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天地

台灣教會公報　2012年9月10日～9月16日／3159期18

創

「不起眼的東西嘛。」

這是我再一次見到這個物體時，浮

現腦海的一句話。在我手中長得怪模

怪樣的白色塑膠盒子，上面布滿突兀

而不規則的線條，側面從中突出一根

兩端頂著橡膠小輪子的鐵桿貫穿其

整體。我把玩著這奇形怪狀的玩意，

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跟著蠢蠢欲動起

來，像窗口外的傾盆大雨，轟隆隆的

響徹天空。

我坐在電腦桌前，回憶上一次見到

它的情況，那到底是幾歲時發生的事

了？依稀中記得，我還會為了一部不

到巴掌大小的迴力車期待一整年，並

天天夢著它的那個年紀……。擁有一

部天藍色的迴力車，是我童年中最大

的夢想。

在我期盼許久之後，有一天爸爸

終於滿足了這個願望。他送給我一部

天藍色的迴力車，正如我日思夜想的

那部車一個模樣，天藍色的兩門跑車

還有著酷酷的火焰烤漆（當然這一切

只是印在貼紙上）。當時我愛死這輛

車、也愛死了我爸爸。

我每天高高興興地把車子壓在地上

往後拉，放開手後便在車子後面東倒

西歪地追逐，嘴上無意義而興奮地叫

著、叫著……這令人十分愉快，我可

以重覆玩個一整天，連累了也要抓著

小車睡覺。

那時我並沒有思考為什麼將車子往

後拉，它卻可以往前跑。我只是單純

地喜歡壓住車子、上緊發條的過程，

當它發出越來越緊繃的聲響，我的心

也跟著裝上了翅膀，手一放，心便跟

著車子飛了起來，「唷呼！」

隨著時間過去，車子多少有些磨

損，酷酷的烤漆貼紙失去了光澤，還

神子

用心凝視的雙眼

隨著人間一幕幕地　

更迭替換

時而和煦　

時而暴戾

時而陰鬱　

時而澄淨

直至懸掛十字架上的神子　

垂首

椎心之痛　

盈溢

像禁錮已久的奔騰岩漿　

終於找到出口

興奮狂亂地宣洩　

怒吼　

四處竄流

雷震似地心碎

迸散了每個肢節　

每個細胞　

每條神經

吶喊著　

吶喊著

無聲卻撼動人心的哀傷

恣意侵入　

滲透肺腑

時間　

被腐蝕般地靜止　

哀悼著

正如神子的血洗淨罪惡

肆虐的雨水蛻變為養分

褪盡塵埃鉛華　

滋潤乾枯渴求

萬物復甦　

彷彿新生稚子

笑得一臉燦爛

陀螺

轉啊轉　

轉啊轉

上緊發條　

不停迴圈

轉過白天黑夜　

陰晴圓缺

轉過青春歲月　

百感千迴

一幕幕精彩風景

如雲霧轉瞬而飛

銹了　

倦了　

累了　

停了

斜躺在地

仰望著天

奮力旋轉

所為何誰

凝視著　

遙望著

那一方靜謐的天

笑看旋轉人生

硯子

離開了原來的位置，毛毛翹翹的模

樣，減弱了我對它的喜愛。

就像那些我曾鍾愛過的玩具，被我

拋棄似地隨手一丟，最終倒在床頭櫃

上。奇異的是，像沒有盡頭一樣，我

總可以不斷找到下一個夢想。

只是這一次我還來不及換上新的夢

想，舅舅一家恰巧都來我家作客，表

哥表姊一起發現它倒在床頭櫃上。

小車復活般地被我們3個追著、跳

著、跑著玩起來，生氣勃勃地帶來一

屋子滿滿歡笑。玩到一半時，我看著

有點破舊的貼紙，便順手全撕了下

來，褪下了門把、車窗及車身上酷酷

的火焰烤漆。

眼前光溜溜的藍色小車在我眼前耀

動著嶄新的光，還來不及開心自己的

小聰明，臉上突然感到一陣熱辣，接

著車子被爸爸大掌一揮從我手中飛出

去，在地上摔個四分五裂。

舅舅拉住狂怒中的父親，叫我趕快

回房。表哥、表姊則呆立一旁，搞不

清是什麼狀況。

我撿起地上有著兩個小輪子的白色

物體跑回房裡，就在那一刻，我心中

冒出了這句話：「不起眼的東西嘛。」

我沒有難過、害怕，甚至也懶得去

想為什麼父親會這麼生氣。我只是

集中精神，認認真真思考起來：為什

麼迴力車往後拉，卻會往前

跑？我知道我手上的

東西在做怪，難

不成有什麼神

奇的小小人

住在裡面？於

是在好奇心驅

使下，我將這東

西硬拆解開來。

「碰啪！」一聲，好幾個小齒輪飛

彈了出來，右一個、左一個全散在地

上，沒有神奇的小人，只有一個圓型

的塑膠齒輪裡包裹著細細扁扁的鐵

片，閃動著黝乎乎的光吸引住我全部

的視線。

童年的我，手追逐那道光、腳也追

逐那道光，甚至成年後的我也還追逐

著那道光……是什麼樣的光不斷地

驅使我向前奔跑？是名利？財富？驕

傲？抑或是呼吸之間那不曾停下腳步

的生命！

多少年來我渾渾噩噩，每一天都在

恐懼之中向前奔跑。每一天我睜眼醒

來，每一天再疲憊闔上。我努力地想

要追上那道光，歸終什麼也沒追到，

什麼也沒有留下。

不！或許有留下些什麼。我環視身

旁的客廳、走道、餐廳、廚房，眼前

堆疊了幾大箱還未拆封的紙箱。原本

該是一面牆的書架，散落成8片柱子、

16層隔架及60支鏍絲，不太整齊地橫

躺在客廳的紙箱與廚房的紙箱之間；

一組視聽音響的22條線，其中10條線

是包銀的喇叭線，12條是訊號線；原

本放在書架上的627本書，其中包含

了112本漫畫；電視櫃裡的292套電

影及244片CD、還有許多一裝進紙箱

便忘了存在的生活雜物，全都靜靜地

待在紙箱裡。

正確說來應該是15

個大箱和28個小箱。

35年來一點點增加，再

一點點減少，35年充其

量就剩這幾箱！

那些看似相同的家具，空

蕩蕩的擺成老樣子，旁邊是等著裝載

進箱中的無用雜物。如果仔細查看這

些家具，會發現有幾道傷口重疊在一

塊，那是4年來前後3次搬遷造成的新

舊擦痕，像是面對無可避免的宿命似

地，一次次落於家具的邊邊角角。

凌亂的光碟片、遙控器、手機、刮

鬍刀、筆筒、讀卡機、掃瞄器、煙灰

缸……佔據了整張電腦桌面。我回過

頭，對這些全都視若無睹，只是邊把

玩長大後才組裝成功的怪模怪樣的白

色物體，邊看著眼前從灰白螢幕中誕

生的文字。

35年來，我努力想要留下的什麼，

究竟又留下了什麼呢？對別人而言或

許是毫無意義的夢囈，或一箱箱不起

眼的東西。我不禁在想，如果有一天

追到了那道光，又會是什麼在那裡等

著我呢？

是被捆綁的大象，長長的鼻子掛著

幽乎乎的恐懼和深不見底的黑暗？還

是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大象踩著輕

快的舞步，頌讚著真理所帶來的自由

和光亮？

真理所帶來的自由和光亮啊……

光是想一下，心中就充滿了暖烘烘

的平安……是呀，如果能找到真理的

話……我開始想像，手一鬆，輪子呼

嚕──呼嚕──飛快地跑起來……。

Neo

童年的我，

手追逐那道光、腳也追逐那道光，

甚至成年後的我也還追逐著那道光……

是什麼樣的光不斷地驅使我向前奔跑？

是名利？財富？驕傲？

抑或是呼吸之間那不曾停下腳步的生命！

真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