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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李苗苗 编辑/安娜 美编/延杨红 校检/刘勃江 2017年7月13日 星期四 6 信天游副刊 XINTIANYOUFUKAN 喧嚣的城市 里,荷的影子已 很难见了。 小时候,我 生活在古人诗歌 所描绘的优美环 境中。阳春清 晨,我在暖绿的 春水中放养一群 水鸭,看它们站 立在小荷上的趣 景;金秋,干涸的 荷塘又是一片欢 腾,肥鱼与白藕 填满了村人的怀 抱,那收获的爽 朗笑声在高远的 天空中久久回 荡;严冬,留得一 叶残荷,听那清 清爽爽,嘀嗒嘀 嗒打落心头的雨 声,体味文人墨 客神往的那一种 淡泊崇高的自然 心境。而钟情的 还是那荷叶丛 丛,荷花争艳的 夏日—那是水边乡村 一年中最具韵味的时节。 夏日早晨,当清凉的 大雾还未散去,荷花的清 香早己飘满了整个古老 而又静寂的水 乡。青翠欲滴的 荷叶里珍藏着颗 颗晶莹剔透的露 珠,于荷叶间来 回流动,在朝阳 映照下熠熠生 辉。这时,笨重 木门“咿呀”的一 声浊响,打破了 清晨的寂静。洗 衣的姑娘便迎着 朝霞款款而出。 在朝霞映照下, 她们的笑脸犹如 荷塘绽放的荷花 一样灿烂。 采莲子最 有趣。挑一个 最大的蓬子,解 开如海绵般柔 软的蓬身,一颗 颗青青的莲子 便轻轻掉落在 你的掌心。轻 轻剥开那一层 淡青的薄皮,洁 白的莲肉便全 呈现在你的眼前了。取 一颗入嘴,甜脆中略带 甘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如今,我只能在梦 里,闻着那一塘清香。 我们的老家在府谷 从小,奶奶、爸爸、妈妈就常给我们讲,咱们是府谷 人。我们的户口本上填写的籍贯也是陕西府谷。府州 古城西街王家圪台是我们的老家,祖坟在府谷严家洼。 关于我们的老祖先,我只知道爷爷和奶奶。奶奶 说, “我们祖上是太原王家,老辈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 移到府谷的。你爷爷叫王兴,先人做过道台,清朝时家 里还有道台的执事。王家大院在老城西街,原先有三进 院,大门外有两尊石狮子。后来家道中落,分成两个院 子,下院叫狮子院,住的是王守华家;我们一家住的上 院,叫王家圪台。” 奶奶出生于 1888 年(光绪十四年),户口本上的名 字是“王杨氏”,直到 1954 年普选的时候,要填选民证, 我爸爸才给我奶奶起了个“官名” —杨永芳。 “永芳”这 个名字,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奶奶的人品和一生。 小时候常听奶奶说,“我们碛塄杨家是杨家将的后 人。”奶奶十六岁上嫁到王家,那时王家已经家道中落。 爷爷和奶奶生了六个儿女。四个儿子属“富”字辈,分别 以“仁、义、礼、智”命名,老三王富礼幼年就夭折了。奶 奶的两个女儿出嫁后都随夫家“走西口”了。 奶奶命苦,三十八岁上,爷爷就得痨病去世了。旧 社会,年轻轻的寡妇拉扯几个孩子,家中又没什么积蓄, 只能靠磨豆腐、生豆芽卖几个钱勉强度日,个中辛苦,可 想而知。 我的父辈都是抗日战士 奶奶曾经非常自豪地对我说: “八年抗战,我的三个 儿子都是扛枪打日本的!” 大爹王富仁是“知识分子”,曾在荣河书院杨二先生 开设的私塾里念过书。1936年,大爹被22军抓了壮 丁,驻守在榆林镇川堡。 我父亲王富义排行老二,1937 年,父亲 20 岁的时 候,“七七事变”爆发了。7 月,父亲被县保安队征了壮 丁,8 月经榆林、西安被送往上海,补入国民革命军新编 87师,投身抗战的最前线。 四爹官名叫王富智。父亲当兵后,13岁的四爹受 当时府谷城里“平民夜校”老师(中共地下党员)的影响, 背着我奶奶到神木盘塘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后来,这支 队伍渡过黄河到了山西河曲,被贺龙领导的八路军120 师收编。1939年,四爹随贺龙的部队驻守延安,在陕甘 宁边区保安司令部当兵。四爹到延安后,给大爹王富仁 写了一封信,说延安办了“抗大”,欢迎“知识分子”,你念 过书,到延安来上“抗大”吧!谁知这封信落到了 22 军 一个连长的手里,他说这是王富仁“私通共党”的证据, 不容分说,把我大爹捆绑到神木高家堡,活活打死了! 父亲曾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 徐州失守后,父亲随部队撤退到开封,在漌口车站等火 车时,被国军第 80 军的拉兵站抓了“散兵”,编入新兵 队,只能随 80 军一路向西。 1941年4月,父亲参加了中条山战役,在中条山战 役中腿部负伤,被安排在西安北郊红庙坡看守军需仓 库。1944年4月,80军被整编为第1军,后又被整编为 91军,父亲一直在红庙坡仓库任少尉库员。 奶奶妈妈千里寻亲 父亲出生入死,经历戎马生涯,到红庙坡看守仓库 之后,才算稳定下来。那时,国民政府有个政策,凡是军 龄五年以上的抗日军官,有条件带家眷的,每月可以领 到六十斤麦子的眷粮。国共合作时期,西安与陕北邮路 尚通,父亲日夜思念远在府谷的亲人,就写信叫奶奶带 着妈妈和我大哥到西安来。大爹、父亲和四爹当兵之 后,奶奶带着大妈、大哥和当童养媳的我母亲,靠磨豆 腐、生豆芽维持生计。大爹因为“通共”被打死后,大妈 为生活所迫,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二哥改嫁。 那一年,日本的飞机到府谷扔炸弹,王家祖上在王 家圪台的老房被炸成了“燎炭坡”(废墟),奶奶只好带着 我妈和我大哥借住下院王守华家的西耳房,三辈三口人 相依为命,苦熬岁月。我母亲刘玉秀也是个苦命人,十 三岁被她父亲卖给王家当了童养媳,我至今不知道姥爷 叫什么名字。 1941年冬天,奶奶接到父亲的来信,叫人从被炸塌 的废墟里把房梁椽檩拆卸下来,连同几件家具统统卖 了,加上我父亲托人捎回来的一百来块大洋,凑了不到 二百块钱作盘缠。1942年春夏之交,奶奶雇了一头毛 驴,领上我妈和我大哥,踏上了千里寻亲路。 我奶奶是小脚,旱路骑毛驴,我妈、我大哥跟上脚 户走,晓行夜宿。抗日战争时期,虽说是国共合作,但 是两家都在路上设了许多关卡。奶奶很聪明,走到国 民党管辖的“白地”上,遇到盘查就说“我去西安寻我 二儿呀!”;走到共产党管辖的“红地”上,遇到盘查就 说“我到延安寻我四儿呀”,因此一路上没有遇到大的 麻达。 奶奶到到了延安后,见到了四爹,还住了十来天。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奶奶指着我看的《人民画 报》上一张毛主席在延安和群众一起看秧歌的照片说: “我见过毛主席!”我瞪大了眼睛,说:”奶奶做梦了吧?” 奶奶笑着说: “那年我在延安,你四爹领上我们到桥儿沟 看秧歌,就是这场面。你四爹还给我指,那是毛主席,那 是朱总司令!你猴娃娃知道个甚!”我一下子对奶奶佩 服得不得了! 然而我的四爹解放后杳无音信。后来爸爸对我说: “以后在奶奶面前再不要提你四爹!解放后,我打听了 几年,民政部门也去过。抗战后期,你四爹编入边区独 八团,在定边县驻守,给延安送炭、送盐,1945 年我们还 有通信。内战爆发后,国民党马鸿逵的骑兵进攻边区, 包围了独八团,八路军损失惨重,你四爹恐怕就是在这 次战役中牺牲了,连姓名也没留下!”所以那次延安相见 竟是奶奶和四爹的永别! 离开延安后,奶奶他们继续踏上了前往西安的 路。雇不起长脚户,只能雇短脚,走一站换一头毛驴, 雇不上牲灵就靠两条腿。一个“猴脚脚”老婆带着两 个半大孩子,跋山涉水,走走歇歇,沿路乞讨,那个艰 难真是一言难尽! 在“北铜官”(现在叫铜川),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了 火车。但身上的盘缠已所剩无几,买不起车票。攀谈中 巧遇古道热肠的程老板,把他们三人安顿到运煤车上拉 到西安。运煤车三天两夜才到了西安火车站。奶奶他 们此时浑身上下黑抹五道,已经看不出眉眼了。等到亲 人相见时,悲喜交集,在场的官兵无不动容。 1942年底,我的父母在府谷老乡们的见证下拜了天 地。父母成婚后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孩,可惜姐姐半岁时 夭折了。来年我出生了,成了一家人的“掌上明珠”。奶 奶最初给我起名“西京”,后因和别人重名改为了“长安”。 我出生的第二年,也就是 1945 年 8 月 15 日,日本 投降了。父亲申请退伍,离开了国民党军队,搬出红庙 坡,在村里一家叫王园子的大院租了一间房,筹划着回 府谷。谁知第二年(1946 年),国共内战爆发,胡宗南进 攻陕北,西安到府谷的交通中断了。回不了家乡,一家 人总要生活,父亲就买了一头毛驴,借了房东家一盘石 磨,开了一间磨坊,做起了粜粮卖面的营生。1949年夏 天,父亲通过老乡介绍,在西安城里北大街王家巷32号 找到一间房子,举家迁居。王家巷32号是国民党陆军 中将、第22军军长高双成在西安修建的私宅。正院过 厅两大间曾经是杜斌丞先生在西安的旧居。杜斌丞先 生牺牲后,他的旧居住进了另一个“风云人物” —韩子 佩。我家住的房子原来是杜斌丞先生的汽车库,杜先生 遇难后,改成了门房。当时,这个大杂院已经住了七八 户人家,大都是陕北人。 父亲参加了革命工作 我们一家六口人从红庙坡搬到了王家巷以后。为了 维持生计,父亲挑起一副箩筐,干起了收破烂的营生。 西安解放后,我大哥王志刚报名参加了解放军,我 们家成了“光荣军属”。1951 年,政府看我家生活困 难,救济了一辆架子车,父亲就拉起架子车沿街揽生 意,全家人在贫困中挣扎度日。直到 1952 年 4 月,我 父亲遇到了一位“贵人” —府谷老乡柴汉生。经柴汉 生介绍,父亲在西北土产公司当了警卫,从此参加了 革命工作。 1953年,莲湖区政府把一些军烈属组织起来,成立 了一个“生产合作社”,在王家巷 37 号大院开设了一家 生产豆腐的作坊,我母亲被吸收入社,也算是参加了革 命工作。 1969 年,奶奶与世长辞,享年 83 岁。骨灰在三兆 公墓寄存了几年,后来大哥专程回到府谷,把奶奶的骨 灰盒安葬在府谷严家洼爷爷的坟茔旁边。 父亲在 1978 年因急性阑尾炎做手术时出了事故, 抢救无效病逝。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我们弟兄把父亲安 葬在位于红庙坡塬顶上的晾马台北坡。1997年,迁葬 霸陵公墓。 母亲有儿女们陪伴,晚年生活是平稳安详的。 2000年,母亲74岁,离开家乡已经58年了。我和几个 弟弟妹妹陪伴妈妈回家乡“辞老”。从西安到延安,从榆 林到府谷,踏上故乡的土地,她老人家更是悲喜交加。 在老乡们的指引下,我们来到古城西街的王家圪台,这 里早已换了主人。他们对王家圪台过去的事了解甚少, 只知道抗战时期日本鬼子的飞机扔炸弹,把这里炸成了 “燎炭坡”,现在的房子都是他们一家迁来后盖起的。妈 妈在不大的院子里看了很久,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痕迹, 禁不住潸然泪下。 离开王家圪台,乡亲们领我们登上古城中心的大钟 楼遗址,我们还游览了文庙、千佛洞、荣和书院,专程凭吊 了父亲青少年时代担水卖水爬过无数次的小南门,在残 留的石阶上追寻父亲当年的足迹。乡亲们用地道的家乡 饭热情款待我们。当时已76岁、被誉为“陕北民歌活化 石”的民间歌手柴根儿老人,即兴为我们演唱了《摇三 摆》《走西口》《挂红灯》等老辈人流传下来的“山曲”。听 着这些自小熟悉的曲调,和乡亲们拉家常、忆往事,妈妈 眼里含着泪花花,喜得合不上嘴。妈妈说,离开府谷快六 十年了,临老还能回来看一眼,能圪挤住眼了! 到老坟祭祖时,母亲坐在坟边放声哭嚎,向先祖倾 诉她七十多年的艰难苦焦和委屈,我们劝不住,索性让 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回到西安后,我还写了一首诗,记述了这次难忘的 故乡之行。 故乡行 —庚辰夏陪母亲回府谷辞老 生于关中地,根在府州城。王家圪台上,祖居几辈人。 抗日烽火起,父辈皆从戎。血战上海滩,保卫南京城。 府谷多壮士,牺牲百余丁。浩气感天地,捐躯无留名。 生长黄河畔,我父识水性。劈开长江浪,虎口得余生。 转战中条山,驻军西安营。思母情切切,家书抵万金。 祖母杨氏女,娘家在碛塄。寡居撑门户,刚毅不认命。 盼来儿音信,下定寻子心。不畏路漫漫,但愿留住根。 左手牵儿媳,右手携长孙。乞行两千里,西安见儿亲。 三辈三口人,落脚红庙村。父母完婚后,辛劳谋生存。 生养八儿女,如今皆成人。四辈四十口,济济大家庭。 慈祖常教诲,毋忘府谷根。八秩含笑去,如愿归祖坟。 母亲苦一生,古稀得康宁。离乡六十载,思乡情更浓。 今朝遂母愿,辞老故乡行。老坟祭先祖,白发热泪盈。 回首当年事,再登小南门。文庙古迹在,书院重修整。 喜看县川里,旧貌换新容。河畔建公园,高楼夕照明。 公路连成网,煤炭运外省。乡亲家家富,光景节节升。 祈盼新府谷,明日更火红。 2008 年,母亲走完了 82 年的人生历程,安详平静 地去世了。 我们西安王家的故事,是老一辈走出家乡的府谷人 的一个缩影。我们的后代无论走到天南地北,都会记 住,我们是府谷人的后代,我们的根在府州城。府谷人 勤劳善良、刚毅坚强、勇于担当、自强不息的精神品德和 优秀传统,将永远鼓舞激励着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中华民 族的伟大复兴拼搏奋斗。 根在府州城 王长安 罗阳 从城南穿越到城北 穿越不过你炽热的心房 每一寸空气都赋予了温度 氤氲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平静的心被侵蚀 哪怕卸掉层层伪装 还是逃不出你布下的阵 躲在寒洞里假装修行 当大地蜷缩起身子 蜗牛躲进了房子 月色不再撩人 情绪开始失控 所有的抗争 都不及一场酣畅淋漓的雨 你一遍遍洗刷心灵 还原自己 直到每一个水分子都悄然离去 伞花依然绽放 蜻蜓低飞盘旋 你却没有挽留 任由风带走所有的痕迹 你笑看云卷云舒去意无留 哪怕没人读懂你起伏不定的温度 你说那些追逐自由的灵魂 终究要回到现实中炙烤 我们王家在陕西关中可以称得上“大户人家”了。这个“大”, 不是显赫的身世,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而是人丁兴旺。府谷王家 在关中已经繁衍了五十多口人,“大户人家”当之无愧!我有必要 让我的子侄孙辈们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根在哪里? 莲叶何田田 摄影/白进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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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李苗苗 编辑安娜 美编延杨红 校检刘勃江 2017年7月13日 星期四6 信 天 游 副 刊XINTIANYOUFUK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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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010 喧嚣的城市里荷的影子已很难见了

小时候我生活在古人诗歌所描绘的优美环境中阳春清晨我在暖绿的春水中放养一群水鸭看它们站立在小荷上的趣景金秋干涸的荷塘又是一片欢腾肥鱼与白藕填满了村人的怀抱那收获的爽朗笑声在高远的天空中久久回荡严冬留得一叶残荷听那清清爽爽嘀嗒嘀嗒打落心头的雨声体味文人墨客神往的那一种淡泊崇高的自然心境而钟情的还是那荷叶丛丛荷花争艳的夏日mdashmdash那是水边乡村一年中最具韵味的时节

夏日早晨当清凉的大雾还未散去荷花的清香早己飘满了整个古老

而又静寂的水乡青翠欲滴的荷叶里珍藏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于荷叶间来回流动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这时笨重木门ldquo咿呀rdquo的一声浊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洗衣的姑娘便迎着朝霞款款而出在朝霞映照下她们的笑脸犹如荷塘绽放的荷花一样灿烂

采 莲 子 最有趣挑一个最大的蓬子解开如海绵般柔软的蓬身一颗颗青青的莲子便轻轻掉落在你的掌心轻轻剥开那一层淡青的薄皮洁白的莲肉便全

呈现在你的眼前了取一颗入嘴甜脆中略带甘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如今我只能在梦里闻着那一塘清香

我们的老家在府谷

从小奶奶爸爸妈妈就常给我们讲咱们是府谷人我们的户口本上填写的籍贯也是陕西府谷府州古城西街王家圪台是我们的老家祖坟在府谷严家洼

关于我们的老祖先我只知道爷爷和奶奶奶奶说ldquo我们祖上是太原王家老辈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移到府谷的你爷爷叫王兴先人做过道台清朝时家里还有道台的执事王家大院在老城西街原先有三进院大门外有两尊石狮子后来家道中落分成两个院子下院叫狮子院住的是王守华家我们一家住的上院叫王家圪台rdquo

奶奶出生于1888年(光绪十四年)户口本上的名字是ldquo王杨氏rdquo直到1954年普选的时候要填选民证我爸爸才给我奶奶起了个ldquo官名rdquomdashmdash杨永芳ldquo永芳rdquo这个名字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奶奶的人品和一生

小时候常听奶奶说ldquo我们碛塄杨家是杨家将的后人rdquo奶奶十六岁上嫁到王家那时王家已经家道中落爷爷和奶奶生了六个儿女四个儿子属ldquo富rdquo字辈分别以ldquo仁义礼智rdquo命名老三王富礼幼年就夭折了奶奶的两个女儿出嫁后都随夫家ldquo走西口rdquo了

奶奶命苦三十八岁上爷爷就得痨病去世了旧社会年轻轻的寡妇拉扯几个孩子家中又没什么积蓄只能靠磨豆腐生豆芽卖几个钱勉强度日个中辛苦可想而知

我的父辈都是抗日战士

奶奶曾经非常自豪地对我说ldquo八年抗战我的三个儿子都是扛枪打日本的rdquo

大爹王富仁是ldquo知识分子rdquo曾在荣河书院杨二先生开设的私塾里念过书1936年大爹被22军抓了壮丁驻守在榆林镇川堡

我父亲王富义排行老二1937年父亲20岁的时候ldquo七七事变rdquo爆发了7月父亲被县保安队征了壮丁8月经榆林西安被送往上海补入国民革命军新编87师投身抗战的最前线

四爹官名叫王富智父亲当兵后13岁的四爹受当时府谷城里ldquo平民夜校rdquo老师(中共地下党员)的影响背着我奶奶到神木盘塘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后来这支队伍渡过黄河到了山西河曲被贺龙领导的八路军120师收编1939年四爹随贺龙的部队驻守延安在陕甘宁边区保安司令部当兵四爹到延安后给大爹王富仁写了一封信说延安办了ldquo抗大rdquo欢迎ldquo知识分子rdquo你念过书到延安来上ldquo抗大rdquo吧谁知这封信落到了22军一个连长的手里他说这是王富仁ldquo私通共党rdquo的证据

不容分说把我大爹捆绑到神木高家堡活活打死了父亲曾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

徐州失守后父亲随部队撤退到开封在漌口车站等火车时被国军第80军的拉兵站抓了ldquo散兵rdquo编入新兵队只能随80军一路向西

1941年4月父亲参加了中条山战役在中条山战役中腿部负伤被安排在西安北郊红庙坡看守军需仓库1944年4月80军被整编为第1军后又被整编为91军父亲一直在红庙坡仓库任少尉库员

奶奶妈妈千里寻亲

父亲出生入死经历戎马生涯到红庙坡看守仓库之后才算稳定下来那时国民政府有个政策凡是军龄五年以上的抗日军官有条件带家眷的每月可以领到六十斤麦子的眷粮国共合作时期西安与陕北邮路尚通父亲日夜思念远在府谷的亲人就写信叫奶奶带着妈妈和我大哥到西安来大爹父亲和四爹当兵之后奶奶带着大妈大哥和当童养媳的我母亲靠磨豆腐生豆芽维持生计大爹因为ldquo通共rdquo被打死后大妈为生活所迫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二哥改嫁

那一年日本的飞机到府谷扔炸弹王家祖上在王家圪台的老房被炸成了ldquo燎炭坡rdquo(废墟)奶奶只好带着我妈和我大哥借住下院王守华家的西耳房三辈三口人相依为命苦熬岁月我母亲刘玉秀也是个苦命人十三岁被她父亲卖给王家当了童养媳我至今不知道姥爷叫什么名字

1941年冬天奶奶接到父亲的来信叫人从被炸塌的废墟里把房梁椽檩拆卸下来连同几件家具统统卖了加上我父亲托人捎回来的一百来块大洋凑了不到二百块钱作盘缠1942年春夏之交奶奶雇了一头毛驴领上我妈和我大哥踏上了千里寻亲路

我奶奶是小脚旱路骑毛驴我妈我大哥跟上脚户走晓行夜宿抗日战争时期虽说是国共合作但是两家都在路上设了许多关卡奶奶很聪明走到国民党管辖的ldquo白地rdquo上遇到盘查就说ldquo我去西安寻我二儿呀rdquo走到共产党管辖的ldquo红地rdquo上遇到盘查就说ldquo我到延安寻我四儿呀rdquo因此一路上没有遇到大的麻达

奶奶到到了延安后见到了四爹还住了十来天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奶奶指着我看的《人民画报》上一张毛主席在延安和群众一起看秧歌的照片说

ldquo我见过毛主席rdquo我瞪大了眼睛说rdquo奶奶做梦了吧rdquo奶奶笑着说ldquo那年我在延安你四爹领上我们到桥儿沟看秧歌就是这场面你四爹还给我指那是毛主席那是朱总司令你猴娃娃知道个甚rdquo我一下子对奶奶佩服得不得了

然而我的四爹解放后杳无音信后来爸爸对我说ldquo以后在奶奶面前再不要提你四爹解放后我打听了几年民政部门也去过抗战后期你四爹编入边区独八团在定边县驻守给延安送炭送盐1945年我们还有通信内战爆发后国民党马鸿逵的骑兵进攻边区包围了独八团八路军损失惨重你四爹恐怕就是在这次战役中牺牲了连姓名也没留下rdquo所以那次延安相见竟是奶奶和四爹的永别

离开延安后奶奶他们继续踏上了前往西安的路雇不起长脚户只能雇短脚走一站换一头毛驴雇不上牲灵就靠两条腿一个ldquo猴脚脚rdquo老婆带着两个半大孩子跋山涉水走走歇歇沿路乞讨那个艰难真是一言难尽

在ldquo北铜官rdquo(现在叫铜川)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火车但身上的盘缠已所剩无几买不起车票攀谈中巧遇古道热肠的程老板把他们三人安顿到运煤车上拉到西安运煤车三天两夜才到了西安火车站奶奶他们此时浑身上下黑抹五道已经看不出眉眼了等到亲人相见时悲喜交集在场的官兵无不动容

1942年底我的父母在府谷老乡们的见证下拜了天地父母成婚后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孩可惜姐姐半岁时夭折了来年我出生了成了一家人的ldquo掌上明珠rdquo奶奶最初给我起名ldquo西京rdquo后因和别人重名改为了ldquo长安rdquo

我出生的第二年也就是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了父亲申请退伍离开了国民党军队搬出红庙坡在村里一家叫王园子的大院租了一间房筹划着回府谷谁知第二年(1946年)国共内战爆发胡宗南进攻陕北西安到府谷的交通中断了回不了家乡一家人总要生活父亲就买了一头毛驴借了房东家一盘石磨开了一间磨坊做起了粜粮卖面的营生1949年夏天父亲通过老乡介绍在西安城里北大街王家巷32号找到一间房子举家迁居王家巷32号是国民党陆军中将第22军军长高双成在西安修建的私宅正院过厅两大间曾经是杜斌丞先生在西安的旧居杜斌丞先生牺牲后他的旧居住进了另一个ldquo风云人物rdquomdashmdash韩子佩我家住的房子原来是杜斌丞先生的汽车库杜先生遇难后改成了门房当时这个大杂院已经住了七八户人家大都是陕北人

父亲参加了革命工作

我们一家六口人从红庙坡搬到了王家巷以后为了维持生计父亲挑起一副箩筐干起了收破烂的营生

西安解放后我大哥王志刚报名参加了解放军我们家成了ldquo光荣军属rdquo1951年政府看我家生活困难救济了一辆架子车父亲就拉起架子车沿街揽生意全家人在贫困中挣扎度日直到1952年4月我父亲遇到了一位ldquo贵人rdquomdashmdash府谷老乡柴汉生经柴汉生介绍父亲在西北土产公司当了警卫从此参加了革命工作

1953年莲湖区政府把一些军烈属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ldquo生产合作社rdquo在王家巷37号大院开设了一家生产豆腐的作坊我母亲被吸收入社也算是参加了革命工作

1969年奶奶与世长辞享年83岁骨灰在三兆公墓寄存了几年后来大哥专程回到府谷把奶奶的骨灰盒安葬在府谷严家洼爷爷的坟茔旁边

父亲在1978年因急性阑尾炎做手术时出了事故抢救无效病逝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我们弟兄把父亲安

葬在位于红庙坡塬顶上的晾马台北坡1997年迁葬霸陵公墓

母亲有儿女们陪伴晚年生活是平稳安详的2000年母亲74岁离开家乡已经58年了我和几个弟弟妹妹陪伴妈妈回家乡ldquo辞老rdquo从西安到延安从榆林到府谷踏上故乡的土地她老人家更是悲喜交加在老乡们的指引下我们来到古城西街的王家圪台这里早已换了主人他们对王家圪台过去的事了解甚少只知道抗战时期日本鬼子的飞机扔炸弹把这里炸成了

ldquo燎炭坡rdquo现在的房子都是他们一家迁来后盖起的妈妈在不大的院子里看了很久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痕迹禁不住潸然泪下

离开王家圪台乡亲们领我们登上古城中心的大钟楼遗址我们还游览了文庙千佛洞荣和书院专程凭吊了父亲青少年时代担水卖水爬过无数次的小南门在残留的石阶上追寻父亲当年的足迹乡亲们用地道的家乡饭热情款待我们当时已76岁被誉为ldquo陕北民歌活化石rdquo的民间歌手柴根儿老人即兴为我们演唱了《摇三摆》《走西口》《挂红灯》等老辈人流传下来的ldquo山曲rdquo听着这些自小熟悉的曲调和乡亲们拉家常忆往事妈妈眼里含着泪花花喜得合不上嘴妈妈说离开府谷快六十年了临老还能回来看一眼能圪挤住眼了

到老坟祭祖时母亲坐在坟边放声哭嚎向先祖倾诉她七十多年的艰难苦焦和委屈我们劝不住索性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回到西安后我还写了一首诗记述了这次难忘的故乡之行

故乡行mdashmdash庚辰夏陪母亲回府谷辞老

生于关中地根在府州城王家圪台上祖居几辈人抗日烽火起父辈皆从戎血战上海滩保卫南京城府谷多壮士牺牲百余丁浩气感天地捐躯无留名生长黄河畔我父识水性劈开长江浪虎口得余生转战中条山驻军西安营思母情切切家书抵万金祖母杨氏女娘家在碛塄寡居撑门户刚毅不认命盼来儿音信下定寻子心不畏路漫漫但愿留住根左手牵儿媳右手携长孙乞行两千里西安见儿亲三辈三口人落脚红庙村父母完婚后辛劳谋生存生养八儿女如今皆成人四辈四十口济济大家庭慈祖常教诲毋忘府谷根八秩含笑去如愿归祖坟母亲苦一生古稀得康宁离乡六十载思乡情更浓今朝遂母愿辞老故乡行老坟祭先祖白发热泪盈回首当年事再登小南门文庙古迹在书院重修整喜看县川里旧貌换新容河畔建公园高楼夕照明公路连成网煤炭运外省乡亲家家富光景节节升祈盼新府谷明日更火红

2008年母亲走完了82年的人生历程安详平静地去世了

我们西安王家的故事是老一辈走出家乡的府谷人的一个缩影我们的后代无论走到天南地北都会记住我们是府谷人的后代我们的根在府州城府谷人勤劳善良刚毅坚强勇于担当自强不息的精神品德和优秀传统将永远鼓舞激励着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拼搏奋斗

根在府州城王长安

荷花绽放的日子

朱文杰

入 夏罗阳

从城南穿越到城北穿越不过你炽热的心房每一寸空气都赋予了温度氤氲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平静的心被侵蚀哪怕卸掉层层伪装还是逃不出你布下的阵躲在寒洞里假装修行

当大地蜷缩起身子蜗牛躲进了房子月色不再撩人情绪开始失控所有的抗争都不及一场酣畅淋漓的雨你一遍遍洗刷心灵 还原自己直到每一个水分子都悄然离去

伞花依然绽放蜻蜓低飞盘旋你却没有挽留任由风带走所有的痕迹你笑看云卷云舒去意无留哪怕没人读懂你起伏不定的温度你说那些追逐自由的灵魂终究要回到现实中炙烤

我们王家在陕西关中可以称得上ldquo大户人家rdquo了这个ldquo大rdquo

不是显赫的身世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而是人丁兴旺府谷王家

在关中已经繁衍了五十多口人ldquo大户人家rdquo当之无愧我有必要

让我的子侄孙辈们知道我们从哪里来根在哪里

莲叶何田田 摄影白进春