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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4盟

初唐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伍少俠

一、別首

在韌唐君、臣的共同努力之下,於三十年內(太宗貞觀三年至

高宗顯慶四年,西元6 29年至659年)陸續完成了八部「正史J

1 在我國的二十四部正史中,佔有三分之一的數量,成績當然引人

注目。 2是什麼因素使得初唐君臣有著如此強烈及旺盛的著史意識?

它的背景是什麼?有何特徵?以及對後世史學的發展有何影響呢?

就其背景而言,可能是對於以牲史蒙在著奧中的重要精神一「以要

制君」意識3的對策及回應;就其特徵而言,最為顯著的是群臣集

體修撰前代史以及史館制度的確立兩點, 4此成為本文論述的重心

所在。為了方便陳述,吾將兩者綜合言之,名為「集體國史」的意

識。至於影響方面,則端視上述「特徵」之潰變而定。

初唐「集體國史」的意識如何成長、茁壯,它接著又因為何種

因素開始產生崩解、中衰的危機?我們觀太宗一朝之史事,便可

粗略地認識上述問題。而當問題持續擴大後,初唐君臣如何面對?

是成功地重振、抑或此後一臟不振呢?以下我將以貞觀一朝時間為

限,分三個階段來討論,試圖整理及補充以往先進們在這一方面的

種種說法,以期有寸進之功也。

E... 中與史學創刊號

二、著史意識的成長、茁壯

(貞觀三年至十年)

膚建國之後,首次下詔撰前朝史是在高桓武律五年(西元622

年) c 此後直至「玄武門之變」爆發,世民將建成及元吉除去,而

高租不得不將帝位生傳給世民5為止,修史之事無所成就。 6至貞觀

三年(西元629年)再度下詔修撰前朝史,不過修史範區已由原來

的「六代史」中,去「魏史」而修梁、陳、北齊、北周及晴等五代

之史,合稱為「五代史 J 7 。觀察此時朝政,太宗正是大位新登、

百廢待舉之際, 8猶命群臣集力欲完成修史之事,可見太宗本人對

其事之重視。進一步視之,太宗所重視,而欲承武德未成之修史事

業,其主要之精神何在?武德時首倡修史之議的令孤德素曾進雷高

祖:

竊見近代已來,多無正史。梁陳及齊猶有文藉,至用情遭大

業離亂,多有遺闢。當今耳目猶接,尚有可通;如更十數年

後,恐事跡浸沒。陸下既受禪於惰,復永周氏歷教;二祖功

業,並在周時。如文史不存,何以賠鍛今古?如臣患見,豆t

請修之。 9

而太宗此次下詔修撰國史,以令孤德業及房玄齡二人為修史總監,

除了兩人為太宗之心腹大臣外,其更直接的因素殆為德菜之言;乃

言簡意駭地表達出了初唐君臣們急欲完成的「集體國史」之意識乎?

初唐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4盟

觀德素所言,之所以國家群臣集力修撰前朝史,其主因為載「二

祖功業 J .表高祖「受禪於隔」之大德,終而「以胎鑑令古 J 。因

此修史之最大原則成為彰顯祖德,將祖先之事蹟,選擇性地導向於

「功業」之記載,以達強由本朝建立之 r J頓天應人J 的「正統性」。

10而太宗之所以將修史之事交由言一拉開國大臣去做. 11 除了「家

學淵源」的考量之外,主要的還是因為這拉開國大臣的先世在唐以

前即與李家有密切關聯。 12因此初唐君主下令修撰前代史,似不僅

僅為了本朝皇室之 r正統淵源」尋根,而是將此「正統性」擴至一

批參與國家創制的「功臣集閻 J • 13形成集體創世聞局的正統朝代,

而後在此意念之下君臣協力完成前代史的修撰,乃所謂「集體國史」

意識之發皇也。換句話說,奉刺撰史的史臣如在修史的內容中,褒

揚唐室先人,即間接地也稱許了其他大臣,甚或自己先人的事功了。

然而既是為「并在周時」的先祖們撰史,那麼為何要一次齊修

「五代史」呢?簡而言之,第一為南北朝各朝國祥不長(最長的社

魏如自太武帝統一北方(西元439年〕至魏分東西〔西元534年〕為

止不過百年;南朝普遍不長;而最短的陳只有三十二年) .尤其魏

分東西及南朝梁、陳之際,局勢交錯混亂,如果只專寫一朝一代歷

史,勢難周全。第二則是為北周及階朝之建立取得此亂世發展的正

統地位,如此才能次以唐之正統也。故唐一方面下詔同時攘修「五

代史 J '另一方面則費心在安排個別史修撰的人員上。因而表面靚

之. r五代史」的個別修撰中,梁、陳及北齊史的負責人皆是 r-承

父舊錄」而完成:梁、陳史主撰姚思廉,其父姚察原仕於陳;而北

齊史主撰李百藥之父李德林則曾仕於北齊。而與唐淵源最深的「北

Eh 中興史學創刊號

周史 J '在重撰之前,原有情朝牛弘所撰之{用品己) ,而至唐欲撰

「北周史」時,並沒有啟用牛家後人主之,反而使令孤種菜以總監

身份兼主撰之,原由便不難了解了。另外以重{擎的篇幅來看,內容

變化最大的亦是「北周史 J '成稿後的《北周書}共有五十六卷,

其主要的參考書《周紀}卻僅有十八篇。相對而言, {北齊書〉

的主要參考資料〈齊志}原即有三十八篇,而〈北齊書}的完稿則

為五十卷。其間之差真尚無學者詳論,但由此可知德素重撰北周史

時,一定加入了許多旁的資料。若以「家學淵源」比較德葉與百藥

二人,則後者的史學修養殆長於前者,何故在重新撰史之時,反而

是德秦大張旗鼓地整頓前人所修之史呢? 14因而在此一個宮修系統

下的差異,正間接地說明了太宗心中對於諸史在一致看重的原則下,

所呈現出來的不同比重。此事被先進金毓敵先生以另一角度不意顯

示出來。他在論述唐初諸史著時曾說: r是則梁、陳、北齊三書、

官修其名,而私撰其實也。 J 15要之,則更加突顯了〈北周書〉的

重要性。若以上述之事整理之,則可言初唐「集體國史」在修撰前

代史的規模上,是企圖將「官方說法」的著史範團由皇室近臣所代

表的「核心」周圍擴充至整個大臣集團。如此可行的話,則初唐君

臣們所努力撰述的各類「官方說法」將更足以取信於當代及後世矣。

這種「休戚與共」的當代著史官員的共同意識,以史學中的「經

世致用」之精神 16 積極著史立言,一方面掌握著史的「發言權」

以確保在上人君不受以往「以史制君」意識的實質威脅;另一方面

「功臣集團」與君主之榮耀前後呼應,甚而如影隨形,更使撰史大

臣們樂於從命。不過歷史不能中斷,前朝史修的再完善也只不過是

初培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4盟

此 r歷史使命」的前半段而己,眼前同樣重要的是:如何為當代人

修史?也就是如何為太宗建紀,如何為房、社、令孤等大臣立傳?

換句話說,大臣中還必須有一些人負責監修當朝「國史_J以犬臣

身領,以便一方面了解前朝「功業」所在,一方面隨時整理當代史

料。如此君‘臣皆有所警惕,以免因不當的言行而成為後世眼中的

「不肖子孫」。這一個記載當朝國史的官設系統,就是史館。太宗

當了解此機構以及制度的重要,因此就在他干詔修撰「五代史」

的同一年下詔:

間十二月,移史館於門下省北;宰相監修。 17

專職史官的設立非始於唐. 18但是置於黨中,又以宰相監修國

史一事則為首創。此事不但非意昧著當時君臣們即準備以修前朝史

的策略來對待國史:相反地,此事正是初唐君臣雙管齊干,欲從這

兩方面一併打響「官方說法」品質保證的 r金字招牌」的最佳途徑;

因為獨立而權重的史館監修大臣及撰寫國史的制度,正面間接地向

世人保證了「前朝史J 內容的真確性。所以如散發揮初唐「集體國

史」意識,那初唐君臣就必須同時擁有上述兩大著史系統,如此才

能使當代君、臣更加戒慎,同時在當代仍有許多私家史著的環境下

19 取得「一馬當先」的地位。

如說初唐「集體國史」之得以發展,太宗的作為當然佔有相當

重要的地位。太宗可謂是一位歷史意識相當強烈的君主。 20 自登基

以來,許多作為顯露他亟欲以歷史經世也。史載:

大崇敬如前世得失,詔魏徵、農世南、褚亮及(蕭)得言,

哀次經史百氏帝王所以興衰者,上之。帝愛其書博而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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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使我稽古,路事不患者,公等力也! J 安賜尤涯。 21

這種「以萬機餘蝦,留日墳典;鑒往代之興亡,覽前修之得失 J 2

2的精神,使太宗對於史事的需要目增,便在群臣尚專心於修撰「五

代史〉時,於貞觀五年令魏徵等撰〈群書政要〉一書23以厭其「以

史為鑑〉之心。

太宗猶感不足,再命魏徵整理古代侯王史事,於貞觀七年得〈自

古諸候王善、惡錄) 0 24魏徵在此書序中有言 í欲使見善思齊,

足以揚名不朽;聞惡能改,庶得免乎大過。」以「集體國史」的意

識觀之,上述兩事正足以顯示在此意識中「君之所欲,巨必從之 J

以及「君臣一致,以史為用」時代精神。

時至貞觀九年, r 五代史」紀傳部分已經完成。(後於十年正

月二十日將書上呈〉或許因為如此,他們君臣間的一次對應記錄中,

隱約地透露出對未來「國史」以及個人在歷史中如何定位的看法:

太宗謂公卿曰 í 朕端拱無為,四夷成肢。主朕一人之所致,

實賴諸公之力耳。當思善始令終,永固鴻業。......令數百年

後,請我國史,鴻動茂棠,集然可觀。豈惟稱隆周、炎漢及

建式、永平故事而已哉! J 房玄齡因進曰 í 陸下搞花之志,

推功臣下,致理昇平,本觀聖德,臣下何力之有?惟願陸下

有始有卒,則天下永賴。 J 25

我朝國史之所以「槳然可觀 J '太宗深知須「賴諸公之力耳 J '而

群臣努力之目標即在助太宗以「有始有卒」矣。兩者如能精誠一致,

初唐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a

「集體國史」意識殆不墮於貞觀一朝矣。不過也約在此時,太宗的

一些想法與作為漸與原先的成就相互抵觸會使「集體國史」意識的

核心及強度發生變化。

一、「集體國史」意識的日趨崩解一

貞觀十年至十七年間太宗的所為

此時意氣風發的太宗在思想上以史學為奈。早在貞觀三年時,

他即曾哥11戒臣下文藻之無用,言「文體浮孽,無益勸誠,何假書之

史策。有上書論事,詞理切直,可樺於政理者,朕能與不從,管須

備載。 J 26至貞觀十年E月,群臣上呈「五代史J 紀傳部分,或許

更令太宗深感史之大舟,也相對地進一步拉判文藻之弊害,於是在

第二年嚴詞聲明: r 若事不師古,亂政害物,雖有詞藻,終胎後代

笑,非所須也。祇如梁武帝父子及陳後主、情囑帝亦大有文集,而

所為多不法,宗社皆須與傾覆。凡人主惟在德行何必要事文章耶! J

太宗以史經世之心昭然,故請求治國之實務而不尚文詞;而為

求李氏的政治聲望擴及至社會故有門第,以示新時代之新表率,太

宗早已下令高士廉等撰〈氏族志〉。貞觀十二年,士廉完稿上里,

書中排列天下宗族,以「山東崔氏」為第一。太宗視之,傲然變色,

痛責士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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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大夫有能立功,爵位尊重,善事君父,忠孝可稱。或道義

清素,學藝通博,此亦足為門戶,可謂天下士大夫。今在、

虛之屬,唯矜遠葉衣冠,~此當朝之責? ......今定氏族者,

誰說崇樹今朝冠冕,何困在幹猶為第一等?祇看卿等不實我

官爵耶!不論教代已則,祇取今日官品人才作等紋,室一量

定,用為永則! 28

士廉等受教後,隨即重定,將崔氏降為第三,而置攏西李氏於首位。

這回太宗個人意志徵底實現,觀其理由,不外集中於立「當朝之

貴 J' 、「樹今朝冠冕 J '但是由此也引發了兩個有相互關聯的問題:

一則著作有關歷史方面的書籍時( (氏族志}乃陳述當今各單族之

淵源、先世) ,如果直接與當朝之權貴有關時,標準依然十分難以

拿捏。此次著{氏族志〉的大臣中,除了士廉,亦有太宗最親近的

大臣之一一令孤德菜的加入; 29 是則連德菜之所見仍有與君心大

異之時。二則是更為嚴重的:君主在個人的價值判斷下,可以任意

要求臣下著作修改。如此難免破壞了著作者的學術獨立精神,而太

宗本人似乎只注重於第一點問題,太宗愈加強化的個人意志,在「集

體國史」日趨進展的同時,他在其中的身份也由以往的「領導者」

意欲提高為「仲裁者 J '也就是說,他個人的史學意識不斷地充實

時,他開始試圖向這一個以往運作良好的制度挑戰,準備更進一步

地控制它。

比干涉{氏族志〉一事更早地,在貞觀九年,也就是初唐君臣

協力將完成前代史修撰的同時,太宗己將注意力放在此「集體國史」

的另一大系統一史館及其所載之當朝大事的「起居注」上頭。他下

初的著史問

詔給當時的修1主大臣朱子奢'言欲觀起居注。不意卻遭子奢的拒絕:

起居記錄書帝王藏否,前代但藏之史官,人主不見。....4o ....巨

以為聖躬舉無過事,史官所述,義歸盡善。陸下獨覽起居,

於事無失,若以此法f專示子孫,竊有未喻。 30

太宗在子奢的勸諒下,並沒有索成。此不僅顯示子奢有為有守,也

呈現出此體制之強固,了解其存在之重要性的太宗自然不便立即與

之產生摩擦。只是問題並沒有解決,尤其在「五代史」己上皇之後,

太宗上述之心態顯得更加強烈。此後太宗的某些動作,皆間接地透

露出他頗為輾轉的心態。他一方面拒絕大臣提議再次編次文集,亟

言詞藻之無關國計(重史) ,一方面主動要求修改{氏族志) (制

史)。要之,他似以將「集體國史」意識逐漸程化為「皇家國史」

之一氏一族的意識。由此來看,他於貞觀十二年對大臣諮間的一番

話則似有深意:

朕請書,見前王善事,皆力行而不倦:其所任用,公輩車主人,

誡以為賢。然致理比於三五之代,括為不連。 31

既然吾「皆力行而不倦 J '明等俏猶豫音之λ格不得觀起居注,入

史之核心乎一太宗似有弦外之音,故責臣「猶為不逮」矣?

表面上來看,太宗為魏徵之言所解,言「誠如瓣言 J 而往後

徵之上課則更為頻繁,內容也更加範圈。 32察其深意,似有欲使太

宗專注於國家眼前及往後的管理,不需費心於「往事」之載;也就

E... 中興史學釗刊號

是說,只要一世精勤政事,即前事有憾,也不足以動搖往後史家對

其之嘉評矣。至於「前事有憾」所指何事?自然是發生在武德九年

的「憾事」了。

太宗對魏徵之重視,一般史家先進對之無大異議。但是如果進

一步來看,此重視與太宗對待他身邊倚重的近臣一如房玄齡、令班

德菜等人一實有不同。由史科之推演,我們發現太宗雖然重視魏徵,

但始終不能待之如心腹大臣般的親近。 33故在太宗眼中,魏徵是位

協助其治理國政以及規勸其私人品性的重臣,徵之勸諜,就史載所

言含太宗皆能聽之。但也正因如此,太宗個人的欲念也必須在徵前

有所克制,其中自然包括觀注之心。

時至貞觀十六年,上述情勢有了重大的轉變。首先是太子承乾

屢有「不修德業」的傳聞, 34於是太宗欲以徵為太子太師以杜眾口,

但是徵以疾辭。徵之病重,至次年正月即去世。太宗難過之惰,溢

于言表。 35不過就在太宗屢屢關心、詢問徵之病情的同時,他卻再

興了「一觀起注J 的念頭,個中巧合,頗令人玩味。太宗終於打破

了七年的沈默,向當時的修注宮一由魏徵推薦、又令太宗感到「小

鳥依人」的褚遂良36詢問:

「卿知起居,記錄何事?大抵人君得觀之否? J 對曰,今

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不聞帝王躬自觀史。」太宗曰,朕

有不善,卿必記之耶? J

遂良曰,守道不如守官,臣職當載筆,君舉必書。 J 37

出乎太宗意料地,平時恭順的褚遂良豈然也讓自己吃了一次「閉門

初唐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d盟

羹.J '使太宗深感此體制之函,亟思因應之道。

太宗接下來做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可謂向史宣言體制致敬。在

遭到遂良回絕後不久,太宗馬上向其「表態」

爾知起居,言己何事善惡、。朕今勤j于三事,望爾史官不書吾惡。

一買11 遠鑒前代玫事,以為元龜。二則進用善人,共成政道。

三則斥棄群小,不聽說言。吾能守之,持不特也。 38

f立尊九五的帝王以其人格向其往後之 F歷史」作提前的保證, r 制

史」之心不言而明也。 39不過這還算對體制的尊重,故只能言

「望.J '加上一個「苦能守之,終不轉也」的御用承諾而已。而另

一件事在意義上就大不相同了。可能比向史館提出的「保證J 稍早

地,太宗另闢途徑,向他的近身大臣房玄齡提出要求:

太宗謂玄齡曰 r 國史何固不令帝王觀見? J 對曰 r 閻史

善惡必書,廷、有特旨,故不得且也。」太宗曰: r朕意不悶,

今從看國史,若善事固不須論;若有惡事,功:欲以為鑒誠。

卿可撰錄進來。 J 40

不得觀 r I軍史 J '也就是起居注的情況下,太宗退而求其次地要求

玄齡據起居注刪撰而為「錄 J '即後所稱之「實錄 J .玄齡不敢如

遂良般回拒,隨即著手,與許敬宗、敬播等人協力完成二十卷高祖

及太宗前期的實錄,於次年上呈。

「表態」及「絮實錄」兩事互為表襄;在表面凍看,太宗此事

E~ 中與史學創刊號

手腕極為高明 r 表態、」宣示著太宗不計前事,銳意向前,故提出

承諾,問接地向史館官員保證此一體制的續存,亦即君臣之間經過

此事之後,彼此仍無間隙。由太宗的三項承話來看, r連鑒前代」

即是對既有史著、史宮制度的尊重,而「進用善人」及「斥棄群小」

及間接地對有關此事官員打氣,嘉許他們「善人」之勇氣也。承此

而來的,房玄齡自然也不會因為「刪略圈史 J '討好太宗而名列「群

小」了。但是太宗所為,畢竟是以個人之好惡破壞了既有的體制。

當「實錄」一出,往後便取代了起注成為各朝正史的主要參考資料。

問題在於,實錄可能名符其實地為當時大事的真確記錄呢?

貞觀十六、七年閣大事頻傳。太子承乾雖無大過,但因坐齊王

祐之反而於十七年被廢為庶人。或許正如太宗語杜正倫之言 r我

兒全無令譽,私所引接,多是小人。 J 41 更使得太宗欲樹己身榜

樣以示群子,所以對武德九年之「憾事」倍加在意,故亟欲一觀起

居所載。而當房玄齡上呈「實錄」之後,太宗閱之十分不滿:

太宗見六月四日事(即玄式門之變)誇多微文,乃謂玄蟄曰:

「昔用公誅管蔡而周室安,季友鵡叔牙而魯圈亭。朕之所為,

義同此類。蓋所以安社稜、利萬人耳。史官執筆,何須有隱?

宜即改削浮詞,直書其事! J 42

此為繼貞觀十二年後,太宗再一次下令大臣修改原著。而以往之〈氏

族志〉內容尚無直接涉及當今史事的記錄或批判,而此回則完全不

同。他不但要求史官在著作中「去隱 J '同時還必須如他所意,將

此事之「義」定義如周公,季友故事;如此將置史宮對當代國史創

初居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m

作之獨立性於何地呢?結果玄齡等再依太宗指示. r草書其事」後,

於當年七月十六曰:

司空房玄基金,給事中并敬宗,著作郎說抬手上所提高棍、太

宗實錄各二十卷。太宰遣諜議大夫褚逆良讀之。前始諱,太

宰初生祥端,道是動 j克涕曰 r 脹於今日,富有四海、追思

膝下,不可復得。」自悲不自止。命收莓,仍遣翁之私間,

并賜皇太子及諸王各一部,京官三品以上,欲寫者亦聽。 4

顯然此時太宗的心情百感交集,以致「祥瑞」、「流涕」至於「悲

不自止」。不過除了情緒的宣洩外,太宗當另有所為。綜合此事來

看,太宗尊遂良之職於先,假玄齡之手撰「實錄」成於其後,接著

再令逢良宣讀玄齡之作,其中一切作為,太宗貌似垂拱,實則掌控

一切。既令玄齡遂其欲念,又使遂良知其真正心意而不鼓於既有體

制衝突;然後在兩位「集體國史」重要成員的共同「見證」下,將

此「國史」釋出,以期修撰本朝史的各私家著作者引此為標的,以

以往修「五代史」一前朝史的成果來做為此次「出版」國史的品質

保證。由此來看,太宗固然滿意於此事之結果,實則已將「集體國

史」意識中的「獨立修撰國史、起注」的精神破壞;尤有甚者,乃

太宗此時巴以所謂「皇家園史」意識取代「集體圓史」而不能自披。

再觀貞觀十七年之記事,恩太宗之「流涕」殆不僅為「追思膝下」

之情矣,亦為「集體國史」之「戰勝易,守勝難」而感歎與? 44

不過貞觀十七年之事並沒有為太宗帶來往役的仔運。在貞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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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的最後這幾年中,太宗的對外發展受挫,對內則有一次下詔與著

史直接有關。至於有著何種作用,我們可由他對外發展那一事看起。

四、「集體國史」的終結一

貞觀晚年的修史行動

理事並不很充份地,太宗於貞觀十八年興起了征伐高麗的念頭,

而且征伐的意志十分堅決,連房玄齡的上諜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45整個行動由準備、出發到無功而返,前後歷經了近二年的時間。

46太宗沒有記取階揚帝「三征高麗」的歷史教訓, 47重踏覆轍;對

一向銳意進取的他而言,打擊可謂不小。面對失利的壓力,太宗除

了將責任輕描淡寫地以「當時匆匆,吾不憶也」推拖過去,自然他

還會想以一些作為來試圖轉移視聽,更進一步挽回面子。如果上述

推測成立,那我們便了解太宗為何在搬師回朝的不到一個月內(貞

觀二十年三月七日回至長安,待至閏三月四日)下詔撰寫《音書〉

了。的

此次參與修撰的人員亦相當地多,其中較為重要的有令孤德菜、

褚遂良、許敬宗及李義府等人。修撰前後耗費二年時間,同時太宗

還親身參與一小部分的工作,為司馬懿等四人寫論贊,號為「制

曰 J 0 49書成之後,乍見風評不惡;所謂「自是言晉史者,皆棄其

舊本,競從新撰者焉 J 0 5。不過批評此書之缺點則大多是其「好採

詭謬碎事,以廣異聞。又所批論,競為綺艷,不求篤實 J 0 51 則此

初唐官方著史意識的演主a

一語道破貞觀前期著史精神之衷竭矣。猶記得於貞觀三年及十一年

的記載中,太宗尚義正詞嚴地拉判文詞之於治國的妨害;不意十餘

年後,在這一部企圖重振太宗個人名望以及「官方說法J 晶質的史

著中,出現了較不見於以往官方史著的缺點。以太宗親身參與的工

作尚出現如此缺矢,太宗本人生氣之耗弱可想而知矣。

在此〈晉書〉完稿之前,當時已修攘的「晉史」多達二十三部。

52以此推之,上述不論正面或負面的批評,量皆不致誤繆。我們只

需粗略了解主撰之一的許敬宗便可知為何〈音書}之修撰者有許多

被評為「文詠之士」。

許敬宗是一位相當引人非議的人物,歐陽修對他相當反感,將

之名列〈新唐書〉的「姦臣列傳」之中。他在文、史方面的造詣可

以使得他在房玄齡的領導下,修改「太宗實錄」自容至令太宗滿意

不己,文筆之好可見一斑。相對而言,對史著以及「集體國史」意

識的破壞也非常之大。對那缸「功臣集團」而言,許敬宗不但是「後

輩.J '甚至可謂是「國外份子」。而自貞觀末年起,他才逐漸在朝

中擁有一庸之地;至武后逐步取代高宗之職時,他也因處處討好武

后而權位日重。他的飛黃也就象徵著由初唐君臣們所經營的著史意

識日趨衰竭了。

不論太宗晚年命群臣修撰{晉書〉的真正意圖為何,他都算是

失敗了。而初唐「集體國史」意識也隨著太宗的去世而結束。至高

宗顯慶四年,唐代完成的最後兩部正史 r 南史」及「北史」土皇

朝廷。它們並不是集體創作,而是由李廷壽一人獨力完成。延壽完

稿之後,將之交給令孤德菜,請其代馬上呈。身爵 r -功臣集團」一

E~ 中與史學量問號

員、如令已垂老的德素,面對「官方說法」的停擺,手捧〈南北史〉

時的心情不知如何。

五、結 五口

==口

初唐所建立的修史規模及史館制史並沒有因貞觀一朝的結束而

消失,而此處所言的是那個屬於初唐君臣共有的著史意識的不再出

現。它的興減可謂短暫,究其原因,著史之繁與難當是一重要因素。

在此普遍性的原因的存在下,便可顯出初唐君臣努力的成果及其時

代的意義。至於往後唐代史學的發展為何,此處尚無暇述及。

詮釋

1. r 正史」之釋義,首見於《晴書﹒經藉志} (台北:成文出版

社,民國六十年十月出版〉頁11998下Ao

2. 參閱邱添生: <唐初寡修前代正史析論> ' (第三屆史學史國

際研究會論文集) (台中:青峰出版社,民國八十年二月出版)

頁361-383 。

3. 參閱雷家嚷: <四至七世紀『以史制君觀念對官修制度的影

響> ' (中西史學史研究會論文集) (台南市:久洋出版社,

民國七十五年一月出版) ,頁7-55 。

4. 參閱邱添生: (唐代設館修史制度探微) , (國立台灣師範大

學歷史學報}第十四期,民國七十五年六月,頁1-鈞。

初廢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m

5. 參閱李樹桐: (唐史考辨) (台北:中華書局,民國七十四年

五月四版) ,頁 153-191 。

6. 關於此點,在古籍及先進們的著作中俏無清楚說明。可參閱雷

家嚷: (唐初官修史著的基本觀念與意識> ' (固立台灣師範

大學歷史學報}第十五期,民國七十六年六月出版,頁27~6

2 。

7. 參閱註2引文,頁364~366 。

8. 貞觀二年關中大錯吧而貞觀以來,突厥內証日趨激烈,太宗有

意積極整軍以報武德九年「潛水之恥」。參閱呂思勉: (晴唐

五代史) (台北:里仁書局,民國六十六年十二月出版)上冊,

頁的-87 。

9. 參閱劉昀: (舊唐書) (北宋刊小字本影本,台北:成文出版

社,民國六十年十月出版)頁 15349下B-15350上A 。

10. 此問題各芳論者多有,與本文關係較為密切的可參閱雷家聽:

(兩唐至唐初的歷史觀念與意識一兼論其與史學成立的關係〉

肘, {莘學月刊〉第一四九期,民國七十三年五月出版,頁2

3-的。

11.同註7 。

12. 參閱註的 I文,頁37-38 。

13. 依陳寅倍先生之言,即為在宇文泰「關中本位政策」下所結集

團體之後裔也;亦即現令一股學者所稱之「關攏集團J 。參閱

陳寅悟: (唐代政治史述諭稿) , (陳寅悟先生文集〉臼(台

北:里仁書局,民國七十一年九月出版) ,頁 14-18 ø

E~ 中與史學創刊號

14. 參閱廖吉郎: <貞觀撰敕正史考) , <圖文學報〉第十二期,

民國七十二年六月出版,頁83-100 。

15. 參閱金毓敵: <中國史學史) (台北:鼎文書局,民國七十五

年三月六版) ,頁的。

16. 參閱註的(文, ,頁53 。

17. 參閱宋﹒王濤撰: (唐會要) (京都:中文出版社,西元 197

8年 10月出版) ,卷六十三「史館移置」條,頁 1089 。

18. 參閱雷家嚷: <唐前期國史官修體制的演變一兼論館院學派的

史學批評及其影響) , <東吳文史學報〉第七期,民國七十J\

年三月出版,頁 1 ,_, 36 。

19. 參閱註 18引文,頁4-5 。

20. 參閱註6引文,頁的。

2 1.參閱宋﹒歐陽修、宋祁: <新唐書﹒儒學上、蕭德言列傳) (南

宋紹興刊本,明聞人詮重刊本。台北:成文出版社,民圈六十

年十月出版)頁 17648下B 。

22. 參閱日﹒尾崎康著,蔡懋棠譯: <關於虞世南的「帝王略諭」

一文) , (國立編譯館館刊〉第二卷第三期,民國六十二年十

二月出版,頁 173--194 。

23. 參閱註 17引蓄,卷三十六「修撰」條,頁651 。

24. 參閱唐﹒吳兢: <貞觀政要) (台北:黎明文化事業股份有限

公司,民國七十八年七月出版)卷四「論教戒太子諸王第十

一 J '頁 107 。

25. 參閱註24引書,卷十「論慎終第四十 J '頁259 。

初唐官方著史意識的演變 Æ

26. 參閱註24引書,卷七「論文史第二十八.J '頁190- 1 91 。

27. 參閱註24引書,卷七,頁191 。

28‘參閱註2451書,卷七「論禮樂第二十九.J '頁 193 。

29. 參閱註的!書,列傳第二十三,頁15350上8 0

30. 參閱註 17引書,卷六十三「史館雜錶上J 條,頁1102 。

3 1.參閱註24引書,卷十「論慎終第四十 J '頁260 。

32. 參閱註24引書,卷十,頁261-269 。

33. 參閱註 18引文,頁12-13 。

34. 參閱詮的!書,頁 126-127 。

35. 參閱詮弱!書,列傳卷第二十一,頁15339上A 。

36. 參閱註的!書,列傳卷第十五,頁 15305上A '

37. 罔注30 。

38. 參閱註24引書,卷六「杜讀邪第二十三 J '頁 177 "

39. 參閱張榮芳: <治史與制史> ' (歷史月干的第)\.期,民國七

十七年九月出版,頁12'" 15 。

40. 參閱註 17引書,卷六十三「史館雜錯土」條,頁 1103 。

41. 參閱註9引書,列傳卷第二十,頁 15332下B 0

42. 參閱註24引書,卷七「論文史第二十八_j ,頁 192 。

43. 參閱註 1751書,卷六十三「修國史」條,頁 1092 。

44. 此引魏徵勸諜太宗之語,見於註24引害,卷十「言論慎終第四十」

頁269 0

45. 參閱註9哥!書,列傳卷第十六,頁15307下8 0

46. 參閱宋﹒司馬光著;今人夏館儀、李宗個等校注: <資治通鑑

擅自‘中與史學創刊號

令註) (台北:商務印書館,民國五十五年十月出版)第 11冊,

卷 197"-'198' 頁的-100 。

47. 參閱林天蔚: <請唐史新論> (台北:東華書局,民國六十九

年九月出版) ,頁 167-168 。

48. 下詔修撰史書的時間尚有爭議:此處所採用的是(唐大詔令

集〉、〈唐會要}以及〈冊府元龜〉的說法,將其定於文中所

寫之時間。

49. 參閱註2引文,頁373 。

50. 參閱唐﹒劉知幾著,清﹒浦起龍釋: (史通通釋) (台北:里

仁書局,民國八十二年六月出版) ,卷十二「古今正史第二」

頁350 。

5 1.參閱詮9引書,列書卷第十六,頁15307上B 0

52. 參閱註 15引書,第四章,頁70-7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