拿马金清海船务有限公司将船光租给中远散货运输公司，中

远散货运输公司又将船期租给Egon Oldendorff, Egon Oldendorff又将船航次租给

Runfold Ltd完成本案所涉货物的运输。后因无单放货诉至法院。法院认定，原告贵

州六盘水市进出口公司持有提单，是提单所证明的运输合同关系的当事人。被告

金浦海公司是船舶所有人，根据中国《海商法》的规定，是实际承运人，也是提

单所证明的运输合同关系的当事人。被告中远散货运输公司是光船租船的承租人，

船上的船员包括船长由其配备，本案所涉提单是船长委托湛江外代代理其签发的，

且提单的抬头为中远散货运输公司，提单签发后，中远散货运输公司没有提出任

何异议，因此，中远散货运输公司是本航次货物运输的承运人，同样是提单所证

明的运输合同关系的当事人。 在中国电子进出口华南公司诉海湾代理（香港）有限公司、马士基轮船公司、

铁行集装箱有限公司多式联运合同纠纷一案中2，海湾公司接受中国电子进出口华

南公司的货物，并签发了货湾公司的提单，后海湾公司又以托运人的身份委托马

士基轮船承运该批货物，马士基又将其中的部分货物根据其与铁行集装箱公司间

的仓位互租协议安排给铁行集装箱公司运输。法院认为：提单是运输合同的证明，

但不是运输合同成立的必要条件。提单是在货物装船后由承运人依据托运人的要

求签发的，而在提单签发之前双方当事人就货物承、托事宜进行协商，托运人填

写托运单，承运人接受托运单，同意承运货物，运输合同就已经成立。承运人接

受托运人的委托后，调派车、船或者订舱来装运货物，是履行运输合同的行为。

因此提单只能证明提单签发人与托运人之间的运输合同，但不能否定提单签发前

托运人与承运人间已成立的运输合同。海湾公司在接受华南公司的委托承运货物

的时候，没有用货湾公司的名义，也没有表明自己是货湾公司的代理人，签发提

单后，又以自己的名义委托马士基轮船公司从事货物运输，是货物的承运人。虽

1 广州海事法院（1998）广海法事字第 96 号民事判决书。

2 广州海事法院（1994）广海法事字第 44 号、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1998）粤法经二上字第 178号民事判决书。

然其将部分运输委托马士基公司履行，但根据中国《海商法》第 60 条第 1 款的规

定，其仍应对全程负责。马士基轮船公司接受了海湾公司的委托，从事货物运输，

并且另行签发了提单，是货物的实际承运人，应对其承担的运输负责。铁行集装

箱公司所称“马士基轮船公司借用铁行集装箱公司的‘东方湾’和‘九龙湾’轮的部分

舱位来运输部分货物”，实质上是依据其与马士基轮船公司的合作协议，受马士基

公司的委托从事部分货物的运输，因此铁行集装箱公司是‘东方湾’和‘九龙湾’轮所

载货物的实际承运人。

（二）实际承运人是否应对无单放货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在海事司法实践中，由于实际承运人通常为船舶所有人，且可以根据诉讼保全

制度，采取扣船措施迫使船舶所有人提供担保或应诉，或通过扣船取得司法管辖。

因此，在无单放货的情况下，提单持有人通常选择以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侵权为

诉由，请求其承担连带责任。 1．实际承运人凭正本提单放货的义务 对于实际承运人责任的规定，中国《海商法》仅做了十分原则的规定，即将

关于承运人责任的规定笼统地强制适用于实际承运人。中国《海商法》第 61 条规

定：“本章对承运人责任的规定，适用于实际承运人。对实际承运人的受雇人、代

理人提起诉讼的，适用本法第 58 条第 2 款和第 59 条第 2 款的规定。”从条款字面

上看，法律规定的承运人的一切义务和责任均是实际承运人的义务和责任，包括

与货物运输直接相关的义务，也包括与货物运输不直接相关的义务。根据这种观

点，司法实践中也出现了许多判决实际承运人承担无单放货责任的案例。但也有

观点认为根据中国《海商法》第 42 条对实际承运人的定义，即实际承运人是接受

承运人委托，从事货物运输或者部分运输的人，以及中国《海商法》第 63 条：“承运人与实际承运人都负有赔偿责任的，应当在此项责任范围内负连带责任”的规定，

实际承运人责任制度的基础依据是货物由其实际运输，因此，实际承运人的责任

应限定在运输方面，与货物运输不直相关的其他责任，不应适用于实际承运人。

而与货物运输直接相关的责任，其实只有三项：谨慎处理使船舶适航；妥善地、

谨慎地装载、搬移、积载、运输、保管、照料和卸载所运货物；按约定地或习惯

的或地理的航线航行1。依此观点，实际承运人没有交付货物、凭正本提单放货的

义务。 2．中国关于实际承运人对无单放货责任的司法实践 （1）如果装货港和卸货港的代理人均为承运人委托，根据期租船合同约定有

关船舶营运的事宜，实际承运人应听从租船人的指挥，实际承运人对无单放货不

承担责任 在富春航业有限公司（下称“富春公司”）、胜惟航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胜惟

公司”）与鞍钢集团国际经济贸易公司（下称“鞍钢公司”）海上货物运输无单放货

纠纷再审案中2，富春公司所属的“盛扬”轮（UNISON PRAISE）在大连港受载原告

鞍钢公司的货物。货物装船后，“盛扬”轮期租人莫帕提航运公司（下称“莫帕提公

司”）签发了一式三份正本指示提单给鞍钢公司。货物卸船后，承运方未收到正本

提单即将货物交给了提单上列明的通知方。鞍钢公司持退回的提单和发票起诉富

春公司无单放货。

1 即中国《海商法》第 47、48、49 条的规定。 2 中华人民共和国 高人民法院（2000）交提字第 6 号民事判决书。

一审法院审理认为：自承运人莫帕提公司签发提单并将货物交给富春公司所

属的“盛扬”轮承运时起，富春公司便具有了法定的实际承运人的法律地位。提单依

法是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证明，是所载货物的物权凭证，是承运人保证据以交付

货物的单证。在托运人持有提单的情况下，承运人与提单持有人之间的权利义务

关系，应依据提单的规定确定。根据法律规定，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是承运人的

法定责任，依据中国《海商法》第 61 条的规定，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也是实际承

运人的责任。在期租的情况下，海商法第 136 条虽赋予承租人就船舶的营运向船

长发出指示的权利，但本案承运人以承租人的名义向船长发出的不凭正本提单放

货的指示，不仅超出了承租人的合法权利，而且也违反了法律规范承运人、实际

承运人凭正本提单交货的强制性义务。富春公司明知凭正本提单交货是自己的强

制性义务，仍坚持无单放货，是明知故意的违法行为，依法不能享有提单中关于

免责和责任限制的权利，应承担鞍钢公司全部损失的民事赔偿责任。 二审法院认为，鞍钢公司系正本提单持有人，其对富春公司无单放货主张赔

偿经济损失的诉讼权利，依照海商法的规定和国际航运惯例，应予法律保护。富

春公司虽与莫帕提公司订有船舶期租合同，本案无正本提早放货亦在其所属“盛扬”轮履行该船舶期租合同期间所为，但富春公司并不能依此免除其法定民事义务。“盛扬”轮从承运本案提单项下货物时起，其船东富春公司便具备了实际承运人的地位。

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不仅是承运人也是实际承运人的法定责任与义务。在无正

本提单的情况下，将货物交给了提单上列明的通知方．应承担鞍钢公司全部损失

的民事赔偿责任。富春公司所属“盛扬”轮应依法律规定和国际航运惯例约束自己的

行为，其听从承运人指令无单放货．虽使其享有对指令人追偿经济损失的权利，

但此并非其可予免责的法定条件。富春公司的上诉理由不能支持。 富春公司和胜惟公司的再审申请：原审认定富春公司参与了无单放货的事实

是错误的。莫帕提公司是期租船人，其于 1995 年 7 月 8 日签发了已装船清洁提单。

原审判决认定的 6 月 30 日的提早是托运人为满足信用证的需要，向期租人莫帕提

公司委托的船舶代理人大连外代请求签发的倒签提单。因富春公司与莫帕提公司

之间存在租船合同，提单是莫帕提公司签发，故无单放货与船东无关。托运人的

损失并非实际承运人之过。由契约承运人莫帕提公司签发的提单在卸货后已收回，

鞍钢公司所持的提单是莫帕提公司的代理人签发的倒签提单，承运人已完成运送

义务，并收回提单，无过失。 高人民法院认为：本案鞍钢公司据以起诉的提单

是“盛扬”轮的期租船人莫帕提公司的代理人大连外代所签发，提单亦是莫帕提公司

的提单，提单上明确显示承运人为莫帕提公司。因此依照海商法的规定，富春公

司作为承运船舶“盛扬 轮的船东，其与承运人莫帕提公司之间订有期租合同，并实

际履行运输，应为本航次海上货物运输的实际承运人。鞍钢公司凭此提单诉富春

公司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纠纷，其诉权存在。但本案所涉货物运输中，除前述提单

外，承运人莫帕提公司还签发给航次租船合同的租般人千金—一份提单。货物抵

达目的港后，提货人向莫帕提公司出具银行担保，按照莫帐提公司的指令，凭银

行担保和莫帕提公司签发给千金一的提单副本，船方将该货物交给了提货人，并

在事后收回了莫帕提公司签发给千金一的提单正本。根据现有证据显示，装货港

和卸货港的代理人均为承运人莫帕提公司委托，而根据期租船合同的约定，有关

船舶营运的事宜，船方应听从租船人的指挥。故鞍钢公司主张富春公司参与无单

放货的依据不充分。因此，原审认定船东富春公司对本案无单放货承担责任缺乏

事实依据和法律依据。

本案中，期租人莫帕提公司签发了两套正本提单，一套给托运人鞍钢公司，

另一份凭买方的保函给了买方千金一公司。实际承运人在无单放货后又收回了莫

帕提签发给千金一公司的正本提单。对此一审和二审法院都认为凭正本提单交付

货物是实际承运人的责任。在期租的情况下，中国《海商法》第 136 条虽赋予了

承租人就船舶的营运向船长发出指示的权利，但此种指示并不免除实际承运人无

正本提单交货的强制性义务。但 高人民法院认为：由于装货港和卸货港的代理

均为承运人委托，而根据期租船合同的约定，有关船舶营运的事宜，船方应听从

租船人的指挥。故原告鞍钢公司主张实际承运人富春公司参与无单放货的依据不

充分，不予支持。本案中一个的重要的结论便是卸货港的事宜由谁负责安排，则

无单放货由谁承担。其中体现了“行为人自己负责”的原理。 （2）在实际承运人没有向承运人签发提单时，其负有凭正本提单向提货人放

货的责任 在利昌隆金属贸易有限公司诉康信航运公司无单放货纠纷一案中1，承运人

WOOCHANG CHARTERING授权宇泰公司签发了正本提单，后货物被提货人伪造

提单人实际承运人康信航运公司处提走。法院认为，被告康信航运公司是承运船

舶的所有人，是实际承运人，根据中国《海商法》第 61 条的规定，对承运人责任

的规定适用于实际承运人，而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是承运人的责任，因此，实际

承运人也有凭正本提单交付货物的义务。 （3）在实际承运人向承运人签发提单时，其负有凭自己提单交货的义务，但

不负有凭承运人签发的提单交货的义务 在上述中国电子进出口华南公司诉海湾代理（香港）有限公司、马士基轮船

公司、铁行集装箱有限公司多式联运合同纠纷一案中2，法院认为：承运人海湾公

司以自己的名义委托马士基轮船公司从事货物运输，马士基轮船公司接受了海湾

公司的委托，从事货物运输，并且另行签发了提单，是货物的实际承运人，应对

其承担的运输负责。但货物运到目的港后，马士基轮船公司已收回了其签发的提

单，将货物移交给海湾公司在目的港的代理人皮瑞公司，无正本提单交货不是发

生在马士基轮船公司承担的运输期间，马士基轮船公司对无正本提单交货不负责

任。铁行集装箱公司所称“马士基轮船公司借用铁行集装箱公司的‘东方湾’和‘九龙

湾’轮的部分舱位来运输部分货物”，实质上是依据其与马士基轮船公司的合作协

议，受马士基公司的委托从事部分货物的运输，因此铁行集装箱公司是‘东方湾’和‘九龙湾’轮所载货物的实际承运人。铁行集装箱公司没有另行签发提单，不影响

其作为实际承运人从事货物运输，但其已将货物运到目的港并且交付马士基轮船

公司，完成了其所承担的运输任务。无单放货不是发生在其运输期间，其对无单

放货不负有责任。 3．在无单放货中对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的诉讼选择 根据上面的司法实践，在无单放货场合，实际承运人是否承运人责任应根据

具体情况进行分析： （1）在实际承运人为船舶光租出租人时，其并不必然承担无单放货责任，依

据在富春航业有限公司、胜惟航业股份有限公司与鞍钢集团国际经济贸易公司海

上货物运输无单放货纠纷再审案中依 高人民法院的观点，如果实际承运人对装、

1 广州海事法院（1999）广海法事字第 40 号民事判决书。 2 广州海事法院（1994）广海法事字第 44 号民事判决书、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1998）粤法经

二上字第 178 号民事判决书。

卸货港并不负责，所有的货物安排皆由承运人负责，则实际承运人不承担无单放

货责任。 （2）实际承运人在没有签发提单的情况下，其负有向提货人凭正本提单放货

的义务，但如果其将货物交给目的港的承运人或承运人的代理，而由承运人或承

运人的代理人实施无单放货时，其不负有凭单放货的义务。 （3）实际承运人在向承运人签发了提单时，其只承担凭其签发的提单并依该

提单约定向承运人或其指定的人交付货物的义务。他并不承担凭承运人签发的提

单交付货物的义务。 因此，本文认为，货方在选择被告、确定实际承运人责任时应注意： （1）除非承运人是皮包公司或面临破产，在任何时候选择承运人（包括合同

承运人和提单承运人）为被告都是明智的。因为根据中国《海商法》第 60 条：“承运人将货物运输或者部分运输委托给实际承运人履行的，承运人仍然应当依照本

章规定对全部运输负责。对实际承运人承担的运输，承运人应当对实际承运人的

行为或者实际承运人的受雇人、代理人在受雇或者受委托的范围内的行为负责。”且依据中国《海商法》第 62 条的规定，承运人承担本章未规定的义务或者放弃本

章赋予的权利的任何特别协议，经实际承运人书面明确同意的，才对实际承运人

发生效力。因此在此种情况下，此种协议只能约束承运人。 （2）根据中国《海商法》第 60 条第 2 款规定，在海上运输合同中明确约定

合同所包括的特定的部分运输由承运人以外的指定的实际承运人履行的，合同可

以同时约定，货物在指定的实际承运人掌管期间发生的灭失、损坏或者迟延交付，

承运人不负赔偿责任。在此种情况下，提单持有人只能以违约或侵权起诉实际承

运人。 （3）根据中国《海商法》第 63 条的规定，承运人与实际承运人都负有赔偿

责任的，应当在此项责任范围内负连带责任。此时，提单持有人主张两者承担连

带责任时，负有证明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对无正本的提单放货均负有责任。但是

海上货物运输中货物发生无单放货的情况复杂多变，索赔人要证明承运人和实际

承运人皆对无单放货皆有过错，实非易事。不过因中国目前并没有实行“告错损害

赔偿制”，因此，提单持有人通常选择一并对承运人和实际承运人提起侵权之诉，

以策安全。

六、无船承运人的责任

（一）无船承运人的相关规定

中国 2002 年 1 月 1 日施行的《国际海运条例》第 7 条规定了无船承运业务，

即指无船承运人以承运人身份接受托运人的货载，签发自己的提单或者其他运输

单证，向托运人收取运费，通过国际船舶运输经营者完成国际海上货物运输，承

担承运人责任的国际海上运输经营活动。根据《国际海运条例》对无承运业务的

定义，可知无船承运人具有下列基本特征： （1）在法律地位上为承运人（即学术界所指的“契约承运人”），无船承运经

营者有权订立国际海上运输合同，签发自己的提单为其他运输单证，收取运费，

同时其必须对国际海上货物运输负责； （2）在国际海上运输中，必须通过国际船舶运输经营者作为实际承运人来完

成货物运输，因为其本身并不拥有从事国际海上运输的船舶，它不可能作为国际

船舶运输经营者（实际承运人）来从事实际的国际海上运输； （3）无船承运人具有双重身份。对货物托运人而主，它是以承运人的身份接

受托运人的货载，而对国际船舶运输经营者（实际承运人）来说，它是作为托运

人或承租人的地位，以自己的名义订舱，并按照国际船舶运输经营者（实际承运

人）的运价或与之签订的运输合同支付运费，完全承担托运人的责任； （4）无船承运人签发其自己在交通部备案的无船承运人提单给托运人。 根据《国际海运条例实施细则》的规定，无船业务经营者的业务范围包括： （1）以承运人身份接受托运货物或者与托运人订立国际货物运输合同； （2）签发提单或者与之相应的运输单证； （3）向海运承运人或内陆运输承运人订舱或托运货物； （4）收取运费及其他服务合同所产生的收费； （5）支付港到港或者多式联运费用； （6）安排仓储，安排代理； （7）租赁集装箱，拆箱、集拼箱； （8）其他与无船承运业务相关的活动。 从上可知，无船承运人的业务比无船承运业务的定义要宽广得多，并且其中

第（5）、（6）、（7）项规定的范围不明确，而且似乎与无船承运经营者的业务相距

甚远。

（二）中国货运代理企业作为无船承运人的情况

在《海运条例》颁布以前，中国没有“无船承运人”这样一个法律概念，但货运

代理业已实际上从事无船承运业务，即货运代理业作为“独立经营人”接受进出口货

物收货人、发货人或其代理人的委托，签发运输单证，履行运输合同并收取运费。

具体表现为货运代理业赚取差价，签发自己的货代提单（即 HOUSE B/L）。 1998 年原外经贸部颁布的《国际货物运输代理业管理条例实施细则》（下称“货

代实施细则”）对国际货运代理业进行了界定：第 2 条规定：“国际货物运输代理企

业可以作为进出口货物收货人、发货人的代理人，也可以作为独立经营人，从事

国际货运代理业务。国际货运代理企业作为代理人从事国际货运代理业务，是指

以国际货运代理企业接受进出口货物收货人、发货人或其代理人的委托，以委托

人名义或者以自己的名义办理有关业务，收取代理费或佣金的行为。国际货运代

理企业作为独立经营人从事国际货运代理业务，是指国际货运代理企业接受进出

口货物收货人、发货人或其代理人的委托，签发运输单证、履行运输合同并收取

运费以及服务费。” 从《货代实施细则》的规定可以得知国际货运代理业的特征： （1）国际货运代理业具有两种法律地位：即代理人和独立经营人。 （2）国际货运代理业的业务范围是为进出口货物的收货人、发货人办理有关

运输业务，签发运输单证、履行运输合同并收取佣金、运费以及服务费。 （3）作为独立经营人，其签发的提单应为在外经贸部备案的提单，即货代提

单。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海运条例》中规定的无船承运业务与《货代实施细则》

中规定的独立经营人业务在范围上存在交叉。由于《海运条例》仅规定了无船承

运业务，以及规定了取得无船承运业务经营资格的条件，其并没有限制国际货运

代理企业从事无船承运业务。因此，对于国际货运代理企业，只要依照《海运条

例》的规定，向交通部提出办理提单登记的申请，按规定缴纳保证金，依法取得

无船承运业务经营资格后，就可以从事无船承运业务。但是，无船承运人和国际

货运代理业务经营者为同一经营者（公司）时，该经营者在同一货载上只能以其

中一种身份向国际船舶运输公司提供货载或者托运货物。

（三）无船承运人在无单放货中的法律责任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无船承运经营者在交通部注册成立后，或中国的国际

货运代理业在交通部办理提单登记，缴纳保证金取得无船承运业务经营资格后，

就可从事无船承运人业务，以承运人身份接受托运货物或者与托运人订立国际货

物运输合同，签发提单或者与之相应的运输单证，并以托运人的身份向海运承运

人或内陆运输承运人订舱或托运货物，收取运费及其他服务合同所产生的收费等。 由于无船承运人的实质是为托运人安排运输但不经营船舶，其并非托运人的

货运代理人，他向托运人签发自已的提单。因此在无船承运业务中，无船承运人

只能是承运人，而各区段承运人均为实际承运人。因此，在无船承运人业务中，

无船承运人必须凭其签发的无船承运人提单对全程运输负责，在目的港负有凭无

船承运人提单向收货人放货的义务。而实际承运人只对自己运输的区段负责，其

在只负有凭其签发给无船承运人的海运提单放货的义务。如果其没有签发海运提

单时，其向无船承运人交付货物后便完成了交货义务。如果实际承运人接受无船

承运人的指示或委托向提单持有人交货时，则其负有向提单持有人凭无船承运人

提单放货的义务。 另外，在无船承运人接受货主（托运人）订舱后，仍以自己名义向船公司订

舱，但并不向货主签发无船承运人提单，而是要求船公司以货主作为托运人直接

向货主签发提单的情况下。此时应分两种情况认定，一种情况是如果无船承运人

即是货运代理企业，又是无船承运人时，则无船承运人若仅以自己名义向船公司

订舱，其并没有收取运费，则其应依《合同法》第 402 条规定的间接代理的情形

进行认定。如果其向托运人收取了运费，并以自己名义向船公司支付了海运费，

则应认定为承运人。另一种情况是，如果无船承运人不属于货运代理企业，其仅

能从事无船承运业务，则其应认定为承运人，对全程运输负责。

结束语

对于无单放货案件，因为提单本身的争议以及国际海上运输的复杂性，其涉

及的问题较多，如无单放货的法律适用，无单放货的法律性质的认定，案件适用

的准据法，无单放货的民事责任、诉讼时效等等。本文仅对其中的部分问题进行

了初步的探讨和整理，而且这些工作都是建立在所里处理的无单放货的案件以及

高人民法院再审的部分案件的基础之上，因此，本文更多的是对过去的案例的

整理和总结，未能就所涉问题做深入的理论分析。对于这些缺憾和不足，只能结

合以后的实践再予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