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7日 星期四 编辑：田中够 校对：俊峰 组版：雪薇生 活10

数月前的一天，我从繁忙的学习中抽出空闲到伊河滩上去玩，打算顺便捡块石头回来，放在书桌上欣赏。

滩上石头太多，找了许久也没有中意的，我有些失望。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脚下一块墨绿色的石头突然“撞入”眼帘，让我顿时来了兴致。

泥沙之中，这块石头隐隐露出，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柔柔绿光。我好奇地伸手去挖，不承想泥沙之中暗藏杀机，一块碎玻璃将我的手指划破，顿时鲜血直流。

我有心放弃，又心有不甘，就咬着牙、忍着痛，费了一番功夫，将它挖了出来。

真是一块好石头。它形如圆柱，长约二尺，墨绿色的底子上布满大小白点，光滑、圆润。我如获至宝，乐呵呵地将它扛回了家。

起初，我将这块心爱的石头放在卧室的小书桌上，每日欣赏，十分惬意。然而，时间一长，就觉得它有些碍事，看书做事都不方便，于是就将它移到了院子里。

有段时间，院子里杂物较多，有些拥挤，我干脆又将这块石头搬到了大门口，但为了防止丢失，我每晚都把它搬回来。如此这般，就显得麻烦了。有一次，我竟忘记搬回来，将它孤独地留在了门外。

一天，我突然想起心爱的石头还在门外，出去寻找，却不见了它的踪影。我在院内院外、左邻右舍找了个遍，终也没有找到。我想，一定是哪个贪心之人断定这是一块宝贝石头，趁我不备在夜里将它掠了去。这样想着，我的心里好不难过。

丢了就丢了，一块石头而已。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然而，这种自我安慰似乎有些无力，它的模样还是会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约摸过了有一个月吧，我突然在邻居家的墙角发现了那块石头。邻居说，看我将它置于门外，以为是要丢弃，就随便捡了回去。邻居的话让我无地自容，石头的丢失缘自我的疏忽，哪能将邻居想成贪心之人？

它又回来了，我十分欣喜，急忙将其抱进书房。之后，我又将它进行了清洗、打磨，还请来匠人做了一个精美的木质底座。我想，我要尽心照顾它了。

如今，凡来我家做客者，无不赞美这块石头的芳容，我也不止一次地讲述着它失而复得的故事。

这块石头的经历，又何尝不是我们生活的一个写照：拥有时不去珍惜，失去时悔恨交加，工作、物品、爱情，皆是如此。

我生二胎坐月子那会儿，68岁的婆婆来照顾我，随同的还有93岁的奶奶。

奶奶爱吃甜食，婆婆每天早上6点准时起床做饭，豆奶粉里打两个荷包蛋给奶奶端去，之后开始为一家人做饭。饭做好盛上桌后，她去照顾孩子，等大家都吃好后，她才去吃饭、洗碗。

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想找点事做。吃过饭，婆婆还没来得及上厨房，奶奶就开始洗碗了。她眼神不好，抓住抹布当洗碗布，婆婆看见后只当没看见，等奶奶洗刷完离开厨房，婆婆关上门把碗重新洗一遍。奶奶还嫌婆婆慢：“干点啥难死了，钻进厨房出不来。”

洗刷完毕，婆婆把土豆削好皮泡到盆里，准备中午炖排骨。怕奶奶“捣乱”，她特意叮嘱奶奶：“妈，你别管这些菜啊。”耳朵背的奶奶不知道听见没，没吭声。等婆婆忙完，再次进到厨房，土豆已经被奶奶切成细丝了。婆婆只好把这些细丝放进冰箱，洗了新的土豆切成块儿备用。

婆婆从未抱怨过奶奶，有时实在生气了，只会说一句：“你奶真气人！”但过后，她又会说：“人说，‘老小孩，老小孩’，你奶真是越老越成小孩了。”“你奶这样已经不错了，真要卧床不起，那不还得人伺候？”

月子里，正值六月酷暑，婆婆做饭、洗尿布、帮我哄孩子，忙得手脚不停。再热的天，她也不午休。中午，当我们都躺下休息时，婆婆拿起针线，做些不打扰我们的活儿。

奶奶看见她不忙了，便说：“给我修修脚吧，脚疼。”奶奶有灰指甲，隔一段时间就要让婆婆修脚。婆婆给她洗干净脚，把脚抱在怀里，坐在窗前较亮的地方，用剪子一点一点把指甲里的脏东西剜出来。

奶奶一生没有生育，抱养了公公和姑姑。自从嫁过来，婆婆很少外出，成年累月在家里做家务，即便外出也是偶尔回娘家，但也是一天即回。因为看不到婆婆，奶奶便会不停地唠叨：“去哪儿了？咋还不回来呢？”在家待久了，奶奶也会去姑姑家小住，但不过三天就急着回来。

婆婆不爱与人说闲话，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她嫌与人说闲话浪费时间。婆婆做家务是一把好手，擀面蒸馍，缝补浆洗，样样拿手。

在家里，婆婆是起得最早、睡得最少、做饭最多、吃饭最晚的一个。她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但家中大人孩子都爱围在她身边。

从婆婆身上，我理解了“勤劳、善良、本分、包容”这些词语的博大内涵。我庆幸，我有一个好婆婆。

1990 年 8 月，汽车将一个女孩拉进一家工厂，女孩和她破旧的手提箱被搁置在了逼仄的集体宿舍。

那年，女孩18岁，高考落榜没钱复读，一个人偷偷从家里逃了出来。她不甘心等着像母亲那样嫁人、生孩子，然后一辈子和土地捆绑在一起，最后把自己变成化肥，埋进土里去。

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并没有使她惊喜，相反，巨大的恐慌和自卑让她敬畏一切人。在单位，她低声说话，低头走路，低眉做人。尽管如此，因为没有任何社会经历，她看不懂图纸，开不了机器，经常受到同事的嘲笑、领导的责备。

她苦恼又自卑，甚至多次怀疑自己的智力，后悔自己的选择。但卷铺盖走人，她又有点不甘心。

有天，她又一次因为刀子没有调好，报废了一批零件，被公司通报批评。她郁闷地和一个老师傅倒苦水：“你怎么那么优秀，我怎么这么笨呢？”

老师傅笑了：“我18岁就进厂，干了30多年，厂里的每个螺丝钉都认识我呢！”

她有些惊愕：“30多年？那你当学徒时，挨过骂受过训生产过废品吗？”对方很肯定：“当然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啥都会的嘛！”

她问挨了多少训。老师傅认真想了想：“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最初一个月几乎天天出错，天天挨训，每天两三次那是经常的。”

她想要逃离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既然这么聪明的人当学徒时也天天挨骂，那自己愚笨自然要被训更多，一定要坚持下来。

她把挂历撕下来一张，认真剪好，制成一个“挨训表格”，贴在自己的床头，每天都要看多次。表格上，有年月日、挨训原因、挨训心得、预防措施。

第一个月结束，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挨训的次数竟越来越少了，最后一周，竟然只被训了两次，比老师傅说的少很多呢！

她开心不已，原来自己每天都在一点点进步啊！那些和她一起进来、比她优秀很多的都离开了，唯有她坚持了下来。

2005 年 8 月，她成了公司第一批技术能手，在新职工培训班上，她拿出了一沓“挨训表格”。她告诉新职工，所有的初始都要经受磨炼，所有的种子不一定都会饱满，正视自己的不足，坚持开放，就能绽放美丽的花朵。

那个女孩是谁？我，“挨训表格”的作者。

龚大姐是安徽人，和老公一起经营一个豆腐摊位，批发兼零售。每天早上四点多钟，大哥先把做好的豆制品装车送往各个分散的零售点。大姐按照头天晚上饭馆、酒店下的单子过秤、分类、做标记。她做完这一切，大哥也回来了，再把这些货品装车，开始第二拨儿的送货。这时菜市场也热闹起来，大姐就面带微笑地招呼来往的顾客。

有段时间，我发现给我们送货的是一个陌生人。大姐不会把生意转人了吧？我决定去看看。

大姐所在的农贸市场在负一楼。我刚走到步梯口就看见一个人抱着三个大盒子上台阶。她一只脚踏稳了，便向一边歪着身子探头看一下前面有没有人，接着另一只脚才跟上来。看得出搬的人很吃力，上了几个台阶后她弓着一条腿把盒子放在腿上歇息。我这才看清是龚大姐。

她左边额头上贴着厚厚的纱布，面色也有些苍白。问缘由，她疲惫地笑着说：“昨天搬着豆腐盒子上台阶，不小心摔倒了，缝了四针。”“你不休息几天？大哥呢？”我问。她用手捂了一下额头，竟灿烂地笑了：“不碍事，孩子他爸回老家装修房子。儿子讨了媳妇，该张罗结婚的事了。嗯！不过我请了一个老乡过来帮忙。”她依然笑着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哥来送货时给我们留下一包喜糖。再见到龚大姐，感觉她的笑里有一份知足，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些。和她闲聊知道，儿子媳妇都过来了，把她的劳动量分担走不少。生意稳定，今年又增加了不少客户，她正考虑着想给小两口一个摊位呢！

看得出龚大姐干劲十足，这一份辛劳一份甜的日子被她经营得有声有色。

月初，我忽然接到龚大姐的电话，说生意转给老乡了，希望我允许她的老乡继续给酒店供货。“为啥呢？”我不解地问。“婆婆在老家摔了一跤，骨折住院了，得回去伺候。家里也一大摊子事呢。”“你可以回去一段后再回来呀！”我想劝她。“婆婆年纪大了，出院后得好好照料，老人辛苦一辈子，不想叫她再操劳了。我把儿子媳妇都带回去，只要肯出力，总有口饭吃。再好的生意也没有人重要，你说是不？”

一星期后，给我们送货的又变成了以前的陌生人。打龚大姐的电话，依然是这个陌生人接：龚姐已经回安徽了，她这个电话卡也留给了我。

霎时，我心里空落落的！

有一天，我把快乐弄丢了，我到处寻找快乐。

我在美食中寻找快乐。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呼朋唤友去大快朵颐，我特别喜欢又麻又辣的重庆火锅，还有辣得酣畅淋漓的湘菜川菜。每一次满足口腹之欲后，我都一时间快乐无比。可第二天，快乐就又溜走了。

我在“买买买”中寻找快乐。买回漂亮的新衣服，或是一样甜蜜的小摆件，确实能让我快乐上好几天。但很快，新衣服不再受宠，对小摆件也视若无睹，用物质填充欲望获得的快乐，只是短时的刺激，并不能长久。

我在书籍中寻找快乐。一篇篇心灵鸡汤、生活美文，都以不同的“口吻”告诉我，不要执着于过去，妄想于未来，脚踏实地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就是快乐。读了那些书，我确实能“岁月静好”很长时间，我以为我已经找到了快乐。

为了让快乐长久在身边，我捂住耳朵，蒙住眼睛，不去看不去想所有的悲伤、不幸和冷漠。因为想到这些，快乐就立马离我而去。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有许多问题钻进脑中：为什么还有人被贫困缠身、被不幸拖累、被痛苦折磨……而我为什么就无能为力？

我千方百计地寻找快乐，竟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我好像蜷缩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将自己与外界的痛苦隔离开来。但快乐和罩中的空气一样，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少。

有一天，我帮一个朋友设置了一个文档，纯粹举手之劳，朋友却真诚地向我致谢，这令我很是快乐。于是我试着去帮更多的人：帮文友斟酌文字，帮同事解除困惑，帮陌生人指点路线……我的帮助都很微小，收获的快乐却非常巨大，以致我每天都把微笑带在脸上，路遇邻居、同事、朋友、保洁阿姨，甚至陌生人，我都会致意问好。

我发现，我一直寻找的快乐不请自到了。原来，快乐就在帮助他人的充实里，就在我微笑时翘起的嘴角里，就在对方真诚待我的话语中、眼眸里。

“助人者自助，乐己者乐人”，生活真的是这样。

夜半惊醒，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翻看《浮生六记》，看着书里芸娘的生活，不知不觉间心竟静下来了。

印象最深刻的是芸娘制的绝妙“荷花熏茶”。芸娘利用荷花晚上收合而清晨绽开的习性，在傍晚的时候，将一小撮茶叶轻轻放在荷花花心里，让茶叶熏染一夜花露清香，然后再用天然的泉水来冲泡，味道简直惊艳。

我猜，那茶肯定有着与众不同的味道，不仅有荷香和茶香，更有独属于芸娘的优雅和韵味。也许芸娘的“荷花熏茶”初泡时的荷花清冽之香并不能长久，但想象着芸娘安静地等待茶叶沾染荷香的过程，竟然别有滋味，芸娘难得的闲情逸致和安静优雅，让文字这端的我怦然心动。

前段时间休假去海边，傍晚在沙滩上散步，有

人在水里扑腾着玩，有人在沙滩上捡贝壳，还有人在海边拍照，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热闹。

在这样的热闹氛围中，那个安静的姑娘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安静地坐在沙滩上，目不转睛地看向远方。我蹲在她身边，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呢？”姑娘头也不回地指着远方说：“我在等夕阳落进海里，太阳光和海面相接的时候可漂亮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落日的余晖铺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处，金光闪闪。太阳和海面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于是我坐在她身边，等待她说的那个

“可漂亮”的时刻。十几分钟后，夕阳的光线真的和海平面相接，

海面的波光粼粼更炫目，像是一不小心打翻的碎银，低调地奢华着，安静地平铺着。海浪涌过来，那金光更加灵动，一波一波地荡漾，像在海面上跳舞

的精灵，把舞动的快乐和浪漫的诗意传递给我们。我侧过头看那姑娘，她没有拿手机拍照发朋友

圈，只是静静地欣赏这一刻，脸上是欣喜而幸福的笑。落日的余晖给她也镀上了金边，连同她闪闪发亮的眼睛，成为我心里的一幅画，再也无法忘怀。

年少时，曾经以为欢快活泼是种美，中年后渐渐发现，其实安静才是最美的，独有安静意味长，唯有安静韵味足。安静地等待茶叶染上荷香、安静地注视夕阳落在海面上、安静地观赏一朵花开、安静地聆听稚子妙语、安静地徜徉文字海洋……那些安静的时光，最让我们怦然心动，也最能让我们触摸美好。

留一段安静的时光给自己，普通的日子更有诗意、琐碎的生活更有情趣，甚至连平凡的自己都闪闪发光。不信，我们一起试试。

一块石头□高煜唱

感 悟

浮 生生

遐 思思

寻找快乐

□乔欢

挨训表格

□邱素敏

众 生生

豆腐龚姐

□张利芳

职 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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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农事忙

张晓亮

摄

留一段安静给自己□苗君甫

亲 情情

婆婆和奶奶□王文娟

（全景网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