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版 陆德强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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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的故事 · 太湖文学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征稿启事 “太湖·文学”版欢迎精 短散文、随笔和50 行以内的 诗歌作品。 “光影手记”专栏欢迎市 内外摄影爱好者赐稿,来稿 请在邮件标题上注明“图 片”。 本市作者投稿,请在邮 件标题上注明,我们将优先 选用。 今年,本报稿酬提升, “太湖·文学”版对优秀稿件 都给予最优稿酬。 07 编辑 孙昕晨 81853913 组版 陆德强 2016 年 10 月 26 日 星期三 太湖 文学 · 田野笔记 · · 江南味道 · · 手记 · 诗高地 · 薄荷,薄荷 读作家车前子文章,怀念童年 的薄荷小院,说满院的薄荷们仿佛 一个班的女生都穿着绿裙,一起蹲 下身来,把绿裙有一搭没一搭地往 上兜起。 丛丛薄荷,是邻家小女的纯真 模样。《诗经》 里说野有蔓草,清 露润泽着草叶,《诗经》 是草木之 经,每每读这一句,遥想那其中会 有株株薄荷的身影,如清婉的佳人 一般,一袭绿意,蔓延在原野上, 被故乡的风缓缓吹拂。风吹草低, 风吹薄荷舞动。 薄荷绿裙子绿手臂绿腰肢绿指 尖,我摘它的绿指尖,放进玻璃杯 或者白瓷杯里,片片青碧。因而我 唤它:薄荷,薄荷,清韵袅袅的薄 荷。 薄荷的“薄”,这个音专门为 它的名字所拥有,这是专宠,还找 个“荷”字相伴,它们都在夏日, 给人带来清凉。薄荷在口感上更胜 一筹。初夏,父亲去郊外的荷塘摘 回荷叶,一部分切成丝状泡水饮 用,一部分叠卷存放,用作蒸荷叶 渣肉,还寄了一些给远在北方的弟 弟,寄去的是江南荷塘的气息。荷 叶存放后像用旧的老蒲扇,泡在杯 中也不显清爽。薄荷不同,漂浮杯 中,如散帖,如小令,一叶扁舟水 如天。 汪曾祺写薄荷,说在越南吃鱼 片。越南人常常是在生食中拌薄 荷,吃口鱼,含片薄荷去腥味,明 净的凉气,就好像写句子时省略号 的用法一样,余韵不止。 薄荷外柔内刚,还能和狗肉羊 肉同锅,与它们的膻气相搏,有初 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火锅中加 入,才能更好地感受肉的鲜美。这 是民间的美食,也是民间的智慧, 是人们对草木的懂得,知物善用。 此法我没有试过,据说贵州的花江 狗肉,要加入薄荷叶才正宗,一物 降一物,他们干脆管薄荷叫“狗肉 香”,亦俗亦雅,亦庄亦谐。加了 薄荷叶的狗肉,美其名曰,狗肉滚 三滚,神仙坐不稳。 可见穿绿裙子薄荷的绿指尖功 力出神入化,遇到豆腐却是一番温 顺贤良,煎好的豆腐是身着战甲的 勇士,青衣薄荷与之相偎相依。 薄荷糖像颗祖母绿,透明的珠 子让你不忍吃,在口中慢慢含化, 线形的凉气吸进去,儿子说真辣, 直吐舌头。薄荷糖属于硬糖一类, 如今除了过年,人们买些糖果盛放 待客,平时超市里的糖果少有人问 津。想到儿时,一粒糖就是一件美 事,含在嘴里怕化了,慢慢地让甜 味化开,这也是一种从前慢吧。最 后薄荷糖在舌上薄如冰片,吸口 气,凉丝丝的。 夏日,身上被蚊虫叮的红疙 瘩,痒痒的,滴数点风油精,也飕 飕有凉意。彼时读高中,伏案攻 读,难免瞌睡难耐,在太阳穴涂点 风油精,有醒脑的功效。风油精里 有薄荷脑,这薄荷脑是用蒸馏法从 鲜的或阴干的薄荷茎叶蒸馏所得。 成分的第一把交椅也被薄荷坐着。 母亲听说种薄荷能驱蚊虫,于是寻 寻觅觅,买回一盆薄荷,她们亭亭 于书房窗台。我对草木一直情有独 钟,窗外,菖蒲、艾草、菊,如秉 性高洁的雅士相聚。看她们,幽幽 静静,让人心绪宁和。 喝着薄荷水,她在我的舌尖弹 起琵琶,一曲《十面埋伏》,似乎 听到鼓号剑弩声,清越的凉寒之气 直入肺腑。 诗四首 □黄仲金 一滴水 它们不断地和心爱的人 唱歌,跳舞 现在,已精疲力竭 一动不动,任由 灌木、苔藓和野草落地生根 任由,一阵又一阵的风 在它们身上弹奏出呼啸的音乐 远方的呼喊 迎来了冰雪覆盖的寒冬 枝叶渐枯,一滴水 从绻缩的叶脉间出发 步履匆匆,赶往一湾小溪 汇溪成流,最后抵达 无垠的大海 大海无边,又有多少 这样的水滴 能修成正果 石头 翻飞的麻雀 赞美着蓝天的倒影 水塘的涟漪 接纳了跌落的松针 受伤的泥土 原谅了滞重的车辙 满山的枯草 融入了翻滚的野火 挥之不去的累 看着滴水的屋檐沉默不语 只要是石头,只要一抛头露面 便摆脱不了被风化的命 一片嫩叶的反光 清晨的阳光,穿过无遮的阳台 一片嫩叶,透亮的叶脉 无声地律动 这是三月,生命在渐渐远去的 寒气中苏醒,明媚的春天 开始显露想象的温暖 这个早晨,我在阳台上望远 看远处的云卷云舒 听街上的市井土语 一不小心,却被 这一小片嫩叶的反光打动 犹如寒夜里的星光 点燃了幻灭的歌声 一堵老墙的命运 泥土在风中丢失了水分 一枚草茎,再也拉不住 慢慢分裂的躯壳 这让一堵老墙的命运 变得简单 它在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掉 这算不算对依附的抗争? 光鲜的墙体,开始斑驳 像一块块无法缝补的疤痕 开始隐隐作痛 画图画的小福 小福小我两岁,我们两家都住 在穆莲场,而穆莲场本就巴掌这么 大,家家挨得很近,且他家还在我 奶奶家隔壁,因此打小我们就常在 一起割猪草、做作业,也算是穿开 裆裤的发小了。只是小福喜欢画图 画,平时几乎不与我等这般孩子疯 玩,当我和其他孩子在打弹子、滚 铁环玩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正拿 了支中华铅笔在一张厚厚的白纸 上嚓嚓地画人物素描呢。当然,我 们那会并不懂什么叫素描。我们玩 得欢时,就有人问了,小福呢?他怎 么不跟你们一起玩?我们当中自然 就有人答,小福在画图画哩。画图 画,这是当时我们对小福画画的统 称。 小福家虽与我家一样都是农 村户口,但他父亲会写毛笔字,在 大队做会计的哥哥也写得一手好 字,而他又喜欢画画,这就使他们 住的那两间低矮的平房里常常充 盈着一股文雅之气。渐渐地,小福 对画画的执着,成了大人们教育我 们的素材,我们再疯玩时,就有一 两个上了年纪的长辈训导说,你看 看你们整天就知道疯玩,学学人家 小福吧,长大了肯定有出息。这样 的训导多了,我们就对小福心生不 服,他在白纸上涂涂抹抹画画图 画,能画成画家?他要真能成画家, 这穆莲场还会叫穆莲场吗? 小小年纪的我们,对小福不服 归不服,却也时常求他。求他什么 呢?求他帮忙画画。记得那时小学 的图画课还是蛮重视的,上完课老 师会布置家庭作业让我们带回家 做,自然这图画课的作业就是画图 画了,而这图画又怎样才能画得既 快又好呢?请教小福吧。小福倒也 不吝赐教,谁找他他就会在谁的作 业本上嚓嚓地用铅笔勾勒出一个 简单的轮廓,然后让你加重加粗就 行。如此一来,完成这作业就便捷多 了。印象里,那时画得最多的是秦始 皇、商鞅、孔子之类历史人物,刚开 始我们画这些人物,真像老虎吃天 无从下口,但经小福一阵勾勒,我们 就只需依葫芦画瓢了,而这样的作 业交上去大多分数不低。不服不行 啊,小福就有这样的本事。 小福画图画一路画将下来,大 学没考上,也没画成画家,倒把自 己画成了一位教画画的老师,而且 聘他的就是家乡的那所中学。按说 生活有着,小福画画也算画出了些 名堂。但小福没有就此止步,他借 老师这个平台,又加紧备考美术学 院,但遗憾的很小福考了几次都名 落孙山。就这样做做老师吗?小福 还是不买自己的账,终于在某年某 月的某一天,忽就辞去了职位,背 了一大包书到丁山去学做紫砂雕 塑了。穆莲场的人唏嘘不已,要知 道紫砂雕塑那可是一条更为艰辛 的路哩。画家没当成,老师又不想 干,草根小福能在高手如云的丁山 紫砂界崭露头角吗?穆莲场的老老 少少们对小福很有些不看好哩。 岁月在淘洗着生活,也在淘洗 着人。我高中毕业赴塞外从军,与 小福就不常联系了。我在外当兵十 来年,转业到地方又十来年,忽一 日我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读到了 作家徐风写的《读壶记》之《壶冥》 篇,文章一开头就把我吸引住了: 缓缓向我们打开的,是一扇门,心 之门;门内,是枯荷、老藤、残枝、古 陶、瘦石;扑面而来的,是萧瑟的残 秋气息……这富有诗性、禅意的语 言写的是谁呢?待我慢慢往下看时, 一位坐在长条茶桌前左手拿杯右 手提壶的长发中年男子的图片,让 我怔住了,这不是画图画的小福吗? 与小福相约见面,是在国庆节 的那天下午,天有些闷热,雨在天 空憋着一时不肯下来。小福在他的 陶窠工作室里等我。我进了徐风笔 下的那扇心之门,一下子竟有种穿 越的感觉。工作室摆满了各式物 件,似有些杂乱,但杂乱中透出的 却是一股化不开的返璞归真。数十 年不见,却又似乎常常相见。小福 比小时候更加文雅也更加率真,他 请我到那张长条茶桌前落座,一如 照片中那样泡起茶来。话题自然无 所不及,穿开裆裤的发小嘛,有什 么不能说不能问的?闲谈间,我了 解到小福这些年着实不易,他靠着 画画功底向紫砂雕塑进发,后又抟 起壶来,吃了很多的苦,好在苦吃 多了总会嚼出其他味来。经多年的 历练和打磨,小福的壶在不经意间 融进了雕塑的元素,颇受市场青 睐。但这只是技的层面,小福内心 要追求的却是一种意趣和意境,很 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这 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味道呢?古人, 还是古人。小福说他现在看得最多 想得最多的是老壶,那老壶就像一 部古籍,永远有学不完悟不透的道 道在里面,而老壶看多了想多了自 己竟又不敢做壶了,唯恐做出来的 壶自己不满意,一出窑就给砸了。 小福说他现在衣食无忧,想得最多 的是如何赋予自己的壶以一种灵 魂。是什么样的灵魂?小福不语了。 两个多小时的交谈,显然意犹 未尽。走出陶窠工作室,我看到不 远处的蜀山在一层薄雾下竟显出 一丝的苍凉。我又想起那篇《壶冥》 中写的:他不企盼圆满,不追求滋 润,唯独向往那悲秋的旷古,自然 的造化。 知味 宗彩虹 棉茧头 淡绿色,身上披白毫,卧趴田 间地头,就是棉茧头,又叫白蓬。外 形与蓬蒿相似,掐下茎有白色乳汁 顺着手指缝流淌下来,凝固后黏 稠。本地人常用来做菜粥、摊饼。还 可做青团,这功用和绿苎头相仿。 清明前万物生长,天清地明, 这时做青团孝敬祭拜先人。但绿苎 头要用生石灰“炝”,比较麻烦,棉 茧头只需滚水焯一下,剁碎直接揉 在米粉里,做的青团比绿苎头还 香。绿苎头团子是香得浓烈,绿得 发亮,棉茧团香淡而悠远,另一种 迷人。 上笼蒸去!柴火架在灶膛,不 出半个时辰锅上热气又白又粗,满 灶头都罩在雾里,青团就像新嫁娘 一样可以掀盖出笼了,野菜糯米加 上细沙绵甜核桃花生馅,各种浓香 袭人!还可下水,水开后放青团, 煮至青团浮起,再滚一滚就行。 揭盖看那团子,水灵灵,青绿中 夹杂着点点墨绿的细小草叶的样 子,仿若地气上升,青草和叶芽 在纷纷春雨中拱出地面的样子。 就着锅吃春天的意境,都感觉自己 成诗人了。舀一个进碗里,养眼的 碧青,到碗里团子还要就势翻滚两 下,咬一口,各种奇异香气黏在牙 舌上,好吃得要死!一口一个,几天 不吃抓狂! 有人用青麦汁做青团,有用艾 叶,还有用鼠曲草、马兰 头、茼蒿、 青菜、浆麦草、南瓜叶。馅,有雪菜 肉丝豆干的,有笋丝雪菜的,还有 一半细沙一半芝麻的,各种混搭, 随人兴致和口味调配。有人说青团 有一种糖炒栗子味。不过最可口的 还是用棉茧头,甩艾草团子几条 街!棉茧头不能坏根,根部割断,再 也长不出。 臭菜大头 此物是我的宝爱。尤其疰夏的 人,吃臭菜大头开胃。 过去村里每户都有几只丁山 大缸和瓮头。其中一只瓮头一定常 年在灶头边,上面合只碗。拿起碗 来,一瓮黑黝黝臭咸水,一群苍蝇 立即飞冲过来嗡嗡。炒菜时,如苋 菜梗、腌菜、长豆、南瓜、四季豆、葫 芦,铜勺舀点臭水沿锅滑一圈,菜 就有特别的臭鲜,又臭又香。臭水 密封着,可还是常常浮游着不少 白色活物,这是蛆,真不知那些 苍蝇怎么就干下了这等好事!当 家的主妇倒见怪不怪,伸手捞了 甩门外,每到用臭水时都要捉一 遍。平时就视而不见,不觉得恶 心,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少女那 样发出惊厥尖叫。 臭咸水是腌咸菜渍出的卤水。 咸菜有两种做法。四五月芥菜成 熟,枝叶壮大得像哺乳期女人,茎 变态发育像白萝卜使劲凸鼓着,茎 上的皮稍有碰撞就有汩汩白乳流 出,鼓胀得像急于给谁哺乳。这时 割了菜,菜叶切碎,均匀摊开来,晒 一滚日头就可踏咸菜,这叫做瓮头 菜。人家咸菜开瓮出气后可能会发 黑,我家瓮头菜任何时候金黄韧 鲜。人家男劳力踏咸菜,我家是母 亲上阵,她把自己做这事称为“穆 桂英挂帅”,有这么了得吗?反正她 自鸣得意。母亲凡事观天象掐日子 看时辰,连踏咸菜也是,边踏边念 咒语,还要讲山歌,比如她说宜兴 有个公冶长的人,能听懂丫鸟 ( diao)话,这天有群丫鸟飞来对他 唱, “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只虎 拖羊,你吃羊来我吃肠。”但是公冶 长太贪心了,丫鸟什么都没吃上, 他之后就听不懂丫鸟的话了。踏毕 咸菜,母亲每次焚三支香,算是贿 赂过天地。她踏咸菜的诀窍不知是 不是在这里?反正她踏的咸菜,总 是被邻居一借再借,有借无还。这 种咸菜比较干,烧时照例要沽水。 另一种踏法,要拿出家里最大 的缸,考究人家的缸面上堆龙描 凤。菜不用切,整棵挂在绳子上或 铺在竹床上晒,门口小板凳上还搭 着两棵。缸里铺一层菜,再铺一层 盐,再赤脚进去踏几圈,一直把菜 铺到缸口,加上一块大青石压着, 村里家家门口有这样一块石头,闲 时坐了晒太阳,都被磨得明光锃 亮。我家的石头有年代了,是我太 太太公传下的,得了几代人的精神 气,踏出的菜,特别的嘎啦蹦脆,我 母亲说换别的石头万万不行。这咸 菜腌了些时日,慢慢就有卤水渍 出,卤水另外装小瓮,就成臭咸水, 投入芥菜梗,粗的对半切开,切成 块状;入笋老头、苋菜梗。几天就成 可口的臭菜大头。锅里放大蒜子、 红辣椒,煸出香味,放入臭菜大头 翻炒,放少量酱油焖会儿,一盘臭 菜头烧好了。别看臭菜头皮厚,里 面水嫩有嚼劲,咬起来吱吱响。但 烧煮的时间不可长,否则就不脆 了。臭大头吃完了,卤水也留着,越 卤越臭,奇臭!用来炒菜特别鲜香 带着一股生津的酸。类似臭豆腐、 榴莲,有人闻着掩鼻,喜欢的人则 爱死了!我遇到一个浙江男人,他 随妻子来宜兴,在我家小区门口开 了个不起眼的黄鱼面馆,我没有爱 上他的招牌黄鱼面,倒是喜欢上他 的酸汤鱿鱼面。他在海边长大,弄 得到野生黄鱼新鲜鱿鱼,这还不稀 罕,稀罕的是他用淘米水发酵出一 种臭水,没有臭咸水那种奇臭扑 鼻,但是酸鲜。此臭水做成面汤,加 上手工面的劲道,粉色健康的鱿 鱼、香菇、木耳,小青菜里捣着海南 黄灯笼辣椒( 起初我以为是哪种南 瓜),看着就涌口水,更 别说吃了, 尝一口,鲜到叫人眉毛都掉光了。 我问他做法,他迟迟不肯说。小店 生意不错,做的都是回头客,他说 还在研究新卤水,可能要用上黄鱼 汤。 世界的角落 宋从勇 冬日的滩涂有一种荒凉之美。 沼泽上的一汪水流。一只白鹭在水中散步。寒风中两棵瑟瑟的芦苇。 突然,一只翱翔的苍鹭盘旋而来。 世界的角落,我拍下了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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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组版 陆德强 07 - wxrb.comepaper.wxrb.com/paper/wxrb/resfiles/2016-10/26/rbC05C05C...三滚,神仙坐不稳。可见穿绿裙子薄荷的绿指尖功 力出神入化,遇到豆腐却是一番温

·光阴的故事·

太湖文学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征稿启事“ 太湖·文学”版欢迎精

短散文、随笔和 50 行以内的诗歌作品。“ 光影手记”专栏欢迎市

内外摄影爱好者赐稿,来稿请在邮件标题上注明“ 图片”。

本市作者投稿,请在邮件标题上注明,我们将优先选用。

今年,本报稿酬提升,“ 太湖·文学”版对优秀稿件都给予最优稿酬。

07编辑 孙昕晨 81853913组版 陆德强

2016年 10月 26日 星期三太湖文学

·田野笔记· ·江南味道·

影光 ·手记

·诗高地·

薄荷,薄荷张 梅

读作家车前子文章,怀念童年的薄荷小院,说满院的薄荷们仿佛一个班的女生都穿着绿裙,一起蹲下身来,把绿裙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上兜起。丛丛薄荷,是邻家小女的纯真

模样。《诗经》 里说野有蔓草,清露润泽着草叶,《诗经》 是草木之经,每每读这一句,遥想那其中会有株株薄荷的身影,如清婉的佳人一般,一袭绿意,蔓延在原野上,被故乡的风缓缓吹拂。风吹草低,风吹薄荷舞动。薄荷绿裙子绿手臂绿腰肢绿指

尖,我摘它的绿指尖,放进玻璃杯或者白瓷杯里,片片青碧。因而我唤它:薄荷,薄荷,清韵袅袅的薄荷。薄荷的“ 薄”,这个音专门为

它的名字所拥有,这是专宠,还找个“ 荷”字相伴,它们都在夏日,给人带来清凉。薄荷在口感上更胜一筹。初夏,父亲去郊外的荷塘摘回荷叶,一部分切成丝状泡水饮用,一部分叠卷存放,用作蒸荷叶渣肉,还寄了一些给远在北方的弟弟,寄去的是江南荷塘的气息。荷叶存放后像用旧的老蒲扇,泡在杯中也不显清爽。薄荷不同,漂浮杯中,如散帖,如小令,一叶扁舟水如天。汪曾祺写薄荷,说在越南吃鱼

片。越南人常常是在生食中拌薄荷,吃口鱼,含片薄荷去腥味,明净的凉气,就好像写句子时省略号的用法一样,余韵不止。薄荷外柔内刚,还能和狗肉羊

肉同锅,与它们的膻气相搏,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火锅中加入,才能更好地感受肉的鲜美。这是民间的美食,也是民间的智慧,是人们对草木的懂得,知物善用。此法我没有试过,据说贵州的花江狗肉,要加入薄荷叶才正宗,一物降一物,他们干脆管薄荷叫“ 狗肉香”,亦俗亦雅,亦庄亦谐。加了薄荷叶的狗肉,美其名曰,狗肉滚三滚,神仙坐不稳。可见穿绿裙子薄荷的绿指尖功

力出神入化,遇到豆腐却是一番温顺贤良,煎好的豆腐是身着战甲的勇士,青衣薄荷与之相偎相依。薄荷糖像颗祖母绿,透明的珠

子让你不忍吃,在口中慢慢含化,线形的凉气吸进去,儿子说真辣,直吐舌头。薄荷糖属于硬糖一类,如今除了过年,人们买些糖果盛放待客,平时超市里的糖果少有人问津。想到儿时,一粒糖就是一件美事,含在嘴里怕化了,慢慢地让甜味化开,这也是一种从前慢吧。最后薄荷糖在舌上薄如冰片,吸口气,凉丝丝的。夏日,身上被蚊虫叮的红疙

瘩,痒痒的,滴数点风油精,也飕飕有凉意。彼时读高中,伏案攻读,难免瞌睡难耐,在太阳穴涂点风油精,有醒脑的功效。风油精里有薄荷脑,这薄荷脑是用蒸馏法从鲜的或阴干的薄荷茎叶蒸馏所得。成分的第一把交椅也被薄荷坐着。母亲听说种薄荷能驱蚊虫,于是寻寻觅觅,买回一盆薄荷,她们亭亭于书房窗台。我对草木一直情有独钟,窗外,菖蒲、艾草、菊,如秉性高洁的雅士相聚。看她们,幽幽静静,让人心绪宁和。喝着薄荷水,她在我的舌尖弹

起琵琶,一曲《十面埋伏》,似乎听到鼓号剑弩声,清越的凉寒之气直入肺腑。

诗四首□黄仲金

一滴水

它们不断地和心爱的人唱歌,跳舞现在,已精疲力竭一动不动,任由灌木、苔藓和野草落地生根任由,一阵又一阵的风在它们身上弹奏出呼啸的音乐

远方的呼喊迎来了冰雪覆盖的寒冬

枝叶渐枯,一滴水从绻缩的叶脉间出发步履匆匆,赶往一湾小溪汇溪成流,最后抵达无垠的大海

大海无边,又有多少这样的水滴能修成正果

石 头

翻飞的麻雀赞美着蓝天的倒影水塘的涟漪接纳了跌落的松针受伤的泥土原谅了滞重的车辙满山的枯草融入了翻滚的野火

挥之不去的累看着滴水的屋檐沉默不语只要是石头,只要一抛头露面便摆脱不了被风化的命

一片嫩叶的反光

清晨的阳光,穿过无遮的阳台一片嫩叶,透亮的叶脉无声地律动这是三月,生命在渐渐远去的寒气中苏醒,明媚的春天开始显露想象的温暖

这个早晨,我在阳台上望远看远处的云卷云舒听街上的市井土语一不小心,却被这一小片嫩叶的反光打动犹如寒夜里的星光点燃了幻灭的歌声

一堵老墙的命运

泥土在风中丢失了水分一枚草茎,再也拉不住慢慢分裂的躯壳这让一堵老墙的命运变得简单

它在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掉这算不算对依附的抗争?光鲜的墙体,开始斑驳像一块块无法缝补的疤痕开始隐隐作痛

画图画的小福鉴 明

小福小我两岁,我们两家都住在穆莲场,而穆莲场本就巴掌这么大,家家挨得很近,且他家还在我奶奶家隔壁,因此打小我们就常在一起割猪草、做作业,也算是穿开裆裤的发小了。只是小福喜欢画图画,平时几乎不与我等这般孩子疯玩,当我和其他孩子在打弹子、滚铁环玩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正拿了支中华铅笔在一张厚厚的白纸上嚓嚓地画人物素描呢。当然,我们那会并不懂什么叫素描。我们玩得欢时,就有人问了,小福呢?他怎么不跟你们一起玩?我们当中自然就有人答,小福在画图画哩。画图画,这是当时我们对小福画画的统称。小福家虽与我家一样都是农

村户口,但他父亲会写毛笔字,在大队做会计的哥哥也写得一手好字,而他又喜欢画画,这就使他们住的那两间低矮的平房里常常充盈着一股文雅之气。渐渐地,小福对画画的执着,成了大人们教育我们的素材,我们再疯玩时,就有一两个上了年纪的长辈训导说,你看看你们整天就知道疯玩,学学人家小福吧,长大了肯定有出息。这样的训导多了,我们就对小福心生不服,他在白纸上涂涂抹抹画画图画,能画成画家?他要真能成画家,

这穆莲场还会叫穆莲场吗?小小年纪的我们,对小福不服

归不服,却也时常求他。求他什么呢?求他帮忙画画。记得那时小学的图画课还是蛮重视的,上完课老师会布置家庭作业让我们带回家做,自然这图画课的作业就是画图画了,而这图画又怎样才能画得既快又好呢?请教小福吧。小福倒也不吝赐教,谁找他他就会在谁的作业本上嚓嚓地用铅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轮廓,然后让你加重加粗就行。如此一来,完成这作业就便捷多了。印象里,那时画得最多的是秦始皇、商鞅、孔子之类历史人物,刚开始我们画这些人物,真像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但经小福一阵勾勒,我们就只需依葫芦画瓢了,而这样的作业交上去大多分数不低。不服不行啊,小福就有这样的本事。

小福画图画一路画将下来,大学没考上,也没画成画家,倒把自己画成了一位教画画的老师,而且聘他的就是家乡的那所中学。按说生活有着,小福画画也算画出了些名堂。但小福没有就此止步,他借老师这个平台,又加紧备考美术学院,但遗憾的很小福考了几次都名落孙山。就这样做做老师吗?小福还是不买自己的账,终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忽就辞去了职位,背

了一大包书到丁山去学做紫砂雕塑了。穆莲场的人唏嘘不已,要知道紫砂雕塑那可是一条更为艰辛的路哩。画家没当成,老师又不想干,草根小福能在高手如云的丁山紫砂界崭露头角吗?穆莲场的老老少少们对小福很有些不看好哩。岁月在淘洗着生活,也在淘洗

着人。我高中毕业赴塞外从军,与小福就不常联系了。我在外当兵十来年,转业到地方又十来年,忽一日我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读到了作家徐风写的《读壶记》之《壶冥》篇,文章一开头就把我吸引住了:缓缓向我们打开的,是一扇门,心之门;门内,是枯荷、老藤、残枝、古陶、瘦石;扑面而来的,是萧瑟的残秋气息……这富有诗性、禅意的语言写的是谁呢?待我慢慢往下看时,一位坐在长条茶桌前左手拿杯右手提壶的长发中年男子的图片,让我怔住了,这不是画图画的小福吗?与小福相约见面,是在国庆节

的那天下午,天有些闷热,雨在天空憋着一时不肯下来。小福在他的陶窠工作室里等我。我进了徐风笔下的那扇心之门,一下子竟有种穿越的感觉。工作室摆满了各式物件,似有些杂乱,但杂乱中透出的却是一股化不开的返璞归真。数十年不见,却又似乎常常相见。小福

比小时候更加文雅也更加率真,他请我到那张长条茶桌前落座,一如照片中那样泡起茶来。话题自然无所不及,穿开裆裤的发小嘛,有什么不能说不能问的?闲谈间,我了解到小福这些年着实不易,他靠着画画功底向紫砂雕塑进发,后又抟起壶来,吃了很多的苦,好在苦吃多了总会嚼出其他味来。经多年的历练和打磨,小福的壶在不经意间融进了雕塑的元素,颇受市场青睐。但这只是技的层面,小福内心要追求的却是一种意趣和意境,很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味道呢?古人,还是古人。小福说他现在看得最多想得最多的是老壶,那老壶就像一部古籍,永远有学不完悟不透的道道在里面,而老壶看多了想多了自己竟又不敢做壶了,唯恐做出来的壶自己不满意,一出窑就给砸了。小福说他现在衣食无忧,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赋予自己的壶以一种灵魂。是什么样的灵魂?小福不语了。两个多小时的交谈,显然意犹

未尽。走出陶窠工作室,我看到不远处的蜀山在一层薄雾下竟显出一丝的苍凉。我又想起那篇《壶冥》中写的:他不企盼圆满,不追求滋润,唯独向往那悲秋的旷古,自然的造化。

知味宗彩虹

棉茧头

淡绿色,身上披白毫,卧趴田间地头,就是棉茧头,又叫白蓬。外形与蓬蒿相似,掐下茎有白色乳汁顺着手指缝流淌下来,凝固后黏稠。本地人常用来做菜粥、摊饼。还可做青团,这功用和绿苎头相仿。清明前万物生长,天清地明,

这时做青团孝敬祭拜先人。但绿苎头要用生石灰“ 炝”,比较麻烦,棉茧头只需滚水焯一下,剁碎直接揉在米粉里,做的青团比绿苎头还香。绿苎头团子是香得浓烈,绿得发亮,棉茧团香淡而悠远,另一种迷人。上笼蒸去!柴火架在灶膛,不

出半个时辰锅上热气又白又粗,满灶头都罩在雾里,青团就像新嫁娘一样可以掀盖出笼了,野菜糯米加上细沙绵甜核桃花生馅,各种浓香袭人!还可下水,水开后放青团,煮至青团浮起,再滚一滚就行。揭盖看那团子,水灵灵,青绿中夹杂着点点墨绿的细小草叶的样子,仿若地气上升,青草和叶芽在纷纷春雨中拱出地面的样子。

就着锅吃春天的意境,都感觉自己成诗人了。舀一个进碗里,养眼的碧青,到碗里团子还要就势翻滚两下,咬一口,各种奇异香气黏在牙舌上,好吃得要死!一口一个,几天不吃抓狂!有人用青麦汁做青团,有用艾

叶,还有用鼠曲草、马兰头、茼蒿、青菜、浆麦草、南瓜叶。馅,有雪菜肉丝豆干的,有笋丝雪菜的,还有一半细沙一半芝麻的,各种混搭,随人兴致和口味调配。有人说青团有一种糖炒栗子味。不过最可口的还是用棉茧头,甩艾草团子几条街!棉茧头不能坏根,根部割断,再也长不出。

臭菜大头

此物是我的宝爱。尤其疰夏的人,吃臭菜大头开胃。过去村里每户都有几只丁山

大缸和瓮头。其中一只瓮头一定常年在灶头边,上面合只碗。拿起碗来,一瓮黑黝黝臭咸水,一群苍蝇立即飞冲过来嗡嗡。炒菜时,如苋菜梗、腌菜、长豆、南瓜、四季豆、葫芦,铜勺舀点臭水沿锅滑一圈,菜

就有特别的臭鲜,又臭又香。臭水密封着,可还是常常浮游着不少白色活物,这是蛆,真不知那些苍蝇怎么就干下了这等好事!当家的主妇倒见怪不怪,伸手捞了甩门外,每到用臭水时都要捉一遍。平时就视而不见,不觉得恶心,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少女那样发出惊厥尖叫。臭咸水是腌咸菜渍出的卤水。

咸菜有两种做法。四五月芥菜成熟,枝叶壮大得像哺乳期女人,茎变态发育像白萝卜使劲凸鼓着,茎上的皮稍有碰撞就有汩汩白乳流出,鼓胀得像急于给谁哺乳。这时割了菜,菜叶切碎,均匀摊开来,晒一滚日头就可踏咸菜,这叫做瓮头菜。人家咸菜开瓮出气后可能会发黑,我家瓮头菜任何时候金黄韧鲜。人家男劳力踏咸菜,我家是母亲上阵,她把自己做这事称为“ 穆桂英挂帅”,有这么了得吗?反正她自鸣得意。母亲凡事观天象掐日子看时辰,连踏咸菜也是,边踏边念咒语,还要讲山歌,比如她说宜兴有个公冶长的人,能听懂丫鸟(diao)话,这天有群丫鸟飞来对他

唱,“ 公冶长,公冶长,南山有只虎拖羊,你吃羊来我吃肠。”但是公冶长太贪心了,丫鸟什么都没吃上,他之后就听不懂丫鸟的话了。踏毕咸菜,母亲每次焚三支香,算是贿赂过天地。她踏咸菜的诀窍不知是不是在这里?反正她踏的咸菜,总是被邻居一借再借,有借无还。这种咸菜比较干,烧时照例要沽水。另一种踏法,要拿出家里最大

的缸,考究人家的缸面上堆龙描凤。菜不用切,整棵挂在绳子上或铺在竹床上晒,门口小板凳上还搭着两棵。缸里铺一层菜,再铺一层盐,再赤脚进去踏几圈,一直把菜铺到缸口,加上一块大青石压着,村里家家门口有这样一块石头,闲时坐了晒太阳,都被磨得明光锃亮。我家的石头有年代了,是我太太太公传下的,得了几代人的精神气,踏出的菜,特别的嘎啦蹦脆,我母亲说换别的石头万万不行。这咸菜腌了些时日,慢慢就有卤水渍出,卤水另外装小瓮,就成臭咸水,投入芥菜梗,粗的对半切开,切成块状;入笋老头、苋菜梗。几天就成可口的臭菜大头。锅里放大蒜子、

红辣椒,煸出香味,放入臭菜大头翻炒,放少量酱油焖会儿,一盘臭菜头烧好了。别看臭菜头皮厚,里面水嫩有嚼劲,咬起来吱吱响。但烧煮的时间不可长,否则就不脆了。臭大头吃完了,卤水也留着,越卤越臭,奇臭!用来炒菜特别鲜香带着一股生津的酸。类似臭豆腐、榴莲,有人闻着掩鼻,喜欢的人则爱死了!我遇到一个浙江男人,他随妻子来宜兴,在我家小区门口开了个不起眼的黄鱼面馆,我没有爱上他的招牌黄鱼面,倒是喜欢上他的酸汤鱿鱼面。他在海边长大,弄得到野生黄鱼新鲜鱿鱼,这还不稀罕,稀罕的是他用淘米水发酵出一种臭水,没有臭咸水那种奇臭扑鼻,但是酸鲜。此臭水做成面汤,加上手工面的劲道,粉色健康的鱿鱼、香菇、木耳,小青菜里捣着海南黄灯笼辣椒(起初我以为是哪种南瓜),看着就涌口水,更别说吃了,尝一口,鲜到叫人眉毛都掉光了。我问他做法,他迟迟不肯说。小店生意不错,做的都是回头客,他说还在研究新卤水,可能要用上黄鱼汤。

世界的角落宋从勇 摄文

冬日的滩涂有一种荒凉之美。沼泽上的一汪水流。一只白鹭在水中散步。寒风中两棵瑟瑟的芦苇。突然,一只翱翔的苍鹭盘旋而来。世界的角落,我拍下了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