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從「時序顛倒」與「敘事頻率」看侯文詠〈亂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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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時序顛倒」與「敘事頻率」看侯文詠〈亂色調〉

潘段知微

國立台南大學國語文學系碩士班三年級

摘要

本文以侯文詠《短篇小說集》中的其中一篇作品〈亂色調〉當作母題，觀其

作品特殊的創作手法，與欲製造的小說戲劇張力，並透過時敘顛倒與反覆論述所

造成的延伸度問題，探究其效果與價值。

關鍵詞：侯文詠、短篇小說、時序顛倒、敘事頻率、延伸度

             

2015 第三十四屆南區八校中文系碩博士生論文研討會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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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為什麼選〈亂色調〉? 在李佶原《侯文詠散文主題意蘊探究》之學位論文中，

曾經寫到：「當作家隨著社會歷練，思維漸趨於成熟與穩健，獨特的散文藝術特

質自成一格後，必然在散文作品中展現出屬於作家個人特有的語調、氣韻、思維

和內涵」1，此論文雖然是探討侯文詠的散文研究，不過筆者卻認為小說才是奠

定侯文詠在文壇上的主要基礎，侯文詠創作短篇小說的議題與結構，都是拼湊長

篇小說，如《白色巨塔》、《危險心靈》、《靈魂擁抱》等的幕後推手，因此侯文詠

的短篇小說的存在價值不容忽視。

另外，侯文詠在《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的序中曾經說到：「短篇小說集收集

了我最早期的創作。這些大部分內容都和醫療有關的作品，是我年輕初次面對醫

療體系的衝擊時的熱情。」2因著以文字記錄醫院所見所聞，才開始轉向對社會

事件的觀察與省思。其中，〈亂色調〉是《侯文詠短篇小說集》中寫作手法別具

特色的一篇作品，經筆者觀察，〈亂色調〉的寫作手法較其它短篇小說不同，除

了運用時序顛倒的敘事筆法外，在敘述的頻率上，還運用了延伸度來創作，大幅

突顯了敘事的主題性，因此是小說集裡最特殊的一種創作手法。

二、〈亂色調〉時序顛倒的寫作效果

根據，胡亞敏《敘事學》一書，對時序的定義:「時序研究事件在故事中的

編年時間順序和這些事件在敘事文中排列的時間順序之間的關係。我們將這種種

複雜的時序關係分為兩種狀態：逆時序與非時序。逆時序是一種包含多種變形的

線性時間運動。也就是說，儘管故事線索錯綜複雜，時間順序前後顛倒，但仍然

可能重建一個完整的故事時間。」3由此可知時間對敘事作品的重要。逆時序

（anachronies)主要研究三種時間運動的軌跡：閃回、閃前、交錯。依照〈亂色

調〉的寫作筆法，應是利用「交錯」的時空筆法進行寫作。「在敘事作品中，敘

述時間的軌跡有時並不是清晰可見的，過去、現在、未來常常錯綜複雜地交織在

                                                       1 李佶原：《侯文詠散文主題意蘊探究》，(國立新竹教育大學中國語文學系語文教學碩士班學

位論文，2014 年，1 月)，頁 167。 2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3。 3 胡亞敏：《敘事學》，(若水堂股份有限公司，2014 年 2 月初版一刷)，頁 7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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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我們把這種現象稱為交錯。」4

傑哈・簡奈特(Gerard Genette)也在《辭格Ⅲ》(FiguresⅢ)一書中提到時間錯

置（Anachronies)：「研究敘事時間次序就是在由敘事本身明確標示、或可透過一

些間接線索推論而出的故事時間範圍之內，比照敘述論述中事件或時間片段的排

列次序，和相同事件或故事片段在故事中的接續次序前後兩者的關係。」5除此

之外，也提到：「定位與衡量這些時間錯置(我將如此稱呼故事和敘事兩種次序之

間的各種不協調形式)便影射著架設一種敘事與故事時間完全對應狀況的零度存

在。」6

經上述闡釋定義後，本文選擇的〈亂色調〉則是以地點或人物名稱作為轉換

時間的敘事手段，如：「教堂」代表「現在」；「演講廳」代表「過去」；而「麗怡」

又代表「過去」，其場景不斷更換，場景所述說的事件也不盡相同，作者利用「過

去」與「現在」來回穿梭流動，造就敘事效果。以下經筆分析，把作者寫作場景

分成「現在」、「過去」二個方向進行梳理與討論。

（一）現在－教堂

在〈亂色調〉的開頭處為全文的第一部分，作者以「教堂」、「演講廳」「麗

怡」三個小標作為文章開頭，而進入小說內容時，最先以「教堂」作為時間定點；

這個時間點則是「現在」，即作者設置的主要時間位置，根據小說開頭即可得知：

這是個陽光迤邐的星期日，星期日早晨的教堂。葬禮還沒有開始。胡啟華

醫師看見趙院長大紅色的座車沿著道路緩緩開過來，停在入口處。幾個科

室主任 在那裡鴣後，等他從座車走出來，立刻簇迎上去。趙院長穿著暗

灰色的西裝，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的裝扮，遠遠看去烏鴉鴉地一片。多麼美

好的星期日，可惜這些人都來了，醫院那幾塊網球場，大概也就空了出來。

7

從引文處可以看到，當下的時間點是「星期日早晨」，地點則是在「教堂」，故開

                                                       4 胡亞敏：《敘事學》，(若水堂股份有限公司，2014 年 2 月初版一刷)，頁 76。 5 傑哈・簡奈特(Gerard Genette)原著，廖素珊、楊恩祖譯：《辭格Ⅲ》(Figures )Ⅲ ， (台北：時

報文化，2003 年初版)，頁 84-85。 6 傑哈・簡奈特(Gerard Genette)原著，廖素珊、楊恩祖譯：《辭格Ⅲ》(Figures )Ⅲ ， (台北：時

報文化，2003 年初版)，頁 85。 7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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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的小標就以「教堂」作為一個時間點，作者不刻意把時間當作開頭，而是以地

點作為小標，有意無意製造時空錯亂之感，從此處便能察覺作者對於時空錯置上

的巧妙安排。

在作品第二章的部分，作者同樣利用「地點」作為時間軸，以「教堂」代表

「現在」，並接續於作品第二章的引文後進行書寫，其文如下：

這是個陽光迤邐的星期日，星期日早晨的教堂。葬禮進行著，仍有人陸續

走進教堂。風琴彈奏出悲傷的樂曲，然後他們用最美好的話語讚頌他的一

生。儘管劉教授已經安息了，可是他背著手走在長廊裡的畫面，栩栩如生

地在胡啟華的腦海裡浮現。他總是一個人，拎著一瓶酒，在餐廳小酌。吃

完晚餐，就背著手走回醫學院。他坐在病理實驗室的長廊，看學生在草坪

上踢球，追逐嬉鬧，風偶爾吹起他那斑白的頭髮，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8

作者再次強調這是個「陽光迤邐的星期日」，地點仍舊選擇在「教堂」，只是此時

不再出現「教堂」二字，因為主角胡啟華已經從外面進入到教堂內部，故不再加

以筆墨。其後描寫影響胡啟華醫學生涯深遠的劉教授；原來這個陽光迤邐的星期

日，在哀悼的對象是劉教授。

在第三個部分，仍然可以看到作者持續運用時間錯置的手法創作小說，只不

過第三部分則是從「演講廳」、「麗怡」、「教堂」這個順序進行書寫，把「教堂」

也就是「現在」擺在最後一個部分敘述。茲引如下：

一波接著一波的掌聲仍在胡啟華的腦海裡響著，然而這只是陽光迤邐的星

期日，星期日早晨的教堂。他們都穿戴整齊，肅穆著心情，來參加教授的

葬禮。執事牧師正講解著聖經那個故事，那時眾人抓到一個行淫的女子，

要用石頭打她。耶穌就直起腰來，對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就

可以先拿石頭打她。9

進入到小說尾聲，作者不再把開頭「教堂」當作第一場景的書寫時間點，而是放

置在最後一個部分，也就是小說的結尾處；除了讓場景更為交錯之外，也能看出

作者欲呼應小說篇名〈亂色調〉，所刻意製造出來的時間混淆之時序顛倒的寫作

                                                       8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97。 9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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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法，以此效果，造成讀者的時空混亂之感，進而產生一種朦朧或不知所措的灰

色地帶。

（二）過去－演講廳

以「過去」作為時間軸的篇幅，又分為「演講廳」與「麗怡」兩個部分；相

對於「星期日早晨」這樣明確的時間點，作者並沒有明確區分出來，故時間只能

大範圍劃分，把「演講廳」、「麗怡」以地點或人物為單位的場景，視為過去的時

間。

首先，在作品第一章繼「教堂」之後的部分，即是「演講廳」，其文如下：

演講就要開始。現在胡啟華醫師從前排座位起身，回首向聽眾致意。他慢

慢繞過側面，步上講台。空間裡有股沉默，他可以感覺到，一種期待性的

沉默。沉默的背後是聽不真確的嘈雜聲，嘻嘻嘶嘶地，來自沉重的空調系

統，廣播擴音機、幻燈機抽風散熱的響聲。四面厚重的黑色窗簾早已經拉

下來，室內亮晃晃地點著日光燈，卻有一些遮不住的日光從窗簾縫隙透進

來，拉出一片細細薄薄的平面光，映著演講廳內特有的情調。10

從上面引文可以知道，這是在葬禮之前才會發生的事件，因此能夠明確斷定時間

點是在「過去」，只是正確的年月日，作者並沒有交代，文中論述與愛滋病相關

的學術研究，提到胡啟華在台上演講的風姿卓越，似乎完全與「教堂」的部分毫

無相干，反而是跳進了另一個時空之中。

此外，繼「教堂」的部分之後的「演講廳」，也同樣運用了時間錯置的寫作

效果，接續第一章演講的內容。其文如下：

而演講廳內演講者仍進行著。現在燈光暗了下來。兩架幻燈機發出強烈光

束，平行映射在講桌後方銀幕上。在黑暗中，特別亮麗。兩張幻燈片，一

張藍底白字，大大寫著『後天免疫缺乏症候群』(Aquire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AIDS)，另一張拍出患者的臉部，犯罪似地用黑色膠帶貼住眼

睛，露出的部分，長滿了大小不等暗褐色的卡波西肉瘤。11

由此可知，這個段落又脫離了先前的「教堂」，並自行接敘論述「演講廳」內的

                                                       10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90。 11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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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講內容，談論愛滋病的發展、蔓延的程度以及病人的臨床症狀等，除了上述的

描述之外，此段落同時敘述胡啟華與同樣在醫院工作的湯主任之間的私人恩怨，

因為湯主任隱瞞了病人得愛滋病的消息，害得胡啟華趕到病房時，因不知湯主任

的隱瞞，從而帶出以下對話：

『愛滋病。』一個護士冷冷地回答。

『我們都是醫護人員，為什麼害怕呢?愛滋病只經由性交、血液傳染，這

是起碼常識……』他抬起頭，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冷冷的站著，帶著譴責的

眼光看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病人是愛滋病?』

沉默中，有個虛弱的聲音從病房傳出來。『救我。』12

這是演講以後所發生的事件，雖不在演講範圍內，卻和「愛滋病」這個母題環環

相扣，寫著愛滋病患者因為受不了病魔的折磨，而割腕自殺的行徑，此刻胡啟華

更是承受不住病人大量噴出的血液，崩潰的大叫。時空彼此纏繞，跳進跳出，來

去自如。

到了作品最後一章(也就是第三章)，「演講廳」這個時間點則是被作者放置

在第一個正文處，茲引如下：

現在的病人完完全全是屬於他了。幻燈片映出死者全身，鋸開了胸肋骨，

拿走腹部肌肉，像隻青蛙似地露出完整的內臟。從圖片可見大多數臟器已

經壞死。顯出髒髒暗暗的面貌。胡啟華拿著指示燈，詳細說明病理解剖的

情形。幾天前湯主任便聲稱腹瀉躲進了特等病房，不再接見任何人。望著

他留下來那個空著的座位，胡啟華突發奇想，湯主任會不會躲在病房裡面

哭泣?他哭泣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時代無情地淘汰掉劉教授，等把教授折磨

夠，箭頭又轉向湯主任來了。而湯主任呢?13

可以看到，這個段落是承繼愛滋病患者的段落而來，不過，這次是患者過世後開

誠布公的消息，且這個病患不是屬於任何人而是胡啟華的。雖然時間錯置，但是

放在同一個時間點來檢視，卻又能曉明通暢，使故事的來龍去脈於同一個範疇裡

                                                       12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02。 13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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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表達；時間錯置固然有造成時空錯亂的用途，不過若加以剪裁拼湊，仍可以

沿著線索找到故事的完整性，反過來說，這便是作者刻意製造的寫作效果，使讀

者在混亂中找到蛛絲馬跡，更能顯現出〈亂色調〉所欲表達的戲劇張力。

（三）過去－麗怡

此部分，筆者依舊把「麗怡」歸納進「過去」的時間範疇，其原因是相對於

「星期日早晨」這個時間點，並以「星期日早晨」作為時間的分水嶺，以此區分

開來。在作品第一章的第三個部分，作者以「名字」取代了地名，更強調了主角

胡啟華與前妻麗怡的情感關係，有意無意給讀者製造更多想像空間，以及暗示兩

人關係的錯綜複雜。

作品第一章接續著「教堂」、「演講廳」之後，便是以「麗怡」作為一敘事的

時間範疇，其文如下：

警方似乎抵擋不住抗議的人潮，往後撤退了一步。抗議人群的氣焰再度被

挑高了起來。胡啟華的救護車正在現場待命。那時他和麗怡離婚已經好多

年了。島上街頭抗議、暴力遊行的氣氛正緊張。群眾簇擁著頭部流血的麗

怡，推推擠擠把她送上救護車來。『打死那個記者。』不滿的群眾叫嚷著。

胡啟華與麗怡相對愕然，彷彿隔世。14

從上引文可明確知道，胡啟華與麗怡的關係；麗怡是一位美麗的新聞播報員，不

過有時必須去採訪危險的場面，而這次也遇到了相同危險場面，只是在旁待命的

剛剛好就是胡啟華醫師。他看著受傷的麗怡，便回想起過去兩人的甜蜜時光，覺

得麗怡並沒有真的離開他。不過很快的，作者便單刀直入的描述麗怡與柯立福(為

胡啟華的情敵；擁有豪華賓士汽車，是一個金融界鉅子兼軍閥)是如何認識、如

何友好、如何與胡啟華離婚，而麗怡又是如何透過柯立福在事業上扶搖直上。作

者在這個回憶的時空範疇，利用簡短的幾行字「一切都迅速的叫人措手不及，他

們相識時都還是學生，然後畢業，她進入電視臺、結婚、跑新聞、爭吵、播氣象、

冷戰、播報新聞、離婚……」15把胡啟華與麗怡從初識到相惜，從相惜到分離，

交代的清清楚楚。

接著進入作品第二章的第三個部分，作者仍刻意的把「麗怡」這個以人名為

                                                       14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92。 15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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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點的敘事放在第三個部分(即繼「教堂」、「演講廳」之後)敘述，其文如下：

侍者恭恭敬敬端過來一杯熱咖啡。他望著麗怡的背影，忽然想起從前剛認

識時，麗怡在他家練習演講，胡啟華幫她撰寫各式各樣的稿子。16

此處是胡啟華在回憶與麗怡的過往點滴，作者以此呼應作品第一章「麗怡」這個

時間點的內容，即「或許只是那氣味，使他有種錯覺，覺得麗怡並不曾離開他」

17事實上，當作者跳到下一段書寫的時候，並沒有遺忘胡錦華對麗怡的思念，於

是在此處又憶起過往的點滴，彷彿再次強調麗怡並沒有離開過他。由此可知，在

時間錯置的範疇裡，故事仍然平行且不間斷的進行著。

直到進入作品第三章，作者才把「麗怡」這個時間範疇調到第二順位進行書

寫，作者把時間再度重組，刻意造成混亂的時空顛倒效果，其文如下：

胡啟華已經醉得搖晃不定，他把鐵門敲得篤篤響。麗怡拉開大門，門鏈還

掛著，她隔著門縫看他。『讓我進去，我知道妳要走了，我有話跟妳說。』

麗怡聞見他身上的酒氣，她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門打開。『你回去，

我求求你，我已經和你說過再見了。』18

因為胡啟華難過自己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急救罹患愛滋病的病人，又難過麗怡即將

離該台灣遠赴美國，在種種難捨、膠著與無可奈何的情緒之下，他跑到麗怡的住

處找她。唯有麗怡還是理性的面對胡啟華，而胡啟華已經陷入一種混亂的氛圍

中。於是出現以下對話：

『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都亂了，一切都亂掉了，我們再也走不回去了，難道你不明白嗎?結婚

不是萬靈藥，去美國也不是萬靈藥，沒有什麼是萬靈藥，你懂嗎?』19

綜觀上述文字，透過「都亂了，一切都亂掉了」之敘述表達胡啟華內在混亂

的情緒；經作者巧妙布局、錯亂的時序安排、主角胡啟華失控的內心世界，再到

麗怡坦蕩蕩的告知「我們再也走不回去了」的對白，從形式到文字，無一處不展

現作者欲製造的整部作品的複雜性與錯置性。不僅呼應〈亂色調〉之主題，更彰

                                                       16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04。 17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92。 18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11。 19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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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了其「亂」字的特色，利用錯置的時空，交疊出拉扯的戲劇張力，在各個時間

範疇裡，一而再再而三的證明胡啟華紊亂與膠著的內心世界。故可得知，此部作

品利用「過去」、「現在」的時間不斷交替流動，進而產生一種不安的動盪之感，

即是此部作品成功體現時序顛倒的寫作效果。

三、〈亂色調〉頻率中的延伸度

〈亂色調〉一作品，除了第二節論述的「時序顛倒的寫作效果」之外，另一

個別具特色的創作筆法，在作品中也顯而易見，即是論述頻率中的「延伸度」。

根據，胡亞敏《敘事學》一書，對敘述頻率的定義就有說到：「敘述頻率研究事

件發生的次數與敘述次數的關係，『頻率』原是物理學上的一個概念，指單位時

間內有規律的運動，這裡借用來表示敘事作品中的重複關係。儘管重複這一技巧

早已有之，但將『頻率』這一概念運用於敘事文研究是熱奈特的貢獻。」20

此外，胡亞敏《敘事學》一書，其中又指出，依照故事中事件與敘述的重複

關係，敘述頻率又可分為以下四種，分別為：

1.敘述一次發生一次的事件，

2.敘述幾次發生幾次的事件，

3.多次敘述發生一次的事件，

4.敘述一次發生多次的事件。21

其中，四種頻率裡，最常出現，也最頻繁被〈亂色調〉一作品使用的敘述方式，

則是「多次敘述發生一次的事件」，意指：「一種敘述上的重複。從資訊理論的角

度講，人們多次講述以示強調，是為了確保資訊的最有效的接受。但敘事學則不

然，這種重複旨在通過多次敘述以造成事件的多樣性和風格的豐富性，增加閱讀

的難度，調動讀者的參與的積極性，這種重複論述是敘述頻率研究的重點，也是

一種具有特殊意義的技巧。」22

其實，「頻率」(Fréquence)一詞，早在 1972 年的《辭格Ⅲ》(FiguresⅢ)就已

                                                       20 胡亞敏：《敘事學》，(若水堂股份有限公司，2014 年 2 月初版一刷)，頁 89。 21 胡亞敏：《敘事學》，(若水堂股份有限公司，2014 年 2 月初版一刷)，頁 89。

22 胡亞敏：《敘事學》，(若水堂股份有限公司，2014 年 2 月初版一刷)，頁 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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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出現過了，傑哈・簡奈特(Gerard Genette)將其歸類於頻率(Fréquence)一範疇，

其中又將頻率(Fréquence)分為：限定(Détermination)、說明(Spécification)以及延

伸度(Extension)進行討論，並說明：「每個組成單位的和其所形成的綜合組成單

位之歷時性幅度則稱為延伸度。」23即是利用反覆到有足夠的篇幅來擴大或舖陳

敘事的主題。故對應作品〈亂色調〉，便能看出反覆出現的敘事方式，以及欲拉

長篇幅而造成「多次敘述發生一次的事件」這種延伸性的效果。

〈亂色調〉的作者在作品第一章開頭處以標楷體字型區分事件與事件的關

係，刻意造成一時空疏離感，卻又在書寫作品第二章及第三章時，重複出現上一

章的語句，且其語句還來回穿梭於各個時間點與場景，茲引如下：

胡啟華醫師趕到病房時，走廊擠滿了護士、醫師、急救設備。鈴聲正響著。

他們把大門緊緊地拉住，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病人躺在病床上。有個年輕

護士正坐在地上大哭，她的衣服沾著新鮮的血漬。

『發生什麼事?』

『愛滋病。』一個護士冷冷地回答。24

作者沒有說明時間，但從引文處可以看出地點在醫院，被矚目的對象則是一位愛

滋病患者。接續作品第二章的開頭，標楷體字型又再次區分與其他時空的關係，

但又重複論述上一段的對話：

胡啟華醫師趕到病房時，走廊擠滿了護士、醫師、急救設備。鈴聲正響著。

他們把大門緊緊地拉住，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病人躺在病床上。有個年輕

護士正坐在地上大哭，她的衣服沾著新鮮的血漬。

『發生什麼事?』

『愛滋病。』一個護士冷冷地回答。

『我們都是醫護人員，為什麼害怕呢? 愛滋病只經由性交、血液傳染，這

是起碼常識……』他抬起頭，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冷冷地站著，帶著譴責的

眼光看他。……

                                                       23 傑哈・簡奈特(Gerard Genette)原著，廖素珊、楊恩祖譯：《辭格Ⅲ》(FiguresⅢ)， (台北：時

報文化，2003 年初版)，頁 175。 24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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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蒙著一張大棉被躺在病床上，他看見地上一把刮鬍刀片，牆上、地下

到處都是掙扎過的血跡。25

此種敘事手法若重複使用可能會給讀者帶來閱讀疲乏之感，進而造成累贅之嫌，

但若運用的恰到好處，則又能傳達出某種特殊意蘊，這是作者的匠心獨具，欲造

成結構上的統一和呼應，藉此推展事件的發生。下一個段落插入的標楷體，則是

繼第二章「演講廳」之後，其文如下：

胡啟華醫師趕到病房時，走廊擠滿了護士、醫師、急救設備。鈴聲正響著。

他們把大門緊緊地拉住，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病人躺在病床上。有個年輕

護士正坐在地上大哭，她的衣服沾著新鮮的血漬。

『發生什麼事?』

『愛滋病。』一個護士冷冷地回答。

『我們都是醫護人員，為什麼害怕呢? 愛滋病只經由性交、血液傳染，這

是起碼常識……』他抬起頭，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冷冷地站著，帶著譴責的

眼光看他。……

病人蒙著一張大棉被躺在病床上，他看見地上一把刮鬍刀片，牆上、地下

到處都是掙扎過的血跡。……他手足無措地去壓住那條割斷的橈動脈，可

是血液仍然噴出來，濺在他的衣服、眼鏡、頭髮、臉上……。26

在這一個段落，作者不僅重複論述之前的語句，也增加病患的嚴重性；從「求救」，

到愛滋病患者四處沾滿因割腕而掙扎的血跡，再寫到血跡濺到胡啟華的身上，語

句雖然不斷重複，卻循序漸進，這種敘述手法，能夠適時的營造出瀕臨死亡的壓

迫感，應是巧妙的運用「延伸度」所帶來的敘事技巧，進而創造出一種接續性的、

壓迫性的、緊張性的節奏感。

然而，故事還沒結束，直到進入作品第三章的標楷體處，這個事件才被作者

論述到一個段落。其文如下：

胡啟華醫師趕到病房時，走廊擠滿了護士、醫師、急救設備。鈴聲正響著。

他們把大門緊緊地拉住，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病人躺在病床上。有個年輕

                                                       25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196。 26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0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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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正坐在地上大哭，她的衣服沾著新鮮的血漬。

『發生什麼事?』

『愛滋病。』一個護士冷冷地回答。

『我們都是醫護人員，為什麼害怕呢? 愛滋病只經由性交、血液傳染，這

是起碼常識……』他抬起頭，忽然發現所有人都冷冷地站著，帶著譴責的

眼光看他。……

病人蒙著一張大棉被躺在病床上，他看見地上一把刮鬍刀片，牆上、地下

到處都是掙扎過的血跡。……他手足無措地去壓住那條割斷的橈動脈，可

是血液仍然噴出來，濺在他的衣服、眼鏡、頭髮、臉上……。

這個時候王醫師帶著手套、頭罩、口罩，全副武裝，十分困難地走進來。

他他住胡啟華，在他耳邊咆哮：『你瘋了，你要把他救回來，好讓湯主任

接手?』27

這個段落，除了繼續重複之前的語句之外，再最後面的部份又增加了王醫師對胡

啟華的勸告。小說裡的這個愛滋病患者，最後還是宣告不治，只是，不是死於愛

滋病，因為醫師們隱瞞病情，導致患者的死因最後被填上「休克致死」。透過作

者循序漸進的敘述，結果卻是無比諷刺，欲搶救生命的胡啟華，終究還是落入醫

療體系的腐敗與黑暗之中，使得應被治療的患者，無法受到平等的對待與尊重，

因此無法順利活下來。

在〈亂色調〉中，敘事頻率反覆出現，拉長了一事件的延伸性，這正是反覆

論述中敘述者的情感逐步發生轉變的一個運用筆法，使作品的意蘊層層遞進，意

涵漸漸深化，在故事逐漸撥雲見霧間產生耐人尋味的寫作效果。

四、結語

〈亂色調〉是一篇透過時敘顛倒，亦稱時間錯置，所交織而成的一部短篇小

說。作者運用時間交錯，在「過去」的時間點與「現在」的時間點之間，來回交

叉且穿梭自如，時序的錯亂無章，更彰顯出主人翁胡啟華混亂的內心世界，使小

                                                       27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頁 206-208。 

3-1 從「時序顛倒」與「敘事頻率」看侯文詠〈亂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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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段落與段落間產生莫名的疏離之感，片段性的切割與時空劃分，造成一種動

盪不安的戲劇效果，成功寫出主角心境複雜、情境紊亂的一面，其效果就是就是

利用不同時間或不同事件藉由同一個契機同時呈現出來一種敘事筆法。

此外，作者也大量運用敘事頻率中的「延伸度」，來處理愛滋病患的急救問

題；透過作品裡每一章的反覆論述，以及反覆論述後不斷往下延伸的文字，逐步

梳理出故事結局，只是此時的主人翁也早已瀕臨情緒崩潰的地步。這是利用「延

伸度」所巧妙處理的情緒延伸效果，此創作手法，不但能提醒讀者故事已敘述到

哪個環節，更能提醒讀者作者所要提出的故事主軸與中心思想，即使枝葉繁雜，

仍可依循枝條找到線索，這是敘事頻率中的延伸度，所帶來的特殊性，使讀者難

以忘懷，文字繚繞不絕於耳，就像音樂中的基本動機在主旋律的帶動下不斷重複

一樣。

因此，〈亂色調〉不僅能從創作筆法帶出醫療體制的黑暗與險惡，更能深刻

的突顯作者欲描述的那個凌亂而又疏離的醫療體系與內心世界。藉由作者對文字

的鋪排與營造，在反覆論述中更顯相得益彰，其中，錯置的時間與敘事頻率中的

延伸運用，更擴大整部作品的敘事性，同時提高小說的藝術表現空間，與此同時，

生命的課題與人性的展現，便在作品中呼之欲出了。

2015 第三十四屆南區八校中文系碩博士生論文研討會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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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一、現代專書

1. 侯文詠：《侯文詠短篇小說集》，皇冠文化出版，全新版一刷 2009 年 1 月。

2. 胡亞敏：《敘事學》，若水堂股份有限公司，2014 年 2 月初版一刷。

3. 傑哈・簡奈特(Gerard Genette)原著，廖素珊、楊恩祖譯：《辭格Ⅲ》

(FiguresⅢ)，台北：時報文化，2003 年初版。

二、學位論文

1. 李佶原：《侯文詠散文主題意蘊探究》，國立新竹教育大學中國語文學系

語文教學碩士班學位論文，2014 年，1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