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华光科技易现标引临时文件?11-pdfpaper.dz · 安妮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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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5日 星期五 责任编辑 刘君
电话:(0531)85193407 Email:[email protected] 丰收 11
从阿房宫到圆明园
杂草水一样漫过
出摊人
更名记
适口者珍
强词有理 坊间纪事
闲话鸡汤手机语文
月亮很淡的晚上
纸 上 博 客
时尚辞典
心灵小品
□ 潘姝苗
最近有些烦恼,因为想给儿子“更名”,但是事情办得至今不见眉目。
此事缘起今年春节,我公公婆婆受亲戚的邀请,去住在钦州的侄女家里过年,又巧遇在海外专攻“风水”的侄孙女。南方冬暖如春,其间,他们游览了北海、亚龙湾,还出境到越南,品尝到富有特色的农家菜。开罢“洋荤”,公婆拓展了视野,遂将我儿子的生辰八字连名报上,让侄女家丫头测评。谁知不经意间弄出个名堂,因说是原名里的“哲”字谐音“折”,多有不利,于是按业内的五行、风水等元素几番查阅考量,帮他起了新名字。耗时一个月,才得“云恺”二字,孩子爷爷如获至宝,并将更名一事交予儿子办理。
孰料好事多磨,正当老公满怀期待将报告递于行政中心的窗口时,却遭遇办事人员的不予受理,原因为“更名理由不充分,孩子若要改名换姓,除非是夫妻双方离异”。我听闻傻眼,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名字跟老公“假离婚”吧。儿子今年小升初,按照长辈心意,最好能在毕业之前将他学籍上的名字换成新的,眼看着时机将过,审核的关卡却迟迟未见松动,我们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近日,安妮宝贝改名,新作《得未曾有》在易名“庆山”之后首发,一时成为新闻。2013年,安妮宝贝自《眠空》《古书之美》作品出版后,几乎从公众视野中消失。有知情人士推测,这个新名字可能与安妮宝贝近年来潜心佛学有关。安妮宝贝自己说,“一个简单的名字,代表我
现在的状态和心境,一切尽在意会中,无需解释太多。”正如她所认知的,“改名不代表原来名字的消失,而如同一棵树长出新的枝干,一个旅人走到新的边界。你可以照旧称呼我为安妮或者安,它融化于这个新名字之中,有它自己的存在和位置。”这近乎诗意的更名与我当下之心境反差不小。
名人气场足,连改名都那么酷。“安妮宝贝”改名“庆山”之后,有人称不适应,“有种莫名的失落”。有人怕她“改名”之后会改变文风,不复以往种种。在新作《得未曾有》里,她从江南到甘肃的长途旅行中,与四个地方的四个陌生人相会、交集,记录下她一路的所思所感,让所有她的读者由熟悉到陌生地去慢慢适应、磨合、领会。
人生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悲欣交集、聚散两厢、福祸相依,得到,未尝不是另一种失去;也可能,万物从来也不曾为我们所占据或拥有,一切皆是过客。不是吗?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身份、名利、地位,哪有一样是始终相随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在属于小我的细节中掌握并享受着生命的快乐和自由。我们和儿子商量过了,“名字是你的附属,无所谓好与不好,它所有的符号和意义都由你自己赋予;所以,即便不能审批下来也无所谓,你依然叫‘骏哲’,或者私下称呼你‘云恺’,但你仍是你,境遇不会因一个名字而改写,人生还靠你来把握。”我明白,得失随缘,对于更名的结果,才能保持平衡的心态。
□ 一 沁
偶然发现,一位好友的QQ签名修改过了,新用的是“月亮很淡的晚上”,简约的几个字,却是非常受用。汉字就是如此有魅力,随意地组合,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于是我就闭上眼睛,想月亮很淡的晚上的模样。
月亮很淡的晚上,天上应该有月,地上应该有光,空中呢,应该有微风吧。时令是中秋之后,地上除了有月光,还应有落叶,脚步踏在上面,沙沙作响。远处的田畴隐约可见,偶尔的狗吠更显乡村的静谧。一说到这乡村啊,我的心立马活泛起来,就如同行走在沙漠里的人,一下子找到了水源。是的,月亮很淡的晚上,只有在乡村,才能淡得更有味,才能淡得有诗情。
先来看看月下的田畴吧,玉米秸还没有完全被清运掉,那些山芋秧该有被霜打过的痕迹,豆叶都干了吧。微风下,豆荚的碰撞会有悦耳的音响,除了这风动的音响,秋虫的呢喃才是真正的天籁。一只野兔出来觅食了,它的出现,让版画一样的田野瞬间生动起来。那些落下的玉米、豆子都是野兔的零嘴儿,偶尔有点儿风吹草动,那兔儿就会立起前爪,抬起头,支起耳朵,
鼓动着一双小圆眼睛,小心察看,直到确认是安全的,它才会低下头重新去吃食。
月色、秋虫、微风,还有那份天然的宁静,能融化所有的喧嚣,置身于此,心当是澄净的。沉醉与流连之后,踏月回家,月下的小院落又会是什么样子?
父母一直都有晚睡的习惯,他们一定正在淡淡的月光下搓玉米。正房上的门头灯不用开,整个院子里的物什一目了然,板车的架子、车轱辘、靠在墙边的锄头、挂在窗沿的镰刀、扎成捆的芝麻秸,房间的走廊上堆有玉米,院墙的橛子上挂着干红辣椒。父母就坐在院子的中央,围在他们四周的是数不清的玉米棒。父亲用刨子刨,母亲用手搓。他们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更多的时候会相对沉默。院子里只有玉米和刨子接触衍生的“嚓嚓”声。有时父亲会停下手,点上根香烟,他一定没心情去看什么月亮,月光浓也罢,淡也好,无关紧要。也许在父亲的心底他会想,小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有点空呢。
我能理解父亲,也能感受到老家院子里的那份空,淡淡的月光下,安静的小院落,在父母身旁,是缺少点儿孙的欢闹呢。如此说来,也该带着孩子,回去看看了。
□ 三点水
因为自己天生思想脆弱,总想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寻找一种最佳的滋补良方,让自己的内心世界显得饱满和丰盈。
真是三生有幸,走出去,认真看,视觉的鸡汤多得出奇,看得我眼花缭乱。什么叫系列?那绝对是多来米发索的音阶排列,破费点,点了系列的鸡汤,我想我是要大补特补一番了。
人生在世,长大成人,谁不知晓受教益是一生一世之事?鸡汤请进家,权当大师进了门,倾听大师指点人生之路,生活修养,成功励志,人际关系,修身养性,热闹极了,仿佛天天与名人约会一样。倾慕名人,我是读你千遍也不厌倦,太多的名人成就了鸡汤的品位,太多的感触成就了鸡汤的味觉。现代鸡汤香飘宇宙,以小见大,以微观世。小到一朵花,一朵白云,一根羽毛,微到物质的最小结构,质子和中子,这样的鸡汤,很具有煽情的气势,只可惜,经不得回味,品尝便是寡然无味,七拼八凑,牵强附会。
现代人高傲飘然,哪还记得什么一日三省吾身之事?好在我国现代的文学家记得。想当年鲁迅先生写过《一件小事》,他通过自己坐在人力车上,看见人力车夫碰倒一个老妪,严格说,责任不在车夫,再说老
妪摔得不严重,而车夫完全可以逃脱溜之,车夫却放下鲁迅去热心帮助老妪。鲁迅深感自责,自责个人的道德和社会的品格,读这样的鸡汤,才受益匪浅,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勇于解剖自己灵魂的鲁迅。
真实是我们生存最基本的面孔,可新生代的女人们,最怕坦白的是个人的年龄问题,怕老恐老,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毕淑敏的鸡汤,论的正是年龄的雅量,一大锅纯正的热气腾腾的鸡汤,沉积了一种深深的韵味,那就是“正视衰老,把它当成盛宴后的杯盏,轻轻地洗净收起”。这样的鸡汤,一看心里就豁然开朗,用深远的目光和生命的历练总结出资深也是人生的一种宝贵财富,这比起那种无病呻吟,闭门造车,无稽之谈的杂牌鸡汤不知要清纯和明丽到哪里去了。
大凡文字只要冠以鸡汤小帽,就会戴上明星的光环,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拥有很多粉丝。鸡汤很热门,鸡汤也很畅销,这也足以说明,身处这个浮躁的年代,谁都在渴望得到心灵深处的一丝安慰。启迪心灵的智慧,靠的是灵魂深处的真正触动。
本色鸡汤总是经得起时间的打磨和众人的品评,因为它用的是上好原料加上水,花慢功夫炖出来的,营养丰富,回味无穷,足以滋养我们心灵世界一生。
□ 安立志
历史上,三个版图统一的中华帝国建了三个超级皇家花园,最早的是秦代的阿房宫,最晚的是清代的圆明园,中期的是北宋的万岁山。三座皇家花园都是举国体制,横征暴敛,劳民伤财,穷奢极欲的产物。
三个皇家花园的结局如何呢?北宋的万岁山建成不久,就在导致北
宋灭亡的靖康之变中被拆除,园中花石成为抵挡女真骑兵攻城的擂木砲石。目前的万岁山,在开封市北郊,荒凉、萧条,已被当地打造成人气不高的“大宋武侠城”。
秦代的阿房宫同样短命,“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田野考古说,当地并未发现焦土层,疑为阿房宫并未竣工。杜牧的《阿房宫赋》,文学虚构而已)。然而,近期阿房宫突然引人注目,当地拟投入380亿元重建阿房宫。这个宏伟计划惊动了习总书记,他迅即作出重要批示,
“阿房宫只能宣扬封建奢靡之风、重建无文化价值。”阿房宫重建计划无疾而终。
清代的圆明园也毁于一把大火,不过这把大火并非来自内贼,而是外寇。在圆明园被毁的154年里,屡经劫掠,废墟瓦
砾。但在近年总有一些人跃跃欲试,屡倡重建。3年前北京市人大教科文卫体委员会再次提出这种建议,也许圆明园地处京畿,区位敏感,遭遇了重大舆论阻力。然而,据“百度”透露,当地已经不声不响重建了许多奢华建筑。我以为,有阿房宫这面镜子,有习总书记的重要批示,重建圆明园最好还是打住。
有人讲,重建圆明园是传承中华民族曾经的辉煌。一些人极力渲染这座康熙动工、历经六帝、长达150余年的“万园之园”如何“规模之宏敞、丘壑之幽深,风土草木之清佳、高楼邃室之具备”,如何展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如何体现了中华文化的精髓。一些人偏离了劳动人民的立场,观察事物的角度发生位移。这些曾经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其实是专供帝王将相寻欢作乐之地。为了建造这些东西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沾染了多少黎民血泪?这些建筑物如果说展现了什么智慧的话,那是封建帝王穷奢极欲的智慧;如果说体现了什么结晶的话,那是劳动人民的血泪结晶。这种同样体现“封建奢靡之风”的东西,有什么值得重建或再现的意义?
有人说,重建圆明园是为了不忘国耻,
重建爱国情怀。圆明园作为满清皇族的游乐之地,而被西方强盗焚毁,更为准确的说法,体现的是“皇耻”,而非“国耻”,只不过其拙劣的外交手腕,却将“皇耻”扩大为“国耻”。
西方列强倚仗武力野蛮侵略自不待言,咸丰皇帝在与列强交涉时,昧于世界大势与外交礼仪,为争得外夷跪拜的面子,拒绝外国“公使驻京”,丢掉了割地赔款的里子,赔偿英法军费各800万两,割让九龙于英国;咸丰皇帝为了保住大清主权的面子,拒绝外国“内河通商”,却丢掉了黑龙江、乌苏里江两条内河的里子,沙俄借机侵占了我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约10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诡异的是,在纪念圆明园被毁150周年时,一些国人鼓噪着要找英法索回被抢劫的兽首之类的国宝,而对当时沙俄趁火打劫并吞我大片国土的行径只字不提。一些人只是引用雨果的话指责英法两个“强盗”,却闭口不谈恩格斯的话,俄国“正好在这个时候从中国夺取了一块大小等于法德两国面积的领土和一条同多瑙河一样的河流(指黑龙江)……”。一些人试图让人们选择性地记住某段历史,却无视恩格斯告诫的基本事实。人们不解的是,“西风残照,汉
家陵阙”的历史悲凉,似乎不足以忆起国耻;毁灭罪证,文过饰非的现代豪华,方能抚平历史创伤?中国近代史国耻累累,遗址遍地,原不需重建圆明园以纪念之。
如何处理前朝留下的豪华、奢侈的建筑物,对新朝领导人的执政智慧与政治胸怀也是考验。秦王李世民率兵攻下洛阳,看到隋炀帝修造的奢华宫殿发出喟叹:“逞侈心、穷人欲,无亡得乎?”遂命撤端门楼,焚乾阳殿,毁则天门。李世民栉风沐雨,积劳成疾,“针石屡加,腠理犹滞”。考虑到已是皇帝的李世民健康堪虞,工作人员建议“请建离宫”。李世民竟因“爱一夫之力,惜十家之产,深闭固据,未肯俯从”。不过,他倒是采取了一项折衷办法,他认为,“随(隋)氏旧宫,营于曩代,弃之则可惜,毁之则重劳”,于是要求对隋炀帝的仁寿宫加以整理与维修,既可废物利用,亦免暴殄天物,从而成就了一通著名的《九成宫醴泉铭》。
阿房宫是秦代的圆明园,圆明园是清代的阿房宫。习总书记在中纪委十八届二次会议上讲话,专门引用杜牧《阿房宫赋》:“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兴亡成败,殷鉴不远!
□ 钟 倩
1路西头有个修车的摊位,男人高个儿,
不帅,头发蓬蓬着,有些自来卷;女人偏胖,皮肤有点黑,一双大眼睛,非常爱笑,酒窝里的笑意似乎要漾出来。她人缘好,张罗着生意,和这条街上的人打成一片。
当年,我上小学时,他们各有自己的摊位。男人在路北摆摊卖旧杂志、旧书,也对外租影碟。书摊前的人稀稀拉拉,都是一些大学里的学生、来往的农民工;女人在路南摆摊卖小百货,货摆在一辆推车上,夏天卖冷饮和冰糕,隔着一条马路,两个人的摊位正对着。
女人的生意很红火,放学后孩子们一窝蜂地拥过来,叽叽喳喳的,买这个,选那个,把摊位围得水泄不通,她常常忙不过来。她的东西比别处便宜,薄利多销。你忘记带钱也没关系,先拿着用,有空再捎过来,有些买烟的都是记账。“你不怕跑了不给钱?”她笑
笑,“不会的!谁会为了一盒烟不出门了?”男人的生意冷清一些,经常瞥到他抱
着一本旧书,坐在墙根下,慵懒地翻阅。他经常到女人这里买烟和吃的,按说时间久了两人会熟络起来,可男人性格木讷,不善言谈。有些时候,城管过来检查,不让摆摊,他往往束手无策,女人很热心,主动过去帮他收拾摊子。
后来,小区里爱管闲事的大妈为男人和女人牵了红线,他们恋爱了,再后来,他们结婚了。他们的老家都在外地,结婚后两人却选择留在济南,两个摊子合并在一起干。女人怀上孩子后,男人不卖百货,也不卖旧书了,干起修车、配钥匙的生意,还用废旧的铁桶做了个炉子,冬天捎带着卖烤地瓜,能多赚些钱。
男人天天和金属零件打交道,扒轮胎、补车带、修机器、配钥匙,叮叮当当的,两手抹得黢黑。女人给他打下手,递工具、找零件、架车子、收找钱,和顾客聊聊天,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经过几年打拼,他
们在城西郊区买了房子,告别租房生涯,前几年又生了二胎,老大上小学,老小上幼儿园,这样的生活说不上富裕,但他们知足,“凭力气吃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女人常这么说。
2街上有两个修鞋匠,他的摊子位于路
东。手艺不是多么精进,活儿也有些糙,但很多人都愿意找他修鞋。“身体不好,还这么要强,大家捧捧场吧!”周围人议论着。
他是个残疾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经常穿一身草绿色的军衣,他的一条腿从膝盖往下截掉了,悬空的裤腿晃来晃去。他每天开着手摇的轮椅过来,风雨无阻,其实也算不上轮椅,是一辆经过改装的旧三轮车。有一次我出门,恰好遇见他刚来,从车上下来,接着拄上双拐,很吃力地挪动脚步;接着,他一手拄好拐杖,找好支撑点,让身体保持平衡,准备用另一只手凭借猛劲儿把车子推到台阶上去,他的力量显然不够。这个时候,马路对面的商贩赶
忙跑过来,上前帮他推一把,他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长舒一口气。然后,他用一只手把修鞋的机器从车上移到地上,动作必须快,一鼓作气下来,否则中途会失败。
完成这项工作,他已是疲惫不堪,脸色苍白,脸上却漾着薄薄的笑容。有些人找他修鞋,临走时不让找零,他会欠欠身子,觉得不好意思;有些人故意多给他些钱,他自然是追不上人家,昂起头大声说一声,“谢谢了!”声音拉得很长,回荡在空气里。渐渐地,他的修鞋摊热闹起来,有些是专门过来修鞋的,说他实在、有信誉;也有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出来溜达,在他的摊子旁坐一会儿,或者凑齐人数,下下象棋。常常,从很远处便听到一串串笑声。
他的摊子成了小区附近的聚集点。他一天不来,街上好多人都挂念着,眼睛盯着他来的方向,默默注视,祈祷着什么。
□ 田一洁
关于我喜欢吃臭豆腐这件事,家里人给我定义为重口恶趣味。他们都不吃,但勉强能忍受我在家里炸臭豆腐并摆上桌跟其他菜放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好吃。我认为他们渐渐接受了这个味道,同化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有一天吃完还剩几块,我把盘子放在灶台上,过一会儿去看发现不见了,我问谁给我倒了?没想到我先生说,我给你盖起来放冰箱了,回头要是屎壳郎路过给你滚走了怎么办……
臭豆腐这个臭味的确不用多说了,我的狗儿粘人,我走哪儿它赖到哪儿,我做饭的时候它也要在灶台下蹲着,但是一炸臭豆腐它就跑到另一个房间,可见这臭味连它也接受不了,这也就不怪送快递的小哥问是不是下水道管爆了。
看过一个视频,两个美国小青年在野外的桌上放了一瓶大约是王致和的瓶装臭豆腐,有点拼死猎个奇的感觉,开瓶时对臭味作了很多难以接受的表情和评论。在我看来,瓶装的出口臭豆腐,那味道才哪儿到哪儿,最终两人各自挖了一小点喊着一二三才放进了嘴里,勉强了一两秒,表情痛苦地叫了无数声GOD和SHIT,最后两人吐了出来扔下勺子跑了,那感觉好像刚从粪坑里逃出来。
他们也有恶臭的食物,有些起司和臭豆腐只是不同味道的臭而已,我也无福消受,但要大叫这哪里是人吃的东西就太没见过世面了。
汪曾祺是个爱好美食的大家,他也爱吃臭豆腐,称很多第一口没办法接受的东西他也会试着慢慢接受,最后变成大爱。但他也有无福消受的东西,那就是折耳根。他写过有一个云南的女孩子,她的妈妈辗转给寄了一些折耳根,细细地拌了请他吃。他说那东西放在嘴里有一股强烈的鱼腥味,让他难以接受。可不是有股鱼腥味吗,那就是鱼腥草的根茎,只是在云贵川湖湘鄂一些地方叫折耳根。
我的家乡一到冬天雪多时,新鲜小菜基本没有,有耐雪的香菜被冻得半熟不熟还吊着一口气活在地里,白菜多半收进地窖里了,留在地里的也冻熟好几层味道也不佳。这时候在地里刨出一根根雪白的折耳根就难能可贵了,新鲜,一根根梢头还顶着一个嫩绿的苞。没人专门种这东西,都凭记忆知道哪个坎上,哪块石头边上爱长这东西,去挖也挖不了多少。用各种作料拌上,用装豆腐乳的碟子装上一小碟,我称这个菜为“春天的消息”。
以往冬天还不像现在物资这么丰富,街上只有卖半黑不黑的藕,焉不啦叽的豌豆。各种经过长途运输死气沉沉的蔬菜都不像现在这么多,也没有闲钱去买这些,吃的东西都是自家产的多,所以冬天谁家请客,桌上有一小碗折耳根,说明很重视客人,必竟这东西挖来费劲,洗起来更费劲。
这也算地方特色食物,有人觉得难以接受,有人觉得必不可少,不过食物是很难定义好坏的,适口者珍吧。
□ 胡兴法
稻场与杂草一定草签了协议:等一屋子的人都离开了,稻场用土成就杂草的疯长;杂草就用它的根、它的荫蔽,串通稻场的筋脉,还原稻场的湿润。
一屋子、又一屋子的人果真走了。他们全体离家出走,像是专为履行它们的协议。人、稻场、杂草,达成了多么悲壮的默契。
耕牛不要了,卖掉;稻谷收掉最后一茬,不种了;黄豆蔓豆这些小作物送给别人,任人收割。要么干脆荒在田里,让几十只鸟啄,让上百只老鼠猫冬用;苞谷掰掉,随便作个价,卖给别人,一颗种子也不留下。
不留种子,对一个种田人,是下了狠心。没有比这更大的狠心了。
一茬茬的作物,都是人牵着牛,牛拉着石磙,石磙碾着秸秆,秸秆铺展在稻场上完成脱粒的。最后落在稻场上的,才是一颗又一颗的粮食。
一直以来,稻场与粮食相处得好好的。主人一走,撂下粮食,稻场,头也不回。
稻场撇开粮食,开始了与杂草的合谋。背着主人,它们什么也干得出。需要
的,只是时间。主人一走,时间也不要了,全扔给了它们。杂草用半人多高的身子,拥堵住平平展展的稻场,让离家经年的主人,付出很大的代价,也找不到通往家门口的路。更为险恶的是,此时,主人心底的荒芜,将一眼望不到边。
哪来的这么多草种呢。是借的风势,顺风吹来,还是借的水势,顺水飘来。是稻场盗来的吗,平展光滑,如块大磨刀石的稻场,对一颗颗草籽,是多么大的诱惑。它们哪能无动于衷呢。
我能想像它们窃喜的样子。一颗颗草籽,尖叫着,吹着口哨,摇着绒毛做的扇子、风衣、大伞,缓缓一蹬腿,稳稳降落。一场雨路过稻场,顺便也滋润了它们。它们的身子开始发育、膨胀,穿破稻场尖硬又被泡软的地皮,铆足劲儿,向下扎根,向上蹿个儿。
一颗两颗草籽先立下了足。剩下的借一两场风,一两场雨呼啦啦拥了上来。好地方啊,多好的地方。像村子里的人近些年向城里的迁徙,作坊村的人是另一类的草。草拥上主人的稻场,主人拥上城里的马路。谁都想拥上最好的地方,最好的日子过。
草开始在稻场疯长。几场夏雨过后,绿色像水一样漫过,像波浪一波一波地生长。芳草萋萋,淹没了主人进屋的路。
要是没有两扇挂着锈锁的木门在前面挡路,草准会跨过门槛,蔓进屋子。像主人一样,堂而皇之地站在堂屋中央。或闯进卧室,窜入厨房,钻进灶台。
我见过草的登堂入室。那是在我们的老屋。我们将瓦片拆下来,盖了新宅旁的另一间新屋。老屋不情愿了,开始漏阳光,漏
雨水,漏星星月亮,也漏风。草蜂拥而入,喧宾夺主,占领要塞。一个夏天过后,我们再也找不到回老屋的路、门、堂屋、床、灶台。我站在稻场边,心地开始成片成片地荒芜。有那么一阵子,我们很怀念老屋,本想接着老屋的日子往下过,这才发现,隔着这么一截子荒芜,早已无法返回。草将我们原来的生活覆盖。我们只好不露声色,把荒芜圈养在心里,黯然选择退出。
草用它汹涌的绿,将我们毫不留情地逐出。
“一人高的草啊,我拿起镐锄,一棵棵地刨挖,七天才除完。”
“多扎实的草兜儿,三锄两锄,根本动不了它的根。”
这次回来,我在作坊村一个叫王家榜的院子里,见到一个老婆婆,她用手比画着对我说。她今年七十二了,到城里走了三十天的亲戚,回到稻场,荒草掩门,差点寻不到回家的路了。
“最可惜的是,几窝南瓜秧也差点给草捂死了。”
稻场边,几棵南瓜胡乱坠在草丛间。这是老婆婆亲手栽下的,瘦瘦的,只有拳头大。主人不在的日子,瓜藤面临了一件它始料未及的事。杂草要将它合围,剿灭,不给它阳光,空气,营养。要活活阴死它,窒息死它,饿死它。瓜藤开始了自救。它们抱住杂草,胡搅蛮缠。
老婆婆回来时,几颗缺阳光缺人疼的小南瓜,腆着泛白的小肚皮,笑了。几根细长的瓜藤,叹了几口比瓜秧还长的气。稻场边,还有几棵高粱,不知是什么时候
漏下的种子,已长成了高挑的个儿。高出杂草几个头,只不过,瘦得像老婆婆的一把老骨头。
几只蝴蝶在草丛上款款飞,谈着情说着爱,指一朵怒放的小野花为誓。要知道,以前这稻场它们从不涉足。它们的情场有的是。
杂草水一样漫过,稻场荒芜。人风一样游走,不再回来,家园荒芜。
丢失了家园的人,心灵荒芜。“屋里的灰有一指厚,我擦了五天。”“猫子饿得拖不动后腿了。腰单薄得成
了一张纸。不知它是怎么活过来的。要是我再不回来,它就没了。”
“这猫啊,为什么要铁了心等我呢。怕是知道我会回来?”
“我再也不出门了。”“不出门了。”老婆婆揉揉眼角。除了皱纹,早没眼泪
了。她肯定看到了更大的荒芜,正像水一样从眼前蔓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