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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届文化讲坛实录

每个人的未来,都与国家面貌息息相关著名作家 阿来

14 文化讲坛2019年 8月 23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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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编辑:张克伟WEEKEND

奋斗者·新传奇

陈辰: 第一位分享嘉宾是著名作家、 四川省作协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阿来先生。他最近出版了以汶川地震为题材的长篇小说《云中记》,而由他担任编剧的《攀登者》这部电影,不久之后也将作为国庆献礼片隆重上映。

我很早就读过阿来先生的作品《尘埃落定》,那些朴实的文字蕴含着民间的力量,一直感染着我、打动着我。

非常期待阿来先生的新电影。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阿来!(全场鼓掌)

在我老家那里,

最重要的改变就是有了新式教育

大家下午好!今天这个题目非常大,而我要说的事情非常小。

我自己刚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0周年时出生的,我的人生和这个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我出生在一个海拔 3200米的地方, 但大家可以看到,我本人的“海拔”并不够高。(全场笑)我们家的基因是高个子,我长成“低海拔”和当时的物质匮乏有关系,

今天我们把它叫作“营养不良”。过了一些年,情况好转了。到了现在,物质很丰富,大家都横向生长了。所以你看,一个人的体格外貌和国运有很大的关系。

新中国走过的这 70年里,有过物质匮乏的时期,也有今天这样物质丰富的时期。而在我老家那里,最重要的改变就是有了新式教育。从我这一代开始,在我的老家出现了新式教育,有了学校,有了现代文明。我是那片地方最早开始接受现代教育的人之一。

我是 1967年上学的,接受了现代教育,让我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憧憬,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些不同于父辈的新的想象。但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过去说,读书改变命运。可我们发现,这些读到初高中的城里学生都回到乡下来了, 那我们这些孩子读书干什么?1976年,我初中毕业,自动中断了学业,回到乡下,这件事让我后来特别遗憾。

回到乡下不到两年,1977年恢复高考, 我也去参加了考试。那时候我特别想到最远的地方去。我想,学什么专业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有人告诉我,学地质专业可以去新疆、大庆,找煤、找石油。于是我把全中国可以搜罗到的地质大学全都报了一遍,从第一志愿到第六志愿都是地质专业。招生办的人说,你不能这样填。果然,一所大学都没有录取我。我的理想没有实现。最后我被当地一所师范学校录取,成为一名乡村教师。

在我教书的那段时间里,书店里能买到的书越来越多,有中国古代的经典,也有欧美当代文学。是改革开放让我接触到了文学,我从这个时候开始阅读,开始思考。

但那个时候没有想过,自己这一辈子会从事写作。

过了两年,1982年, 正经上过大学的那批学生毕业了,分配到我们学校。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有了来自上海、广东、湖北的大学生。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管他们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是数学还是物理,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写作。

我问:你们想干什么?他们说,想当作家。那时候我当然已经知道作家是什么,屈原、李白、杜甫、曹雪芹、马克·吐温、惠特曼、托尔斯泰……作家们的名字在我心中就像天上的星辰。但我突然发现,身边有一群人,跟我一样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备课,但他们居然想成为作家。(全场笑)

我和他们慢慢相处,一年后我也开始创作。结果,我成为这群人中第一个发表作品的。当时,我连怎么投稿也不知道,他们帮我寄过去,结果就发表了。(全场鼓掌)

对我来说,文学首先是提升自己、

教育自己的一个工具

有人问我,第一次发表挣了多少稿费?挣了 50元。那个时候我已经工作了 4年,每月工资 41.6元。写一首诗,

花一个晚上,居然得到的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全场笑)

但是这个并不重要。真正让我对文学有充分的认识是我

30岁那一年。孔子说,三十而立。我也受到他的影响。一个男人到了三十岁就开始想:我这辈子干了什么?我将来可以干什么?

我 30岁的时候,已经写了 7年。这一年,有两家出版社同时出版了我的作品:一本诗集,一本小说集。出了几本书,挣了一点小钱,改善了生活以后,这时候我开始考虑:

文学还有超越这些东西的意义吗? 文学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文学最本质的东西是什么?

很多时候,大部分人衡量一个作家,还是局限于“他得了什么奖”和“他挣了多少钱”。而我自己则找到了另一个答案:虽然我的作品也受到一些读者的喜爱,但是对我来说,我受教育少,文学首先是提升自己、教育自己的一个工具。我写一个个作品,不过是我教育自己的一个个阶段。

30岁之后的四年时间里,我没有写一个字。直到 1994

年,我开始动笔写《尘埃落定》。我为什么写《尘埃落定》?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我不了解地方史。我们中国有伟大的历史,但是又缺乏历史。为什么?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小历史。我生在这个村,但是我不知道这个村的历史;就好像上海人生在这条弄堂, 但不一定知道这条弄堂的历史。

写《尘埃落定》,我花了两三年的时间,研究当地的历史。而且,当地文化档案不发达,喇嘛、佛教徒等记载的和地方史没有太多关系,老百姓的记忆大多都是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获得的,每一个口传者都对故事进行了加工,没有办法用科学的方法进行分析。我们的地方史是怎样的?我找不到任何人能帮我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好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尘埃落定》就是解决我自己的疑惑的作品。

然后,我开始写《空山》。我们经历时代变迁,从过去走

到今天,经历了一个漫长、艰难的过程,老百姓用他们的生死与共和这个国家一起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 我写了 80

多万字,写一个村落,从 20世纪 50年代初开始,一直写到20世纪结束。在这个村落里,我们看到了新旧兴替,看到了新思想、新事物的出现之艰难,看到了物质文明的蓬勃兴起,也看到了物质文明蓬勃的同时,一些旧的文化开始消失,传统的文化当中开始生长出具有现代文明因素的新的历史。我的书聚焦的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地震后的日夜,

我们能领悟到什么

刚刚主持人介绍了, 我最近的一本书是关于地震的。

汶川地震到今年已经过去了 11年。我刚好是 10周年纪念日的那一天开始动笔的。

汶川地震造成了大量的财产损失,尤其是人员伤亡巨大。地震刚发生时,我也作为志愿者参加了救援。那时候,

我提醒自己,我不是一个作家,我就是一个志愿者,能帮多大忙,就帮多大忙。

在做志愿者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中国人不太会面对死亡。照理说,大面积的死亡,在世界文学史上,不管是战争还是灾难,都可以写出一种精神,但是我们写不出来。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的死亡观。那么多的死亡,其实是对于生者的一种再教育,是一种精神,但我觉得我感受不到。

汶川地震发生的第 7天,我在震中地区。那时候,解放军、消防官兵一直不停地在挖人,觉得地震下面还有生还希望的人。那天晚上大概 10点钟,突然,整个工地上的灯都关了,各种机械突然都停了,很安静。山坡上只有一台挖掘机还在工作。四周除了这台挖掘机的声音外,很安静。

白天我们挖的时候,那些被困者、去世者的家属,都在旁边哭。中国人的哭,是那种哭天抢地的,哭晕过去,被抬去输液,有一点力气又回来,再次哭晕。这个时候,灯关了,

哭的人也没有力气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去了。当时我就在想一个问题:面对死亡,只有这种哭吗?那个时候我特别想听到一点声音,来表达我们的悲痛、我们的哀伤,而不只是一味地哭。

我是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我有车载音响。我在自己的车上翻来翻去,翻到了莫扎特的《安魂曲》,我忍不住把音响打开一点点。美好的合唱声响起,我感觉灵魂被超度。

再一看,夜空居然放晴了,一颗颗星星在天上。我想,如果有灵魂,就该是这些吧。如果死亡还有一种美丽,那就让我们怀着逝去的人的美好许愿吧。我忍不住又把音响开得大一点,后来发现几个村民站在我的车旁边。我担心他们要砸车窗,结果没有,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完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回去睡了。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想,为什么西方的艺术包括音乐、

文学、电影,描写死亡时可以在哀悼之外有一种激励,让我们活着的人对生命的本质有些领悟?地震的刹那,把那么多房屋财产铲平,让所有人站在同一个起点,穷人、富人、

高贵的人,都变得一样。我们能从中领悟到什么吗?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写了《云中记》,我相信读到它的人,能够对生命的本质,那种更诗意、更神性的东西有所体悟。

刚才主持人也讲到《攀登者》。当时我刚写完地震的小说,上影集团找到我,让我写一部讲述中国珠峰攀登队员的小说。我作为编剧,提供了故事,但更重要的是演员的生动演绎。其实,这些人物的职业精神,还有所有的人命运当中的曲折起伏, 都与国家的命运相关。 我相信每一个中国人,他的命运,他将来生命丰富的程度、事业发展的可能,都一定和我们国家将来的面貌密切相关。谢谢!(全场鼓掌)

陈辰:谢谢阿来老师!非常生动的故事和细节。其实新中国 70年的恢宏史诗,是由一个个的个人故事、个人命运组成的。 之前我们看到的都是阿来老师笔下的人物故事,

今天我们听到了他自己成长的故事, 也给我带来很多反思。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像阿来老师这样,不断地去反思自己职业的价值,不断去提炼自己生命的价值,找到其中的一点,哪怕是在寂静夜空当中的一首《安魂曲》,也是对于我们的未来发展、未来成长的一个长久的指引。(全场鼓掌)

1959年,阿来出生于四川西北部藏区一个只有 20多户人家的小山寨。从童年开始,他就游走在汉语和藏语两种语言之间。当过中小学教师、杂志编辑,最钟情的还是文学创作———尽管直到 14岁,他才第一次遇见“文学”这个词。

《梭磨河》《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尘埃落定》《空山》《格萨尔王》《看见》《大地的阶梯》……一部部作品,不仅让他收获了大量读者,还被译为英、法、德、

意、日、西、俄等二十余种语言出版,也让“阿来”这个名

字先后刻在了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各大奖项的奖杯上。

曾经徒步走遍故乡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阿来,在苦行僧式的漫游里启悟, 在广泛而沉潜的阅读中汲取智慧和勇气,更不断书写着个人与家庭苦乐的因由、地域的开放与锁闭、信仰的正道与歧路,以及过往话语未曾予以足够关注的地方性历史叙事。

他说:“作家最根本的价值,在于对人类的生命价值作出精神资源的贡献。”

嘉宾小传

▲陈辰 荨本届文化讲坛吸引了 700余名观众

▲阿来在文化讲坛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