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或者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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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或者重生 本书围绕两性、生养、死亡、政治、信 仰、文艺、智性七个问题展开对谈,凭借狗 子率直、大胆的提问,陈嘉映、简宁、周濂智 慧而思辨的回答,阐述了那些残酷现实中 每个人不得不面对的诸多问题。 书稿中所涉及的问题,往往是一些因 为忌讳、伪装、禁忌而长期得不到解答的 内容,几位作者通过巧妙地阐述,给出了 正面回应。 读杨典的书,已是第六本。犹记得,最早 是《孤绝花》,他说: “如在一朵花中阅读万物, 心中自有大美而不言。”后来找了别的书来看, 知道了杨典是古琴师,出身音乐世家,国学底 子深厚,诗词、书法、绘画俱佳,西学的意识流 对他也有影响,他的个性大概是有些任侠冷 傲、伶仃风骨,因此文学作品亦透着恣肆随性、 狂狷张扬,幸好有着博雅渊通的才华打了底 色。 比如目前这本《女史》,便是以强烈的学识 与品位建立起的杨典风格。形式上是诗,写的 却是故事,且时不时夹杂着大量的文本注释。 这是诗吗?本雅明说,诗是最纯粹的艺术,是灵 光显现的结晶,诗可以包容无限的可能。探索 文学的亲缘关系,杨典的作品或可归入晚明小 品的延续。他曾以《随身卷子》的笔记体作品致 敬张岱。晚明士人的生活理念、审美趣味,时不 时隐现于杨典的每一部作品,《女史》依然带着 这样的文学气息,仿佛陶庵的一场梦忆,西湖 畔的一次追寻。 一部《女史》,一部“她”之书,描摹一群古 今中外的真实女性。笔墨所及,有声色、有艳 情、有蒙昧、有牺牲、有笑、有泪、有唏嘘,皆是 笔底波澜、眼角微风,凛冽而不失精细。内容来 源应算是读书笔记,史书为主,兼有社会新闻、 市井八卦,人物非虚构,在过去的某个时空, 她、她、她都曾存在过。书写传奇女性,刻画知 识女性,但更多地偏向于风尘的沧桑女,以及 角落的普通人。杨典毋宁是抱着哀矜悲悯的态 度,看着这些女子跌跌撞撞地踉跄而来。 杨典写陆小曼, “生前男友,一一数之,可 成一点将录”,可是到了最后, “来送她的男子, 却只剩一个陈巨来”,看她在炉中烧成灰烬, 说: “虽未能称为有始,而可云有终耶?”杨典写 芬妮·里芬斯塔尔,才华卓绝的女导演,传说中 希特勒的情人,她是“第三帝国的影贵妃”,而 “海德格尔其实并不懂爱。爱不是存在于时间 尽管他也曾为爱举起过右手喊:嗨!”杨典说 “唯有初恋能成为中国人的长短经”,他发着 誓, “上邪, 年的班婕妤,我痛苦的皇后”, “至今,我仍深爱你的鬓如雪爱你的鱼尾纹、 佝偻步、转身笑我的爱从一条晚年的棉裤开 始”。在这些爱里面,他看见喜悦和忧伤,还有 事过境迁后留下的心迹。不知所起,一往而 深,静美而幽情。 但他又说: “只有被遮蔽的、被欺凌与被 侮辱的,才是真静美的。”奔殉、宫殉、疯魔,金 兰盟集体自戕的惠安女,草原部落的大规模 暴行……大桶大桶泼洒的血,染红万古不开 眼的长夜,彼时的她们“难得糊涂”,以乳房、 细腰、小脚讨好男权社会,以为吃下香灰和蝌 蚪可以躲避生育之苦。他写那些长袖善舞、性 致高昂的女性,他写各种性虐、性习俗、性传 闻,满眼性器官、一纸荒唐言,这些与道学相 违逆的猥亵淫湿的词句,传达的却是冷彻的 苍凉。他以《金刚经》为标题书写晚清名娼林 黛玉的“能断”简史。该诗每段间隔以“七大” 之名,地、水、火、风、空、见、识,能断即具有判 断与决断之力;所断为何?即与正行相俱之见 即邪行见。林黛玉韧劲十足、妖娆万分的罪 衍,在在形塑了一朵幽暗生长的“恶之花”。颓 靡诱惑,欢乐极致,可惜终归无涯,一切如梦 幻如泡影。所谓繁华似梦大抵转头成空,然而 即便如此,若不经过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人生岂不更是一片荒芜? 杨典的文艺美学深刻浸透着禅宗的“色 空”思想。“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 色悟空”,《红楼梦》的这句偈语大抵亦可作为 《女史》的主旨。《女史》就是杨典的风月宝 ,他谈情说欲,其实是言梦、释空、解命,如 同怡红公子一般,将生存的本质更倾向于女性 的情感意识,而杨典更多了一份现实的关怀。 本书自序以“著书唯剩颂红妆”为题,出自陈寅 恪所撰《柳如是别传》。他们心有灵犀,这世间 女子该得的爱,应当不惟男权、不惟制度、不惟 政治,它是自我的愉悦与释放。它是自由的性 灵,佛心的慈悲。 荐书 编辑 逃离 作者:艾丽丝·门罗 版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王媛瑗 第一 悦读 女史:杨典的“风月宝鉴” 林颐最近 在读 女史 作者:杨典 版本:成都时代出版社 古老的敌意 作者北岛 版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古老的敌意》是北岛的访谈、演讲和 随笔结集,书中的文章是有关他个人的生 命历程—— 写作、办刊、漂泊;对上世纪70 年代和80年代的记忆、评判与反省,以及 诗歌、文学乃至摄影对于生存的意义。书 名援引诗人里尔克《安魂曲》中的名 句—— “正因为生活和伟大的作品之间/ 总存在某种古老的敌意……” 空谈 关于人生的七件事 作者狗子 陈嘉映 简宁 版本广东人民出版社 《灰光灯》是“第三代诗人”中的重要诗 人、《南方周末》 资深文化记者王寅诗歌创 作三十年的自选诗集,其中包括他传播最 广、脍炙人口的名诗《想起一部捷克电影但 想不起片名》《说多了就是威胁》《飞往多雨 的边境》《灰光灯》等,也收入不少他近年创 作、首次正式发表的新作。这也是目前一部 在版的王寅诗歌精选集。 书中收录著名版画家周蕴智六幅石版 画;北岛、林贤治、多多、柏桦、翟永明、欧阳 江河、黄灿然联袂推荐。 灰光灯 作者王寅 版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达夫弄 书架 13 2016年1月9—10日 ■责任编辑/蒋立波 ■E-mail/[email protected] ■电话/63106018 在一个台风天,终于把门罗的短篇小说 集《逃离》读完。窗外是行进着的大片大片的 乌云,没完没了的雨。 小说的主人公,卡拉、朱丽叶、格雷斯、 若冰,这些生长在加拿大辽阔而寂寞的小镇 的平凡女子,没完没了、日复一日地清理马 厩、做家务、照顾亲人,在日常琐碎的生活 下,是厌倦,是平静表面下的暗涌。 所以,要逃离。 从父母、丈夫和既定的生活轨迹中逃 离。可是,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的小人物而言, 费劲周折用力打开那扇门后,发现并非你所 想像的那样,其实,与轻轻掩上的过去的门 内,一样的沉重与无奈,依然只是一声叹息。 这样的逃离,注定是不彻底的。“像肺里什么 地方扎进了一根致命的针,浅一些呼吸时可 以不感到疼,可是每当她需要常常吸进去一 口气时,她便能觉出那根针依然存在。” 其中最让我心有戚戚焉的是若冰的故 事。一个要照顾生病的姐姐的小镇护士,每 年夏天,独自一人坐火车去三十英里外的斯 特拉特福看莎士比亚的戏。 “在这样的场合中,置身于陌生人的包 围中,她觉得再自在也不过了。戏散场后,她 会沿着河在市中心一带散步,找一个花钱不 多的地方吃点东西,她会在柜台边的一只凳 子上坐下。然后乘七点四十分的火车回家。 这就是一切了。然而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使她 充满自信,认为她即将回到里面去的那种看 来是那么临时将就不能令人满意的生活,只 不过是一个短短的插曲,是能轻松忍受下去 的。而在它的后面,在那种生活的背后,在一 切东西的后面,自有一种光辉,从火车窗子 外的阳光里便可以看出来的。” “这就是一切了。”这短暂的逃离,就是 平淡生活中的出口与光亮。一次丢失钱包后 与钟表店老板的邂逅,让她感到在任何时候 都有所依托了。她感觉到有一种光芒在照亮 着她,照着她的身体、她的声音以及她在做 着的一切事情。然而,约定一年后的见面,等 待她的却是拒绝,然后离开。“永远也不去斯 特拉特福了,永远不再在那几条街上散步 了,连别的任何一出戏也永远不看了。再也 不穿绿裙子了。”而在几十年后却发现这原 来是个误会,拒绝她的是他的双胞胎聋哑兄 弟。 然而,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在门罗冷静克制到几乎寡情的笔下,似 乎没有完美的爱情。逃离或回归,依然是日 复一日地做家务、干活,上班和寡淡的交际, 依然日常而琐碎。没有奇迹,相遇、等待和错 过,用大把大把的时间,这就是平凡的小镇 女子在现实生活中命运的深渊和荒原。 逃不掉的。 而在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里,以高更 为原型的主人公,一个证券经济人,到了中 年突然弃家出走去画画。抛弃原本看起来富 足、平庸、井然有序的幸福生活,流浪、贫穷、 饥饿、困顿、病痛,最后在与世隔绝的塔希提 岛上生活、创作、患病、死亡。世人以为的苦, 他浑然不觉。这样的改变,是出发,更是抵 达。 是重生,而非短暂的逃离。 然而,这样的重生,其灵魂与肉身厮杀 搏斗的过程,远非常人所能承受,是神启,是 成就天才的涅之路。正如李皖评大门乐队 的吉姆·莫里森:“天才有时候并不是人能承 受的。它有时候就是心理和生理的疾病,如 同爱情、毒品、酒精、病痛、疯,它点燃了灵 感,燃烧了生命,同时又让人备受煎熬。” 所以,对于平凡的我们而言,只能在日 常生活中挣扎前行。而逃离,只是对平庸生 活的一点抵抗,短暂的灵魂出窍。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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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或者重生

本书围绕两性、生养、死亡、政治、信仰、文艺、智性七个问题展开对谈,凭借狗子率直、大胆的提问,陈嘉映、简宁、周濂智慧而思辨的回答,阐述了那些残酷现实中每个人不得不面对的诸多问题。

书稿中所涉及的问题,往往是一些因为忌讳、伪装、禁忌而长期得不到解答的内容,几位作者通过巧妙地阐述,给出了正面回应。

读杨典的书,已是第六本。犹记得,最早是《孤绝花》,他说:“如在一朵花中阅读万物,心中自有大美而不言。”后来找了别的书来看,知道了杨典是古琴师,出身音乐世家,国学底子深厚,诗词、书法、绘画俱佳,西学的意识流对他也有影响,他的个性大概是有些任侠冷傲、伶仃风骨,因此文学作品亦透着恣肆随性、狂狷张扬,幸好有着博雅渊通的才华打了底色。

比如目前这本《女史》,便是以强烈的学识与品位建立起的杨典风格。形式上是诗,写的却是故事,且时不时夹杂着大量的文本注释。这是诗吗?本雅明说,诗是最纯粹的艺术,是灵光显现的结晶,诗可以包容无限的可能。探索文学的亲缘关系,杨典的作品或可归入晚明小品的延续。他曾以《随身卷子》的笔记体作品致敬张岱。晚明士人的生活理念、审美趣味,时不时隐现于杨典的每一部作品,《女史》依然带着这样的文学气息,仿佛陶庵的一场梦忆,西湖畔的一次追寻。

一部《女史》,一部“她”之书,描摹一群古今中外的真实女性。笔墨所及,有声色、有艳情、有蒙昧、有牺牲、有笑、有泪、有唏嘘,皆是笔底波澜、眼角微风,凛冽而不失精细。内容来源应算是读书笔记,史书为主,兼有社会新闻、市井八卦,人物非虚构,在过去的某个时空,她、她、她都曾存在过。书写传奇女性,刻画知识女性,但更多地偏向于风尘的沧桑女,以及角落的普通人。杨典毋宁是抱着哀矜悲悯的态度,看着这些女子跌跌撞撞地踉跄而来。

杨典写陆小曼,“生前男友,一一数之,可成一点将录”,可是到了最后,“来送她的男子,却只剩一个陈巨来”,看她在炉中烧成灰烬,说:“虽未能称为有始,而可云有终耶?”杨典写芬妮·里芬斯塔尔,才华卓绝的女导演,传说中

希特勒的情人,她是“第三帝国的影贵妃”,而“海德格尔其实并不懂!爱。爱不是存在于时间!

尽管他也曾为爱举起过右手喊:嗨!”杨典说“唯有初恋能成为中国人的长短经”,他发着誓,“上邪,"##$ 年的班婕妤,我痛苦的皇后”,

“至今,我仍深爱你的鬓如雪!爱你的鱼尾纹、佝偻步、转身笑!我的爱从一条晚年的棉裤开

始”。在这些爱里面,他看见喜悦和忧伤,还有事过境迁后留下的心迹。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静美而幽情。

但他又说:“只有被遮蔽的、被欺凌与被侮辱的,才是真静美的。”奔殉、宫殉、疯魔,金兰盟集体自戕的惠安女,草原部落的大规模暴行……大桶大桶泼洒的血,染红万古不开眼的长夜,彼时的她们“难得糊涂”,以乳房、细腰、小脚讨好男权社会,以为吃下香灰和蝌蚪可以躲避生育之苦。他写那些长袖善舞、性致高昂的女性,他写各种性虐、性习俗、性传闻,满眼性器官、一纸荒唐言,这些与道学相违逆的猥亵淫湿的词句,传达的却是冷彻的苍凉。他以《金刚经》为标题书写晚清名娼林黛玉的“能断”简史。该诗每段间隔以“七大”之名,地、水、火、风、空、见、识,能断即具有判断与决断之力;所断为何?即与正行相俱之见即邪行见。林黛玉韧劲十足、妖娆万分的罪衍,在在形塑了一朵幽暗生长的“恶之花”。颓靡诱惑,欢乐极致,可惜终归无涯,一切如梦幻如泡影。所谓繁华似梦大抵转头成空,然而即便如此,若不经过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人生岂不更是一片荒芜?

杨典的文艺美学深刻浸透着禅宗的“色空”思想。“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红楼梦》的这句偈语大抵亦可作为《女史》的主旨。《女史》就是杨典的%风月宝鉴%,他谈情说欲,其实是言梦、释空、解命,如同怡红公子一般,将生存的本质更倾向于女性的情感意识,而杨典更多了一份现实的关怀。本书自序以“著书唯剩颂红妆”为题,出自陈寅恪所撰《柳如是别传》。他们心有灵犀,这世间女子该得的爱,应当不惟男权、不惟制度、不惟政治,它是自我的愉悦与释放。它是自由的性灵,佛心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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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狗子 陈嘉映 简宁版本#广东人民出版社

《灰光灯》是“第三代诗人”中的重要诗人、《南方周末》资深文化记者王寅诗歌创作三十年的自选诗集,其中包括他传播最广、脍炙人口的名诗《想起一部捷克电影但想不起片名》《说多了就是威胁》《飞往多雨的边境》《灰光灯》等,也收入不少他近年创作、首次正式发表的新作。这也是目前一部在版的王寅诗歌精选集。

书中收录著名版画家周蕴智六幅石版画;北岛、林贤治、多多、柏桦、翟永明、欧阳江河、黄灿然联袂推荐。

!灰光灯"

作者#王寅版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达夫弄!书架 132016年1月9—10日■责任编辑/蒋立波 ■E-mail/[email protected] ■电话/63106018

在一个台风天,终于把门罗的短篇小说集《逃离》读完。窗外是行进着的大片大片的乌云,没完没了的雨。

小说的主人公,卡拉、朱丽叶、格雷斯、若冰,这些生长在加拿大辽阔而寂寞的小镇的平凡女子,没完没了、日复一日地清理马厩、做家务、照顾亲人,在日常琐碎的生活下,是厌倦,是平静表面下的暗涌。

所以,要逃离。从父母、丈夫和既定的生活轨迹中逃

离。可是,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的小人物而言,费劲周折用力打开那扇门后,发现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样,其实,与轻轻掩上的过去的门内,一样的沉重与无奈,依然只是一声叹息。这样的逃离,注定是不彻底的。“像肺里什么地方扎进了一根致命的针,浅一些呼吸时可以不感到疼,可是每当她需要常常吸进去一口气时,她便能觉出那根针依然存在。”

其中最让我心有戚戚焉的是若冰的故事。一个要照顾生病的姐姐的小镇护士,每年夏天,独自一人坐火车去三十英里外的斯特拉特福看莎士比亚的戏。

“在这样的场合中,置身于陌生人的包围中,她觉得再自在也不过了。戏散场后,她会沿着河在市中心一带散步,找一个花钱不多的地方吃点东西,她会在柜台边的一只凳子上坐下。然后乘七点四十分的火车回家。这就是一切了。然而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使她充满自信,认为她即将回到里面去的那种看来是那么临时将就不能令人满意的生活,只不过是一个短短的插曲,是能轻松忍受下去的。而在它的后面,在那种生活的背后,在一切东西的后面,自有一种光辉,从火车窗子外的阳光里便可以看出来的。”

“这就是一切了。”这短暂的逃离,就是平淡生活中的出口与光亮。一次丢失钱包后与钟表店老板的邂逅,让她感到在任何时候都有所依托了。她感觉到有一种光芒在照亮着她,照着她的身体、她的声音以及她在做着的一切事情。然而,约定一年后的见面,等待她的却是拒绝,然后离开。“永远也不去斯

特拉特福了,永远不再在那几条街上散步了,连别的任何一出戏也永远不看了。再也不穿绿裙子了。”而在几十年后却发现这原来是个误会,拒绝她的是他的双胞胎聋哑兄弟。

然而,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在门罗冷静克制到几乎寡情的笔下,似

乎没有完美的爱情。逃离或回归,依然是日复一日地做家务、干活,上班和寡淡的交际,依然日常而琐碎。没有奇迹,相遇、等待和错过,用大把大把的时间,这就是平凡的小镇女子在现实生活中命运的深渊和荒原。

逃不掉的。而在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里,以高更

为原型的主人公,一个证券经济人,到了中年突然弃家出走去画画。抛弃原本看起来富足、平庸、井然有序的幸福生活,流浪、贫穷、饥饿、困顿、病痛,最后在与世隔绝的塔希提岛上生活、创作、患病、死亡。世人以为的苦,他浑然不觉。这样的改变,是出发,更是抵达。

是重生,而非短暂的逃离。然而,这样的重生,其灵魂与肉身厮杀

搏斗的过程,远非常人所能承受,是神启,是成就天才的涅槃之路。正如李皖评大门乐队的吉姆·莫里森:“天才有时候并不是人能承受的。它有时候就是心理和生理的疾病,如同爱情、毒品、酒精、病痛、疯,它点燃了灵感,燃烧了生命,同时又让人备受煎熬。”

所以,对于平凡的我们而言,只能在日常生活中挣扎前行。而逃离,只是对平庸生活的一点抵抗,短暂的灵魂出窍。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