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花絮 生活随笔 过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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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说中,年是一头怪 兽。过年,如过关。人们用各 种方式,来赶跑这头怪兽,希望 有一个新的开始。 多年前的一部电影 《人在途》,千里之途,状况百 出, 得够惨,唏嘘之余,颇多 感叹,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 角色。回家的路,是一条艰辛 的路,却是值得努力的路。讨 薪也好,回归家庭也罢,在路 上,年味愈浓,春天的气息也倍 添。除了自然的春天,还包括 人生的春天,人生的春天在于 人性的光辉。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回 家,成为一种别样的人生体 验。无论是孤身在外的打工 仔,还是光鲜亮丽的大腕,回家 之情总如童年跑向母亲的怀 抱,干净、纯粹,唯有欢喜。那 一刻,所有的疲惫、伤感、甚至 委屈,全都封存,或是烟消云 散。 回家的路,是世界上最美 的路。再美的风景,也没有故 乡更美。那些河流、树木、村 庄、天空,在记忆的画布上复 活,是生命的一部分,是血管里 的一滴。再华丽的豪宅,也比 不上老家的旧居。从堂屋到厨 房的步数,从村口到门口的路, 闭着眼睛都不会错过。再酥软 的席梦思,也没有布毯下稻草 褥的味道更能入梦。喜欢睡在 稻草的床垫上,一翻身吱吱作 响,鼻子里浓烈的草香,有一丝 甜甜的感觉。 贴福字,贴花钱,贴春联, 过年的色彩是红红火火的。在 猪圈上贴上六畜兴旺,在灶台 上贴上水火平安,在厨房的门 上贴上调出五味鲜,在堂屋的 门上贴上春回大地,在果树上、 在自行车上、在缝纫机上、在水 缸上等等,到处贴上红纸条,门 里门外,一片红。以前,还有人 家在大门上,贴门神,刚结婚的 人家在房门上贴上鲤鱼跳龙 门,以及胖娃娃的年画。这红 色里寄托着最美的梦,这梦伴 随着一代一代人长大、老去。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这红里是 永恒的初心。 过年,是一场狂欢。分散 各地的人,都以家为中心,就像 是奔赴一场盛大的舞会。长年 不见的亲友,在一张八仙桌上, 论资排辈,长幼有序,维系着最 古老的文化。八仙桌有八个座 位,坐北朝南,左为上。有同 辈,会在临近的座位上,让来让 去,谦让是一节餐桌上的课。 除了座次之外,吃菜也有规 矩。比如筷子不过河,胳膊朝 里拐等,从小母亲教诲,只能吃 自己面前的,不能把筷子伸出 界。古有孟母三迁,母亲决定 了一个孩子一生中最美的德 行。 拜年,是一件仪式感极强 的礼节。大年初一,一早起来, 要先到祖父母床前拜年,祝老 人高寿。有孩子们跑年,在一 大早就三五成群,小的跟着大 的,咬尾巴似的一串儿,绕着村 子跑,挨家挨户,喊一声爷爷奶 奶、叔叔婶婶的,恭喜发财,年 长的祝过到一百二,做生意的 祝生意兴隆,嘴巴涂了蜜似的, 一圈下来,兜儿满满,腿儿暖 暖。大人们则是左邻右舍串门 打牌唠嗑等等。大年初二回娘 家,不管远近,风雨晴明,一大 早全家出动,去哪儿啊,上我妈 妈家啊!一般总是做母亲的应 答路人的询问,有妈的孩子了 不起啊,哪怕这个女人也已算 是老人。这是一种幸福。值得 骄傲的幸福。 年味里不可不说的是美 食,舌尖上的酣畅在一桌家乡 菜的饕餮中,得到极大的满 足。中国是一个美食大国,每 个节刻都有不同的吃食,与节 日本身彼此呼应。端午吃粽 子,中秋吃月饼,过年是一年中 最大的节日,虽无满汉全席,却 也是满桌华彩,很多平时舍不 得吃的菜,会在过年的饭桌上 亮相。凉拌大蒜百叶、香肠、慈 菇烧肉、红烧鸡等,犹如 T 台上 走秀的模特,你来我往,步步惊 艳。作为东台人,大蒜烫百叶, 不得不说。其自带里下河水乡 的气质,蒜段莹白如雪,蒜叶青 碧似玉,百叶切成丝,如缕。姜 丝明黄,盐花闪耀。讲究的在 瓷盘周围偎松花蛋、花生米、咸 鸭蛋等,形如盆景,端庄、优 雅,而又本分。 在乡村的时光是慢的,鸡 三三两两地漫步,羊咩咩地叫 着,麻雀从来不慌不忙,路边的 水杉树,不紧不慢,悄悄长胖。 河流也是安静的,波平浪静,像 老人的目光。长年在外的人, 回到故乡熟悉而又陌生。这种 滋味,在过年的时候显得更加 浓烈。忙,成了现代人的标签, 一双脚在千里之外奔忙,只有 在年的气氛中,抛开尘世的忙 碌,抛开纷纷攘攘,脚踩故土, 心归宁静。原来,故乡没有变, 变的是背上行囊的我们。幸 好,还有年,我们趁此狂欢,在 故乡的怀抱里,如孩子一般。 责任编辑:余 电话: 85222316 版式设计:周 临近除夕这几天,越发地萎顿 和萧瑟,告诫自己提振精神却又无 从激奋。吃饭,不香;睡觉,失眠; 上班,沉闷。连置纳年货的兴致也 近乎消遁……一切如浓霜铺压过的 紫茄园,枯败、靡软而荒疏。 时光若水,无言亦美;日子如 莲,平凡至雅。然春节团圆,是百 姓最为看重的事,是国人最高的仪 式感。自古迄今,哪怕远隔千山万 水,旅人也要风雪兼程,跋涉一 归。女儿、女婿居业京都,大年三 十到初一,还有初四,女婿连轴值 班回不了乡,女儿又不可独归。我 不觉对女婿腹诽,就不能陈情领 导、回家过年?三岁的外孙被亲家 带着寓游海南,温暖逍遥,阳春三 月始而返京;我呢,报纸当值、审 签,岗如立崖,责如履冰,走不开。 再说大过年的,也不好张口请人代 班。就这样,一家七口散落三处, 南北纵贯几千里。万家欢聚之时, 我们似乎只能遥祝彼此,视频相慰 了,念此不禁黯然神伤。 事先已与女儿说了,今年我们 不去北京。女儿未嫁时,心中女儿 最重;外孙降临了,女儿第一的位 置为外孙取代。试问,外孙不在北 城,天伦何享?北上还有多少意 义?更何况来回路上还要糟踏几千 块钱,也不值当。 为安慰女儿,犹疑当中微信: “一票难求,吾宅家守岁。”是借口, 也是搪塞。女儿瞬即回信:“回东 台的车票么?”“还是来京车票?” “过年你们过来啊?是不是?对不 对?”唯恐词不达意,又是语音详 询。并发两张图片,上云:“大脑一 片空白。”“让我喝一杯 82 年的拉 菲,压压惊。”“机票,机票,我给 买?”“哪天的?”一连串问号句句沉 重、步步惊心。 “且容筹商。”我回道,其实不无 敷衍。然后,我就杳无音信。女儿 转身发来飞机二十天内的价格,急 不可耐的样子仿佛迫在眉睫。 腊月二十八,城里大铺小店的 买卖,热闹红火,路人脸上无不洋 溢着忙碌、喜庆和欢乐。交错纵横 的前街后巷,车水马龙,挤得人心 里发慌。人们义无反顾地奔老家、 归故乡,不惜千里相驰,祖国各地 牌照的车辆鱼贯入城,如纷呈车 展。不少道路节点,业已拥堵和壅 塞。行如蚁,泊如舟,只有行人可 以贴着车身脚步匆匆。电动车钻缝 乘隙,蜿蜒蛇行。腊月二十九,大 街上很多门店空留福字,兰州拉面 “夫妻馆”,日本料理“菊正宗”,“沙 县小吃”,一夜间偃旗息鼓,客居小 城的异乡人大多消逝如风。偌大的 街道突然像被抽空一样,宽敞而寂 寥。街道热闹,我感到落寞;现在 安静了,又生忧伤。一个人彳亍而 行,心有戚戚焉。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女儿温 顺也清高,勤勉也脆弱。在央企工 作辛苦,加班乃家常便饭;女婿在 机关,也身不由己。前几天,女儿 参加集团歌舞年会,边工作边排 练,嗓子哑了,感冒发烧。胃也翻 江倒海,痛得在床上打滚,整整一 周,喝的都是粥,说得我心里一阵 阵地揪得疼。先是倾听,后是埋 怨,最终是呵斥其就医,刻不容 缓。转而一想,我们去北京,哪怕 为他们做两顿饭,暖菜热汤,他们 也会感到亲情漫溢。我深知,每逢 春节,人间最金贵的两个字就是团 圆,余皆无与伦比。多年来,女儿 一直是我们的诗意远方,我们不能 没有女儿的世界。就这样,是否北 上团圆,我徘徊、纠结和郁闷。 现在想来,当初把女儿嫁到千 里之外,似有草率。入职八载,两 年海外,不能回乡过年,倒也情有 可原;还有两年,初一、初二节日轮 值,年轻人还未拖儿带女,也是天 经地义;怀孕、生育,行动不便,又 是两个春节滞京未归,似乎于理犹 足。屈指算来,女儿工作后只回来 过了两个春节,每次都只有三四 天,来去倏忽。该拜的没拜,应孝 的未孝,亲众友群的怨言微词,只 能由我们代为承纳、解释和道歉, 恨只恨女儿公务压身,聚少离多。 既无相欠,怎会遇见。平常的 日子,女儿对我们确是早问晚候。 然隔代之念,犹山似海。我们想外 孙了,只能依赖微信图片,偶尔视 频。多少个夜晚无眠,多少次清晨 梦醒,我们打开手机,左右看图像, 上下看视频,指点、评议、点赞,甚 而忍不住对着屏幕上外孙的照片亲 上几口,方才过瘾。看视频里外孙 咿呀学语,奔走蹦跳,指手划脚,我 们忍俊不禁,沉寂之夜不觉笑出声 来。只恨图像太少,视频太短,叹 口气侧身不语。隔壁修三轮车的老 藏,孙子整天儿趴在背上,欢笑,嬉 闹,祖孙三代其乐融融,让人羡慕 得眼热。我们有时不免无缘由地迁 怨女儿,责成她多发些图片和视 频,以解含饴之渴,即便是画饼充 饥。我们遴选数张外孙的图片,请 小城最好的师傅放大、组合、装框, 挂在一楼、二楼卧室的墙上。茶余 饭后,凝视,端详,微笑,如沐春风; 上班前,下班后,面壁轻语招呼,呢 喃而自乐,如饮甘醴。更多时候, 想外孙,恋外孙,未老而语无伦次, 无昏而视力苍茫。望着别人家的小 孩,每每怅然若失。 浑浑噩噩的,除夕已至,慵懒晚 起。上午折箔点纸,祭奠先祖亡 灵。此乃乡俗,我们持之有年。望 着袅娜蝶飞的纸箔灰烬,心下安详 而释然。尔后,洗手焚香,贴花钱, 挂对联。门楣宽阔,三米长、半米 宽的丝绒对联,是红货卖家最大的 一幅。此联价不菲,难卖,商家进 货少,稀缺。奔行东街西坊,得之 于手,我喜不自胜。去年春节大门 上的对联和花钱,日晒夜露,迄今 艳红若新。一年年女儿知性,一岁 岁外孙初长,一载载吾生趋老,抚 昨日对联之良久,况味杂陈,感慨 滔然。 午后,睡意袭来。百无聊赖之 中,解衣就寝,迷糊入眠。醒来时 头昏沉沉的,抬腕看表,才睡了刻 把钟。复又裹被蒙头,却辗转反 侧。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地由零落而 稀疏而紧密,此伏而彼起。其炸响 或近或远如歌声顿挫,或高或低若 箫音沉郁。窝在被子里,毫无睡 意。于是起坐,开电视,是“经典咏 流行”节目,歌唱家雷佳正在唱《蒹 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啊, 伊人在远方,女儿在远方……心意 沉沉,忽一哆嗦,丝丝寒意不由滋 生,遂披衣下床。偌大的小区上 空,弥漫着煎炸的油香和鞭炮的火 药味。东邻王家就职南京的儿子携 妇将雏,正忙着帮父母打扫,老王 的嗓门比平时升了三度,高亢而明 亮。北邻李家在市政府工作的一对 年轻人,回海边老家,陪父母过 年。其父母的滩涂养殖这几年风生 水起,事迹还成了网红。漫无目的 地踱到南邻孙家。孙家别墅从砌建 后一直空关,这几年租给来小城打 工的四川后生。后生是西十字街一 家酒店大厨,妻子在东台国际大酒 店端盘子,小孩九岁,就读实验小 学。因为工作,夫妻俩春节皆不能 脱岗,连续三年在小城过节。从窗 下走过,仿佛听见有老人在说话。 近之一看,原来是女方的父母来 了。女儿正缓缓地为母亲修发、梳 头,怡然地叙着家常。两个老人从 大凉山深处,坐了五天五夜的客车 和火车,日夜驰行,吃尽了行囊中 的煎饼……迢迢几千里的颠簸,逆 袭赶来,还不是为了那胜却人间无 数的春节一聚? 犹如醍醐灌顶,撼吾心,动吾 魄。同为天下父母,我为何不能体 恤女儿,反其道而入京?此时此 刻,好像突然醒悟。我自责,我悔 愧,我救赎。“山不过来,我过去。” 万水千山只等闲,团圆之唤终于战 胜所有的艰难险阻。我拔脚回屋, 抚机开屏,焦急如火地看着有无今 夜赴京的机票。 上苍垂青,幸得两票也!都说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人有 道,天亦有情。 当我视频告知,已近而立的女 儿先是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俄 顷惊呼起来,与女婿击掌嚣叫,刹 那间眼睛红红的,话语哽咽。几分 钟后,发来接待方案,吃、住,玩、 购,万事俱备。是啊,今夜思千里, 明朝又一年。除夕佳节,这一聚, 连接两年的思念和欢喜;这一聚, 尽享岁月的静好和繁华。杜甫“遥 怜小儿女”,我又何尝不是?此乃 一夜寒去,万木报春,那是亲人间 的团圆,既能改天,亦可换地。 斯夜九点,朔风凉爽,门前暗香 一枝梅摇曳弄姿,满天的星斗在天 上熠熠的闪烁。连日来的游移、消 沉和虐心一扫而空,背离故园,我 们直飞京城…… 又到一年除夕时。 大年三十,天亮没多久。 堂屋里响起摆桌椅的声音,传 到我的耳朵。我也是一个不睡 懒觉的人,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见哥哥正在点纸。以前父亲在 的时候都是父亲做,现在轮到 哥哥了。我还不懂,心想这或 许哪一天会落到我头上,于是 边看边问。 “这桌上放哪几盘菜?” “这桌上必须有豆粉。” 这一条我知道,这豆粉是 农村人用蚕豆做的,用水搅和, 煮熟后冷却切成小方块状,放 点油盐和蒜花炒出来。这是祭 祖常用菜。 “豆腐整块放在锅里加点 油不放盐,和豆粉一样盛两小 碗,中间放一大碗米饭。堤西 的人家跟我们堤东不同,他们 放的菜有熟的鱼肉。” “要祭哪些祖宗呢?”我虔 诚地问道。 “要祭三代祖宗,从老爷 爷、老奶奶,爷爷、奶奶,到爸 爸,再到门里的大伯、叔伯伢 伢、婶婶。我们家还特殊,亲舅 舅没结婚就走了,没有下人,因 此外公外婆的纸一直是我家代 点的,这也是爸妈教我的。” 我见哥哥边说边摆放筷 子,一张方桌八个位子摆了八 双筷子。 桌上开席了,看不到一个 人。祖爷祖奶,我没见过。但 我依稀可见爷爷奶奶爸爸,正 坐在桌旁拿着筷子吃饭,爸爸 还给长辈夹菜添饭…… 哥哥放倒了一矮凳,用打 火机在地上点燃一堆草纸,纸 燃起了熊熊之火。哥哥念道: “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 家来拿钱!”边说边磕了三个 头,草纸的灰从空中飘落下来, 有的掉在哥哥头上,哥哥头顶 上的发已掉了不少,我不免有 些心疼哥哥。 母亲坐在一旁看着,我见 哥哥给祖宗磕了头,就问母亲: “妈,我要不要磕头?” “你就不磕了,下次点纸你 就不见得在家。” 我心想:“我是徐家的后 人,理当给祖宗磕几个头。”但 我还是依了母亲的话。 哥哥起身,收起筷子,重新 摆放,看来还有几个没祭到。 他又把椅子动了动后,再次跪 到小凳子上,又点起一堆黄黄 的草纸,边磕头边说:“婆爹爹 婆奶奶、小伢伢婶婶家来拿 钱!” 点纸结束了,吃过早饭后, 哥哥忙着贴春联贴喜盈。这喜 盈是满族人的年俗衍生物。满 族人过年时要挂自己的旗,如 正红旗、镶黄旗等,正、镶共八 种,简称八旗。后来在汉人中 过年也挂旗,不过只是象征性 地沾上各种颜色的彩纸,剪成 各种图案,人们叫它为:挂旗、 挂贴、挂钱儿等,各地叫法不 同。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母 亲早就把她平日折叠好的“金元 宝”拿出一大包来,叫儿子们早 点到老伴坟上烧纸磕头。床头 两个大纸箱里头全是她折的“金 元宝”,她还关照我纸箱上不要 压东西,生怕把那宝贝压坏。 父亲的坟在丰收河的北 岸。河是人工开挖的,那时父 亲和小霞的父亲同在工地上。 工地上偶尔烧了一次红烧肉, 小霞的父亲舍不得打,那是要 从工分中扣钱的,就要师傅打 点肉汤给他。师傅说:“这肉汤 也要钱,没有肉哪有肉汤呢?” 于是,这个故事一直在当地饭 桌上流传。 父亲的坟上长满了半人高 的野草,周围栽了八棵松柏,郁 郁葱葱的,周边几家田地里新 堆了几座坟。坟头上一大包纸 元宝被哥哥点着了,他第一个 跪在一叠草纸上给父亲磕了三 个头,接着是嫂子,我跟在其 后。 火烧着了野草,呼呼的,突 然从草堆中蹿出一东西,把正 在磕头的我吓了一跳。一看, 是一只灰色的大野兔正向远处 奔去…… “金元宝”烧成了灰烬,仍 鼓鼓的,黄灿灿的。 以往都是大年三十下午炸 肉圆,那时家家户户都这样,村 子里头弥漫着肉圆的味道,几 个肉圆下肚,真好吃。总觉得 年夜饭并不丰盛。一碗肉,一 碗肉圆,一条整鱼端上来了走 了过场,又端下去了,说是年年 有余;还有就是茨菰烧肉,韭菜 炒蛤子,青菜豆腐汤。后三个 都是我爱吃的,因为出门在外, 非常留恋家乡的味道。 饭后便是陪老母看春晚, 母亲看不了多久,临睡觉前,仍 把糖果和云片糕放在我的床 头。现在用不着爬门了,小时 候个头矮,大人叫我一个人爬 门说那能长高,现在想来,真是 可笑。 除夕的钟声还没敲响,远 近村子里爆竹炸得震天响,五 颜六色的焰火打着尖叫声直蹿 云霄。 徐统存 除夕这一天 河海洋 高桂荇 遥怜小儿女 别出新裁 胡永年 7 2019 年 2 月 14 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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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生活花絮 生活随笔 过 年 遥怜小儿女epaper.file.routeryun.com/dtrb/other/5c6419191ea3d.pdf · 在传说中 ,年是一头怪 兽。过年,如过关。人们用各

在 传 说 中 ,年 是 一 头 怪兽。过年,如过关。人们用各种方式,来赶跑这头怪兽,希望有一个新的开始。

多 年 前 的 一 部 电 影 ——《人在囧途》,千里之途,状况百出,囧得够惨,唏嘘之余,颇多感叹,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角色。回家的路,是一条艰辛的路,却是值得努力的路。讨薪也好,回归家庭也罢,在路上,年味愈浓,春天的气息也倍添。除了自然的春天,还包括人生的春天,人生的春天在于人性的光辉。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回家 ,成 为 一 种 别 样 的 人 生 体验 。 无 论 是 孤 身 在 外 的 打 工仔,还是光鲜亮丽的大腕,回家之 情 总 如 童 年 跑 向 母 亲 的 怀抱,干净、纯粹,唯有欢喜。那一刻,所有的疲惫、伤感、甚至委屈,全都封存,或是烟消云散。

回家的路,是世界上最美的路。再美的风景,也没有故乡更美。那些河流、树木、村庄、天空,在记忆的画布上复活,是生命的一部分,是血管里的一滴。再华丽的豪宅,也比不上老家的旧居。从堂屋到厨房的步数,从村口到门口的路,

闭着眼睛都不会错过。再酥软的席梦思,也没有布毯下稻草褥的味道更能入梦。喜欢睡在稻草的床垫上,一翻身吱吱作响,鼻子里浓烈的草香,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贴福字,贴花钱,贴春联,过年的色彩是红红火火的。在猪圈上贴上六畜兴旺,在灶台上贴上水火平安,在厨房的门上贴上调出五味鲜,在堂屋的门上贴上春回大地,在果树上、在自行车上、在缝纫机上、在水缸上等等,到处贴上红纸条,门里门外,一片红。以前,还有人家在大门上,贴门神,刚结婚的人 家 在 房 门 上 贴 上 鲤 鱼 跳 龙门,以及胖娃娃的年画。这红色里寄托着最美的梦,这梦伴随着一代一代人长大、老去。岁岁年年,年年岁岁,这红里是永恒的初心。

过年,是一场狂欢。分散各地的人,都以家为中心,就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舞会。长年不见的亲友,在一张八仙桌上,论资排辈,长幼有序,维系着最古老的文化。八仙桌有八个座位,坐北朝南,左为上。有同辈,会在临近的座位上,让来让去,谦让是一节餐桌上的课。除 了 座 次 之 外 ,吃 菜 也 有 规

矩。比如筷子不过河,胳膊朝里拐等,从小母亲教诲,只能吃自己面前的,不能把筷子伸出界。古有孟母三迁,母亲决定了 一 个 孩 子 一 生 中 最 美 的 德行。

拜年,是一件仪式感极强的礼节。大年初一,一早起来,要先到祖父母床前拜年,祝老人高寿。有孩子们跑年,在一大早就三五成群,小的跟着大的,咬尾巴似的一串儿,绕着村子跑,挨家挨户,喊一声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的,恭喜发财,年长的祝过到一百二,做生意的祝生意兴隆,嘴巴涂了蜜似的,一圈下来,兜儿满满,腿儿暖暖。大人们则是左邻右舍串门打牌唠嗑等等。大年初二回娘家,不管远近,风雨晴明,一大早全家出动,去哪儿啊,上我妈妈家啊!一般总是做母亲的应答路人的询问,有妈的孩子了不起啊,哪怕这个女人也已算是老人。这是一种幸福。值得骄傲的幸福。

年 味 里 不 可 不 说 的 是 美食,舌尖上的酣畅在一桌家乡菜 的 饕 餮 中 ,得 到 极 大 的 满足。中国是一个美食大国,每个节刻都有不同的吃食,与节日 本 身 彼 此 呼 应 。 端 午 吃 粽

子,中秋吃月饼,过年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虽无满汉全席,却也是满桌华彩,很多平时舍不得吃的菜,会在过年的饭桌上亮相。凉拌大蒜百叶、香肠、慈菇烧肉、红烧鸡等,犹如 T 台上走秀的模特,你来我往,步步惊艳。作为东台人,大蒜烫百叶,不得不说。其自带里下河水乡的气质,蒜段莹白如雪,蒜叶青碧似玉,百叶切成丝,如缕。姜丝明黄,盐花闪耀。讲究的在瓷盘周围偎松花蛋、花生米、咸鸭 蛋 等 ,形 如 盆 景 ,端 庄 、优雅,而又本分。

在乡村的时光是慢的,鸡三三两两地漫步,羊咩咩地叫着,麻雀从来不慌不忙,路边的水杉树,不紧不慢,悄悄长胖。河流也是安静的,波平浪静,像老人的目光。长年在外的人,回到故乡熟悉而又陌生。这种滋味,在过年的时候显得更加浓烈。忙,成了现代人的标签,一双脚在千里之外奔忙,只有在年的气氛中,抛开尘世的忙碌,抛开纷纷攘攘,脚踩故土,心归宁静。原来,故乡没有变,变 的 是 背 上 行 囊 的 我 们 。 幸好,还有年,我们趁此狂欢,在故乡的怀抱里,如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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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 井 百 态

临近除夕这几天,越发地萎顿和萧瑟,告诫自己提振精神却又无从激奋。吃饭,不香;睡觉,失眠;上班,沉闷。连置纳年货的兴致也近乎消遁……一切如浓霜铺压过的紫茄园,枯败、靡软而荒疏。

时光若水,无言亦美;日子如莲,平凡至雅。然春节团圆,是百姓最为看重的事,是国人最高的仪式感。自古迄今,哪怕远隔千山万水 ,旅 人 也 要 风 雪 兼 程 ,跋 涉 一归。女儿、女婿居业京都,大年三十到初一,还有初四,女婿连轴值班回不了乡,女儿又不可独归。我不觉对女婿腹诽,就不能陈情领导、回家过年?三岁的外孙被亲家带着寓游海南,温暖逍遥,阳春三月始而返京;我呢,报纸当值、审签,岗如立崖,责如履冰,走不开。再说大过年的,也不好张口请人代班。就这样,一家七口散落三处,南北纵贯几千里。万家欢聚之时,我们似乎只能遥祝彼此,视频相慰了,念此不禁黯然神伤。

事先已与女儿说了,今年我们不去北京。女儿未嫁时,心中女儿最重;外孙降临了,女儿第一的位置为外孙取代。试问,外孙不在北城,天伦何享?北上还有多少意义?更何况来回路上还要糟踏几千块钱,也不值当。

为安慰女儿,犹疑当中微信:“一票难求,吾宅家守岁。”是借口,也是搪塞。女儿瞬即回信:“回东台的车票么?”“还是来京车票?”

“过年你们过来啊?是不是?对不对?”唯恐词不达意,又是语音详询。并发两张图片,上云:“大脑一片空白。”“让我喝一杯 82 年的拉菲 ,压 压 惊 。”“ 机 票 ,机 票 ,我 给买?”“哪天的?”一连串问号句句沉重、步步惊心。

“且容筹商。”我回道,其实不无敷衍。然后,我就杳无音信。女儿转身发来飞机二十天内的价格,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迫在眉睫。

腊月二十八,城里大铺小店的买卖,热闹红火,路人脸上无不洋溢着忙碌、喜庆和欢乐。交错纵横的前街后巷,车水马龙,挤得人心里发慌。人们义无反顾地奔老家、归故乡,不惜千里相驰,祖国各地牌照的车辆鱼贯入城,如纷呈车展。不少道路节点,业已拥堵和壅塞。行如蚁,泊如舟,只有行人可以贴着车身脚步匆匆。电动车钻缝乘隙,蜿蜒蛇行。腊月二十九,大街上很多门店空留福字,兰州拉面

“夫妻馆”,日本料理“菊正宗”,“沙县小吃”,一夜间偃旗息鼓,客居小城的异乡人大多消逝如风。偌大的街道突然像被抽空一样,宽敞而寂寥。街道热闹,我感到落寞;现在安静了,又生忧伤。一个人彳亍而行,心有戚戚焉。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女儿温顺也清高,勤勉也脆弱。在央企工作辛苦,加班乃家常便饭;女婿在机关,也身不由己。前几天,女儿参加集团歌舞年会,边工作边排练,嗓子哑了,感冒发烧。胃也翻江倒海,痛得在床上打滚,整整一周,喝的都是粥,说得我心里一阵阵地揪得疼。先是倾听,后是埋怨 ,最 终 是 呵 斥 其 就 医 ,刻 不 容缓。转而一想,我们去北京,哪怕为他们做两顿饭,暖菜热汤,他们也会感到亲情漫溢。我深知,每逢春节,人间最金贵的两个字就是团圆,余皆无与伦比。多年来,女儿一直是我们的诗意远方,我们不能没有女儿的世界。就这样,是否北上团圆,我徘徊、纠结和郁闷。

现在想来,当初把女儿嫁到千里之外,似有草率。入职八载,两年海外,不能回乡过年,倒也情有可原;还有两年,初一、初二节日轮值,年轻人还未拖儿带女,也是天经地义;怀孕、生育,行动不便,又是两个春节滞京未归,似乎于理犹足。屈指算来,女儿工作后只回来过了两个春节,每次都只有三四天,来去倏忽。该拜的没拜,应孝的未孝,亲众友群的怨言微词,只能由我们代为承纳、解释和道歉,恨只恨女儿公务压身,聚少离多。

既无相欠,怎会遇见。平常的日子,女儿对我们确是早问晚候。然隔代之念,犹山似海。我们想外孙了,只能依赖微信图片,偶尔视频。多少个夜晚无眠,多少次清晨梦醒,我们打开手机,左右看图像,上下看视频,指点、评议、点赞,甚

而忍不住对着屏幕上外孙的照片亲上几口,方才过瘾。看视频里外孙咿呀学语,奔走蹦跳,指手划脚,我们忍俊不禁,沉寂之夜不觉笑出声来。只恨图像太少,视频太短,叹口气侧身不语。隔壁修三轮车的老藏,孙子整天儿趴在背上,欢笑,嬉闹,祖孙三代其乐融融,让人羡慕得眼热。我们有时不免无缘由地迁怨女儿,责成她多发些图片和视频,以解含饴之渴,即便是画饼充饥。我们遴选数张外孙的图片,请小城最好的师傅放大、组合、装框,挂在一楼、二楼卧室的墙上。茶余饭后,凝视,端详,微笑,如沐春风;上班前,下班后,面壁轻语招呼,呢喃而自乐,如饮甘醴。更多时候,想外孙,恋外孙,未老而语无伦次,无昏而视力苍茫。望着别人家的小孩,每每怅然若失。

浑浑噩噩的,除夕已至,慵懒晚起。上午折箔点纸,祭奠先祖亡灵。此乃乡俗,我们持之有年。望着袅娜蝶飞的纸箔灰烬,心下安详而释然。尔后,洗手焚香,贴花钱,挂对联。门楣宽阔,三米长、半米宽的丝绒对联,是红货卖家最大的一幅。此联价不菲,难卖,商家进货少,稀缺。奔行东街西坊,得之于手,我喜不自胜。去年春节大门上的对联和花钱,日晒夜露,迄今艳红若新。一年年女儿知性,一岁岁外孙初长,一载载吾生趋老,抚昨日对联之良久,况味杂陈,感慨滔然。

午后,睡意袭来。百无聊赖之中,解衣就寝,迷糊入眠。醒来时头昏沉沉的,抬腕看表,才睡了刻把钟。复又裹被蒙头,却辗转反侧。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地由零落而稀疏而紧密,此伏而彼起。其炸响或近或远如歌声顿挫,或高或低若箫音沉郁。窝在被子里,毫无睡意。于是起坐,开电视,是“经典咏流行”节目,歌唱家雷佳正在唱《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啊,伊人在远方,女儿在远方……心意沉沉,忽一哆嗦,丝丝寒意不由滋生,遂披衣下床。偌大的小区上空,弥漫着煎炸的油香和鞭炮的火药味。东邻王家就职南京的儿子携妇将雏,正忙着帮父母打扫,老王的嗓门比平时升了三度,高亢而明亮。北邻李家在市政府工作的一对年 轻 人 ,回 海 边 老 家 ,陪 父 母 过年。其父母的滩涂养殖这几年风生水起,事迹还成了网红。漫无目的地踱到南邻孙家。孙家别墅从砌建后一直空关,这几年租给来小城打工的四川后生。后生是西十字街一家酒店大厨,妻子在东台国际大酒店端盘子,小孩九岁,就读实验小学。因为工作,夫妻俩春节皆不能脱岗,连续三年在小城过节。从窗下走过,仿佛听见有老人在说话。近之一看,原来是女方的父母来了。女儿正缓缓地为母亲修发、梳头,怡然地叙着家常。两个老人从大凉山深处,坐了五天五夜的客车和火车,日夜驰行,吃尽了行囊中的煎饼……迢迢几千里的颠簸,逆袭赶来,还不是为了那胜却人间无数的春节一聚?

犹如醍醐灌顶,撼吾心,动吾魄。同为天下父母,我为何不能体恤女儿,反其道而入京?此时此刻,好像突然醒悟。我自责,我悔愧,我救赎。“山不过来,我过去。”万水千山只等闲,团圆之唤终于战胜所有的艰难险阻。我拔脚回屋,抚机开屏,焦急如火地看着有无今夜赴京的机票。

上苍垂青,幸得两票也!都说“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人有道,天亦有情。

当我视频告知,已近而立的女儿先是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俄顷惊呼起来,与女婿击掌嚣叫,刹那间眼睛红红的,话语哽咽。几分钟后,发来接待方案,吃、住,玩、购,万事俱备。是啊,今夜思千里,明朝又一年。除夕佳节,这一聚,连接两年的思念和欢喜;这一聚,尽享岁月的静好和繁华。杜甫“遥怜小儿女”,我又何尝不是?此乃一夜寒去,万木报春,那是亲人间的团圆,既能改天,亦可换地。

斯夜九点,朔风凉爽,门前暗香一枝梅摇曳弄姿,满天的星斗在天上熠熠的闪烁。连日来的游移、消沉和虐心一扫而空,背离故园,我们直飞京城……

又到一年除夕时。大 年 三 十 ,天 亮 没 多 久 。

堂屋里响起摆桌椅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我也是一个不睡懒觉的人,一骨碌就爬起来了,见哥哥正在点纸。以前父亲在的时候都是父亲做,现在轮到哥哥了。我还不懂,心想这或许哪一天会落到我头上,于是边看边问。

“这桌上放哪几盘菜?”“这桌上必须有豆粉。”这一条我知道,这豆粉是

农村人用蚕豆做的,用水搅和,煮熟后冷却切成小方块状,放点油盐和蒜花炒出来。这是祭祖常用菜。

“豆腐整块放在锅里加点油不放盐,和豆粉一样盛两小碗,中间放一大碗米饭。堤西的人家跟我们堤东不同,他们放的菜有熟的鱼肉。”

“要祭哪些祖宗呢?”我虔诚地问道。

“ 要 祭 三 代 祖 宗 ,从 老 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到爸爸,再到门里的大伯、叔伯伢伢、婶婶。我们家还特殊,亲舅舅没结婚就走了,没有下人,因此外公外婆的纸一直是我家代点的,这也是爸妈教我的。”

我 见 哥 哥 边 说 边 摆 放 筷

子,一张方桌八个位子摆了八双筷子。

桌上开席了,看不到一个人。祖爷祖奶,我没见过。但我依稀可见爷爷奶奶爸爸,正坐在桌旁拿着筷子吃饭,爸爸还给长辈夹菜添饭……

哥哥放倒了一矮凳,用打火机在地上点燃一堆草纸,纸燃起了熊熊之火。哥哥念道:

“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家来拿钱!”边说边磕了三个头,草纸的灰从空中飘落下来,有的掉在哥哥头上,哥哥头顶上的发已掉了不少,我不免有些心疼哥哥。

母亲坐在一旁看着,我见哥哥给祖宗磕了头,就问母亲:

“妈,我要不要磕头?”“你就不磕了,下次点纸你

就不见得在家。”我 心 想 :“ 我 是 徐 家 的 后

人,理当给祖宗磕几个头。”但我还是依了母亲的话。

哥哥起身,收起筷子,重新摆放,看来还有几个没祭到。他又把椅子动了动后,再次跪到小凳子上,又点起一堆黄黄的草纸,边磕头边说:“婆爹爹婆 奶 奶 、小 伢 伢 婶 婶 家 来 拿钱!”

点纸结束了,吃过早饭后,

哥哥忙着贴春联贴喜盈。这喜盈是满族人的年俗衍生物。满族人过年时要挂自己的旗,如正红旗、镶黄旗等,正、镶共八种,简称八旗。后来在汉人中过年也挂旗,不过只是象征性地沾上各种颜色的彩纸,剪成各种图案,人们叫它为:挂旗、挂贴、挂钱儿等,各地叫法不同。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母亲早就把她平日折叠好的“金元宝”拿出一大包来,叫儿子们早点到老伴坟上烧纸磕头。床头两个大纸箱里头全是她折的“金元宝”,她还关照我纸箱上不要压东西,生怕把那宝贝压坏。

父 亲 的 坟 在 丰 收 河 的 北岸。河是人工开挖的,那时父亲和小霞的父亲同在工地上。工地上偶尔烧了一次红烧肉,小霞的父亲舍不得打,那是要从工分中扣钱的,就要师傅打点肉汤给他。师傅说:“这肉汤也要钱,没有肉哪有肉汤呢?”于是,这个故事一直在当地饭桌上流传。

父亲的坟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周围栽了八棵松柏,郁郁葱葱的,周边几家田地里新堆了几座坟。坟头上一大包纸元宝被哥哥点着了,他第一个

跪在一叠草纸上给父亲磕了三个头,接着是嫂子,我跟在其后。

火烧着了野草,呼呼的,突然从草堆中蹿出一东西,把正在磕头的我吓了一跳。一看,是一只灰色的大野兔正向远处奔去……

“金元宝”烧成了灰烬,仍鼓鼓的,黄灿灿的。

以往都是大年三十下午炸肉圆,那时家家户户都这样,村子里头弥漫着肉圆的味道,几个肉圆下肚,真好吃。总觉得年夜饭并不丰盛。一碗肉,一碗肉圆,一条整鱼端上来了走了过场,又端下去了,说是年年有余;还有就是茨菰烧肉,韭菜炒蛤子,青菜豆腐汤。后三个都是我爱吃的,因为出门在外,非常留恋家乡的味道。

饭后便是陪老母看春晚,母亲看不了多久,临睡觉前,仍把 糖 果 和 云 片 糕 放 在 我 的 床头。现在用不着爬门了,小时候个头矮,大人叫我一个人爬门说那能长高,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除夕的钟声还没敲响,远近村子里爆竹炸得震天响,五颜六色的焰火打着尖叫声直蹿云霄。

凡 人 牧 场凡 人 牧 场凡 人 牧 场 ◎徐统存

除夕这一天

生 活 花 絮生 活 花 絮生 活 花 絮 ◎河海洋

过 年生 活 随 笔 ◎高桂荇

遥怜小儿女

别出新裁 胡永年 作

7 版2019年 2月 14日 星期四 市 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